蓉沉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突然發生的事情,讓我將自己與他的誤會都忘在了一邊,忘了自己要開口解釋方纔的一切。

    我看著趙維有些微變的臉色,心裡也是七上八落了起來,只好對李公公道:「公公,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維多久沒去蓮瑤苑的事,李公公作為太監總管,每日服侍在身旁,怎麼會不知曉。而且,趙維的每次賜藥,都是李公公親自送去的。此刻這事,他是宮中的老人,無需看趙維的臉色,就知道是怎樣的後果。這會見我這麼問,額上已是冒出了汗,只是神色還很鎮定,語聲清晰的回稟道:「回娘娘的話,太醫查出,皇貴妃已有三個多月身孕……」

    李公公後面的話,我已是再也聽不真切,只覺得心裡一個勁突突的跳著,所有的過往都似清晰而又模糊了開來。

    三個多月身孕,應是我和趙維正是不和的時候。難怪她兩個多月前交出掌管後宮之職,難怪這些時日趙維再未去蓮瑤苑也不見她有任何的動靜。只是,她心裡明白自己有違聖意頂著欺君之罪的懷有龍裔,而後,又在我和趙維和好之初發現了自己已懷有身孕之事,她知道當時的情況對自己是多麼的不利,就算怎麼的想掌管後宮,也需以退為進。所以,她故意的迎了太后心意的交出掌管後宮一職,然後,一直刻意的隱瞞自己身孕之事,而後。再瞅準時機的讓太后察覺,做主……。不僅保住了肚中地孩子,而且可以免去欺君之罪。而且,如果她誕下龍子,就是皇室的長子。並且,以歷來地「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嫡長繼承製而言,以她後宮之首之勢來看。這個皇子立為太子是極有把握的事。就算不能產下龍子,哪怕是個小帝姬,對她也是一件好事,重管後宮也是指日可待的。

    如此的心機,當初我真的是錯看了她,還是她一直都隱藏的很好。

    惠昭儀之事發生之前。我只當她是淡雅脫俗之人,不應受這深宮污濁血腥褻瀆侵染。惠昭儀的事情發生之後,皇貴妃為了自己地清白,置自己的妹妹於不顧,向我跪求皇上的恩寵,我只當她是太過直接簡單,自私寡情。

    到了此刻,才是真的知道,她是如此有心機,而且野心如此之大的女子。後位雖然空懸。於她看來。恐是早已是囊中之物。對太后的委託拉攏,都是她計劃之中地權益之策。

    趙維的神色緩了緩。將我緊握的手掌握在手中。然後,一根指頭一根指頭的掰開。輕柔我因指甲深陷而有些滲血的掌心,說道:「蓉兒,如果你不願意……」

    他的話才開了頭,我渾身一個激靈,似被利劍刺中了般的,冷冷的看著他,渾身顫抖的一字一字的接了他地話緩緩道:「如果我不願意,你就讓那個無辜地生命和我的孩子一樣,因了他人地明爭暗鬥,就這樣悲慘地死去,是嗎。在他還未看見他的母妃,還未能呼吸到這詭異地空氣……」

    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孩子給我的刺激是這麼的大,我原本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像我和趙維曾經的爭吵誤會一樣,都已是過往。一切說明,就是柳暗花明。可是,當這個孩子的話題這樣陡然赤裸裸的呈現在眼前,還是讓我這般的不受控制的激然失控。

    趙維一把將我摟在懷裡,輕拍著我的背,安撫我顫抖不已的身子,說道:「蓉兒,朕不是這個意思。朕只是想說,如果你願意,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就讓他認你做母妃,讓你來帶他。」

    我的神經因了剛才自己的一驚一嚇,已是渾然,只好在他懷裡木然的搖了搖頭,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心裡卻是極度清明,這個孩子,就算是從生下來就讓我帶他,我也終究不是他的母妃。更何況,倘若真的每日相見,只會是更大的一種傷,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曾經那不願回想的過去。

    趙維歎息了一下,避開了孩子的話題,將我放開,說道:「這屋子太悶了,朕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許就會好些。」

    我牽強的一笑,說道:「皇上還是先過去吧。皇貴妃許是到這刻心裡還是惶恐不安的呢。」

    「那好,朕這會先過去看看。」他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打橫就將我抱起,放到床上,故作輕鬆的說道:「你剛才不是嚷著要小睡片刻嗎?這會就先睡會,朕去去就來。」

    我嫣然輕笑:「維哥哥,你去吧。我沒事,只是有些乏了。」

    趙維似乎安下心來,摸了摸我的臉頰,這才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起身下床,走到桌案前,煩亂的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最後只好鋪平了宣紙,用畫畫來安撫一下自己激盪的情緒。

    才提了筆,紫玥已是端了碗蓮子羹進來,見我佇立在桌案邊,頓筆皺眉,忙道:「奴婢來給主子研墨。」

    我用筆桿輕輕的點了點她的鼻頭,揶揄道:「就你乖

    紫玥看著我,神色突然躲閃了起來,吞吞吐吐的似有話要說,卻又不言語,只是邊研墨,邊時不時的用餘光看看我。

    我的心中已是非常不耐,看著紫玥這個樣子,將筆往桌上一扔,將胸中憋悶已久的怒火發洩了出來,「紫玥,有什麼話就直接說,不用這個樣子,你難道要和皇貴妃一樣嗎,成功的將事情摀住,就以為別人不知道了,就以為可以瞞得了永久。」

    頭腦發熱的將這些話說完,紫玥在一旁呆楞住了,跟了我這麼久,應是第一次見我這般口不擇言的胡亂說話。我自己也是愣住了,不就是一個還在母腹中地孩子嗎。怎麼就讓我這般的失態,竟是這麼些年第一次這樣地胡言亂語。傷人傷己。

    紫玥木木然的看著我,最後跪了下去,抖索著嘴唇安慰著我:「主子還是別為奴婢生氣了。都是奴婢的錯。」

    我看著蹲在身前的紫玥,緩緩的跪了下去,抱著紫玥,將頭靠在她的肩上,哽咽的說道:「紫玥。不是你地錯……」

    話語竟是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淚一滴滴的落在紫玥的肩頭,將她的衣裙浸濕了一片。紫玥將我擁在懷中,想哄孩子般的安慰著我,直到我地情緒真正的平息了下來。

    哭過之後,心情似乎也是好了不少。我不好意思的看著紫玥。沒有說話。

    紫玥將我扶了起來,替我重新梳洗整妝,最後提議散心的攙了我去後院亭中,看那繁花似錦,迎風搖曳。奼紫嫣紅,只因一羞醉。

    紫玥四處審視查看了番,過來對著我猛然跪下,顫微的說道:「主子,奴婢恐是連累了你。」

    與紫玥已是這麼久,知她向來穩重。此刻這樣。定是發生了讓她也措手不及的事情。而且。不是一般的事情。是大事。

    我摸了摸頭上的紫櫻玉釵瓔珞,聽著長長的珠翠清脆作響。說道:「有什麼事。先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這個做主子的還能幫你想個解決地法子。」

    紫玥低聲回道:「今日奴婢路過翩闕宮。看見了玉妃娘娘和……,寧王爺。」

    我赫然一驚,怎麼也想不到紫玥說出來地是這樣的事情。而且,我知道紫玥如此說出來,玉妃和寧王爺定是關係不一般。應是,宮闈禁事。

    翩闕宮在後宮地極偏處,本是太祖皇帝為了他地寵妃而建。只因那寵妃身子向來不善,禁不得鶯鶯燕燕人聲鼎沸的胡亂驚擾,且向來不喜人事紛雜,所以太祖皇帝在寵幸她之後,特選了後宮偏遠之處,為她特意建了這座宮苑。只因後來地嬪妃都嫌那處僻靜荒遠,如冷宮般冷清,得不到皇上垂幸掛念,也見慢慢的荒廢了起來,一般是無人會去的。

    我看著紫玥的一臉不安,問道:「他們可否看見你了?」

    紫玥點點頭,「奴婢在那裡面不小心摔了一跤,讓他們給看見了。」

    「他們看見你了?」

    我突然覺得百思不得其解,那麼僻遠之處,倘是他們發現了紫玥,憑他們二人之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紫玥除掉,怎麼還讓她活著回來。這麼明顯的宮禁事,只要紫玥將她回與我聽,我在呈與趙維知曉,趙維定是信我,而他們也是難逃一死的。

    紫玥點點頭,繼續說道:「奴婢也覺得不可思議,當時奴婢摔了一跤,突然的發出聲響,引了玉妃娘娘和寧王爺來,玉妃娘娘一臉驚恐的看著奴婢,當時就責問奴婢是否看見了什麼,要上來打奴婢,而一旁的寧王爺卻是一言不發,冷眼深寒的看著我,在玉妃娘娘準備出我之時,突然的欺身而近,拂開玉妃娘娘,伸出手來就欲掐上奴婢的脖子,奴婢當時因那一跤摔得過重,還趴在地上,未爬起來,看著寧王爺伸過來的手,以為這次真的是死定了,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黑影欺近,一掌打翻寧王爺,將奴婢救了出來。」

    大白天的在那樣的荒蕪之地,還有人能夠出其不意的將人相救,且是明顯的得罪寧王爺和玉妃娘娘,宮中哪個太監侍衛有如此大的膽子與能耐。除非……

    我心裡咯登一下,看著紫玥,緊聲說道:「紫玥,你可看清是何人將你救了出來?」

    紫玥茫然的搖了搖頭,「奴婢當時驚怕,沒看清。而且,那個人一襲黑衣,還蒙著面,所以奴婢實在不知。」

    能夠大白天的遣了黑衣人,在這皇宮大院如此行事,得罪寧王爺之人,想都不用想,只有趙維。

    而且,趙維還是時時刻刻的將我與我身邊的人都跟蹤監視著。不然,怎麼會那樣的適時相救。

    經歷了這麼多事,風雨坎坷,鬼門關之前的徘徊,共同的骨血失去,痛心的爭吵誤會。之後,陰靈稍霽。前嫌盡釋,也讓他知道了我是蓉兒。知道了我不是段氏之女,不會讓他重蹈陳氏之事,可是,他還是終難信我。

    後宮,朝政,帝王霸業,

    鬥。處處都充盈著背叛傾覆,誰都是恨不得生出一隻手,將所有的一切辨別清楚,不受他人所騙,不著他人之道。誰又真能坦陳相待,全然相信。而愛情,許多時候,不過就是權益身家所需地一個表面幌子而已。

    只是,我太過相信。太過相信他兒時的諾言。在深深傷痛失信之後,依舊相信。只因對他地相信,願意的交付。

    我疲軟的用手撐著頭,看著紫玥,問道:「你怎麼跑翩闕宮去了,那麼偏遠的地方。又無何事需要前往那處。」

    紫玥看著我。咬唇猶豫了半天,就是不肯說出來原因。

    我乏陳的閉了眼。擺了擺說。說道:「你要是不願說,我也不為難你。你先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主子,奴婢什麼都說,奴婢什麼都不瞞主子。」紫玥突然出聲道:「這還是主子小產後,與皇上鬧了矛盾時候的事了。那時皇上剛封了慧妍姐姐為婕妤,長居怡悅閣,主子那會也正病的不清,奴婢心裡很不是滋味,又氣慧妍姐姐,又心疼主子。後來,想起宮裡地老人曾經傳說,翩闕宮求願是很靈的,就像那寺廟裡的一樣,所以,奴婢就想著替主子去翩闕宮求求願,希望主子將來凡事都好,能重新得到皇上的恩寵。如今,看到皇上和主子重修舊好,奴婢心裡也是高興,想起當初許願時,說了如若從願,定會還願的。所以,今日奴婢才偷偷的去了翩闕宮。剛入翩闕宮時,就聽見裡面有輕微地人聲,奴婢本只當是宮裡的哪位宮人主子也來拜求,本想避開,卻正好瞅見了玉妃娘娘和寧王爺一同出來,奴婢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無奈心慌辦錯事,越是著急,腳越是不停使喚,最後,竟是摔了一跤。」

    偶爾會有入了宮的宮人妃嬪不得寵,去翩闕宮拜祭,我也是耳聞一些。只是覺得如此荒謬之事,定是以訛傳訛的誤傳誇大之言。現在才知道,是我自己太過偏執了。

    當年,太祖皇帝百般的想盡法子的想將寵妃的病治好,終不得其法。寵妃幽居翩闕宮不足兩個年頭,還是了。太祖皇帝傷心之餘,自己親自雕了和那寵妃一般大小的塑像,放在翩闕宮正堂。聽說,雕得惟妙惟肖,宛若寵妃娘娘再生。

    雖然後來,後宮妃嬪都嫌翩闕宮太過偏遠,誰都不願將翩闕宮作為自己的寢宮,可那個地方因為這樣的荒蕪,反倒被人惦記了起來,成了宮中地香火之地。

    後宮三千佳麗,時有新人進,而皇上只有一位,任人都希望得到寵幸,而且長久恩寵不斷,終不是可能地事。可是,那位寵妃卻是創了典範,永遠的活在了太祖皇帝地心中,雖然了,依舊讓太祖皇帝百般惦記,所以,歷代嬪妃都羨慕不已,漸漸地就有些未得到恩寵的或不得寵地常偷偷去翩闕宮向那寵妃娘娘的塑像拜祭,這些事,也成了宮中不成文的默認規矩,偷偷前去,只要不被發現,是無大礙的。後宮深寒,不能像普通俗世的善男信女那般,每逢初一十五光明正大的在寺廟中拜祭請願,如此這般的在翩闕宮請願拜祭,反倒給了人一種信念,成了一種想頭。

    難得紫玥有這番的心意,我靜靜的聽她說完,那種被人真切關心呵護的感覺,讓我一種由衷的感動。我上前將她扶了起來,說道:「紫玥,謝謝你。」

    紫玥卻還是在不安中,「主子,都是奴婢不好,連累了主子,如今,讓玉妃娘娘和寧王爺知道了我看見了他們之事,定是會千方百計的來找主子麻煩的。真還不如當時就讓寧王爺將奴婢掐死,這樣一了百了,也就不會在引出旁枝末節來。」紫玥頓了頓,猶疑的問道:「主子,要不奴婢將這事告訴皇上吧,這樣,定能先發制人的保全主子。」

    我擺了擺手,歎息道:「不用了。紫玥,這些天,你就乖乖的呆在瓊瑤苑,哪也不要去,知道嗎?」

    我的身邊,如今只剩了紫玥一人,我怎可再讓她也出事。

    既然趙維可以派人在暗處時時刻刻的跟蹤監視我,可以在寧王爺出手滅口前,將紫玥救了出來,那麼,玉妃娘娘和寧王爺之事,他定是也已經知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不做處置,定是不想將矛盾提前激化,將戰事提前勾起。畢竟,趙維還是定了寧王爺為西盂之戰的主帥。如此安排,定是有原因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能也無需將這些揭發,壞了趙維的計劃,給了他人可乘之機。

    紫玥還是不放心,繼續說道:「可是主子……,奴婢怎麼樣都無所謂,奴婢不想連累主子。」

    「你按照我說的話做就是,別的就不用擔心了。」

    我能做到的,唯有如此了。即使知道他對我依舊還是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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