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沉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到暮色西沉,趙維才帶著我回宮。

    李公公早已遣了人在宮門候著,見我們回來,就急急回稟,說是已有朝臣在御書房候旨參見。

    趙維在御書房下了車攆,讓我先回了瓊瑤苑。

    紫玥不知為何,已是哭腫了眼,見我回來,眼淚也沒有止住,反而越發掉的兄了。小喜子小程子也是一臉黯然傷感,躬身給我請安後,就默默的退回自己房內了。

    我摸不著頭腦的看著紫玥,怎麼才出去了半響,瓊瑤苑也似一切太平,她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哭成了這樣。我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淚,輕聲問道:「紫玥,發生什麼事了,哭成這個樣子。」

    紫玥腫著雙眼看著我,抽噎了一會,才不痛快的對我說道:「主子,慧眼姐姐她……,她沒了。」

    沒了,沒了。慧妍沒了。短短的幾個字,如晴天霹靂,轟雷在耳邊猛然咋響,震得我雙耳轟鳴,手足冰涼,一時半會都回不過神來,誤覺在雲裡霧裡,怎麼也兜轉不清。許久,才漸漸的將這幾個字理清弄明瞭。

    慧妍,那個自我失去父母親人後,一直伴在身邊,時時為**心憂擾的人,總是關切著我,害怕我有一丁點閃失,卻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在我還未與她相見的情況下,在我還未來得及告訴她我從未懷疑過她從未不相信她的時候,就已沒了。

    我的身子不自主地抖動了起來,腿虛軟的沒了一絲力氣。最後,木然地跌靠在牆上。聲音乾澀虛無的如不是自己的般,「什麼時候的事?」

    「未時的事。」紫玥紅著眼睛回道:「是綠依急急的不顧阻攔的跑來,說慧妍姐姐大不好了。奴婢一聽,就只覺心裡咯登一聲脆響,知道不是妙事,又不見主子,所以。奴婢自作主張地忙隨了綠依去看,可到時,慧眼姐姐她,……,已是再也叫不醒了。」

    我怎麼也難以相信,木然的問道:「不是給她傳過太醫了嗎。怎麼也沒將她看好。既然知道很是不好,肯定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怎麼一開始竟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一聲,怎麼沒叫洛大人去看看。也許去了,就不是這個樣子。」

    「那日奴婢回了主子,說慧妍姐姐病重之時,按照主子的意思,傳了太醫去看,可那時太醫就說慧妍姐姐已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了。」紫玥低聲哽咽的說道:「奴婢不敢回主子。只好先回與李公公聽。李公公說主子身子已是太過虛乏,正是好生靜養的時候。再也禁不起任何刺激了。讓奴婢什麼都不准告訴主子。」

    先前地麻木震驚一點一點的緩了過來,心也開始一點一點的揪痛。我喃喃的問道:「是什麼病症,查清了嗎?」

    紫玥低頭回道:「是傷寒侵身,外加急火攻心,一時引起的氣血鬱結,寒氣不散。再加上拖治的太久,等到太醫前來看時,已是不行了。」

    我呆呆的聽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好好的一個人,就這樣說沒了就沒了。

    紫玥抬眼看了我一下,接著說道:「聽小喜子說,是在主子吐血那日,慧妍姐姐拿了那塊染血的絹帕去求見皇上,在御書房外的雪地裡跪了一天一夜,皇上才願意見她。而後,才封地婕妤……」

    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乾涸澀痛的流不出一滴眼淚,腦裡也是一片空白,再也聽不清紫玥在說些什麼。只是依稀恍若看見慧妍曾經地一一笑,似又聽見她地脆語輕言。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如今,才知一切都是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生命更是脆弱,難逃生死,什麼都難以在自己地掌控之中。

    木然震驚中,小喜子在門外邊回稟道:「主子,綠依來了,想見主子。」

    我擺了擺手,示意紫玥將綠依帶進來。

    綠依一走進屋子,就跪了下來,說道:「主子,都是奴婢不好,看護不周,才害得慧主子……」

    「綠依,不是你的錯。」我垂了垂額頭,難受的說道:「慧妍可和你說過一些什麼?」

    綠依哽咽了開來:「奴婢去怡悅閣時,慧主子已是不好了,每日總是處在昏睡狀態。偶爾清醒的時候,就不停的念叨著主子的身子,總是想遣奴婢來瓊瑤苑看看主子可是好了。可李公公說主子已經不起刺激,不讓奴婢來瓊瑤苑。慧主子總是撐著想見主子一面,可最終還是沒有.

    著主子了,就替她轉告主子一聲,就說下輩子還是願做主子的奴婢,伺候主子。」

    我的淚緩緩的滑下臉頰,她竟是到了死之前,都還是惦記著我。而我,卻還沒來的及完成她的心願,見她最後一面。

    趙維恐是也已經聽說了,掌燈時分,急急的趕了來,見我木然的呆坐在桌邊,擔心的說道:「蓉兒,我陪你過去看看。」

    「不用了。」我搖了搖頭,「就這樣吧,還是不見的好。」

    都已經如此了,再看還有什麼用。頂多是徒增傷感悔恨而已。

    「蓉兒,都是我的疏忽。」趙維在我面前蹲下身來,平視的看著我,臉上都是歉然,「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將她以貴妃之禮好好收斂安葬。」

    「還是讓她出宮安葬吧。」我歎息的站起身,「她本就不應隨我來這一遭,還是出了宮,自由舒心的好。」

    流光緩緩而逝,漸漸櫻花似雪,雲蒸霞蔚般,在霞櫻苑開的如火如荼,繁花似錦。

    趙維總是和順王爺,洛之在霞櫻庭議論朝事,也不避開我,任由我隨意出入霞櫻苑。

    「皇兄,這次西盂相攻已是準備已久的,依我派去的探子得回的消息,這回西盂軍的主帥是西盂國的三王子,呼可晉雄,西盂對西境已是窺視已久,這回是志在必得。」順王爺一如既往的將所得的情報匯報出來。

    趙維冷聲笑道:「志在必得?也需他有這個本事。西盂對西境的窺欲之心,父皇在位之時,就已是赫然彰顯。這幾年,西盂更是年年紛擾不斷,可也未見有何勝況。」

    順王爺道:「這次,西盂可是下足了功夫,不僅以和親之名,將北國拉攏,準備對我朝進行雙面夾攻,造成疲乏之勢。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朝已是早有與他們相通之人。」

    洛之在一旁懶懶的說道:「北疆已有鎮北侯鎮守,北國之於北疆,應該威脅不是很大,只是戰對西盂,將帥難選。」

    我本是站在霞櫻庭外的櫻花樹下,聽著他們討論議政,猛然聽洛之勖提起鎮北侯,聽那語氣,承哥哥是已經在北疆了,可我怎麼就毫不知情。

    洛之見我回望過去,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看向趙維,繼續說道:「並且,最主要的是,西盂對我朝朝事似瞭如指掌,一舉一動,他們都洞若查明,而現在,明知是有內賊,卻不知是何人,這才是對我朝最有威脅的。

    趙維倒是鎮定,「是狐狸,終是要露出尾巴的。如若不出所料,應是很快就可以現出原形了。」

    順王爺點了點頭,在一旁沉聲道:「兩軍交戰就在眼前,現在還是先將主帥決定出來,算是要事。」順王爺看向趙維,似徵求意見,又似已下定決心般說道:「既然這次西盂之戰,西盂軍派出了西域國的三王子為軍士主帥,那臣也願出征任此戰主帥。」

    趙維靜默的坐在那,食指輕叩石桌面,許久,才出聲道:「朕自有安排。」

    洛之如已瞭然,拉了拉順王爺,對趙維道:「皇上即以有了決定,那臣們就不多說了。這刻,臣還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我一直沉默的站在一邊,聽他們議論完,躬身告退。

    趙維親自折了幾枝櫻花枝椏,遞到我的面前,笑著說道:「可是喜歡?」

    我順手接過,看著趙維笑了笑,也不做聲,逕自踏上泥徑,就往出走。

    「怎麼,不高興了。」趙維趕至我身邊問道。

    我也不看他,輕聲說道:「沒什麼事好不高興的。只是,你不覺自己欠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趙維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緊盯著我,問道:「蓉兒,你就這麼在意?」

    我回視著他,一字一字的清晰的說道:「不是在意,只是覺得你不應瞞我。」

    趙維緊緊迫視我的目光越發鎖緊,「蓉兒,假如有朝一日,我與段承康終要直面相對,你會幫誰,會站在哪一邊?」

    我拂掉他抓著我胳膊的手,有些惱意的說道:「說到底,你終是對段家的不放心,擔心段家借了我之名,成為另一個陳氏,攬政干權,挾你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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