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萬里 上部:一貼春藥亂君心 第十九章 菠菜(下)
    話說,夏春耀被逮進了四阿哥府,親手烹飪她的秋菠,而九阿哥的府邸門口卻多出了一頂藍頂黃簾的轎子…

    「聽老十說,你找我?」一聲淡得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從八阿哥胤祀的唇邊送出,習慣性地負手而立,看著面前向他福身的汀蘭,只是點頭示意她起身…

    「汀蘭冒昧托十爺帶了個話,汀蘭知曉裕親王剛過身,八爺事務繁忙,不到萬不得已,汀蘭也不想麻煩八爺。」她立在自己香閨的院子裡,年底的選秀大典就快要到了,她不能坐在這裡等著別人去安排她的命運,「汀蘭想求八爺幫汀蘭討個人情,讓汀蘭入宮能伺候個好侍奉的主子。」

    「……有宜妃幫你打點,自是不會有你吃虧的時候。」他淡淡地看著她,秋天的晚風將他還沒換下的朝服刮得「沙沙」作響,微微瞇起了眼睛打量著面前這個對他福身低頭的女子,負在身後,戴著玉扳指的拇指輕輕地動了動。

    「汀蘭知道,自己有眷顧,可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也是懂得,如讓宜妃娘娘幫我安排,勢必要尋個好去處,佔個風水地,汀蘭不好這個,汀蘭只想找個清淨地,呆上幾年,等到二十五滿歲就出宮。」她說得字正腔圓,微微地抬起頭來打量他的表情。

    「你倒是心裡已經有譜了?」他一聲輕笑,毫不迴避地迎上她打量自己的眸子,「既是心裡的算盤都打好了,你可是看上了什麼缺位,我可以幫忙?」

    「不能說幫忙,只求八爺成全。」

    「這麼大頂帽子扣下來,看在你也是我福晉娘家人份上,不幫倒是我不上心了。」他有些漠然地張唇說話,「既是如此,我去向惠妃提提,興許她能幫你找個清新雅致的地方。」

    「為何總是提著讓惠妃幫忙,」她抬頭看著他,嘴角輕笑,「汀蘭要的地方對八爺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汀蘭希望能去伺候良主子,請八爺成全。」

    「……」一瞬間,他將笑容硬生生地扯了回來,唇角也回復了原本的弧度,視線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汀蘭身上,負在背後的手,繃緊了些許,漲得玉扳指卡在指尖幾乎有些發白,「……你想去我額娘那兒?」

    「…是,請八爺成全。」

    「……你為何以為爺一定要成全你?」他調整好視線的溫度,讓它變得徹底的冷。

    「……汀蘭只是……」

    「我額娘一不喜泡茶鑽書,二不喜香卷珠繞,三不喜吟詩作對,你去那兒,不是自討沒趣?」他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說出來,彷彿怕面前的人聽不懂似的…

    「……」她皺了皺眉頭,正要開口又說什麼,卻被他硬生生打斷…

    「況且,以你的資歷,何故屈居人下,相信宜妃也是知曉你的資歷才將你納入宮,要是知道你有此等想法,豈不浪費了宜妃的用心良苦。」他的唇角重新拉起笑,只是溫度不再,「此事,莫要再提,我額娘那也不缺人手,不勞你惦記著。」

    「……」她咬了咬下唇,「我只是想安然了卻了此生,不想去捲那些爭名奪利之事……」

    「爭名奪利?」他冷笑一聲,「你為何又知道我額娘那是你的避難所?」

    「……」

    「衝你這句話,我看各宮的主子也不敢要你了。還是讓宜妃為你找個去處……」他嘲弄一聲,提腳準備離開…時辰不早了,他還惦記著後門放著那把花,沒時間在這折騰…

    「為何我的命運要被攥在別人手中!我只是……」

    他淡淡地旋過身,嘴角的笑依舊沒有被覆蓋掉:「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這是我愛新覺羅家在選秀,不是你在選這紫禁城哪裡比較適合你。」

    他踩著步子走出了香味纏繞的居所,路過那個總是不期而遇的草坪,腳步不自覺地頓了頓,可除去那總是喜歡在茅廁旁邊努力挖著什麼的下人,卻沒見那個總是摔得鼻青臉腫的身影,摩挲著自己剛才使勁繃住的手指,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經爬上天際的月亮,跨開步子,大步走向前庭,同九弟打了聲招呼,他幾乎有些急切地坐上了回府的轎子…

    一路呼嘯回到自己府裡,接下了下人遞上來的燈籠,他來不及換下朝服就往後門走,似乎已經習慣的下人們,也只是跟了一段,就自動地閃到了一邊…

    他獨自站在後門口,打開了發出一聲「吱呀」聲的大門,提著燈籠上前一看,卻是空無一物,他皺了皺眉頭,瞪著那總是放滿雜花爛草的地方,竟立在那裡,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動彈,直到手裡的燈籠被一陣風吹得搖擺了好一陣子,他才有所反應,嗤笑了一聲自己的反應,聳了聳肩,轉身回到了大門裡,將兩扇門合上,最後從門縫裡瞥了一眼那依舊空洞的地方,這時他這才肯定,自己的心有那麼一點虛…

    因為那總是被填的滿滿的地方,今日卻空出了一個那麼大的缺口……

    拍了拍被風刮得亂糟糟的朝服,他盡快地釋懷了那一絲不適,抬起黑布靴子正準備離去…

    「砰」

    「哇!」

    兩聲撞擊聲從圍牆的角落邊傳來,他立在原地,只是提著燈籠面向前方,沒去轉頭確認究竟,只是唇角提上帶著深意的笑容,也許他下意識地覺得不用確定,他耳朵裡充斥進的聒噪聲似乎只有一個來源……

    「痛…痛…痛…」她的掙扎聲,從他的背後跳出來,讓他有些竊喜地將頭頭微微地向後轉了轉,有些捨不得去確定那個身影是不是她…

    「……這裡是哪裡…糟糕了…四爺的隔壁是八爺家…那這不是…嘿嘿…」她總是有點怪異的笑聲飛進他的耳朵,很好…不用確認了,也不用捨不得了,能笑成這樣的,非她莫屬,他的腳步微微向後移了移,考慮著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她這個從隔壁掉過來的「驚喜」…

    「……沐浴沐浴…偷看一眼應該問題不大才對…不會那麼小氣吧…」她揉著自己摔得不輕的臀,正要從地上爬起來,突然感覺到背後一陣刺眼的亮光,嗯…背脊也竄上絲絲涼意,這月黑風高的夜晚…莫非…

    夏春耀蹲著身子,半抱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將頭轉向了後方…緊接著倒抽一口氣…

    「……僵……殭屍啊!!!」她抱著腦袋就往門口爬,卻被一把拽住了領口,兩隻腳卻還是不肯死心地使勁在地上磨蹭,「…救命救命…我…我雖然沒做過什麼好事,但這輩子也沒做什麼壞事,而且我發誓,我不打算去做壞事,如果偷窺八爺洗澡這樣的事也算壞事,我也只是打算做,而沒去做…所以…所以…」

    「……原來你大半夜翻牆過來只是為了偷窺我沐浴?」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拽著她的後領,聲音淡然地像是在說別人被偷窺一樣…

    「呃?」她猛然停住了腳下的撥動,帶著一點試探回過頭來,終於看向那人的臉…深深地噓了一口氣,算是放下心來…還好不是殭屍…你說一個人大半夜穿著清朝的官服出現在別人面前,很讓人不聯想到恐怖片裡的殭屍的…還好八爺走路不是一蹦一跳的,要不,估計她就直接要臉一青,被嚇得見閻王去了…

    「我的東西呢?」他不忘剛剛那股透入心骨的虛,彷彿非要從她這兒討得什麼才能填滿,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他下意識地排斥…

    他看著她終於轉過頭來看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很害怕自己這身打扮似的,在自己的朝服上打量了好幾遍,雖然朝服的確有點嚴肅,但是她那種見了鬼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東西?什麼東西?」她眨了眨眼睛,還沉浸在終於見到他的喜悅中,外加對於他一身殭屍服的恐懼中,這是一種怎樣矛盾,複雜,激烈,又刺激的心情啊,沒嘗試過的人是肯定不懂的…

    「……」他看了一眼她明顯了然一身的樣子,很好,她要是告訴他,她忘記了,他今天就決定用甩的請她出去…

    「……被吃掉了。」她可憐兮兮地抬起極度無辜的臉看向他,「……被他們吃掉了…」

    她回身一指那隔壁的地主階級,她做完菜,被他們奴役完,就從廚房裡逃逸出來,避免再被那個死小孩惡整,哪知卻聽見不知道誰的腳步聲,想也沒想就直接爬著牆就翻過來了…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牆翻的好…

    「……你…帶了什麼來?」他有點擔心地瞥了一眼隔壁的四哥家…他家四哥不是這麼飢不擇食吧,連她送的東西都吃,他都不知道,這丫頭的品位簡直是奇特到了極點嗎?他每次都是拿著一把把慘不忍睹的花,頂著所有人用極度迷茫的眼神將她的花擱在書房裡的…

    基本上每隔兩天,就有大臣對他說:「八爺,近日欣賞花卉的眼光實在是…奇特啊…」

    而他也只能輕笑著回答:「物以稀為貴。」

    接著,又會換來一陣陣拍馬屁的奉承,週而復始,日日如此,他是習慣了,只是四哥……

    「…不過,我還是偷偷留下了一點。嘿嘿,」她那麼辛苦挑選的東西,怎能給他們全部吃了…從口袋裡掏了掏,卻發現因為剛剛一摔,一顆翠綠翠綠的菠菜一瞬間變成了一根爛菜,再也直不起腰來,蔫呼呼地趴在她的手上,彷彿壽終正寢般地向她提出嚴肅的抗議……

    「……」他提著燈籠,照著她手裡的菠菜,看著她可憐巴巴地抬起一張寫著「玩完了…」的臉,實在不知道該不該佩服她…

    「……蔫…蔫了…」她拍拍怎麼也不肯直起腰的菠菜,低著下巴,抬起眼偷偷打量他的表情。

    他的視線砸在她的手掌心,讓她感到一陣淡淡地熱,他的唇角實在帶著玩味的笑,讓她看得有點暈暈的,他伸出手來,用指尖在她的手掌心撩撥著那根已經蔫了的菠菜:「我發現,你送來的東西越來越難伺候了。」

    「……」唔…不要再用手指勾引她了…她的定力真的是不咋樣的…相信她…

    他的指尖繼續在她的手掌心打著圈,最後隔著那根蔫呼呼的菠菜撫上了她不算細滑的手,看著她有點不明所以地眨眼睛看向他,他也只是不說話,左手提著燈籠,右手拉著她,走向門口,沒去管自己的朝服還沒有換下來,只是拉著她往外走…

    「…去…去哪?」她被他拉得暈呼呼的,也不管要去哪裡就被他帶出了門…手掌間還留著那片菠菜,隔在兩人手間,竟然有那麼點契合…

    他不說話,只是提著燈籠,牽著她慢慢地踱著步子,彷彿可以猜到她全部的表情,於是,他便沒有回頭,只是領著他往前走…

    一瞬間從手掌飛進胸口的溫度,帶著點濕漉,帶著點蔫膩,她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人,突然想去翻動歷史書確認一下,這個讓她覺得溫暖,舒服的人是不是真的在歷史存在過,做過什麼,想過什麼,遭遇過什麼,最後,如何消逝的…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那麼一點酸溜溜,她惡寒地顫抖了一記,她果然不適合傷春悲秋,人不都要死的嘛?她管他做過什麼為國為民的好事,還是傷天害理的壞事,至少在這一刻,拖住她的手掌往前走的人,不是歷史書上那個總是被他們叫成地主階級的人,不是那個有著什麼推動歷史進程作用的人,也不是那個只有一個單薄的名字,總是出現在電視上被戲說的愛新覺羅家的誰誰誰…

    「八爺…」

    「恩?」

    「……嘿嘿…沒事…」

    「……」

    他終究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輕輕地問:「你臉紅什麼?」

    「呃?」

    「你的臉好紅。」

    「……呃…紅就紅吧…」現在哪有時間管臉紅…她的臉被晚風刮得越來越熱,他的步子卻越來越慢下來,抬頭看了一眼這大清朝的月亮,和她那裡沒什麼不同嘛…原來,不管在哪個時代,談戀愛都是會讓人臉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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