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未聆風) 第三卷 第三章 初入尊門
    宗道一修真多年,早已經心如止水。可是今天卻心緒大壞,自己等了六年之久,只為了當初看中的這一個奇童,自己看中他是良才美玉,想以自身之力加以雕琢,可是到最後關頭卻被人告知:你不行,這塊玉不是你的!唉,想想真是夠倒霉的了!

    若是別人說的宗道一可能嗤之以鼻毫不在乎,偏偏說出這話的是自己無比崇敬的人,是自己的授業師父南師帝浪!宗道一對帝浪說出的話的正確性並不敢有絲毫的懷疑,因為修行了六百多年以來,無數的事例證明,師父的話從來沒有出錯過。可是道理是這樣講的,事到臨頭,總是有一絲心結不那麼好解開。宗道一輕吁一聲,心想:「不知道誰這麼好的福氣,能收這樣的一個弟子啊!」

    宗道一邊想邊走,來到了前方一座白色的大堂前。這裡是門派議事的地方,一般只有德高望重的長輩和本派掌教能夠進出,閒雜人等沒有特殊事情一般不得入內。自己走了六年,之前把派內一切事務都交給了小師弟乾道敬打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剛剛來到大堂前,裡面急匆匆衝出一條身影,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跟前,一把抱住宗道一哈哈大笑道:「師兄,哈哈,師兄,可想死我了!你怎麼才回來啊!」正是宗道一最疼愛的小師弟乾道敬。

    宗道一笑了笑,道:「多大年紀了,還是小孩子脾氣。我走了這麼多天,看你還是一點也沒變哪,幫中事務處理的可還開心麼?」

    乾道敬鬆開了手,笑了笑:「嘿,幫中哪有什麼事情,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別一回來就知道教訓我!哎,師兄,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沒有?」

    宗道一沒好氣地道:「沒有!這次好不容易撈個寶貝,臨到頭來讓人搶走了!」

    「啊?搶走了?誰這麼大膽敢搶咱們的東西!對方的功力很高麼?」乾道敬吃驚地問。

    宗道一道:「別咱們咱們的,那東西是我的,被人搶了去!唉,真是一言難盡啊!」

    乾道敬被宗道一的話弄得一時懵了,瞪著眼睛看著宗道一。

    宗道一長歎一聲道:「唉,還是進去說吧。師兄這麼久沒回來,回來了也不說給師兄倒杯茶喝麼?沒禮貌!」

    乾道敬連忙賠罪將宗道一讓進了大堂裡。

    公孫良坐在石凳上,看著小院四周的景色,感覺既新鮮又有些陌生,還帶著一丁點兒的恐慌。青猁不時地在身邊蹦來蹦去,公孫良時而從口袋裡掏出預留的肉塊餵它。那兩個尊義門的弟子在裡裡外外地忙活著,估計這屋子也很久沒有人住了,所以打掃擦拭要費一番工夫。

    時間不大,那兩個弟子終於忙完了。其中個年紀稍微大些面相憨厚的弟子走了過來,衝著公孫良微微一笑,道:「小師弟,屋子打掃好了,不過今天晚上好像還不能住,要換換空氣。等下師祖回來麻煩你和師祖說一聲,我們先回去了。」

    公孫良開始時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原來對方說的小師弟就是指自己啊,可是自己怎麼突然成了人家的小師弟了?想歸想,公孫良還是立刻站起來回答道:「哦,謝謝二位師兄了!我一定會轉告的!」

    那憨厚弟子又是一笑:「那我們先走啦,呵呵,以後我們可能會天天見面的!」旁邊另一個弟子也說:「是啊,可能要一起幹活了!我們先走了啊,小師弟!」公孫良聽了他們的話是一頭霧水,以後天天要在一起嗎?還要幹活?幹什麼活,難道是和在家裡的時候一樣砍柴?

    公孫良有些納悶兒,但是卻也沒有多想。現在整個小院落裡就剩下自己和小獸青猁了。公孫良起身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小院雖然不大,卻和自己家裡的那個後院非常相似。除了沒有角落裡的那口井,設施基本都還差不多,所以公孫良心裡倒是忽然升起一絲溫馨的感覺來。

    小屋的窗戶和門都開著,太陽照得屋裡很亮堂,公孫良往屋裡看了看,只見小屋分為裡外兩間,外間是一個小桌,旁邊一條長條凳子,看樣子是讀書的地方了。裡間是一張大床,應該是臥室了。兩室之間用一個寬大而陳舊的屏風隔開。現時屋子裡的器具桌椅都被擦得錚亮,地面也灑了些微的水,顯得乾淨而整潔。

    看了一會兒,公孫良又回到石凳上坐下,青猁又跳上前來,兩隻前爪扒著公孫良的大腿,頭部不停地摩挲著公孫良的衣服。公孫良笑了笑,這小獸自從上次自己放它不走之後,彷彿認定自己是主人一樣,餓了就過來上竄下跳,餵飽了之後也不老實,挨挨擠擠樂此不疲。忽然間,他看到青猁脖子上的那個碧綠色的項圈,心想反正現在又不用鎖它了,不如就摘了去吧。於是動手慢慢地鬆開環扣,將那碧綠項圈摘了下來,收回自己懷中。

    整個下午,公孫良都是一個人在小院裡度過的。既沒有人來問詢,也沒有人來查看,好像這個角落是獨立於這世界之外的一樣。夕陽漸漸落下去的時候,終於,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白衣少年由院門外走了進來,見到公孫良後,少年紫紅的臉膛上微微一笑,道:「這位是公孫兄弟吧?我師父派我來接你的,今晚你就先隨我去睡,過得明天再回來這裡。」頓了一頓,道:「噢,對了,我叫龍奇!我師父就是敬一真人的大弟子玄清真人。」

    公孫良見這龍奇很是面善,言談也甚是和藹,不由起了親近之心。當下表示多謝之後,起身帶著青猁隨著龍奇去了。

    穿門過院之後,來到了東北角一處大院落,裡面交錯著大大小小十幾個小院套。龍奇帶著公孫良輾轉來到中央靠後的一間屋子前,指著那屋子對公孫良說道:「公孫兄弟,這就是我的住處,這屋子不算大,平日裡就我和羅師弟住這兒,今晚你就先和我們擠一擠,明天就可以回到那院子裡住了。」

    公孫良感激地點點頭,道:「多謝龍大哥了!」

    龍奇洒然一笑:「自家兄弟,何必客氣呢。現在快開晚飯了,估計兄弟你累了一天也快餓了,咱們這就先吃飯去,然後隨我回來,呆會兒介紹羅師弟給你認識,他人很好的!」一邊說一邊帶著公孫良出了院落,奔著吃飯的大堂趕去。

    一路之上遇到很多人,大都是尊義門的弟子,白衣的,黃衣的,青衣的,褐衣的,晃得公孫良眼花繚亂。很多人見了龍奇都友善地打招呼,看來龍奇在這裡的人緣相當不錯。順著人流,龍奇和公孫良來到一處極大的平頂建築內,一踏入大堂,裡面的喧鬧聲撲面而來。一隊一隊的人穿插來去,在各個攤位間輾轉往復。大堂裡縱橫之間擺了無數的條桌,打好了飯菜的弟子們找個座位就坐下在那裡開懷大嚼,三五成群地談論著今天的見聞或者是修為進境。也有的獨自一人端著飯菜走回自己的小屋,享受難得的寧靜。

    龍奇帶著公孫良穿來繞去,來到一處角落的條桌旁邊坐下,龍奇道:「公孫兄弟,你先坐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千萬不要亂走啊,否則回來找不到你了。」說完,轉個身龍奇就被人群湮沒了。

    公孫良坐在長條凳上,有些慌張地看著周圍的人群。忽然小腿一緊,低頭一看原來是青猁正在咬拽著自己的褲腳。這小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出來的,這麼多的人居然也沒有跟丟。公孫良一陣開心,自己在家裡的時候就喜歡小動物,沒想到在離家千里的地方,居然會有一隻奇獸願意跟隨自己。

    周圍有人注意到了公孫良腳邊的青猁,驚奇地圍了上來,三兩個,七八個,漸漸地將公孫良和小獸青猁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其中有那見識廣的弟子,驚訝地喊了起來:「呀!青猁,快看啊,靈血青猁!」無數的弟子放下手中的飯碗圍了過來。

    公孫良有些木然地坐在座位上,臉上漸漸有汗沁出。從小就生活在裂玉山區的那個小鎮上,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眼見著面前這些人有的眼大似銅鈴,有的亂髮似狂風,有的面色漆黑如鍋底,一張張臉各呈奇態如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晃來晃去,公孫良感到一陣迷糊。忽然間這麼多人圍上來,那青猁也似乎嚇了一跳,瑟縮在公孫良腳邊不停地尖叫。

    就在公孫良面色有些發白的時候,龍奇由外面艱難地擠了進來。一見這種陣仗,龍奇不由大聲呼喝起來,斥責眾人散去。看來龍奇在眾人之間還是有一定的威信,隨著他的出現,已經有人陸續退走,呼喝了一會兒,雖然還是有人戀戀不捨,但是絕大部分的人都已經散了開去。

    龍奇拉起被嚇壞了的公孫良迅速地離開了那張桌子,來到了另一個稍微空曠的地方。旁邊的桌上擺著四個小菜和兩碗米飯。原來龍奇剛剛為了選擇幾樣可口的小菜耽誤了些時間,等到端著菜回到公孫良那兒時,發現已經圍了好大一群人,龍奇就意識到可能出事了,所以飛快地把飯菜放到一邊,奮力擠進人群把公孫良從困境中解救了出來。

    當下龍奇安慰了公孫良幾句,隨後又找來了杯熱茶遞給了公孫良,喝完一杯熱茶之後,公孫良才驚魂稍定。歇息一會後,二人隨意地吃了些,待到公孫良飽了,龍奇才領著他由偏門出了大堂,向著住地走回去。

    二人邊走邊聊,公孫良似乎也從剛剛的狀態恢復了過來,言語也漸漸多了起來,可能是由於龍奇態度和藹友善的關係吧。公孫良問道:「龍大哥,你們天闕山上總共多少弟子啊?」

    龍奇答道:「大概有上千人吧,不過內圍弟子就少了,只有幾十個。」頓了頓之後,龍奇又到道:「公孫兄弟,怎麼你不打算在咱們天闕山久住麼?日後你在這山上,說不得也要拜師學藝,那麼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總是『你們天闕山』這樣問啊。」

    公孫良臉上一紅,答道:「龍大哥說得是,小弟一時還不太習慣,不過我會記住的!」

    說著話,已經來到龍奇住著的那個小院裡。龍奇隨意地推開門,當先走了進去。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所以龍奇進了屋就先亮起燈光來。公孫良緊隨著龍奇走了進來,只見這間屋子和今天下午自己的那間格局大致相同,只是在裡面臥室的那一間要比自己的大上許多,也被一個大屏風分割了開來成為兩個獨立的小間,裡面分別放上了一張床。

    龍奇指著靠裡面的那張床對公孫良說道:「公孫兄弟,今晚你就先住這兒吧!」

    「哦!」公孫良應了一聲,走過去坐在床頭,青猁一躍,竄到了他的懷裡,看樣子今晚是要睡在一起了。

    龍奇微微一笑,問道:「公孫兄弟,有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問你?」

    公孫良道:「哦?什麼話?你問吧。」

    龍奇定了定神,問道:「這青猁獸你是從哪弄來的?」

    公孫良道:「哦,你說的是這個啊,是在來的途中,過紅巖山道的時候,公公抓住的。」

    龍奇剛剛想問公公是誰,忽然間明白公公一定是宗道一。想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那,師祖為什麼,為什麼沒有帶走它呢?難道師祖把它送給你了嗎?」

    公孫良搖了搖頭,道:「不是啊,那天我忍不住放走了它,因為我怕到了山上公公用它煉丹,那樣它就會死啊。可是很奇怪哦,第二天一大早它自己又跑回來了!從那以後公公就沒再鎖住他,而且它就一直這樣跟著我了。」

    「什麼?煉丹?」龍奇吃驚地叫出聲來。

    「龍大哥,有什麼不對嗎?」公孫良問道。

    「唉,公孫兄弟,是師祖親口和你說的要拿青猁來煉丹的麼?」

    「是啊,公公說青猁的血似乎是煉丹的好寶貝,可是數量卻不多,所以要是煉丹的話它一定是會死掉的。」公孫良邊回憶邊答道。「龍大哥,有什麼問題嗎?」

    龍奇低頭思索了半天,怎麼也想不出頭緒來。青猁的血來煉丹?這不是暴殮天物麼!可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用的啊。可是既然師祖這樣說,就一定有其深意的,難道青猁還有其他的用法?

    原來那日宗道一對著公孫良說的話並不完全是真的。這靈血青猁的血的確是珍貴無比,但是用來煉丹卻是大材小用了。一隻活著的青猁比之一碗猁血的價值高出何止百倍!青猁這種生物,是天生靈物,可以自行修煉成仙。當然,其中的過程是艱險無比的,幾乎沒有幾隻能夠在最後走上天道。

    在以往的修真人物歷史中,有一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將一隻青猁修煉成了天妖,在與人爭鬥的時候幾乎多出了半個替身,威力巨大。而那人煉妖是強行修煉的,如果一隻天妖本身與宿主休戚相關心心相通的話,威力更是不得了,所以至今都有人記得這種生靈。

    從那時候起,青猁就被抓的被抓,逃亡的逃亡,本來就很稀少的數量變得更為奇缺,而從那時候起青猁一族也變得更為狡猾,這麼多年過去,南疆基本已經見不到青猁了。除了象宗道一這等法力高強的修真人物,其他人連青猁的影子都摸不著。而那些被抓的青猁命運也很悲慘,由於一些人不知道正確的修煉功法,盲目地修煉,結果大量的青猁被殘酷地煉死,只有極少數的被修煉出了一點點的威力,可是比之那傳奇中的人物,自然是差得遠了。所以漸漸地大家都放棄了這條道路的努力。

    宗道一話只說對了前一半,但是後一半卻也不是完全錯誤,因為以往修煉青猁大量致死是不爭的事實。宗道一隻是為了試試公孫良這小童的心地,當晚公孫良放走青猁宗道一豈會不知?只是宗道一有意成全公孫良的善行,也是見公孫良有良善心腸一時高興,所以就默許了他的做法。可沒想到,這青猁居然第二天早上又會自己跑回來,驚奇之下宗道一隻能搖頭笑了一下,慨歎著緣分的神奇。

    龍奇一時之間想出了神,這也難怪,在修真路上前途多艱險,所以只要有一個人成功眾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效仿他曾經走過的路。在以前的歲月裡,青猁成為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所以大家都沒有往這方面想,可是在今天,居然在一個小孩子身旁發現了這修真至寶,龍奇的心裡泛起了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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