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未聆風) 第三卷 第二章 誰為吾師
    第二天一大早,公孫良就在青猁嗚嗚的叫聲中醒了。那紫色的圓罩居然仍是艷光閃閃,顏色絲毫不見變淡。而青猁正在裡面不停地打轉,大概是睡了一夜之後,早晨肚子餓了。公孫良看了看旁邊,沒有人,宗道一不知道去哪了。青猁嗚嗚的叫聲讓公孫良的心左揪一下右扯一把地那麼難受,可是宗道一不在,自己又不知道怎麼打開這個罩子,只能眼巴巴地干瞧著。最後公孫良從前一日剩下的食物裡拿出塊乾肉來,湊近了放在罩子邊上,雖然仍聽得青猁在嗚嗚哀鳴,可是總算略盡綿薄,心裡自覺好受了些。

    時間不大,宗道一從前方的紅色山道上出現了,偌大年紀的宗道一居然哼起了小曲兒,一邊哼哼一邊還搖頭晃腦的,手裡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一束野草。等宗道一走到近前,看見公孫良醒了,笑道:「喲,醒啦?哈哈,睡得還不錯吧?」公孫良點了點頭,好像受宗道一快樂情緒的感染,忽然公孫良笑了一下。

    宗道一見了不由得奇怪,道:「呵!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哎喲,這裡怎麼有塊肉?噢,我倒忘了,這小傢伙還沒有吃東西,一定是餓壞了!」說著拿起那塊乾肉,順手一丟,那乾肉居然穿透了紫煙罩掉進了裡面!青猁立刻撲上前去撕咬起來。宗道一扭頭笑著看看公孫良,道:「看不出來,你倒是個好心腸兒,不過呢,給它吃也吃不了幾頓咯!到了山上,就得把它拿來給我煉丹,嘿嘿!」一邊說一邊拿著那束野草在臉上輕輕地撥弄著,臉上滿是憧憬之色。

    公孫良一聽就有些急了,連忙道:「道長,煉丹的話,這青猁不是要死的麼?」宗道一微微咧了一下嘴,道:「唉,告訴你不要叫我道長!怎麼總是記不住呢?」公孫良一愣,脫口道:「那我叫你什麼啊?」宗道一也是一愣,心想:「叫什麼呢?師父?那自然是最好的,可是現下叫有些不合適。再說如果是我讓他叫的,不成變相地誘拐了徒弟了?日後叫師兄弟知道了,非大大地嘲笑我一番不可,不行!對了,就叫公公吧,反正我年紀也一大把,只要輩分不差,叫什麼也就沒多大關係了!」想到這裡,裝模做樣地沉吟了一番道:「嗯,以後記得叫我公公就好了,不要忘記了哦!」

    「哦!知道了!公公!」公孫良大聲地答到。宗道一被叫得渾身一個激靈,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可又想不出,所以只得做罷。宗道一繼續道:「煉丹,那青猁自然是要死的了。因為煉丹呢是取它的血,靈血青猁嘛,不取血取什麼呀?這青猁的血本身就少,一次如果取過量的話青猁是非死不可的。尤其是煉丹,一次需要大量的猁血呢。」

    「啊!」公孫良聞聽這話臉上一陣憐憫之色透出,眉頭微微向中間皺起,慢慢把頭重重地低下。宗道一有些詫異,心想:「難不成這小傢伙還真動了惻隱之心?」見公孫良正在沉思,也不打擾,自顧自地在一邊揉搓那一束野草。

    隔了好大一會兒,公孫良猛地抬起頭,看著宗道一道:「公公,能不能不用它煉丹啊?」宗道一看著他笑了,心想還真猜對了,這小傢伙心腸還是比較軟的。當下故意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放了他?」公孫良點了點頭。宗道一道:「那可不行,這青猁可是百年難遇的好東西!普通人就算遇到了也抓不到,這次算我運氣,有這麼一隻回去煉丹,頂上幾十年的修行!放是肯定不會放的!」

    公孫良不由得一陣失望,看了看紫煙罩內的青猁,轉過頭不再說話。宗道一繼續道:「不過呢,看你心腸好,既然不能放它,那麼這幾天倒也不用總關著它了。這樣吧,到師門之前地這幾天你就替我好好看管它吧!可不准放跑了它,知道麼?」公孫良點點頭。宗道一隨手一揮,紫煙罩化成淡淡的煙迅速地消散在空中,而青猁脖子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居然套上了一個碧綠色的環,環上連著一根細小的繩索。宗道一隨著就把繩索一頭遞到了公孫良手裡。

    就這樣,公孫良暫時負擔起了看管靈血青猁的任務。公孫良一方面為這青猁將來的命運擔憂,一方面卻也暫時不敢違抗宗道一的命令,就這樣在矛盾中慢慢地前行。

    二人在紅巖山道整整走了兩天,中午毒辣的太陽曬得無處藏身,因為紅巖山道兩旁到處都是光禿禿的丘陵,裸露在外的岩石被太陽炙烤得火燙,所以只有忍著繼續向前。只有到了接近黃昏的時候,情況才會好轉一些。溫度會慢慢地降下來,但是地面升騰而起的熱氣依然令人很煩悶。

    當天邊鋪滿晚霞的時候,宗道一又找到了一個隱蔽的山泉。汩汩地從地下冒出的泉水蜿蜒流轉,形成一道細小的溪流,兩旁稀疏地長了一些野生植物。二人一獸在泉邊停下,好好地洗了一番,青猁見了水立刻撲了進去,上下翻騰,激起的水花濺得二人滿身,頓時覺得一陣清涼。

    當晚二人就在溪流邊上簡單地鋪上席布,簡單地吃了些東西。公孫良不時地丟一塊乾肉餵那小青猁,別看這青猁個頭不大,可是食量可還真不小,連著吃了四塊巴掌大的乾肉才算罷休。吃過之後宗道一就像往常一樣在一旁閉目打坐,而公孫良也早早地躺下似乎睡著了。青猁的鏈子一頭仍然緊緊地握在公孫良的手裡。

    夜半的時候,涼風忽起。青猁縮成了一團茸球往公孫良的身子裡擠,公孫良微微醒轉了一下,伸出胳膊摟著青猁又繼續睡了過去。宗道一還是老樣子,端坐如常,沒有動靜。

    第二天依舊是火辣的太陽高掛天際,早上走了沒有多久公孫良已經汗如雨下。而青猁卻仍舊一蹦一跳地很是活躍,在昨天一天公孫良餵了些吃的加上夜裡摟著它同眠了一宿之後,似乎這小獸並不怎麼打算怎麼逃走了,倒是顯得和公孫良混得很熟的樣子,不時地竄上前來撲騰一番。

    正走著,前面的宗道一忽然放慢了腳步停了一下,回頭看了下公孫良,笑道:「不用那麼急了,呵呵,你看前面,對,那就是師門所在的天闕山了!」

    公孫良放眼觀瞧,只見遠處影影綽綽一帶墨綠的顏色,在由近及遠的紅色陪襯下尤為顯眼。宗道一深吸一口氣,背負雙手一邊緩緩前行一邊道:「終於又回來了!哈哈,還是師們最親切啊!小良,以後你也會在這裡修行很多年,而且我想以後你也一定會喜歡上這裡的!」

    公孫良望著遠處的群山影像,耳邊迴響著宗道一的話語,腦海裡卻不禁想起了家鄉那一片連綿起伏的裂玉群山。想起那山裡若隱若現的小路,想起山後光滑如鏡的小湖,想起四季盛開的花朵和滿山的野果子,想起了山下炊煙裊裊的小村子。一時之間,二人都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裡,只有步履移動間和地面摩挲的沙沙聲,還有青猁來回跑跳的聲音。

    遠處的山峰漸漸顯現出來,好一片巍峨凝重的群山!好一片濃密蔥鬱的森林!群山橫亙在面前,連綿不絕的深綠進入視野。縹緲的雲霧在山間環繞,頭頂上毒辣的太陽彷彿根本不存在於那一片蒼莽大地的上空。

    這個下午宗道一併沒有急匆匆地趕路,因為已經到了家門口,沒有必要那麼急著上山去了。倒是要好好地讓公孫良休息一下,免得現在上山因為勞累了一天精神不振,看起來不那麼體面啊。所以下午的時候宗道一一邊悠閒地走著,一邊指指點點給公孫良介紹著周圍的地理和師門的一些事情。

    當晚,兩人就在山下的平坦處露宿了一夜。可是這一夜公孫良卻輾轉難眠了。睡到半夜的時候,公孫良起身偷偷地把鎖在青猁脖子上的繩子摘了下來,用手一推青猁,嘴裡嗤嗤有聲,卻又不敢讓宗道一聽見,意思就想讓這小傢伙快走,能逃多遠就逃多遠吧!青猁似乎也知道終於逃脫了牢籠,哧溜一聲鑽進叢林裡消失不見了。

    公孫良回身躺下,一樁心事了卻了,所以睡得有些安穩,第二天日上三竿了都還沒有起來。朦朧中忽然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臉上耳鼻之間舔來舔去,熱氣呼呼地噴在臉上有些癢,一睜眼忽然看見一個毛茸茸的小臉正湊在自己眼前!正是去而復返的青猁!公孫良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迎面正對上宗道一若有深意的笑臉,登時公孫良長呼一口氣,無奈地躺了下來。

    又休息了好一會兒,公孫良才悻悻然地起來,在溪流邊洗了把臉,也沒有吃東西,就那麼和宗道一開始沿著小路攀登天闕山了。

    南師帝浪的腳下異域,開始有了些人煙,在二人登山的過程中,不時地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人從身旁經過。每當這個時候,宗道一總要對來人指指點點,告訴公孫良這類打扮的人是做什麼的,那類人是做什麼的,好像要顯盡自己的本事一樣。不過在這個時候也顯示出了宗道一在本門的地位,經過身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南師的尊義門的人,見到宗道一一般都是躬身施禮甚至有很多人都直接跪拜在地。這讓公孫良驚奇不已,沒想到自己跟隨多日的老頭竟然有這麼高的地位。感受到了公孫良望向自己目光中的變化,宗道一不由心裡竊喜。

    走了約一個對時的時間,路漸漸變得寬闊起來,前方遠遠地望見了一座高大的山門。白色的大理石堆砌了一條長長的階道,山門主要由兩根八人合抱的白色巨柱構成,上方橫著一塊白色的巨大匾額,上面三個大字墨黑而深邃:尊義門!兩旁各有一隻怪獸盤踞,整個山門莊嚴古樸,一種無形的氣勢散發開來。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場面的公孫良心裡著實震撼了一下。

    宗道一帶著公孫良繼續向上走去,寬闊的台階一眼望不到盡頭,公孫良小小年紀走了這麼多天的路,還沒休息過來,爬這麼高的台階不免有些為難,偶而磕磕碰碰是難免的了。宗道一隻是微笑著看著他,卻並沒有帶著他直接飛上高山。原來宗道一一方面是給他一個小小的磨練,另一方面整個尊義門的弟子除非有緊急的事情,否則無論功力道法有多麼高深,上山下山都是徒步前行,以表達對南師帝浪的尊敬之意。公孫良即將拜入尊義門,所以自然也就要守這條不成文的規矩。

    到了午飯過後一個時辰的時間,二人一獸終於到達了山頂。轉過一道山梁,面前出現了一個小鎮。裡面商店舖面沿街林立,各種日常用品林林總總在這裡都能找得到。穿過不停吆喝的人群,公孫良隨著宗道一來到了後面一處宏偉的建築群旁。這一處相對清靜了許多,迎面兩個身著白袍右襟上繡著一隻小小金鷹的弟子走了過來,齊聲道:「恭迎掌教回山!」宗道一擺了擺手道:「免了免了,早就告訴你們不要來這些俗禮的!」說罷起身往裡便走,早有弟子門人過來接過手裡的東西,其實不過就是一個包裹而已。宗道一簡單地吩咐了幾句,就帶著公孫良朝後面走去。

    公孫良跟隨著宗道一穿過幾道迴廊,繞過了許多院落房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小路。路兩旁遍植綠色的低矮小樹,小樹的間隙中還滿是不知道什麼名字的紫草,鬱鬱蔥蔥長勢兇猛。轉彎抹角之後,二人來到一個小屋前。小屋背後是一個天然的山壁,筆直而下彷彿刀砍斧剁一般,山壁上頭長著幾株古松,小屋不大,木製的結構,房前屋後也都是紫草,只是在小屋前面有一片開闊的空地,上面十分平整,幾乎一根草都沒有。整個環境顯得很簡單樸實,並且小屋與周圍的天地彷彿結合了進去,顯得十分和諧。

    這裡異常地安靜,宗道一在離小屋二十丈遠的地方停住了。然後雙膝一彎跪倒在地,拉了一下公孫良也跟著跪下,然後說道:「啟稟師尊,徒兒太一下山辦事已經回來了。」隔了好半晌,屋裡並沒有動靜,公孫良正疑惑間,宗道一又說話了。「此次下山一切都還順利,師尊交代的事情已經由青蓮師兄去辦理了,所以徒兒並沒有插手。只是此次回山還有一事想稟明師尊,這次回來之前徒兒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思索良久未得結論,只怕還是要勞煩師尊指點迷途了。」

    公孫良一聲不吭,只是在旁邊看著周圍的景色。忽然,公孫良感覺一股清涼的氣息從頭頂直瀉下來,一直延伸到腳下,持續了一會又忽然間消失了。而後公孫良只感覺到渾身的疲累一掃而空,渾身充滿了活力,好像稍微一動就要跳起來一樣。

    只聽宗道一繼續道:「徒兒這一次帶了個小童回來,看他資質上佳,心地良善,所以想收為己徒,還望師父恩准!只是在這之前還有個疑惑想師父賜教。」又隔了半晌,公孫良只見宗道一連連點頭,好像聽到了什麼教誨一樣,隨後又磕了一個頭,然後拉著自己站了起來,轉身沿著原路返回了。

    宗道一一路之上雙眉緊鎖,先前臉上洋溢的笑現在已經絲毫不見了。穿過幾座房舍,宗道一帶著公孫良來到了西北一處角落的小屋前,裡面正有兩個弟子在打掃房間,看見宗道一來了其中一個連忙上前道:「師祖,您稍微等一會兒,我們馬上就好了!」宗道一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並沒有說話。那弟子見平日和顏悅色的師祖今天剛一回山氣色就不大對頭,不敢多說話,轉身朝另一個弟子吐了吐舌頭,接著去幹活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院落,房舍的右邊有一張小小的石桌,旁邊有兩張石凳,宗道一拉著公孫良到石凳上坐下。沉默了良久,宗道一長歎一聲看著公孫良緩換地說道:「小良,以後你就住在這間屋子裡,也許以後會換房間,也許一直都會住在這裡了。」停頓了一下,宗道一好像極為艱難地嚥了下唾沫,開口說道:「本來我叫你跟我上山來,是希望能收你為徒,教你一些本事,也是希望你能將它發揚光大。可是本門有個規矩的,收徒弟要經過師長同意。你也看到了,剛剛我在那間小屋前和我師尊說話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現在暫時不能收你做徒弟啦!你先暫時在這歇著吧,正好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等過幾天師尊有什麼吩咐我再來叫你!」

    公孫良一陣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願意和這個老人學本事,但是這些天來的相處過後突然在一個剛剛到達的陌生地點這個熟悉的人就要離開自己,心裡還是一陣慌亂。可是他卻並沒有企求宗道一留下,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個小小的公孫良並不喜歡開口求人。所以他只是默默地撫摩著青猁的皮毛,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宗道一吩咐了那兩個弟子一些什麼,隨後又歎了口氣,起身朝前方走去。他心裡始終想不通的是,剛剛師父對自己說的那句話:「你不是他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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