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欲(未聆風) 第一卷 第五章 地府審判
    那書生模樣的人應了一聲,轉身快步走出了大堂。時間不大,手裡捧著一部卷宗進來了,逕直走到長條書案前,小心地擺放到官員面前,隨後悄然轉身便要退往一旁。此時那官員模樣的人叫住了他,說道:「子虛,這次你來吧,看看他們說的是否屬實。」

    那書生聽罷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本卷籍。那卷籍寬約有一尺,高約有兩尺,黃褐色的封皮上畫滿了紋符,上面右側用硃砂筆寫有幾個篆字,依稀竟然是「審判之書」。那書生看來也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難免有些緊張,心中暗想:原來,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生死簿」啊!

    翻開之後發現整個卷籍居然只有一頁,而唯一的頁面上被分為好幾個欄目,姓名,出生年月,家族三代記錄,生平所行善惡之事,死於什麼時候以及陰司判決結果等等均列在紙上。但是,在這些欄目的下面卻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書生不由得愣住了。沒有辦法,這書生只好苦著一張臉朝那官員看去,道:「司主,這,這……您看……」

    原來,這一直在眾人面前的官員赫然就是地獄接引司的司主!

    「哦?哈哈,是這樣啊,看我這記性,忘了你是第一次見到這冊子了,拿過來!」

    書生依言將那生死簿擺在頂頭上司面前,卻見那人將卷籍展開,在可以折疊的地方抽出一隻狼毫玉筆來,那筆尖端隱隱透出一抹紅色。隨後,那官員輕抖手腕,在那姓名下面空白處刷刷寫了幾筆。雖然未見他蘸墨,卻見紙上已然現出幾個紅紅的小字:「嘉榆秦石」!緊接著,更奇異的事情發生了,那書頁裡原本空白的地方一段一段的字開始顯現出來,並且顯現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漸漸淡去,而更多的字又會慢慢顯現!那官員寫完後並不急於看字,而是目光含笑看著那書生,此時那書生已經驚呆得說不出話來!

    停了一會,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接引司主淡淡的道:「子虛,念給他們聽聽吧!」

    書生慢慢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拿起那生死簿,慢慢念道:「秦石,丁丑年六月生於嘉榆縣,祖父秦相祿,秀才,教學為生。一生勤勉,為人良善,於庚子年臘月卒,因一生勤做善事,功德簿上名列前茅,所以判由輪迴司再使往生,投往人間享一世富貴。其父秦仁德,庚申年間中舉,其後在裂谷縣任縣令,後升任知府,期間得一子,名秦孝。後來由於政績突出被人排擠,遂告老還鄉。後於己巳年四月,由於財產糾葛,秦石夫婦及其父母均被該子毒殺。」

    念完後,看了看司主,見他沒什麼表示。於是書生打算再看看小七的陽間往事,提筆欲寫,卻想起不知道小七的名字。於是便轉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七答道:「我叫小七。」書生語氣平和地道:「我說的是你的正式名字,不是平日叫的小名兒。」小七有些猶豫,囁嚅道:「這,這就是我的真名字,我,我沒有別的名字了。」

    「哦?」書生一愣,這可如何查呢,沒有辦法,只好姑且一試了。於是提筆在那頁面上寫下「小七」二字。隔了一會,見那頁面之上毫無變化,仍然是一片空白。書生又提筆寫了一遍「嘉榆小七」,等了一會,還是毫無變化!

    司主見書生有些發愣,便叫他將生死簿拿了過來,結果他也是一連寫了幾遍,都無法找到小七的生世履歷。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般只要寫出人物名稱和地點,就完全可以看到生平履歷的了。

    沉吟了半晌,司主點了點頭和書生說道:「這樣吧,暫且先放一放。奈何橋邊不是還缺一個小卒麼?你去叫白無常來,先把這個孩子放到他那看管著,待諸事已了,有機會再詳細查一查。」那書生道:「全憑司主定奪。」就這樣,小七就成了這芸芸眾生陽間鬼界通道上的小小鬼卒。

    停了一會兒,司主繼續看著生死簿,慢慢叫道:「秦仁德!劉婷兒!」那錦袍老者答了一聲,走出人群,跪倒在地。而秦家娘子也走出人群,跪倒在地答了一聲,原來劉婷兒卻是指的她在閨中時的名字。只聽接引司主繼續說道:「你二人情況基本差不多,都是陽壽將盡,注定那時要死。前生你們遺孽太多,雖說還不夠淪為畜生道,卻也注定今生必遭橫死。雖然今生你們也做了不少事,但仍然無法彌補前世的過失。而你二人這次輪迴,卻也算是還清了上輩子所欠下的債。因此,你們可以下去,由接引使帶你們去地獄輪迴司等候,一旦時機成熟,就可以繼續投胎做人了。」

    「柳金紅!」秦石的母親出來跪倒。「前世你積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判你今生投胎到秦家享受富貴。誰想你不好好珍惜這大好機會繼續積累功德,相夫教子與人為善,卻因一點小小私利屢次欺壓良善,鬥嘴勾舌,搬弄是非,導致一連慘死五條人命的發生,真是罪孽深重。本司現判你入獄,受那鞭笞拔舌之苦,待得一段時間之後,投去畜生道為驢為馬負重抵罪。你可還有什麼話說?」

    那紅衣婆子柳金紅現在已經是兩股戰戰,渾身發抖。只是她也是倔強的性子,猛然抬頭望向司主,憤然道:「回稟大人,草民現在是待罪之身,無論如何判決都心服口服。只是,我等因何而死?既然我死後有罪,難道殺人的人就沒有罪嗎?只判我們的話,卻難以說天網恢恢了吧!」

    「呵呵,真是強詞奪理!」接引司主輕蔑一笑,「看來你還是心有不甘啊,還說什麼既然已經是待罪之身,怎麼判罰都服氣?明擺著就是說我判罰的不合理咯。哼,做錯了事還想狡辯!真是豈有此理!你說那秦孝殺人之罪?那自有陽間官吏秉公處理,一切都會記錄在案,若是真的缺漏了什麼罪狀,等到他來到這審判之地,自然也會受到懲罰的。不過,這一切卻不是你來指手劃腳的了!」司主說到後來語氣漸轉嚴厲,一種無形的壓力充斥著這大堂之上,一時間無人敢說話,無聲的寂靜使周圍的人都感到憋悶異常。

    「秦石!」司主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在!」秦石大聲應著,走上前來跪在娘子身邊。司主看了看生死簿,轉頭對秦石道:「你陽壽未盡,本不該死。但是由於前生你被秦孝救了一次,你欠那秦孝一條人命,你當日許願要還,有生之年卻也沒有達成心願。因此你在死前立誓今生必要歸還,是以才有這次這場截難。前生你修得功德無量,今日截難一過,必享高壽。所以你可以下堂去後,由白無常送你返回陽間,但是你要謹記,今日發生之事絕對不可洩露!」

    秦石答了一聲,卻沒有站起來。遲疑了一下,終於再次說話。「司主,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能不能說?」「哦?什麼請求,說來聽聽。」司主很好奇。一般人來到這裡,只要聽說自己無罪,就已經很高興了,要是能返回陽間,基本上都是有多快走多快,根本不想在這多停留。而眼前這個漢子,居然並無什麼喜色,還說要有一個請求,司主不免有些好奇。

    秦石說道:「人生在世,修的是忠孝節悌,行的是仁義道德。最大莫過父母之恩,最愛莫過夫妻之情。千年修得一世之緣,百年修得同舟共渡。雖然我父母在這一世發生的事牽扯甚遠,但是終究他們於我有一世的恩情。因此,想請大人答應我一個請求,小人願以餘下陽壽,彌補母親所犯過失,以使她能再投人間。而小人願意與娘子一道,一同重新轉投人世。求大人恩准!」「胡說!」司主心裡驚訝萬分,沒想到在這居然看見如此孝子。不過此事卻不能答應,因為一飲一啄,皆有前定。「俗世塵緣,都是虛幻,今日她是你母親,來生可能就是你的兒子,也可能來生是你的仇敵。種的什麼因,就得到什麼果,因果循環,絲毫不爽。豈是你說改就改得了的?就算是我,也無能為力啊!」司主罕見地感慨道,眼睛裡透出一種看透世情的蒼涼。

    秦石依然跪地不起,見司主不應,忽然咚東地磕起頭來。而母親柳金紅在旁邊看著,雖然有些捨不得,卻也沒有說話。真的淪到畜生道,所受的苦楚哪裡可以想像啊!萬一真的能過彌補過失,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所以,她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陽世的兒子,磕頭苦苦哀求著司主答應拿他的陽壽來抵下自己所犯的罪業。

    司主在當地站立了盞茶時分,終於,他開口說話了。「你起來吧!本來我是被你孝心感動,想幫你一次的。可是,她實在是……」說著轉頭對柳金紅說道:「人生在世,修的是忠孝節悌,行的是仁義道德。最大莫過父母之恩,幸福莫過母慈子孝。可是,你眼見著親生兒子即將在你眼前受苦,居然一點都不心動,這樣的人,我救你何用?接引使者何在!」「屬下在!」當中的空地上忽然之間就飄出了一個人影。頭戴高帽,身披青巾,手裡拿著一根一尺的短棒,棒頭還有青幽幽一點光芒在閃。

    接引司主淡淡地道:「執行吧!」一隊鬼卒由外面快速跑進來,就要押解著眾人離去。柳金紅忽然大聲呼喊,拚命掙扎,滿臉俱是驚恐之色。那隊鬼卒居然被她掙脫了。眼看就要跑出廳堂去了,這時那接引使者手中短棒一揮,一道淡淡幽光點了點,柳金紅立即全身僵硬,立在原地不動了。秦石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是一片空白。忽然之間,一個偌大的家就沒有了。就算自己返回陽間,又能怎麼樣呢?

    秦石是最後一個被拉走的,他並沒有掙扎,只是呆呆地隨著扶他的鬼卒向前走。不知道將要去哪,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只是,無論怎麼樣,他都覺得已經了無生趣了。可是,在很久以後,每當秦石想起這段過往的經歷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很傻,但是同時又羨慕自己當時的無知。在看透了人間的虛幻和鬼界的悲涼之後,秦石覺得自己應該有更高的目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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