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我們·春光乍現 正文 第42節 李萌:讓我取暖 1
    讓我取暖/李萌他在電話裡面和我說,你瞭解基督徒的愛情嗎?我搖搖頭,我說,不。然後他開始給我講,基督徒的愛情是從一而終的。從一而終,我聽到這個詞,笑了笑,我喜歡這個詞語,從嘴裡念出來的時候,那麼平靜而篤定。他說,如果基督徒選擇去愛一個人的話,就會和他結婚,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遠都不再分開。我抱著電話聽筒,一心一意地聽著。後來我們講起耶穌,講起上帝,講起聖經,還講起,一切都是虛空。他在電話裡面給我講這些故事,長長久久。我屏住呼吸地聽,電話線裡傳來沙沙的雜音,可是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比清晰。那個深夜我的心安靜得如同湖水。那是三月末,天氣仍然很冷,我披了厚厚的棉襖,抱著電話坐在樓道裡。所有的人都睡去了,空氣安靜得讓我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我問他說,基督徒是不是一定要選擇另一個基督徒來結合呢。他說,神不會強迫他的孩子去做任何事情,我們這樣做,只是為了取悅於他。那麼,我又問,你會不會這樣呢。我聽到他在那邊輕輕地笑了。他說,我不會。可是,你不害怕神會責怪你嗎。你不害怕嗎,不害怕嗎。我的心在那一刻微微地縮緊了,握著聽筒的手指突然變得冰涼。他說,我是神的兒子,我們都是神的兒子。神是我們的父親。也許我是一個不聽話的兒子。只是,這絲毫不會影響我虔誠地愛著我的父親。於是我笑了。我感到那樣舒長的一種快樂,一直一直,深深地蔓延到心底。我便想起來剛剛結束的那一次出走。他說,我很快要到香港去工作了。他說,我的通行證還沒有辦好不能離開。他說,我週末要去看牙醫要做一個小手術。他說,我現在什麼東西都不能吃沒有人煮粥給我喝好悲慘。他說,那你來看我吧。我說,好的。我是在第二天的凌晨五點半出現在H城的火車站的。火車提前到站了,他還沒有趕來接我。天沒有亮起來,灰濛濛的。空氣很冷。我背著大大的背包站在車站廣場,我給他發短信說,我就站在售票大廳前面,如果我等得不耐煩,就隨便買一張車票走掉啦。然後他回復說,不要呀,那樣我的罪過就大了。我看著手機,就調皮地笑了。車站上的人很寥落。有一個為長途汽車拉客的小販走到我身邊,問我是不是要到外地去。我說,我剛剛下火車,有人會來接我。我們便聊了起來。我把頭髮披在肩膀上,穿著大大的卡通外套,看起來很可愛。聊了幾句,就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起頭來,看到他從遠處朝自己跑過來。穿著牛仔外套和米色的褲子,頭髮短短的,瘦,而且蒼白。我站在那裡,安靜地,看著他跑了過來。然後,笑了,非常非常開心地笑了。他跑到我面前,看著我。我想那一刻其實我們應該有一個長久的擁抱的。可是我們都站定在那裡,沉默地對視,並且始終沒有敞開懷抱。然後他從我的手裡把包接過來,他說,我們走吧。我跟在他的身後,低下頭輕輕地笑了。我從700公里以外來,在火車上過了整整一夜,就是為了看到他,跟在他身後,安靜而踏實地走。我要的是一個能讓我安靜而踏實的男人,我要的一直就是這個。當他打開出租車門,用手擋著上沿,不讓我撞到腦袋的時候,當他走進飯店,先為我抽出椅子,然後自己再坐下來的時候,當他搶先我幾步走到賓館門口,為我拉開大門的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這些。這個男人,有著如此不動聲色的細膩。我記住了這些細節,記住了,並且永遠不會忘記。我們坐出租車去逛街的時候,我把手放在嘴邊呵氣。三月了,一切看起來已經有了春天的模樣。只是我登上火車的那一晚,H城的溫度驟然下降,他沒有來得及告訴我。我的手腳冰涼的毛病,從小就有了,一直沒有好轉。我把兩隻手握在一起,冰涼,只有冰涼,沒有溫暖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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