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第二卷大展宏圖事可期 二五二章御審(三)
    二五二章御審(三)

    當下趙栩和丁三少便將段遷、丁雷年輕時如何在江淮一帶橫行霸道,專幹沒本錢的生意,後來又如何跑到了信都組建了三殺堂,專men幹些那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勾當等等罪行筒倒豆子一般說了一遍。他們每說一句,段遷和丁雷的心就被刺了一刀,直把兩人的心刺的千瘡百孔傷痕纍纍。

    等他們說完,鄭御史得意地看了李潛一眼,讓書吏將兩人證詞的副本呈送給李世民和在座的大臣,然後他沖李世民拱手道:「陛下,通過這兩人的證詞,臣又查證了各地的案卷裡,共查證出十年來三殺堂累計犯下命案三百餘起,兩名人證已對所犯命案供認不諱。臣有足夠的證據證實這兩人乃是名副其實的江洋大盜」

    鄭御史說完,李世民正要發話,李潛忽然開口道:「陛下,臣有話要問這幾位證人。」

    李世民點頭應允。李潛來到段遷面前,指著趙栩道:「老先生,你可認得他是誰?」

    段遷淚眼婆娑地望著趙栩,顫聲道:「他是犬子。」

    眾人聽了皆愕然。

    李潛指著丁三少問丁雷道:「老先生,這人又是誰?」

    丁雷也是一臉淚光,道:「他乃是老朽的三子。」

    眾人再次愕然。

    李潛來到趙栩面前盯著他的雙眸道:「那位老先生說你是他兒子,不知你可承認?」

    趙栩看了一眼鬚髮huā白,滿臉淚光,雙眼充滿了期盼地望著他,看上去可憐巴巴地段遷,心中有如刀攪,立刻轉頭避開段遷的目光。他心裡想搖頭否認地,只是心中有些心虛,便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李潛,正巧對上李潛的視線。

    李潛雙眸中泛起絲絲寒意,望著趙栩輕聲道:「我提醒你,今日陛下親審,若膽敢做偽證便是欺君之罪。」

    趙栩立刻打了個哆嗦,點頭道:「他便是家父。」

    李潛點點頭,又問丁三少道:「那位老先生是你父親,這一點也是確信無疑嘍?」

    丁三少點點頭,用略帶尖細的嗓音道:「正是。」

    見他們都承認的彼此的關係,李潛又回頭問趙栩道:「你這一身的傷是怎麼回事?」

    趙栩的面se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他渾身顫抖,雙眸噴火地望著李潛,似乎想把李潛給生吞活剝了。

    李潛毫不示弱地望著他,目光冰冷有房外面凜冽的西北風,他用不容置疑地口wěn道:「回答我的問題。」

    趙栩吼道:「我今天的這一切全都拜你所賜。若非是你,我的手腳怎麼會被生生打斷,nong到現在這般田地?」

    李潛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打斷你的手腳?」

    趙栩頓時語塞,眼神出現慌luan。

    鄭御史見狀急忙道:「陛下,此事與李潛勾結江洋大盜並無關係。」

    「陛下,此事非常有關。」李潛針鋒相對地道:「鄭御史彈劾臣勾結江洋大盜,臣以為要想nong清楚臣是否勾結了江洋大盜得先nong清楚兩個問題,首先一個問題是這兩位老先生是否是江洋大盜。第二個問題是臣與他們是否有勾結。而臣現在所質疑的是這兩個證人的身份。首先,這兩名證人分別是兩位老先生的兒子。孔子雲,父為子隱,子為父隱。這兩人既然是兩位老先生的兒子,卻來指證兩位老先生是江洋大盜分明是忤逆這等luan臣賊子的證詞豈能作數?」

    眾人聽了輕輕頜首。儒家lun理綱常乃是以孝為根本,沒有孝道整個體系將瞬間崩潰。漢代宣帝確立「親親相隱」入律時所言:「父子之親、夫fu之道、天xing也。雖有禍患,猶meng死而存亡。誠愛結於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後來歷朝歷代都遵行這一原則,將「親親相隱」列入律法。根據這條律法,即便段遷、丁雷是江洋大盜,身為他們兒子的趙栩和丁三少也要為父親隱瞞,而不得告發。所以從這一點來說趙栩和丁三少的證詞無效。

    鄭御史見眾人似乎對這個理由非常認可,連忙拱手道:「陛下,雖然孔子曾說過親親相隱,但左丘明也提倡大義滅親。這趙天德、何二兩人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他們的兒子指證他們所犯下的罪惡,乃是大義滅親之舉,如何作不得數?」

    李潛拱手道:「鄭御史,不知你可曾看過左氏chūn秋?」

    鄭御史點點頭,頗有些自負地道:「當然。」他嘴裡說著,看向李潛的眼神頗有些優越。似乎天下只有他一個人看過左氏chūn秋似的。

    對於這種裝B愛好者,李潛的一貫做法是將他打擊成傻*。於是李潛淡淡一笑,道:「不知左氏chūn秋裡究竟是誰大義滅親,被滅的又是誰?」

    鄭御史起先沒想明白,回憶了一番左氏chūn秋的原文才忽然醒悟過來,這是李潛故意給他設下的圈套因為在左氏chūn秋裡大義滅親的是衛國大夫石碏,被石碏所滅的正是他的兒子石厚

    李潛見鄭御史反應過來,冷笑道:「左氏chūn秋說過大義滅親不假。不過左氏chūn秋上還有句話,『子從弒君之賊,國之大逆,不可不除。故曰大義滅親』,不知鄭御史可還記得?滅親者,父也,逆者,子也。左氏chūn秋可沒說有兒子大義滅親,將父親滅了的。」

    在眾人的注視下,鄭御史的臉se登時變得異常jīng彩。他現在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看到他的窘迫,李潛放聲大笑。李世民等人也都大笑起來。這笑聲猶若一把把剪刀,將包裹在鄭御史身上的衣衫剪的粉碎,讓他赤身luǒ體地在眾人眼前丟人現眼。聽到這笑聲鄭御史知道自己這些年來好容易攢下的聲望徹底付諸東流了,以後他再也沒辦法在人前抬起頭來了。他只覺得xiōng中頓時氣悶無比,好像有什麼東西憋在心裡不吐不快。於是,鄭御史張開了嘴,xiōng中的那股逆流立刻噴湧而出。只是噴出的這股逆流並不是鄭御史xiōng中的不平之氣也不是那口不吐不快的惡氣,而是一股滾燙的鮮血。

    李潛看到鄭御史吐血心中暗爽,表面上卻道:「喲,鄭御史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昨天晚上太累受涼了?要不要讓太醫來瞧瞧?你要是身體不好就不要勉強嘛,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李某可怎麼向世人jiāo代?是說你cao勞過度而吐血呢,還是說你羞愧難當以致吐血的呢?依李某看還是說說你cao勞過度以致吐血吧,因為即便你不要顏面朝廷也得要顏面不是。」

    鄭御史聽了額頭上、脖子上青筋突起,霍霍直跳,臉和脖子已變成絳紫se。忽然,他衝著李潛戟指怒目,似乎要痛斥李潛一番。然而一張嘴他再次噴出了一口鮮血。

    李潛側退一步,避開鄭御史吐出的鮮血。而後他望著臉上慢慢褪去血se,雙眸神采漸漸暗淡的鄭御史,嘴角掛著冷笑,準備繼續對鄭御史冷嘲熱諷一番,爭取讓他再次狂吐鮮血,徹底讓他變成廢人。這時李世民忽然開口道:「李潛且住。來人,扶鄭御史下去,傳太醫。」

    滿腹不甘的鄭御史很快被兩名千牛衛架下去。李世民看了一遍段遷等人,道:「諸位卿家,鄭御史身體不適不能繼續與李潛對質。不過,此事他也說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我看不如讓李潛接著自辯吧。諸位以為如何?」

    皇帝發話誰敢不從?於是眾人全都附和李世民的提議。只有一個卻起身道:「陛下且慢。」

    眾人紛紛側目一看,發話竟然是長孫無忌這下子把眾人nong的一頭霧水。這些年長孫無忌已淡出了朝堂,專心修訂貞觀律,除了重大節日在群臣面前lu一回臉,向眾人表示他並未失了恩寵之外,少有場合能見到他的身影。這一次眾人見他出現,心裡一直猜測可能是因為陛下御審,他身為修訂律法的總編纂特來旁聽的,卻不曾想到他會忽然表態。

    李世民也拿不準長孫無忌想幹什麼,他頓了片刻,道:「輔機,你有何事?」

    長孫無忌道:「陛下,臣負責修訂律法,所以臣對此案的一些細節非常感興趣,可否容臣詢問李郎中幾個問題?」

    李世民點點頭,道:「准。」

    「謝陛下。」長孫無忌拱手謝過李世民轉身道:「李郎中,剛才你說了想nong清楚你是否勾結了江洋大盜得先nong清楚兩個問題,首先一個問題是這兩人是否是江洋大盜。第二個問題是你與他們是否有勾結。適才你與鄭御史一番chun槍舌劍,所辯駁的乃是這兩人的指證是否有效,可是這樣?」

    李潛猜不透長孫無忌想做什麼,思忖了一下他所說的話,沒有發現裡面有什麼漏dong或圈套,便點點頭,道:「國舅所言正是。」

    長孫無忌道:「剛才,你以這兩人是兩位老先生之子為由認為他們的指證無效,對嗎?」

    「正是。」

    「換句話說,如果指證他們的不並不是這兩人,指證便可以有效?」

    李潛思忖了片刻,道:「李某不明白國舅到底想要說什麼?是有新的證人指證這兩位老先生還是別的什麼意思?」

    長孫無忌點點頭,道:「某剛才查閱了御史台的證詞副錄,發現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一些人證可以證實這兩位老先生的罪名。」

    李潛很明白段遷和丁雷的罪名根本洗脫不掉,因為有許多案件都是在刑部掛了號的大案,只要有線索(趙栩和丁三少的證詞可以不予採信,但他們提供的線索卻未必沒用)一樣可以找到無數證據來。所以李潛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點點頭道:「國舅說的沒錯。剛才李某與鄭御史所辯駁的只是趙栩和丁三少兩人是否有資格指證這兩位老先生,並未說這兩位老先生不是江洋大盜。」

    長孫無忌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你對這兩位先生是江洋大盜的事實並沒什麼意見嘍?」

    李潛也笑了笑,道:「李某沒什麼意見。」

    長孫無忌道:「那好,你剛才說的兩個問題現在已經證實了一個,下面應該證實你與這兩位老先生是否勾結了,李郎中,我說的對不對?」

    李潛看到長孫無忌笑瞇瞇的臉,恨不得一拳打的他滿臉桃huā開長孫無忌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李潛好不容易把御史台的人給駁斥的吐血敗逃,他又跳出來冒充什麼正義使者?難道是修訂律法修的時間太長,腦筋秀逗了?不。李潛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念頭,因為他馬上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長孫無忌分明是想趁機對自己落井下石

    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時李潛也被嚇了一條。但他仔細想了想長孫無忌前後的表現,發現確實找不出來他對自己一再相bī的原因。長孫無忌不是一根筋的魏征,相反,他的腦筋轉的極快,而且很善於權變。長孫無忌還是跟隨李世民多年的頭號心腹,以他對李世民的瞭解,不可能看不出來李世民的意圖。所謂的御審不過就是走個過場而已,因為這件案子本身就是李世民故意給那些個men閥下的套,李潛只是套子上的you餌。現在這個套子已經失去了作用且沒有捕獲有價值的獵物,所以不能輕易犧牲you餌。否則,以後誰還會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

    李潛腦筋飛快的轉了幾圈,道:「要說李某如何與這兩位老先生認識的,還得從李某為何打斷這位趙兄的胳膊和tuǐ一事慢慢說起。」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地上滿臉怒se的趙栩,道:「願聞其詳。」

    李潛道:「此事還得從七月初說起,七月初,李某去洛陽與各道合作商號的掌櫃商談民郵、客舍經營的改進以及開辦錢莊一事。七月初六晚上,有刺客闖入李某的住處意圖刺殺李某。後在李某親衛的奮力反擊下粉碎了刺客的yīn謀,並抓獲九名刺客。這兩人(李潛指著趙栩和丁三少)便在被活捉的刺客之列。而且這位趙栩還是刺客的頭目。」

    李潛沒有理會趙栩和丁三少要吃人的目光,繼續道:「當時李某很納悶,因為李某才剛到洛陽,這幫人就找上men來刺殺,分明李某身邊有內鬼於是,李某便讓親衛詢問是誰指使他們來行刺的,又是誰給他們提供的消息。當然,親衛的脾氣粗暴了點,他們兩個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趙栩突然暴喝道:「你撒謊是你是你下令你的手下對我們刑訊bī供的。你說要將我們手指頭、腳趾頭一根一根的砸斷,看看我們招不招。若是手指、腳趾的骨頭全砸完了就一寸一寸的砸胳膊和tuǐ的骨頭,砸完胳膊tuǐ就砸脊樑骨你這個喪盡天良的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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