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第二卷大展宏圖事可期 第一四三章鬧哄哄的貞觀元年(三)
    第一四三章鬧哄哄的貞觀元年(三)

    武德年間李孝常為利州都督,每天以射獵不問政事。李世民登基後李孝常上表想入朝為官,後來就發生了李世民削減宗室、功臣的封賞的事,李孝常也在削減之列,為此他對李世民心生不滿。後來李孝常的兒子李義宗被查出與劫匪勾結而判處斬刑,李孝常心裡更對李世民無比怨恨。於是他便私下裡勾結劉德裕、元宏善、長孫安業等人陰圖不軌。

    自古想要造反的人都要宣揚主謀之人的特異之處或特異經歷來顯示他們的造反是得到了神仙的指示或他本人就是神仙下凡以此來吸引人來投靠。比如陳勝吳廣起義時捕獲了一條魚,在魚肚子裡發現了寫有「陳勝王」三字的硃砂帛書。劉邦起兵時在芒碭山斬了一條白蛇,然後就「赤帝子斬白帝子」的傳說。至於隋朝末年出現的桃李章更不知有多人宣稱說的就是自己(比如李密)。李孝常當然也要通過這種手段來宣傳自己的起兵造反乃是天意。

    李孝常的兒子李義立有次對他的朋友蔡惲說:「我常從齊王遊獵,有次與王走散了。偶然遇見一老婦人,眉毛頭髮全都白了。我上前問她可曾見過王?她說,你就是王啊。然後一下子不見了。」李義立不是李孝常的嫡子,按律不能承襲王爵,他說那老婦人說他是王,意思就是李孝常要當皇帝,這樣他就當王了。

    李孝常的親信谷縣丞李延對他說:「以前在太和谷得到一快大石頭,形狀象烏龜,在表面上有一個圓圈,裡面有個常字。況且現在大唐新錢的文字叫『開元通寶』,此就是圓通之子孝常當主天下的預兆啊。」還有一個叫劉文讚的說:「古人說天道自常,這就是李孝常當主天下的讖語啊。」

    造完了勢下面該具體實施了。李孝常的親信劉德裕與李孝常的外甥統軍元宏善及監門將軍長孫安業私下裡謀劃,準備在兩人當值的那天晚上偷偷打開宮門放李孝常帶兵攻入皇宮控制住李淵和李世民,然後尊李孝常為帝。

    劉德裕本人也不是什麼好鳥。他原本隋朝時在洛陽為官,武德初年從洛陽跑到長安投靠李世民。擔任過為秦王府庫直騎,護軍、太子左內率、將軍。按說他是秦王府的舊人跟隨李世民多年,現在李世民登基他的前程應該很好。可他為什麼要造反呢?一個原因是李世民對他的封賞不厚他心懷不滿,比他晚來的杜如晦都當兵部尚書了,他還是個太子率的將軍。另外一個原因可以從他兒子劉孝本以及他曾經說過的一番話中看出端倪。

    劉德裕與元宏善、長孫安業謀劃造反之事定下來之後,他的兒子劉孝本私下裡對賀婁善積說:「我父好酒豁達,有漢高之風(劉德裕本人就經常宣稱其是漢代皇族後裔,說他有漢高祖之風自然是說他是真命天子了)。我父手握禁兵,而且與左驍衛大將軍劉宏基、右騎衛大將軍長孫順德、郎將元律、城門郎韋元整等人極為親善。馬上就要舉大事,而且此時很快就能辦成,咱們不能屈居別人之下。」

    劉德裕曾經對劉文贊說:「我出生的日子極為特殊,當成一番大事業。大業初年有童謠說,『白楊樹下一池水,決之則是劉,不決則為李。』也就是說李在未決之前,劉居已決之後。李氏以後天下當歸我家。我當順天之命為天下主。」

    從他們父子兩人話中可以看出劉德裕之所以願意幫助李孝常造反是想等李孝常控制(殺死)李淵和李世民他再玩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將李孝常幹掉自己當皇帝。然而他們沒想到李世民早就得到了消息。當元宏善、長孫安業按照約定的日期來到上班的地方,準備接了班然後按計劃打開城門放李孝常帶兵進來時卻突然發現值班的順序已經變了,而且那些一個月也見不得一次的他們的頂頭上司,李績、程咬金、秦瓊等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立刻意識到事情敗露,剛要反抗就被李績等人喝令拿下。而李孝常最終也沒等來宮門處的信號,卻等來了尉遲恭。一場造反鬧劇就這樣煙消雲散。然而在處置這些叛臣時卻再次出現波瀾。

    長孫安業,長孫晟之子,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年長他們許多。當年長孫晟死後,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年紀尚小,長孫安業這個當哥哥不知道愛護弟弟妹妹還將他們趕出家門。幸虧他們的舅舅高士廉收留了他們。一轉眼十多年過去,當年那兩個可憐巴巴的小孩子現在卻飛上枝頭變鳳凰。一個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一個成了吏部尚書皇帝陛下的頭號親信。長孫安業心裡當然無比惶恐。不過長孫皇后和長孫無忌似乎無意報復長孫安業。

    若是這樣長孫安業應該很滿足了。可偏偏他賊心不死非得跟著李孝常造反,結果成了階下囚。大理寺審理了一干叛臣後判了長孫安業斬刑。

    長孫皇后得到消息馬上去見李世民為長孫安業求情。李世民很詫異,道:「安業在無忌和你小的時候將你們趕出家門,你應該恨他才對怎麼還會為他求情?」

    長孫皇后道:「正因為這樣我更得為他求情。若陛下殺了安業天下人會認為您是為了替我洩憤才判他死刑的。這樣一來天下人將怎麼看待陛下、臣妾和無忌?我豈能因此而陷陛下而不義?若您饒了安業的性命,天下人會稱頌您的寬仁大度,對陛下對臣妾對無忌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世民聽了將長孫安業的判決駁回大理寺令他們以長孫安業乃皇親故舊依律應減刑為由再議。大理寺重新判決長孫安業流放。

    以上這些事與李潛的聯繫並不大。不過李潛卻從中發現了契機。李瑗、羅藝、李孝常的謀反使得一批人受到牽連,這其中有不少是原來有資格配備親兵的勳貴將軍。他們被斬被流放後這些親兵就成了沒娘的孩子。按照以前的慣例,這些人中沒罪的直接打散安排到其它地方或者解散回家。另外由於突厥內部矛盾激化,薛延陀、契苾、拔野古等部族對突厥不滿,聯合起來對抗突厥,突厥暫時無力南下侵擾中原,李世民考慮精簡一部分邊軍。普通士卒還好安置,直接在原籍給予田地就行。可那些立下功勳的士卒如何安置?李世民責成兵部和戶部拿出方略來。

    李潛偶然得到這個消息突然眼前一亮。以往李潛記憶中驛丞是文職官員,所以他曾想考慮通過科舉來選拔。不過一想道現在面臨的局面李潛打消了這個想法。原因是現在驛站的驛將都是當地的豪強,說句難聽的這些事都是地痞惡霸之流,若派文職官員過去只怕無法壓制他們的囂張氣焰。到頭來要麼被驛將折騰的幹不下去要麼與他們同流合污成為他們的幫兇。所以派過去的人必須得有股子狠勁,能壓制住那些驛將,另外還有一個要求就是得粗通文墨和算術,能看的懂公文,最好能寫一些簡單的文章,能看的懂賬冊。

    聽到這個消息李潛馬上去見杜如晦。杜如晦正為此事發愁,聽李潛說有辦法安置立刻讓他說說想法。

    李潛告訴杜如晦,現在的驛站有三分之二是由豪強做驛將,他們將驛田挪作他用,只以雜草和少量豆麥餵馬,驛田所產糧食悉數裝入了他們自己的口袋,李潛還為杜如晦算了一筆賬,讓他知道每年這些驛將私吞了多少糧食。杜如晦聽到全國有數億斤糧食進了驛將的口袋立刻大吃一驚。

    李潛緊跟著告訴他為解決這個問題必須要派人取代驛將,只是此前他一直找不到人手,所以此事就這麼擱置著。現在這些被裁撤下來的親兵和邊軍正是最好的人選。這些人都是軍人明白軍令如山的道理,而且都上過沙場膽色沒問題,不用擔心他們會被驛將震懾。有他們在旁驛將就不敢再明目張膽私吞驛田。過上一段時間他們熟悉了驛站事務,讓他們取代驛將不過是一紙詔令而已。

    杜如晦知道李潛向李世民所說的驛站改革計劃,聽到李潛的設想連連點頭,此舉不僅解決了這些人的安置問題,而且還有利於推進驛站改革計劃。雖然短期內增加了一些開支,但與被驛將私吞的驛田相比這點開支還是非常划算的。

    杜如晦聽了大喜讓李潛盡快把方略寫好,接著他和戶部那邊打了個招呼,戶部本來就沒多上心考慮此事,見兵部拿出了方略他們也樂得清閒,粗略看了看方略,沒看出什麼不妥便同意了。杜如晦將方略上報給李世民。李世民早已私下聽取了杜如晦的匯報,將方略交給中書省,令中書舍人起草詔書(這個又叫五花判事,即中書舍人起草好幾份文稿,中書令從中選一份上報陛下,若中書令對所起草的文稿都不滿意中書舍人還得重新費腦筋起草,總之,中書舍人是最可憐的傢伙,跟現在的公文秘書差不多),詔書交給李世民,李世民看完大筆一揮「敕」(同意),交給了門下省。

    門下省的給事中(這個官職不高只有正五品上卻最有實權能夠封駁詔書,有時連皇帝的面子都不給,不就是一兩千人的安置嘛,又不涉及國家大政,這等小事何必再費心仔細查看,圈了(若給事中覺得不合適可直接封駁,詔書將返回中書省重新修改然後再走一遍上述程序)。然後交回尚書省的兵部。

    兵部接到詔書直接交給了始作俑者。李潛拿到詔書高興的合不攏嘴,立刻手持詔書到南衙。南衙的將軍們看到詔書心中大喜,趕緊將這個包袱扔給李潛。李潛拿著南衙批的公文在牛弼的陪伴下到城外軍營選人。牛弼現在已累功升任中郎將。只是近期沒有戰事,他每日便到南衙應卯然後便回家苦練混元勁,日子過的非常無聊。今日聽說李潛要來,他特意在此等候。

    李潛和牛弼有說有笑來到城外軍營。那些親兵和有戰功的邊兵都在軍營待命。李潛向接待他們的劉郎將出示了南衙的公文,劉郎將不敢怠慢立刻命令那些人集合。

    集合完畢後李潛等上點將台當眾宣詔。眾人一聽要從他們中選一部分去做驛丞立刻就炸了鍋。

    「老子出生入死為大唐戍守邊疆,死在老子手裡的突厥人有三四十個,老子現在身上傷痕纍纍,原以為能在京中享清福,沒想到現在卻要去做個低三下四的老驛卒,老子不干」一個三十多歲邊軍打扮的粗豪漢子嗓門最大率先嚷道。

    「老子可是積累功勳從小兵一步一步升到校尉。雖然羅藝造反可老子又沒造反,憑什麼讓老子一個堂堂校尉去當從八品下的小驛丞?」一個親兵打扮的四十多歲的漢子緊跟著嚷起來。

    「就是,就是。俺也是校尉,李瑗造反時俺可不在幽州,憑什麼連累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漢子連聲附和。

    有他們帶頭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嚷嚷。李潛只是笑瞇瞇地聽著卻不開口。牛弼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他心裡很想衝過去將這些傢伙胖揍一頓,只是李潛一直沒有表示他只能強壓著心中的怒火。而劉郎將的臉色已鐵青,眼中噴著怒火瞪著那些傢伙。不過那些人卻絲毫不懼他,根本不搭理他,只當他不存在一般。

    李潛看到劉郎將不過二十多歲,這麼年輕就能當郎將應該是靠了父輩的餘蔭。軍中最重軍功,靠父輩餘蔭當官的人很難得到那幫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老兵痞尊重,更沒辦法壓制不住這幫兵痞。同樣道理,那些人見自己年輕肯定也以為自己是靠父輩餘蔭當的官。若不把他們震住日後就沒法開展下一步計劃了。

    於是李潛突然毫無徵兆的厲喝一聲:「統統給老子閉嘴」

    平地一聲驚雷似的大喝震的那些人耳膜生疼。他們立刻靜了下來驚訝地望著這個年紀輕輕看上去文質彬彬地李潛(李潛今天穿的郎中的五品官服看上去像是個文官)。他們沒想到這個文官竟然有這麼大的嗓門而且這一聲吼出,他的氣質瞬間由懦弱的文官變成了一頭虎視天下的洪荒猛獸

    「你們這群人渣兵痞別tm不識抬舉」李潛指著那些人喝道:「跟老子比功勳你們還差得遠老子初次上戰場就幹掉二十多個吐谷渾人,親手斬了吐谷渾名王達善。死在老子手下的突厥人數都數不清,什麼俟斤、特勤老子照斬不誤跟你們比功勳老子都覺得丟人校尉就覺得了不起,他娘的,老子從軍三個月就當了親兵營校尉你們這群人渣當個校尉就洋洋得意,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真不知羞恥二字怎麼寫的」

    李潛一通斥罵將那些兵痞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們怔怔地望著李潛,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從軍三個月就當了親兵營校尉?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難道這傢伙有大靠山?

    李潛見他們靜下來緊接著指著一旁中郎將打扮的牛弼,「你們的眼睛都瞎了嗎?要沒瞎都給老子睜大眼睛看清楚,他是什麼官職?」

    這些人剛才雖然看到牛弼的身形有些吃驚不過聽到詔書的內容後一直在嚷嚷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牛弼的服飾,現在仔細看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竟然是中郎將看牛弼雖然身高馬大但相貌不過二十來歲,這麼年輕就能做到中郎將要麼有個好爹,要麼就是功勳出眾。從牛弼流露出來的騰騰殺氣看來是後者。

    「他是老子的兄弟和老子同一天從軍,同一天升旅率,現在他年齡不過二十便做了中郎將,敕封勇武男。你們,」李潛伸指掃了一遍那些人,「這幫老兵痞還好意思在他面前提功勳真是自取其辱」

    這些人中有不少曾在長安呆過,看到牛弼的相貌突然心中一動,立刻對李潛的身份有了猜測不由得暗暗吃驚。其中一個老成持重的校尉出列沖李潛拱手道:「敢問上官高姓大名?」

    李潛望了他一眼,然後朗聲道:「本官李潛。」

    有道是人的名樹的影。李潛的名字這兩年不怎麼響亮,可並不代表別人沒聽到過這個名字。所以聽到這個名字後那些人中有近一半發出一聲驚呼。剩下那一半沒有發出驚呼的都是邊軍。就連陪李潛來的劉郎將都忍不住發出驚呼。先前他以為李潛是兵部派來辦事的文官,這些日子他被那些老兵痞搞得頭大恨不得馬上將他們推出去才好,故而知道李潛是來接收他們的他只顧著高興了根本沒來得及與李潛說話,就連李潛報上的名字他也沒來得及往心裡去。聽到李潛自報家門劉郎將腦海裡立刻浮現了挾持齊王、胖揍尉遲寶林、斬突厥俟斤、特勤等事登時倒吸一口冷氣。

    問話那人吃了一驚立刻道:「想必這位便是牛將軍了。」

    牛弼點點頭,「正是。」

    那些人再次發出驚呼。牛弼,武德七年在殿前與突厥人比箭,將突厥人射的心服口服大漲了大唐的威風,乃是軍中的偶像。此刻兩人聯袂來此他們竟敢在兩人面前誇耀功勳豈不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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