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唐 正文 第二二一章楊恭仁
    第二二一章楊恭仁

    李潛急忙問道:「來的是什麼人?」

    牛弼道:「洛州都督楊恭仁。」

    李潛聽了更是吃驚。楊恭仁主管洛州軍政,張良臣、陳之徇都是他的手下,這兩人接連死於非命,如果說他一點都不知情,打死李潛也不信。更讓李潛更加不解的是楊恭仁的突然來到。洛陽距離他此刻駐紮的地方有四百多里。即便是昨天伏擊李潛的那些人把昨天生的事快馬連夜送到洛陽,楊恭仁得到消息立即從洛陽動身也不可能這麼快趕來。除非他一直就在附近。當然,李潛的這個推測是建立在楊恭仁與那幫門閥是同夥的前提之上。

    楊恭仁會是那幫門閥的同夥嗎?這還真說不準。建立隋朝的楊堅在北周時期家族的勢力就極為強大,與李淵的家族一樣是關隴軍事貴族的代表。不然他也不可能輕易就奪了宇文家的天下。只是後來楊堅和楊廣猜疑心重,楊家的許多人都被他們父子整死。隨後楊廣昏庸無道以致天下大亂,楊家更是倍受打擊一闋不振。大唐建立後,對楊家的政策是既拉攏又防範,這與對關東高門大閥的政策是一樣的。楊家難免會與關東門閥(以清河崔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為代表)產生同病相憐之感。他們勾結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讓李潛對楊恭仁不放心的另外一個原因是整個事件的緣起是在洛陽,而洛陽時楊恭仁的地盤,且張良臣、陳之徇還是楊恭仁的心腹。

    想到這些,李潛問道:「你看他是專門來見我還是途徑此地?」

    牛弼搖搖頭,「我也看不出來,不過他帶的人不多。」牛弼話中的意思是楊恭仁若是敢動手,就直接把他吃掉。

    牛弼可以這樣想但李潛不能這樣想。先,楊恭仁是朝廷重臣,比他的品級要高,而且名望極大。若沒有十足的證據奈何不了他,即便有十足的證據也輪不到他來處理。另外,以楊恭仁的地位,他也用不著與自己兵戎相見。

    李潛想了想,道:「你且少待,我洗漱了就去見他。」

    李潛洗漱了之後與牛弼一道去見楊恭仁。楊恭仁已經下馬在一yīn涼處正與一名布衣文士打扮的男子對坐在胡床上聊天。那文士背對著李潛,李潛看不起他的相貌。五六名親衛散佈在四周警戒。

    李潛正要上前,一名親衛攔住他,拱手道:「請閣下自報身份。」

    李潛正要掏出印信向這名親衛報出身份,楊恭仁聽到動靜趕緊起身過來,一邊走一邊呵斥親衛道:「放肆,誰讓你們攔住李郎中的?」

    親衛立刻向李潛拱手致歉躬身退下。待楊恭仁來到面前,李潛拱手道:「下官李潛見過都督。」

    楊恭仁拱手回禮,道:「郎中不必多禮。請到這邊坐。牛將軍,你也請。」

    李潛和牛弼來到楊恭仁先前坐的地方,那文士打扮的男子起身轉頭沖李潛笑道:「多日不見藏拙可安好。」

    李潛見那男子的相貌登時大吃一驚,隨即喜出望外上前一把抱住他道:「大兄,你可想死我了。」牛弼見了那文士也上前抱住他,呵呵笑道:「大兄,怎麼是你?」

    這文士正是徐方平。李潛和牛弼拜徐簡為師,徐簡的長子徐方平便成了兩人的師兄。

    徐方平被牛弼勒的直咧嘴,連聲叫道:「輔國快鬆開,你個蠻牛想勒死我不成。」

    牛弼趕緊鬆開胳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訕笑道:「最近力氣漲的厲害,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徐方平長喘了兩口氣道:「幸好我身子骨還硬朗,不然非得讓你勒散架不可。」

    看到三人十分親密的情形,楊恭仁愕然道:「徐si郎,你們認識?」

    徐方平一拍額頭,歉然道:「倒是徐某疏忽了,忘了給都督介紹,藏拙和輔國乃是家父的學生。」

    楊恭仁恍然大悟,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身材,隨即歉然道:「原來如此。楊某一直居外,不知三位有這種關係,適才失禮之處還請三位多擔待。」

    徐方平笑道:「都督一直坐鎮地方,自然不知此事,是徐某疏忽了。」

    李潛暗忖,楊恭仁在武德年間便坐鎮西域,後來又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年初才剛剛調任洛州都督,不知三人之間的關係倒也可能。

    楊恭仁慇勤請三人入座,讓親衛上來些酒水、瓜果,一番客套之後,楊恭仁才開口問道:「李郎中此行可還順利?」

    李潛聽了頓覺疑uo,難道楊恭仁不知道昨天生了什麼事?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李潛思忖了片刻,便將昨日生的時仔細說了一遍。楊恭仁和徐方平聽了頓時目瞪口呆。

    過了片刻,楊恭仁怒道:「真是豈有此理朗朗乾坤,昭昭天日,這幫賊人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他們眼裡還有沒有王法?李郎中,此事牽扯到楊某的屬官,楊某自知無論怎麼辯解都脫不掉干係,不過楊某敢對天誓對此事毫不知情。」

    李潛吃不準楊恭仁這番話是自真心還是滿口胡言。他正在遲疑,徐方平道:「都督息怒。李郎中和徐某也相信都督對此毫不知情。」說著,徐方平向李潛遞了個眼se。

    李潛會意,接著徐方平的話茬道:「大兄說的不錯。李某也相信都督時被人門g蔽。」緊跟著李潛連忙轉移話題道:「都督這是去哪裡?」

    楊恭仁聽了面se有些尷尬。徐方平趕緊接過話茬對李潛道:「楊都督奉旨回京述職。」

    奉旨回京?李潛聽了頓覺詫異,腦中忽然想起剛才楊恭仁稱呼徐方平為徐si郎,頓時心中有了猜測,問徐方平道:「適才楊都督稱呼大兄為si郎,莫非大兄高昇了?」

    徐方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門g陛下恩典,擢愚兄為中書si郎。這不,愚兄剛上任便奉旨請楊都督入京。」

    李潛聽了立刻全都明白了。想來李世民已經接到洛陽有關張良臣、陳之徇離奇死亡的奏報,心裡肯定也很不舒服,所以便派人傳召楊恭仁入京,想當面問個清楚。只是現在李世民沒有真憑實據證據,心裡也未必希望楊恭仁與此事有牽連(在正史中李世民對楊恭仁非常賞識。比如,按照慣例各地大都督及部分重要地區的都督多由皇子遙領,少數沒由皇子遙領的也都派貴戚重臣擔任。李世民讓楊恭仁擔任洛州都督時曾對他說,洛陽是個非常重要的地方,都督的人選事關重大,朕家子弟雖多,但恐怕都無法勝任這個職務,故特以委公也),故而才用了入京述職的借口傳召楊恭仁。否則,楊恭仁上任不過才幾個月,何須述職?

    另外,李潛猜測,李世民之所以派徐方平傳旨,其用意是一是安撫自己。因為徐方平與自己關係密切,肯定偏向自己。二是以示公正。徐方平為人正直,他回京後肯定也會向李世民報告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如果從他口中說出楊恭仁與此事沒有牽扯更有說服力。

    知道了這些,剩下的事就不重要了。四人閒聊了一會,便商定結伴啟程。李潛留下莊小虎等十多人處理善後。牛弼因要去洛陽與洛州都督府的府兵切磋戰法只能將李潛送到潼關便掉頭趕往洛陽。

    從潼關到長安一共走了三天,通過這三天的接觸,李潛對楊恭仁也有了初步瞭解。從初步印象上來看,楊恭仁倒不失為忠厚正直之人。只是,這是不是楊恭仁的真面目,還得需要時間來檢驗。

    八月十一辰時,一行人浩浩dangdang來到通化門前。李潛老遠就看到城門外有些人在翹等候,待走近了才現竟然是內si郭大恩帶著幾個小太監和十幾名千牛衛在門外等候。

    李潛正在詫異郭大恩為何不在李世民身邊伺候跑到這裡來幹嘛。郭大恩已看清了隊伍的旗號趕緊一路小跑過來。

    楊恭仁也現了郭大恩,立刻下令隊伍停下,策馬上前招呼道:「郭公公為何在此。」

    郭大恩看到楊恭仁,連忙拱手道:「奴婢見過楊都督。陛下命奴婢再此恭候楊都督和徐si郎。」

    楊恭仁聽了心中暗喜,看來陛下對自己並未起疑心,否則來的就不是郭大恩而是大理寺的官員了。楊恭仁正要答話,不曾想郭大恩繼續道:「還有李郎中。」

    楊恭仁聽了心裡有些不舒服,但表面上依然笑道:「有勞郭公公。李郎中在後面。」

    郭大恩點點頭,從楊恭仁的馬旁走過快步穿過隊伍來到李潛馬前拱手道:「奴婢見過李郎中。」

    李潛下馬回禮道:「有勞郭公公久候。」

    郭大恩連忙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陛下讓奴婢給郎中傳個話。」

    李潛一愣,郭大恩上前貼近李潛低聲道:「陛下說此事陛下自有主張,讓郎中先回家休息,待陛下忙完政務自會傳召郎中。」

    李潛聽了有些不解,問道:「那些人犯如何處置陛下可曾有旨意?」其實在進入潼關之後李潛便將事情的經過寫了奏本讓驛站快馬送到長安。只是李潛以為李世民知道此事後會讓大理寺接手此事,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讓郭大恩在通化門外等候自己。

    郭大恩搖搖頭,道:「陛下沒有旨意。還得辛苦郎中先暫時看管。」

    李潛有些失望地點點頭。崔成利、崔成安、王玄應和盧照全四人雖然是李潛對付那些門閥的有力武器,不過也是個燙手的山藥。若是他們在自己手中出了什麼意外,那麻煩可就大了。所以此前李潛一直打算到了長安便將他們交給大理寺,把這四個燙手的山藥扔出去。誰知李世民卻不讓大理寺接手此事。

    郭大恩見李潛點頭,便拱手道:「奴婢還要辦別的差事,還請郎中見諒。」

    李潛拱手道:「公公請便。」

    郭大恩躬身退了兩步,然後轉身出隊伍。

    李潛來到楊恭仁馬前拱手道:「都督,陛下讓下官回家等候,下官不能陪都督入宮面聖了。就此辭別都督,他日下官再登門拜訪。」

    楊恭仁可以對郭大恩倨傲在馬上回禮,但他不能對李潛也如此倨傲,否則別人會說他不懂禮數*(注)。所以楊恭仁下馬拱手道:「郎中請便。待閒暇時楊某再置酒為郎中壓驚,到時郎中可要賞臉喲。」

    李潛笑道:「一定,一定。」接著,李潛又響徐方平高辭。

    隨後,楊恭仁、徐方平隨著郭大恩直接去皇宮,李潛則帶著他的手下回家。

    剛到家門口,李潛就看到麥紫瀾帶著小麥粒和阿約,楊雲薇抱著寶貝女兒菡兒站在門外翹等候。

    見李潛來到小麥粒和阿約連忙跑過去叫父親。李潛趕緊跳下馬摟著他們笑的合不攏嘴。楊雲薇則把菡兒放在地上,對她道:「菡兒,你不是想爹爹嘛?爹爹就在那,你快去啊。」

    菡兒只有一歲多,剛剛學會走路,她在楊雲薇的鼓勵下,蹣跚著向李潛走過去。李潛見了,怕她摔跤趕緊放開小麥粒和阿約上前一把抱住菡兒舉到面前,笑道:「小寶貝,叫聲爹來聽聽。」

    菡兒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李潛好一會才開口叫了聲:「疊。」

    雖然言不准,李潛卻高興不已,將菡兒的小臉貼在自己臉上。菡兒被他臉上的鬍子扎的癢,格格笑個不停。李潛逗弄了菡兒一會,然後抱著菡兒領著小麥粒和阿約來到麥紫瀾、楊雲薇面前,柔聲道:「兩位娘子,為夫回來了。」

    自從李潛出現麥紫瀾和楊雲薇兩人眼中一直都是霧門g門g的。看到李潛來到眼前,麥紫瀾一下子撲到李潛懷裡哇哇大哭。楊雲薇也忍不住掉淚。她悄悄抹了一把淚,上前要接過李潛懷中的菡兒。李潛卻伸手也將她摟在懷裡。楊雲薇立刻俏臉殷紅,貼在李潛胳膊上不敢抬頭。小麥粒和阿約見了,也各自抱住李潛的一條tuǐ。

    李潛被家人環抱,心中百感交集。此前他一直想著如何對付那些門閥無心他顧。現在他忽然覺得後怕。若自己有什麼意外,家人可怎麼辦?麥紫瀾、楊雲薇、小麥粒、菡兒還有阿約,這些人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是他甜蜜的責任。如果自己有什麼意外,他們豈能有好日子過?

    李潛暗暗決定,他要好好保護他們,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任何敢伸向自己和家人的黑手都要狠狠斬斷

    *註:唐初因為吸取了東漢末年宦官亂政的教訓,將宦官的地位壓的很低,大臣往往對宦官不假辭se。到玄宗時宦官的地位才漸漸水漲船高,到後來皇帝反而成了宦官的傀儡。當然,這也是很多朝代的通病。一般來說開國皇帝大都非常強勢且能力出眾,開國功臣與皇帝之間的關係也比較密切,所以宦官不敢也不能在兩者之間弄權。後來的君王長在fu寺之手,與大臣們的關係存在隔膜與鬥爭,為了加強自身的統治,他們自然要依賴身邊的宦官,這就給了宦官弄權的機會。

    Ps:正史中記載,楊恭仁出任洛州都督時是貞觀五年,本文提前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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