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當我拖著疲憊至極的身體,爬上了五樓,倒在了床上,還沒等緩過氣兒來,媽媽的笑臉就迎了上來,「吃飯吧。」
「不想吃了,累!」
「不吃哪行啊!餓壞了呢!」
除了淘氣兒,每一個見到我的家裡人至少要問我一個問題
「今天練得怎麼樣?」
「有把握嗎?」
「有沒有進步哇?」
「快考了吧?」
「你能行嗎?」
……
天天如此,天天如此,以致於我見到他們都打悚了。「你們別問了,什麼也別問了!讓我安安靜靜地休息,好不好?」
艾虹也沒考上,她是別的班的學員。我們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她是一個心裡裝不住事兒、嘴上存不住話的人,練車的空閒,就來找我。
她說「人家考上了,咱沒考上,跟人湊和啥?大姐多好,也沒考上,和我作了個伴兒。」
依她這話,我像是在同她爭下游、比後進呢!
她又說「這兩把我又沒鑽過去,教練刺噠我了。俺們教練哪,我送他兩盒煙,能管兩天,頂多管兩天,對我的態度也好,有啥不對的地方,慢慢跟我說。過了這兩天,不好使了!跟我橫,使勁使勁地橫!還罵人。我再給他兩盒煙呢,他又好好講了。唉!我都試過好幾回了,可准了!要不是為了學車,我這老大個人,誰受他那套哇!憋氣,這破車學的!你說,我學這車幹啥?!放著清靜日子不過,花錢買罪遭、買氣受來了!我老公說我,『沒見誰學車像你似的,連說夢話喊的都是車!神經病!』大姐,你說,再考不上可咋辦哪!還得花錢,還得耽誤班,我都不敢想了!我兒子看我這樣,你猜他說啥?『媽,別犯愁,趕明兒我替你考去!』他咋說出這話來了呢?沒人告訴他說呀!這孩子,多聰明!多懂事兒!
「你看著那個人沒?穿紅衣服的那女的……對,是她。她考了六次了,桿兒還沒過呢!她的教練早就不管她了。她沒考上,教練的二百塊錢獎金沒得著,教練能樂意嗎?不得恨她呀?也不管她,她再怎麼樣,跟教練沒關係了。她也不會來個事兒,教練那二百塊錢,她給掏了不就得了!教練還能幫她,找找人啥的。考了多少次了都沒過!別的教練不好往裡插手了。她在下邊兒練的還挺好的,一般的都能過,一到考試場就完!快得了『恐桿兒症』了!有人給她算了,說她連學車帶考試用的錢,都夠買一台車的了!大姐,咱可別像她呀!」
同忙忙叨叨的艾虹坐在木墩上,再靜的心也能被她掀起幾尺浪來!
「老大,」查教練對我說,「你這桿兒沒過去,我睡不好覺。昨晚,我想了挺長時間,你是不是感到入庫特吃力?」
「是,方向盤打不過去。」
「我分析了一下,你看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咱們訓練時,桿兒的距離窄,考試場的寬,寬的呢,貼庫好進,但是移庫、入庫的難度大。咱們再練呢,把桿兒的距離拉寬,和考試的差不多。你呀,在『二上』的時候,把車屁股盡量往右掉,打出角度來,『二下』就省力氣了,不用那麼忙了。」
查教練絞盡腦汁地為我設計了一個討巧的辦法,就是這個辦法,使我避開了上次的失誤,在考試場上,我非常流利地完成了一系列的運作。
那個穿紅衣的女人又「折」了!這是她考了第七次的桿兒了,沒過。
路考,我一次性過關了。這之前,我托查教練給考官送了禮,我上了雙保險,我怕再遭那二茬罪,我更怕重蹈紅衣女人的覆轍!
我請了查教練和幾個師弟,表達心意,慶賀一番吧。查教練還帶來了與他關係最好的「刀疤」教練,還有另外的兩個教練,我曾用他們的車練習上路了。
我們吃完了後,查教練留下了我,說有事要和我說。
他輕踩了我的腳,眼裡流動著一種東西,他含笑著說「你拿到了證,我要請你。」
我說「我應該請你,教練。」
「你請了,我再請你!」
「幾個師弟都去嗎?」
「不帶他們,我就請你一個人。」
「就我一個人?」
「對。你老公……是哪年去世的?」
他打聽到了。
我想擺脫的事,擺脫不了,哪怕是走到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