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生活 正文 一0四
    關姐承包時,又趕上年了底,正是財務最忙的時候,忙工作,還要忙著陪領導打麻將,黑天白天連軸轉。她實在熬不住了,向領導們說,她可不可以晚上不玩了?領導們說不行!關姐說我給你們找個人陪著,領導們說就得關姐陪!機關的人也有同情關姐的,說關姐真有戰鬥力,擱一般人,早「撂片」(指不行)了。關姐也和我們說「有啥辦法呢?非讓我跟著玩,不玩不行。」關姐還真能,工作沒仍,麻將也沒仍。

    有一天早上,我剛進了辦公室,就聽見一幫人在議論,打掃衛生的朱姐和別的人上來問我「你看到牆上寫的什麼了嗎?」

    我說「沒看見,哪個牆上?」

    「大門哪兒的牆上。」

    「沒看見。」我進大院時,因怕遲到,騎自行車的速度太快了,光顧著趕時間了,根本就沒往牆上看。

    「寫的……沒看見就算了。」

    趙副處長也來問我看沒看見?他還讓我去看看。

    這時,有人說擦掉了。趙副處長問是誰擦的?有的說是樓下的兩個人擦的。

    趙副處長又問我「寫的是沈書記和財務小關的事,說他們兩個……哎呀,你沒看著,太可惜了!」

    那上面究竟寫的什麼字,沒有一個人向我完整地說出來,但我從他們欲言又止的話中,能猜出個大概沈書記和關姐的關係不正常。

    沈書記上我的辦公室來了,問我「看沒看到牆上的字?」

    我說「沒看到。」

    「我懷疑是趙副處長寫的。因為每天他來的都是最早的,他對我有怨恨,他是最有可能,也最有機會寫的。」

    我勸他說「趙副處長不能做這種事。」

    沈書記說「我猜就是他!」

    沈書記走後,趙副處長也來我的辦公室了,他也提起了牆上字的事。他說「沈書記懷疑是我寫的,還來罵我來了,我也罵他了,俺倆幹起來了!你沒有根據就賴我寫的呀?他憑啥就賴我呀?他還去了財務室,坐在桌子上罵半天呢!」

    這件事越傳越廣,全單位的職工都知道了,也傳到了單位之外。沈書記也是很會主動做工作的人,他知道這種事會傳到他的直接上級——黨委。沈書記就把黨委的人請來,主動向他們匯報這件事,至於怎麼說的,只有他和黨委的人知道。談話的結果是沈書記沒有受到任何處分。

    上面的事擺平了,還有下面的。

    沈書記在職工大會上,首先做了發言,對發生的事先是以高姿態向職工們認個錯。接下來就是對那件事的全面分析,自身的行為分析得少,更多的時間是用來分析那上面的字是哪方面的人所為,從他那抑揚頓挫的發聲中,我聽出了他把矛頭直指向了趙副處長。罵完了,趙副處長就上了台,不是與沈書記對罵,而是安排工作,說完了就下來了。

    對這場講話,沈書記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他是照著稿子念的,這篇稿子,他沒有用我給寫,恐怕是太信不著我了,他也知道我說不出那樣的語言,況且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他也不便跟我說。

    他這麼一講,全處的人都聽出了他是在職工大會,瀉他個人的私憤。有話語權的,充分享受話語權的,只有他自己,別人不能上去說。而且,沈書記的語言很激烈。全處的人好像只有他一個人氣憤,不,應該還有一個——關姐,但關姐沒有像沈書記那麼表現。

    開完了會,沈書記去了我的辦公室,說「怎麼樣?我講的還行吧?為了這個講話稿,我一夜沒睡!他們挑不出啥來!」

    關姐仍像平常,不過不太上沈書記的辦公室了。

    在單位裡出了這事,最樂的人應該是趙副處長和池姐了。

    那幾天,池姐也表現得很高興。她上我的辦公室來,像發現了大秘密似地問我「你發沒發現沈書記走道偏?」

    「偏?」

    「就是往一邊倒,不走直線。」

    「……是有點偏。」

    「你看,是吧!他是腦子有病了,所以,老往一邊偏。在走廊裡,你再仔細看他,走著走著,就往一邊去了,他再往回拐。回來了,走著走著,又跑偏了。這是我最先發現的!我和幾個人說了,他們也都說是。」

    沈書記的那場講話,使他的威信大大降低,在民主測評中,僅差幾票就不合格了。他的民眾威望低於剛來的祖處長,低於在材料處呆的比他的年頭還長的趙副處長。如果沈書記沒有達到規定的票數,他的職位就將動搖。

    我們每週五例行的黨員會議照開不誤,用沈書記的話說是雷打不動。

    沈書記事先找好了報紙,選好了文章,從挨著他的人開始,每個人念上一段。他選的,當然都是好文章了,但是,黨員們聽沒聽得進去,就難說了。有的黨員在會上剪著手指甲,沈書記說了兩遍「別剪了」,我們仍然聽到了那清脆的「咯——咯——」聲音。沈書記大怒「誰在剪腳趾蓋呢?!」那聲音才沒了。

    沈書記和我說「書記本來就沒實權,你越不抓,越沒人吊乎你。」

    我們那兒的人愛用「吊乎」來形容「勒」,形容「理」。

    沈書記帶我們念的、學的,與他自身的行為有很多不相符的地方,我能看出來,他自己也並不全信那報上寫的,我們開完了會,他仍去後院打麻將。有人說,看一個人愛好什麼,信什麼,不是看他在工作期間的表現,而是看他在八小時之外做什麼,他在什麼上投入的時間多,他就是愛什麼,總是堅持做的那個,肯定就是他喜歡的。根據這個,我推斷出了,沈書記愛麻將,信麻將。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