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 第二卷 江湖篇 二十九、六門聚眾
    年輕的男人笑聲,戲謔中帶著幾分慵懶,聽音辯人,肯定是一個隨性的主。但景歡和成名這樣懸掛在懸崖上,哪裡有心情去分辨?景歡心中暗罵,誰跟自己開這種玩笑?

    月宗的人不保護自己嗎?景歡見到林嫂突然消失,心中一亮,原來自己從走上這個石條時,就已經成為六宗門所有人的目標,那麼他們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害自己,那就是有人惡作劇。於是冷聲道:「誰?鼠輩小兒,出來!」她聽著那聲音,就知道定然是個高傲之人所為,所以故意罵他鼠輩。

    聽了半響一點聲息都無,景歡低頭看著抱著自己腿的成名,又聽自己手抓的那塊石頭似乎有開裂的聲音,不由焦急。抬頭剛想再罵,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臉,黑亮的眼眸如珠玉似的,一下子撞到景歡眼裡。「啊……」景歡一驚,手一鬆,身子也一鬆,向下飄去。

    那頭上的人迅速伸手,一把抓住景歡,臉上漸漸溢出一絲調侃的笑,「美人兒,要我拉你上來嗎?」語氣裡全部是戲謔,那雙眼睛裡也帶出一絲笑意,不過看在景歡眼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寒氣。

    景歡眨了眨眼睛,嘴角,笑容,幾乎完美的五官,趴著身子飄散一頭的烏髮在風中飛舞,更顯得面俊目清,好一個英俊的男人,可惜心腸如此狠毒,沒見面就差點讓自己葬身深谷了。可惡的男人!

    「你沒事吧?」底下的成名抱著景歡的腿,「你別怕,要不我鬆手好了。」

    「不要!」景歡緊張地叫道,望著那男子的眼睛道:「你拉我上來。」

    「有什麼好處嗎?」那男人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要不美人兒摘下面紗我看看。」

    景歡臉色已變得非常難看,皺眉冷聲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哎呀,生氣了。」那男人臉色突然一變,冷聲道:「這麼野?」

    「老八,別胡鬧了!」這時一個清冷的聲音插了進來,「月門的人可說了,這個女子,哼!可有點用處呢。」

    「呵呵,三哥說的是。」那男子正是剛在清源何家見過的風月,風月一笑手臂一扯,絲毫沒用力似的,景歡身子一輕,隨著他的臂力躍起,又在半空彎腰向下一把抓住成名手臂,兩人躍起又跌下,雙雙落在窄窄的石條上。

    景歡坐在石條上,望著山下森森深谷,心中這才噗通跳起來,景歡不加多想伸手就向眼前一臉戲謔的風月抓去,這個可惡的男人!

    風月不見如何動作,已斜開身子躲過了景歡一連三次手抓,「哎呀呀,美人兒脾氣還挺大的啊。」

    景歡只覺火氣騰騰而起,還欲向風月撲去,眼角餘光卻落在石壁間一名白衣男子和一個女子身上,手頓時放下。清冷如冰水的目光,是那樣熟悉卻又那樣讓人寒心,風梧!吳王風梧!

    景歡驟然收回目光看向面前依舊嬉皮笑臉,但眼底絲毫不帶笑意的男人,依舊是風采照人,修長的身材,斜飛的俊眉,富貴間見風流,隨意裡藏風華,萬種風情盡在眉梢,千篇故事盡現嘴角。臉,笑容,都如此熟悉,只是可惜!

    「你……」景歡吐了一個字,便噎了回去,自己絕不能露出認識他,不能讓他認出自己就是何家那個小丫鬟。

    「是什麼?」風月抱胸饒有趣味地打量景歡,「還說什麼仙人,不過是個未長成的女娃娃。」

    景歡顧不上理他,眼睛似是看著風月,但卻一直關注著遠處那一男一女,女子身材修長,面目不清,但冷清的如月下一朵芙蓉花。景歡強壓抑住心中的驚喜,退步到成名面前,「我們走。」

    風月站在石條通往石壁天梯的口上,也不讓路,景歡走到他面前,仰頭與他對視,放冷了聲音道:「讓路!」

    風月饒有趣味地與景歡對視幾眼,最後卻無謂地聳肩,「小姑娘,大家都等你呢。你可好好走路,不能再跳崖了。」

    景歡語噎,分明是他與人聯手將自己逼下懸崖,此時卻這樣厚臉皮地說話,果然是純門無恥後人!景歡不屑地冷笑,全身緊繃,不讓自己流露出在何家時的模樣,「好狗不擋道!」

    風月依舊笑瞇瞇地,玩弄著手指,甚至不著痕跡地對景歡吹了口氣,「有點意思。」說完又對景歡擠了擠眼睛,身形一動就跳向身後的懸崖處。

    景歡「啊」了一聲,緊跟兩步,看時,才暗罵自己粗心,原來那下面有一塊小小凸壁,容人而立,剛才風月就是躲在這裡向自己偷襲的。景歡臉色一紅,幸虧他們不是真對自己下手,如果是真的,那麼後果?景歡暗罵自己一聲,眼眸流轉處,才見風月晃悠悠地站在凸壁上,饒有趣味地打量著自己,景歡這才發覺自己的舉動不對,忙收步,向山間天梯而去。

    眼睛又落在緩緩向上而行的一男一女身上,咬緊了牙根,那女子,是淨瓶嗎?一別幾年,她還認得自己嗎?到底潛伏在慶王身邊,是何結果?

    風梧和淨瓶的腳步突然加快,轉眼便消失在那一線之間的天際後,景歡也不爬了,運起輕功,向上掠去,身後的成名也穩穩跟隨著。這詭異的亦山,詭異的山道,詭異的雲霧,都讓人如此的不安。

    月宗難道不派人帶其他門派的人入山嗎?景歡帶著成名終於爬過那道筆直的階梯,上面卻是一大塊光潔如鏡的大石,走過大石鏡,又有一座更高的山,山道夾在嶙峋的山石間,筆直向上幾十丈,又向後一折,再向上筆直入雲霄般。景歡向左右看去,滿目都是雲霧高山,這座山在群山峻嶺中並不突出,不算最高的,也貌似不算最險的。風梧和淨瓶的影子已陷入向上的山道中了。

    「要跟嗎?」成名感覺到景歡的目光,問道。

    「啊!」景歡一驚,從神遊中拉回自己,「我在想,為何月宗的人不趁此埋伏,在這種險地襲擊其他門派的人,或者友好地派人帶路。」

    「那是因為,這是六宗門的聖地,六大弟子當年可是在景幻仙子發過毒誓,此山不准有任何血腥,且入此山者必須是六宗門人,他人誤入格殺勿論。六宗門雖然分裂,但還都不是背宗忘祖的人,入了先祖聖墓前,斷然不肯違誓,爭鬥打殺的。」身後一個略帶慵懶的聲音慢慢回答著。

    景歡不用回頭,自然知道是風月,知道他的確為自己解答了疑問,但還是冷冷地回道:「可惜有些人嘴上說尊師重禮,卻偷盜師父墓室遺物,不知道是何道理?」

    風月呵呵一笑,「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小仙子,你這話可沒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若你這態度,恐怕,此次六宗門聚會不成,倒又起糾葛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景歡聽他一句提起一個小仙子,不由問道。

    「呵呵,你這個打扮,不是要石林找來裝情主的嗎?」

    「什麼叫裝?」景歡依舊沒有回頭,卻感覺風月已在逼近她,他雖然有時候懶散的不像個王爺,可認真起來那氣勢是非常壓迫人的,「你站住!」

    成名也向風月逼近一步,卻一直沒說話。風月無謂地一笑,渾身閒適的就跟在花園散步賞花般,「小仙子,你這麼緊張做什麼?這一路,我們都看見十幾個小仙子了,唉,沒有哪一個有你這樣好玩的。」

    景歡心中咯登一下,難怪林嫂帶自己到了天梯那裡,便消失不見了,很可能從昨天到今天他們已經帶了十幾個女子入了此山。是為了混淆視聽還是有其他目的?景歡心思飛快地轉,不肯再跟風月說話,只對成名說,「走。」

    身後的風月悶悶地笑了幾聲,看著景歡小小的影子向更長的天梯而去,摸了摸下巴,帶笑的眼裡掠過一道凌厲,「小丫頭,有意思,怎麼哪裡都是你?」風月撩開被山風吹到眼前的烏髮,又歎息一聲,「長這麼大,還只就被女人擺過那麼一次。小丫頭,我總會逮到你的。」眼前閃過景歡那雙充滿野性、狡黠,又猶似清冷秋月般的眼睛,再次勾了勾嘴角,「那雙眼睛!」

    景歡當然不知道風月早從她的眼睛裡認出了自己,只顧帶著成名向山上而去,「成大哥,你還行嗎?」

    成名一路上幾乎都一聲不吭,「這裡太危險,若出事很難脫身。」

    「我知道,但是……事已至此,我們能脫身嗎?」景歡跟成名說著話,驟然想起,成名是荀涯派來帶走自己的,那麼荀涯是密宗傳人,也會來吧?

    山路極為凶險難走,有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路,似乎就在半空中遊蕩,隨時都能被猙獰的山崖吞沒似的,沒有武功的人根本就無法上來。就連景歡這樣,運氣緊神,也走了一腦門的汗。

    爬過幾乎是九十度角的山路,終於到達一大片平台上,平台上卻空無一人。景歡凝神戒備地觀察著四周,林嫂就這時幽靈般出現在面前,「景兒,跟我來。」

    原來這塊大平地不過是個障眼法,再走過去,才能看見更低處的一窪山池,池水霧氣疼繞,剛一*近便有熱氣撲面而來,帶著水霧味道的山風撲鼻而來,讓人精神一振。原來這裡是座火山,還有殘留的火山口形成的溫泉。下了大石,便到了池邊,各處都是不知名的花木,各色的花朵兒,嬌艷欲滴,翠綠的樹葉,處處蒼翠,與山下光禿禿陰森的景象成了鮮明對比。

    林嫂站定,指著遠處一團雲霧處「景兒,繞過這邊,那裡便是仙子墓室前的跳仙台,那裡是我門聖地,只有嫡系傳人才能進去,我只能帶到這裡,你去吧。」

    景歡點頭,既來之則安之,「那成大哥呢?」

    「他不能進入,只能在這裡等。」石嫂搖頭。

    景歡側耳細聽,左右的樹木山石後果然有不少的人,顯然都是六宗門帶來的人了,「那成大哥,你在這裡等我。」景歡伸手抓住成名的手,借握手安慰他之機,在他手上寫了幾個字,又背著林嫂對他眨了下眼睛。

    成名被景歡的手搔在掌心,一陣陣異樣的酥麻感,讓他的身心都一麻,但知道景歡在跟他說正經事,趕緊斂住心神,「放心。」

    景歡便知道成名是答應了她的要求,便安心向那雲霧處走去。她吩咐成名一定要找到淨瓶,留幾句話,淨瓶,不管怎樣,自己還是不是她的大師姐,但多年相處,還是忍不住要見她一面。景歡知道現在去哪裡都是安全的,在六宗門大會沒定出甲乙丙丁前,大家都不會動手,但若動手,就不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了。

    景歡施展輕功幾個騰落就到了那團雲霧前,只見雲霧就如同一朵巨大的芙蓉花,將一塊碩大石頭團團圍住,而面前的山池就如同一滴淚珠,落在花邊,珠淚鮮花相映。景歡看著這景致,心中沒來由升起一股蒼涼的心酸感來,就如同落寞的美人站在孤寂的山頂,無情無愛,飄零孤寂,無所依無所去。難道這就是景幻仙子當年留在此處的心情?

    身上的恨情也炙熱起來,仿若也感受到了那份淒涼,景歡剛握住劍身,就聽見劍身發出一股古怪的哀鳴,就若人般歎息。景歡舉起恨情,「情主,你感覺到了吧?」據齊果也就是石林所說,這情主琴水和這墓室主人景幻是一對生死愛侶,他們定然是心靈相通的吧?

    「真正的情主來了,大家不要再爭了。」一個醇厚的聲音突然在景歡耳邊響起,景歡驟然驚醒,原來是霧氣裡的人已發現自己的到來了。

    「走吧,小仙子,別在這裡傷情了。」聲音已經很熟悉,景歡斜了下眼珠,便看見風月瀟灑灑地走到她身邊,背著手,依舊是那副閒適樣兒,不管怎樣,依舊掩飾不住身上高貴氣質。

    景歡將恨情一收,舉步便向霧氣裡走去。

    圓圓的石台上,分別站了大約十幾個人,景歡步入霧氣裡,眼睛一時間陷入盲陣,什麼都看不見,幾步之後,光線驟現,鏡子般的一塊平石,打磨的光潔如鏡,人站在上面就如同站在湖心,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倒影。

    景歡環視一周,很多人都是熟悉的。純宗,大風山莊的風塵,那曾經被自己「殺死」的癡傻少年風塵,好端端地站在那裡玩著一隻竹蜻蜓,神情專注的讓人不忍心驚醒他的玩樂,旁邊是修長冰冷的風梧;密宗,荀涯前面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身後還有一個個年紀稍小卻甚為靈活的少年;月宗,石林,前面站著一個一臉肅色的中年漢子,後面跟著一個年輕女子;雲宗,後面的是淨夏,不過她依舊一副猥瑣的模樣,前面還站了一個身材中等身材的女子,似乎也是戴了面具的;明宗,前面站著一個長鬚老者不認識,後面的少年卻是消失的成聲!最讓景歡吃驚的是情宗,赫然是悟忘師叔,帶著十六師妹淨棋。

    景歡深吸了口氣,忽略掉那些莫測的目光,向場中央走去,或許自己也只能站在這個中間的地方,誰都無法成為歸宿。自己依舊是砧板上的肉,等著人宰割。

    (每晚趕文,半夜更新,若有錯字,請好心的親告訴我一聲,飛奔了去改。錯字大王某夜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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