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 第二卷 江湖篇 十二、江南一秀
    淨煥剛鑽入一樓,染杏也隨之跟了進來,淨煥不由讚道:「好快的身手!」淨煥打量著染杏,想來不過是那個神秘躲在三樓的江南一秀的丫鬟一流的,都如此風姿身手,難怪那做主子的這麼拽。

    染杏卻恭敬道:「少俠好酒量!」

    「謬讚謬讚!」淨煥嘴裡假謙虛著,心中卻暗笑,剛才早塞了青竹門獨門解藥在嘴裡,別說什麼七步醉,就一步醉喝了個一壇也醉不倒她!「這一關怎麼過?」

    「既然是酒擂台,自然是比酒。」染杏笑道,舉手一拍,兩個淺黃衣衫的佩劍女子便應聲而出,「這一關是比醉劍,若少俠喝了這一罈酒後,能比劍勝過藍兒和青兒,那便請上二樓。」說話間染杏已遞上一壇七步醉。

    淨煥心中冷笑一聲,這這擂台的江南一秀分明就是在消遣人嘛,誰能喝一罈七步醉而不倒的?臉上卻為難地道:「染杏姐姐,我不過自小愛偷喝師父的酒,酒量好點,喝一杯七步醉就已經頭暈眼花了,喝一罈可是不能了。天下誰能喝一罈七步醉而不倒的?」

    那略小的藍兒看去不過十五六歲,接口道:「若是沒有人,我們小姐設這個擂台做什麼?」

    染杏卻白了一眼藍兒,「藍兒別多嘴!」又向淨煥道:「少俠還要繼續喝嗎?」

    淨煥眼睛從藍兒青兒身上轉到染杏身上,嘻嘻一笑,「染杏姐姐,可說好了,我酒品不好,喝醉了要砸了迎湖樓會得罪了姐姐們,你們可別怪啊。」

    染杏見淨煥頑皮可愛,嘴巴又甜,心裡早不想與她為難,猶豫了一下道:「少俠,你其實不用喝了的。」

    「為什麼?」淨煥問道,她當然記得染杏初見荀涯時欣喜的表情。

    「那個……」染杏遲疑著,藍兒卻又接到:「因為我們小姐等的人已經來了啊,你就算過了這兩關,見了我們小姐也是沒用的。」

    這次染杏沒有呵斥藍兒,淨煥便明白了幾分,於是見到江南一秀的心更熱切了,搶過染杏手裡的酒,「嘻嘻,聽說江南一秀是江湖第一美女,我最喜歡看漂亮姐姐了,今天一定要去見一見。」說著仰頭便灌起酒來。七步醉不愧為酒中之王,任是淨煥自小被藥物侵染又含了醒酒解藥,也不覺眼花頭昏。

    淨煥搖了搖頭,二話不說欺身就撲向冷冰冰的青兒,她已經看出藍兒和青兒稍弱的其實還是青兒,青兒雖有準備卻不料淨煥空手直抓她手裡的長劍,連忙退步撤手,哪裡有淨煥快,轉眼便被淨煥抓住手腕。淨煥趁著身小靈活,抓著青兒的手腕滴溜溜一轉便擋上藍兒刺過來的劍鋒。只聽「噹」一聲亮劍相撞,淨煥快速鬆開青兒之手,飛身跳開,依到樓梯上,樂呵呵地看著染杏。

    青兒被抓手激憤的小臉通紅,揮劍又欲撲,染杏卻手舉起,凝聲道:「藍兒青兒已經輸了,退下。」藍兒青兒應聲便收劍退後。

    「染杏姐姐,我是不是能上二樓了?」

    染杏臉色凝重,卻點頭,「少俠請。」

    淨煥便順著樓梯向上躥去,少年得意無憂的聲音脆脆撞在樓下三個少女耳中,「哦哦,過關啦!」

    二樓空無一人,淨煥只覺得胸中酒氣翻飛,便一屁股坐到*窗的桌子上,自語道:「咦,人呢?這一關要比什麼?」

    「簫劍江湖詩酒茶,如今酒劍已成空,少俠說比什麼呢?」樓梯角處拐出一個粉藍色衣衫十七八歲的少女,明眸皓齒,與染杏的可親俏皮相比,更有一種清雅蘭荷之色。

    淨煥手一拍,「又來了個漂亮姐姐,姐姐怎麼稱呼?姐姐是主人,自然說比什麼就比什麼啦。」

    少女叫落琴,是與染杏並肩的大丫頭,早看到了樓下的一幕,怎麼看著淨煥都是個無憂無心計的小少年,應該不會是特意來砸場子的,而且是跟著荀少俠來的,如果純粹是湊熱鬧,就讓她湊好了,於是便笑道:「少俠叫我落琴吧,以落琴說那就比詩,如何?」

    淨煥點頭道:「好啊好啊,比詩。」說著便抽出紫簫,「我給你伴奏,你作詩吧。」

    落琴頓時無語,耐著性子道:「少俠,是你作詩,我來評價。」

    淨煥不理她,盤腿坐到桌子上,歡快的落日曲便灑落地飄了出來,簫聲如笑似唱,一會如童語軟言,一會笑靨如花,一會劍舞清風,一會頑劣遊戲,與傳統嗚咽簫聲大為不同,外面看熱鬧等著結果的眾人都不由沉默了下去。

    坐著的荀涯卻站了起來,迎風而立,凝目望向二樓那個背立而坐的小小背影,靜默不語。而同時三樓一雙妙目卻透過窗縫脈脈地注視著荀涯。

    淨煥一曲而畢,跳下桌子,「落琴姐姐,你怎麼不念詩呢?」

    落琴更是無奈,依舊禮貌微笑著,剛要解釋,便聽樓上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落琴請少俠上來吧。」

    淨煥聽著那女子聲音輕柔動聽,似玉如水,有著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便應聲道:「樓上的仙子姐姐說可以不比啦,那我上去了。」

    落琴卻道:「可是,小姐……」

    「上來吧!」那女子聲音雖柔,卻一種不可反抗的威嚴。何芮葭終於將目光從窗縫中收回,耳裡一直沒有忽略過樓下的動靜,待淨煥那與歡快的簫聲結束,便止住了落琴繼續為難淨煥。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等了他這麼久,卻是帶回一個嬌俏的少年來了?何芮葭轉身望向跳上樓的淨煥。

    淨煥搖晃著跳進三樓,一眼就看見身著湖水色的芮葭緩緩轉過身來,眉如墨畫,色如秋花,膚似凝脂,身如細柳拂風,眼波似水如風,好一個脫俗清艷女子!果然惹得這麼多人蒼蠅似的來鬥酒拚命,江南一秀果然名不虛傳。只是為什麼覺得這麼熟悉?

    何芮葭看著淨煥心中也暗驚,好一雙清亮如寒星的眼睛,特別是綻唇淺笑間那風韻極像一個人,只是他是一個少年,「少俠如何稱呼?」

    淨煥聽著何芮葭的聲音如鶯似琴,煞是動聽,便笑道:「我叫景歡,姐姐如何稱呼?我看著姐姐好面熟,想著是不是哪裡見過?」

    「我看著小兄弟也面熟可親呢,我姓何名芮葭,景歡小兄弟如不介意,我叫你景兒如何?」

    「芮葭姐姐,那感情好。」淨煥跳到何芮葭身邊,現在她的個子只及何芮葭的肩膀,淨煥仰頭看著她眼底藏不住的一縷愁緒道:「姐姐可是有什麼傷心事?」

    何芮葭微低臻首淺笑:「景兒倒是個鬼靈精,從何看出我有傷心事?」說著不由伸手拍了拍淨煥的肩,「如若沒事,我們一邊去遊湖賞秋一邊聊天可好?」

    侍立一邊的染杏和落琴看著何芮葭的動作言語,不由對視了一眼,她們小姐家世顯赫,人長得美武功又高,十四歲出道江湖就得到「江南一秀」的讚譽,向來心高氣傲,不屑於與江湖濁男饞漢為伍,今日若不是實在無法,在此擺開擂台,無非是等著那個讓小姐唯一另眼相看之人。倒不想見了這個少年倒如今親密起來,染杏挑了挑眉,落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定然是要帶著這小子問問他與荀公子的關係。」落秋板著臉白了一眼染杏。

    話說染杏和落琴斗眼力這會,何芮葭已經拉著淨煥準備下樓而去了,二女忙讓開樓梯,跟著何芮葭和淨煥向迎湖樓後門而出。

    淨煥看著眼前一座三層豪華大船,船上綵帶錦繡,金碧輝煌,煞是豪華富貴,船頭高高挑著一面彩繡寫著「江南一秀」,淨煥道:「姐姐的名氣還真大,用幌子掛著走到哪裡大家都知道是姐姐來了。」

    何芮葭不由臉色一紅,對染杏道:「染杏還不去把那字給我撤了!」其實她本不是這樣招搖的人,最近無非是找荀涯心焦,才如此張揚無忌的。現在荀涯已經出現,她大不必這樣了。

    淨煥看著何芮葭臉色潮紅如霞,與那天水彩霞相映煞是好看,不由暗忖,如此美人,難怪荀涯剛才用那樣失神,不知怎的,只覺心中一酸,看著染杏就要跳上船頭去摘那幌子,心中興起,移步縱身躍起,直向那飛揚的綵帶金幌,「姐姐,我替你摘下這個勞什子吧!」

    說話間已經跳上十幾丈的桿子,胡亂撕下那幌子,隨手一扔,那綵帶便如一支被棄野鵝毛飄蕩蕩地落了下來,隨風一展便掉入水中。

    落琴秀眉一挑,上前一步,怒道:「你怎麼撕了我們家小姐名號?」淨煥這樣撕扯說是幫何芮葭,但在不明外人看來,倒是侮辱一般。

    那染杏也微嘟著嘴站在船頭,目光閃爍地看著淨煥輕飄飄地跳到船頭,淨煥無辜地看向也跳到船頭的何芮葭和落琴,「姐姐,我做錯了嗎?」

    何芮葭早扯下了要拔劍的落琴,笑道:「無妨,不過是幾個江湖人謬讚的稱號,丟入水中最合適不過。」

    淨煥笑著跳過來拉住何芮葭的手道:「姐姐好心胸,這種稱呼可不是江湖人隨意謬讚的,可不是真誠稱讚姐姐的武功風姿而來的?姐姐可不能謙虛。我覺得嘛,姐姐就算不掛那幌子,隨意往那裡一站,幾里之外都有人知道是江南一秀來了。」

    「胡說,什麼叫幾里之外就有人知道是我來了?」何芮葭面對淨煥的笑臉,怎麼都生氣不起來,拉著淨煥向船內而去。

    「姐姐身上這麼香,這就叫暗香浮動,幾里之外的人都能聞到姐姐身上的暗香,當然就知道是姐姐來了。」淨煥故意將這種調笑之語說的天真爛漫,何芮葭也拿她沒法。就連染杏和落琴也不由好笑起來。

    入得裝飾清雅脫俗的船艙,淨煥吸了吸鼻子道:「姐姐這樣藏著美酒,還不拿出來?」

    何芮葭笑道:「果真是個小酒鬼,這都能聞得到?」又對落琴說,「落琴去取梅花酒。」落琴轉身而去。

    染杏忙著收拾了船艙*窗小几,淨煥和何芮葭便相對而坐,淨煥問道:「梅花酒,聽著名字就覺得口齒生香,姐姐怎麼釀成的?」

    染杏卻接話道:「景少俠,你酒量真的如此好,喝了那麼多的七步醉居然一點事都沒有,我見過的除了一人有如此能耐,還真無他人了。」

    何芮葭嗔了染杏一眼,「就你話多!」一笑才對淨煥說:「你吃的什麼解酒藥如此厲害,能解七步醉的藥可不多。」

    淨煥聽何芮葭如此說,便知道自己那小把戲根本不在人家眼裡,只得老實道:「那是我在荀涯那裡偷來的解藥,還有兩粒,姐姐要不要?」她故意提到荀涯,一瞬不瞬地看著何芮葭不肯放過她臉上的表情。

    何芮葭聽淨煥如此親熱地叫荀涯的名字,心中的疑惑更深,卻不肯表露,只淡淡道:「我不善飲,景兒還是留著自己用吧,酒並不是好東西,景兒年紀還小,以後少飲為妙。」

    煥只看著何芮葭一閃而過的疑慮,心中已經有些明瞭,何芮葭果然是與荀涯相識,那麼自己跟著何芮葭走了,荀涯自然不會就此而去,那麼他會跟著大船而來嗎?

    淨煥看著落琴捧了一罈酒而來,讚道:「好酒!」又問道:「如此梅花美酒,姐姐如何釀就的?」

    「自然是取梅花之蕊釀就,埋在梅花根下十餘年,前些日子才取出來的。」說到這裡何芮葭不由微微歎息,臉色也黯淡了下來。

    淨煥疑問道:「姐姐怎麼了,難不成這梅花酒還藏著什麼傷心事不成?」

    何芮葭搖頭,「沒什麼,我只是想到那年取梅花蕊,是與我五妹妹一起的,現在……」何芮葭柳眉微蹙,摸著酒罈,將上的泥封拍開,「算了,早已過去多年,也不必提了。」

    染杏捧起酒罈笑道:「小姐又想起五小姐了是不是,那日挖梅花酒還落淚好一會,這會啊,正好喝了這梅花酒,就當是祭奠五小姐香魂舊夢,小姐也不必日日傷感了。」

    落琴也執盞,讓染杏倒滿了兩杯,「染杏話別那麼多,看把景少俠說的雲裡霧裡,都不知道該不該喝酒了。」

    淨煥的確有點笑不出來了,殘留的幼時記憶早已模糊不堪,夢幻般的影子從眼前晃過,似乎有年冬天,南方難得的一場大雪,瑞雪紅顏,梅蕊飄香,傲梅寒雪中,一大一小兩個少女凍紅了手指,卻樂此不疲奔跑在梅林中,採摘著雪中花蕊,咯咯的笑聲不時傳遍雪景紅梅中……

    淨煥騰地站起來,掩飾了眼底的波動,慌亂捂著肚子道:「不好了不好了,酒喝多了,我要去釋放釋放。」

    何芮葭本還沉浸在惆悵的回憶中,被淨煥這樣一叫喚,不由笑了起來,她這一笑,凝滯的空氣頓時鬆快了起來,「染杏,帶他去吧,看他猴急的樣子。」

    何芮葭笑起來如細荷出水般淡雅出塵,淨煥看著那嬌顏淺笑,趕緊避開了眼睛,跟著染杏逃一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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