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第一卷: 飄 第五回:路
    忽然林間道上傳來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只見殷紅飛身下馬來,見了司徒婉,急匆匆上前說道「司徒姑娘,貴派出事了。」司徒婉走了上前,問「什麼事情?」殷紅說「聖寶門的人血洗流光島,島上無一倖免。」.

    司徒婉渾身一顫,立在那裡,半晌方才平靜的說「你詳細的說給我聽。」了願急忙說「這幫魑魅魍魎簡直太不像話了,一定要全部拉來殺了!」.

    殷紅歎說「昨天,我想如今沒個頭緒,要查起來自然不方便,因此就直接回去了,路上聽說了這件事情,趕到流光島,果然是屍橫一地滿處狼藉,我看了一下她們的傷口,都是一招斃命,傷口卻很輕,應該是傳說中心竹傷人的手法,『滿天飛舞破勁氣,千里無人避生死。』」司徒婉一字一頓的問「掌門師姐呢?」.

    殷紅說「我仔細找了一下,好像沒有她。」.

    司徒婉冷冷的說「我們師姐妹二人一定會報這個深仇大恨。」.

    殷紅說「明朝皇帝昏庸無能,中原遍地積骨,咱們都是從中原遠道而來,原是為了避難,真如同古人所說一般,任是深山更深處!」.

    司徒婉說「既然已經來到這裡,我就不會怕他們。我救過她們,現在,她們需要我為她們復仇。看來長笛會也要小心行事才可。」.

    殷紅說「雲哥已經聯合了島上新來舊往的朋友,看來是雲因的女兒雲舞拿走了心竹,繼續為禍。我想現在我們沒有必要到處尋找,她們會找來的。」了願說「不錯,剛才我還碰到過她。」.

    司徒婉說「可是她是來找仙琴派報仇的,為什麼要為難流光島。」殷紅說「更何況,先母還是雲因生前最痛恨的人。」司徒婉說「她先殺流光島的人,一定有她的原因,是我估計錯了,我以為一切的事情都是衝著仙琴派。」.

    殷紅說「仙琴派已經瓦解,現在根本就不是一個門派,大家各自為陣,張羅著自己的興衰榮辱,我想她的仇,也得到了最大的補償。現在,難道是聖寶門的七寶還在這裡?」.

    司徒婉說「先師也從中原來此,十年前,我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聽說過她們談論關於心竹的事情,難道是因為師姐知道心竹的秘密?聖寶門的七寶,不是一直由各大正派執掌嗎?」.

    殷紅說「心竹是邰劍書當年賣給雲因的人情,其餘六寶據說歸正派多有後,一夜之間忽然消失。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了願說「我好像記得,百花傘當時是由師父執掌,那是十年前,我還是一個孩子,有一天夜裡,我在外面玩,一陣風刮來,只見一個人影一晃,向師父的禪房奔去。」.

    「我覺得很好奇,等到我到了院子外面,只聽師父說『好,既然是你的東西,那遲早也是你的,不過,倘若你用這百花傘為非作歹,我可知道克制的方法,到時候,休怪我們正派辣手無情斬草除根。』一個人影飛了出來,沒有說話,當時我倒是記下了百花傘這個名字,不過沒有放在心上,本來正派就不會將別派東西據為己有,我想別派手上的寶物,都已經到了雲因手上。」.

    司徒婉皺眉說「聖門七寶,天下無敵。這樣豈不是會武林大亂?為什麼會還給她?正派要維護天下的正義,就應當阻止邪惡力量的強大!」.

    了願說「與之比來,師父更看重的是人心的變化,她希望邪人成為正人。也許這在別人看來很迂腐甚至完全不可能,但是這就是我們佛門中人的追求,要她們自己放下手中血淋淋的屠刀,創造屬於自己的美麗的生活。」.

    司徒婉閉上雙眼,說「別說了,現在我想知道師姐的下落,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不管這世界美不美麗,要緊的是真相。」她翻身上馬,一揚長鞭,早已絕塵而去.

    了願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歎說「這幫人真是慘無人道!」殷紅說「都說這是一個偏安之地,來這裡的人,都會後悔的。」說完翻身上馬,留下了願一人.

    了願正要動身追去,忽然後面傳來一聲冷笑,她急忙轉過身來,只見一個白衣蒙面婦人站在身後。了願冷聲說「你來幹什麼?」白衣蒙面婦人問「想問尊師姐去了哪裡?」了願說「哼,已經回去了。」.

    白衣蒙面的婦人說「回去了,我想應該已經逃到這裡了吧。中原各派比之流光島好不了多少。」了願急忙說「雲舞,你別太得意了,仗著聖門七寶的威力,濫殺無辜,你總會得到報應的。」.

    雲舞哈哈大笑起來,說「我眼看母親死去,當然要為她報仇,也就是一天的時間,如果晚一天,我就參悟了七寶的奧妙之處,她還用的著死嗎?我知道是母親的死,讓我大徹大悟,是她在冥冥中要我替她報仇!」.

    了願正要說話,忽然一道白光疾馳而來,把她帶著瞬間便離開了雲舞.

    他們停在一座山頭上,了願看著趕來的白衣少年,似乎在哪裡見過,剛毅的臉上還略略有些稚氣,正是在英雄山莊出現過的胡風.

    了願問「為什麼救我?」胡風說「雲舞想報仇想瘋了,我們不是她的對手。」了願說「難道,就看著她不但報了仇,還繼續作威作福嗎?」.

    胡風說「沒有一件武器能夠和七寶抗衡。」.

    了願說「有一件武器可以!」.

    胡風問「什麼武器?」了願說「你們仙琴派的如意連環劍。」胡風說「如意連環劍,以心御劍,現在連少主都不能盡悟。」了願說「少主也死了父親,為什麼他不能盡悟?」胡風說「這是強求不來的,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大家趕快躲起來。否則,後果將會不堪設想。」了願說「難道整個武林還對付不了一個雲舞!我不信,我不信!」.

    胡風說「由不得你不信,以後你再遇到她,可能沒那麼容易離開!」說完大步離開。了願跟上去說「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個荒山野嶺,要是我遇到壞人了怎麼辦?」胡風頭也不回的說「不是荒山野嶺也有壞人。」了願跟在後面,急忙說「是啊,你功夫真好,要不咱麼直接找到雲舞,把她殺了來個了斷,也算為武林除去了一大公害,你說好不好?」.

    胡風說「不好!」然後轉頭對著了願說「別跟著我!」了願說「腳長在我身上,我偏要走這裡。」胡風輕輕一笑,飛身離開,了願怎麼也追不上.

    司徒婉一路狂奔,到了第二天天明,終於來到流光島,島上風依然恬靜,海浪拍打著沙灘,也拍打著她的心。她看到海邊一個個連著的墳頭,和墳前一個呆立著的白衣女子.

    她們互相看著,半晌,司徒婉才說「我都知道了。」舞雲歎說「我就知道會出事,我知道從他們來到這裡,這個島上就會不得安寧!」.

    司徒婉看著小鈴的墳墓,說「她被一個漁夫欺負,過著痛苦的生活,可是痛苦總比死亡要好些,因為那畢竟還有希望,可是我卻自作聰明的救了她。」舞雲搖頭歎說「誰能解釋這一切?誰不希望平靜而恬淡的生活,可是生活就是生活,是所有人共同抉擇的結果,沒有人可以一個人決定。師妹,就算有一天你會怪我,可是這一切畢竟發生了。」.

    司徒婉平靜的說「我卻不後悔,從一個孤苦無依的人變成一個武林中人,無論何時我都不會後悔。」舞雲的手輕輕搭在司徒婉的肩上,眼中流動著淒婉而哀傷的神色,似乎不能用任何語言來形容.

    司徒婉的眼中是海中彭湃的波濤,它們沖刷著被它們沖刷千百次的礁石,那石頭堅硬無比,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被巨浪忽然捲走,消失無蹤.

    舞雲轉過身,緩緩的走著,陽光從海面灑來,修長的影子緩緩的流淌著。司徒婉問「師姐,你打算怎麼辦?」舞雲輕輕說「武林中人遇到這種事情,唯一的路就是報仇,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司徒婉點頭說「我也這樣想,師姐,我們遲早會報仇的!」.

    舞雲轉身說「你知道仇人是誰嗎?」司徒婉點頭說「知道!」舞雲笑了一笑,轉身看著司徒婉,凝重的說「師姐要告訴你,有些事情不是看起來的那樣簡單。也許,有一天你會恨我,真的會恨我,但是覆水難收,師姐只能這樣了。」.

    司徒婉點頭不語,兩人緩緩的走著,儘管陽光明媚,但是風裡似乎飄蕩著令人窒息的冰冷的味道,久久盤旋在她們周圍,司徒婉覺得一個人武功再高,也難以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更不能改變昨天已經發生的事情。這是一個注定的遺憾,也許多年後會想起來,也許已經遺忘,但曾經那麼急切的心情,曾經年輕的心理,卻在這緩慢的等待和回憶中漸漸消失.

    忽然一個人影閃動,司徒婉抬頭看去,只見一個中年文士落在她們身前,舞雲冷冷的問「不知尊駕來此何為?」中年文士笑說「不敢,在下奉羅莊主之命,請二位前往書畫山莊,商議對抗黑夜幽靈的事情。」.

    舞雲說「可能中原人已經習慣了這種聚眾除奸的事情,可是我不一樣,自己的事情,我不喜歡勞駕別人。你也不用無事獻慇勤。」.

    中年文士笑說「舞雲掌門!」.

    舞雲正色說「你既然叫我掌門人,便該知道一個掌門人言出必行的風範,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中年文士歎了口氣,只得緩緩離開.

    司徒婉問「為什麼不去?」.

    舞雲說「再笨的賊,也不會等人家做好準備了再去自投羅網,除非他有贏的把握。我最討厭中原人聚眾圖謀的方式,彷彿只要大家在一起,義正詞嚴的譴責和同仇敵愾的附和,就可以解決事情一樣。師妹,我要用自己的方式來報仇,你會怪罪我嗎?」.

    司徒婉說「我只會幫助你!」.

    舞雲看著天上耀眼的太陽,說「它每天都看著我們,可是它畢竟不知道,每天的我們,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許每天的太陽也都不一樣,只不過我們不是太陽,沒法感覺。」.

    司徒婉淡淡的一笑,她覺得腦中一團亂麻,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作.

    舞雲轉過身來,說「師妹,可能我們和這些中原人真的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他們處理問題的方式不但遲鈍,而且迂腐;他們是怯懦的,是膽小的,而我最欣賞的品格卻是敢作敢為,儘管這對於一個身懷絕技的人來說,是多麼可怕。」.

    她長長的歎了口氣,說「可是那有什麼辦法,明知道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還得咬牙支撐下去。」.

    司徒婉看著舞雲,平和的說「師姐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舞雲一笑,說「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有的事情,畢竟還是不能說得明白,唉,仙琴派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們以前的日子多好,平靜,祥和,我們受到尊敬,真心實意的幫助別人。」.

    司徒婉笑說「其實那也未必,我總是覺得,我的故鄉太落後,到了中原,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來有著五光十色的樣子,有著除了勞作休息之外更加絢麗而幸福的追求,有著各種高貴而奇特的想法,他們的生命因為有了追求而帶著讓人崇拜的色彩,似乎從遠古開始就在向人召喚。」.

    舞雲說「那是你一個人的感覺,對於我而言,我所瞭解的中原人,他們算盡了機關就是為了得到自己哪怕一點點的利益,那是一種可怕的生存境界,脫離了人性最本質的追求,而迷茫在漫漫長路的求索裡。因為有了一點改變世界的能力,就試圖決定世界萬物的走向,試圖成為權力和財富的主人,成為別人的主宰,試圖將他們平凡的生命籠上一層高貴而神秘的色彩!師妹,看來我們有著不同的看法,我想這世上有不少的人,都抱著他們各自的想法,只是命運並不會如同你想像的那麼安排,當你希望別人這樣的時候,有人希望他那樣。我現在只想找出兇手,完成一個簡單的報仇。我的仇家只想避開我的追殺,或是乾脆殺了我。你說,結果會怎麼樣?」.

    司徒婉搖搖頭,說「結果,我想結果沒有出來的時候,誰也不知道結果。」.

    海風輕輕的拍打在她們的肩上,如同無意之間到來的命運,讓人還沒有來得及躲避,就已經陷入其中.

    似乎山道上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根野草都充滿了急迫的心情,似乎迷濛的夜色,怎麼也沒有盡頭。司徒婉和舞雲快馬加鞭,一路打聽著關於可疑人物的消息,但是畢竟是音信渺茫.

    這日來到一個小客棧裡,兩人剛落座,就聽得下面一陣馬蹄聲響了起來,只見幾個紅衣男子,披著黑色的斗篷,逕直走了進來。舞雲低聲說「中間那個我們見過,是仙琴派飛騎會的掌門木名石。」司徒婉點點頭,心想他們是來參加書畫山莊的大會的嗎.

    木名石坐了下來,身邊一個漢子問道「看樣子來的人不多,咱們去不去?」木名石說「當然去,真是世態炎涼,一年前還在杭州聚會,大家生死兄弟,現在書畫山莊有難,大家都事不關己了。若是掌門還在,唉,此一時,彼一時啊。」.

    先前說話的漢子冷笑一聲,說「還不是姓羅的要出風頭!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木名石正色說「話不能這麼說,我想木莊主是為了大局考慮。聖寶門的人,總會找上門的,咱們都是仙琴派的人,沒有人會僥倖逃脫,唯一的方法是先一步動手。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還是不願看到仙琴派四分五裂,我不能阻止別人,但是我還可以控制我自己!」.

    那大漢笑了笑,說「我們弟兄當然聽會主的。只不過……」另一人說「什麼只不過,老四,你少說兩句,咱們是在趕路,不是聊天。」.

    三人隨口吃了一些飯,便又匆匆上路。司徒婉笑說「這下得來全不費功夫。師姐,咱們跟上去,看個究竟!」舞雲點頭說「好,不過為了慎重起見,我先行一步,探個究竟,你後面再來。」司徒婉點頭說「師姐萬事小心!」.

    舞雲一點頭,說「你到了書畫山莊,不要現身,我會找到你的。」.

    司徒婉心想有什麼事情必須要分開行事?但是師姐既然這麼安排,一定有她的道理.

    不管怎樣,畢竟心情是輕鬆了很多,至少找到了敵人,不管決鬥的結果如何,至少不會再盲目的尋找,不會因為毫無頭緒而費神.

    去書畫山莊的路上,人跡很少,看來就算得知了聖寶門將要為難書畫山莊,也很少有人前來,這居然是發生在天下第一大派仙琴派身上的事情,的確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第二日到了書畫山莊,舞雲還沒有任何音信,司徒婉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好奇,來到了山莊裡.

    只見才不過數月,山莊裡假山池水,儼然整齊的樣子,宛如到了天國仙界一樣,偶爾一個涼亭,也將這滿目的自然春色點綴到恰到好處.

    只不過偌大的莊子裡,居然少見人來往,司徒婉走在花園的小道上,只聽到假山後面傳來一陣劍氣破空的聲音.

    她來到假山後面,悄悄從側面看去,只見一個中年文士正在那裡練劍,他身法飄逸,如同飄落在風中遒勁的葉子.

    忽然一陣冷笑傳來,只聽一個女子的聲音說「好劍法!」司徒婉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白衣蒙面人已經前來,那中年文士收起劍,說道「難道閣下就是聖寶門新任掌門?」司徒婉知道這個人就是雲舞,她的聲音如同從冰窖裡傳來一樣,讓人不寒而慄,似乎她恨世上所有的一切,一切她見到和想到的東西.

    雲舞輕輕一笑,說「羅莊主,你應該知道我來的目的。」羅名笑說「不敢,只是未曾迎接,惶恐之至。」雲舞說「你們七莊十二會的掌門人,已經有不少人不能前來了,你知道因為什麼嗎?」.

    羅名說「我當然知道,你會在路上殺了他們。」.

    雲舞笑說「那你還要約他們前來?」.

    羅名說「這樣你殺起來方便一點,只要在通往書畫山莊的必經之路上守株待兔就可以了。」雲舞說「你很想他們死嗎?」羅名說「恐怕沒有人會有你更想他們離開這個世界。」.

    雲舞哈哈笑了起來,說「不過這對你是有好處的,你不會傻到做一件對你毫無好處的事情。」羅名點頭說「其實我比你更希望他們死去。」.

    雲舞有些奇怪的說「我倒想知道是為什麼。」.

    羅名說「因為我比你更希望過那種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

    雲舞說「是的,人都喜歡自由,可是這得限制別人自由。尤其是所謂的正派中人,反而因此受到更多的束縛。」羅名說「是啊,我是不想再繼續下去了,如今一切都該結束了。」.

    雲舞緩緩走上前來,問「那,羅莊主打算幹什麼?」羅名手上長劍一伸,一招刺了過去,喝道「殺了你!」雲舞身形一晃,已經退到亭子頂上,冷笑說「羅名,在我眼裡你比一個小孩更天真和無知,以前有一個大派給你們撐腰,在中原你們可以作威作福,現在看你們怎麼對付我們所謂邪派的摧殘!」.

    她手上一揮,一道綠光閃來,那是心竹彭湃的勁力,一下子整個院子都瀰漫了凌厲的氣息。司徒婉心裡想心竹的力量原來竟是這麼強大!.

    羅名身形搖動,手上長劍脫手而出,在空中挽出一朵朵劍花,這是他成名多年的絕技「千樹萬樹梨花開」,劍氣鋪天卷地的襲來,雲舞冷笑一聲,手上輕輕一揮,長劍立刻在風中化作碎片。她的聲音儘管帶著得意,卻依然冷酷之極,「羅名,現在你知道我的母親為何要跪下來求你們了嗎?她為的就是今天她的女兒能夠為她報仇!什麼邰劍書,什麼愛情,武林中人還相信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那才是人間最荒唐的笑話,以前闖入聖門的人,一個個都不能活在世上!」.

    她飛身撲向羅名,羅名大袖一抖,一卷書畫從袖中滾了出來,片刻便將雲舞裹在中間,雲舞揮動手上翠綠的竹棍,書畫立刻散作滿天碎片,如同利器一般破空而來.

    羅名手上一動,一招「連篇累牘」,頃刻之間,手上一卷書一頁頁飛了出去,將滿天碎屑擊落地上。雲舞身形搖動,一招「銀瓶乍破水漿迸」,勁氣更加凌厲,羅名急忙使出一招「風舞潑墨」,數點墨跡,如點點暗器,席捲而至.

    雲舞的身形瀟灑而大度,早已換了一招「天階夜色涼如水」,片刻之間,四周為之一冷,若同黑夜將至一般。司徒婉正要飛身趕上,忽然一陣勁風傳來,只見一個白衣公子,手上拿著一把長劍,身形流轉,如同閒雲.

    劍氣飛繞,在長空萬里寫下一片豪情,那如同浮雲一樣優美而縹緲的身影,如同書卷一樣清幽而淡雅的氣魄,在一瞬間瀰漫了司徒婉迷濛的雙眼,是他,是那個曾經在她眼前、腦中和心裡留下一個痕跡的人,是那個仙琴派的少主,那個叫做邰風豪的人.

    她感到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喚,覺得那美輪美奐的身姿,那奪人心魄的氣勢,那悠遠綿長的身影,那揮抹不去的痕跡,終於在他來的那一剎那,更加的明顯,明顯到不用想像也能感覺的地步.

    那手上的劍雖然只有一支,但是劍氣何止千萬,雙手所動之處,渺然萬里,衣袂扶搖,飄然而舉.

    雲舞手上心竹揮動,天地為之一暗,劍氣穿空,勁力拍面,捲起沙塵飛揚,實在見所未見.

    羅名緩緩退至一側,他們兩人的身法快捷,若同閃電,所到之處飛砂走石,閒人難入.

    司徒婉看著雲霧有些零亂的身姿,覺得邰風豪的身法劍招配合到了絕妙之處,那才是武學的最高境界,人與劍,人與自然完全融為一體,出手不是痛苦,更不是傷害,而是融合了天地偉大的力量,共同譜寫一曲正義的高歌。司徒婉是一個喜歡武學的人,她的師父曾經告訴過她關於武學的意義,那如同人生一樣繁瑣的哲學,在邰風豪那一柄窄窄的劍上,得到了簡單而淋漓盡致的體現.

    忽然間長劍破空而至,心竹的威力雖然籠罩了大部分的空間,但一個小小的空隙,讓一道凌厲的劍氣穿透而入.

    雲舞身形退轉,轉眼已經消失不見.

    邰風豪落下地來,歎說「讓她走了!」羅名上前說「恭喜少主練成了『扶風劍式』。」邰風豪歎說「雲舞的功夫竟然能夠達到如此地步,實在難得,家父傳給我的劍法,卻只能同她打個平手,不知道怎麼才能除去這個大魔頭!」.

    羅名說「少主應當重新振興仙琴派!」.

    邰風豪搖頭說「仙琴派算來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歲月始終消磨著世間萬物,誰也擺脫不了離開世間的命運,羅莊主,千秋萬古,那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羅名搖頭說「不知道少主說的是什麼?」.

    邰風豪說「有一種東西,它沒有生命,但載著歷史漫漫歲月留下的痕跡,漸漸賦予了它一種偉大的生命,比之任何生命都有存在的價值,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羅名說「少主對古玩有興趣?」邰風豪說「有的人只是當作一個愛好,那就成了古玩,而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貝,它的意義如果僅僅是為了供人欣賞,那麼無疑抹煞了古往今來為之付出心血的收藏者,他們是希望祖先的文化因為它們而傳承發揚,那是人間最有意義的事情,它告訴人,他們不是如同無知的動物那樣僅僅是本能的繼承,而是完全的領會,在廣袤的時空裡通過古董相見,在無限的宇宙中通過它領略了生存的意義和發展的可貴。」.

    羅名一笑,說「少主說的固然有理,但是保存仙琴派的實力,是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不過,我們當然不能強人所難。」.

    邰風豪說「羅莊主,仙琴派已經成為前塵往事,大家都不要提起了。為了對付雲舞,七莊十二會死了多少高手,現在不能讓這個妖孽再為非作歹。」.

    司徒婉走出來說「少主,可是倘若仙琴派恢復昔日的榮耀,那麼……」邰風豪說「西陵派藏有四件寶貝,雲舞輕易的殺掉西陵派數十高手,奪了四件法器,揚長而去;南少林的伏魔禪杖,流傳何止千年,成為歷代掌門人的信物,但是現在一樣毀在雲舞的手上,黃山各派,一樣受到重創,倘若仙琴派再要聚合,也只是重蹈覆轍!」.

    司徒婉說「少主是要十年生養?雲舞不會給你們機會,島上已經這麼偏僻,況且,她這十年一定會——!」邰風豪打斷了她的話,說「所謂的邪派,不過是些一時囂張的敗類,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司徒婉點頭說「因為正派作了你們現在沒有作的事情,聯合起來反抗!」.

    邰風豪搖頭說「因為邪惡的生命,從來只是在正義的夾縫中生存。司徒姑娘,大家有自己處事的原則,何必強求別人?」司徒婉急忙說「不是強求,我想……」.

    邰風豪說「大家聚在一起固然是對付敵人的方法,可是有時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有時最好的方法是讓後人來解決,我們稱這為犧牲,因為他比之拚命,所需的不僅僅是勇氣,更是眼光。」.

    司徒婉想說什麼,邰風豪轉頭說「羅莊主,死去的各派掌門人,你也不必管了,你寄情書畫,書畫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

    說完飄然而去。司徒婉呆呆的站在那裡,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能和他說上哪怕一句互相贊同的話,不明白自己為何這麼笨拙,事實上心裡的愛慕,她已經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這一次次的見面,只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印證而已!.

    羅名說「司徒姑娘,你也是前來對付雲舞這個妖孽的嗎?」.

    司徒婉從沉思中忽然醒過來,說「是,可是,我……」羅名說「姑娘是武學的奇才,羅某在中原的時候就已經早有所聞,能有姑娘相助……」.

    司徒婉一怔,問「可是,為什麼你們的少主不願重振仙琴派,難道他,他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羅名說「也許他喜歡收藏。」.

    司徒婉問「你打算怎麼處理?」羅名看著地上一地的狼藉,歎說「一夜之間,一個大派就這樣消失,是聖寶門的報復也好,還是劫難中的氣數已盡,這些都已經不重要。說我是寄情書畫,誰又知道這書畫中寄托的是一種何等激烈的情懷!」他一揚手,手中飛出幾卷書,在空中化為碎片,他搖頭歎說「情懷,情懷,誰能知道別人的情懷!」.

    司徒婉覺得他的步子在那一剎那間變得沉重而蹣跚,她忽然想自己多年以後,會是一種何等的情懷,她會為自己多年的心血而帶著何等心情,會因為今天的一切而得到何種結果,她是如同老人一般因為遲暮和無能為力而懊惱,還是一個平淡到只有日出日落的閒情,視過往的一切如過往的雲煙…….

    風輕輕吹來,那是春天浮動花朵奈不住寂寞的香味唯一的依托,它們憑著風,散落在春的每一個角落,也隨著風,徹底消失在每一個角落.

    司徒婉正要離開,忽然看到涼亭邊上一個人影一閃,只見舞雲從涼亭後面走來,她走了過去,舞雲說「七莊十二會的高手已經去了大半,看來這次聖寶門是有備而來,我聽說中原傳來的消息,各大派也都敗在他們手上。」.

    司徒婉說「我從中原回來,到現在也不過一月的時間,在這幾十天裡,居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師姐,我們不能坐視不理,我們要找到聖寶門的人,我見過她,她,她剛才還被邰少主打傷了。」.

    舞雲激動的說「是嗎?太好了,咱們趕快追!」.

    司徒婉搖頭說「她逃得太快,連邰少主都沒有追上,我覺得原來在武學上,我只是一個力量微乎其微的人。還說什麼匡扶正義。」.

    舞雲拍拍她的肩頭,說「師妹,那邰少主功夫這麼高,聖寶門的人一定會聞名喪膽見風而逃的。」司徒婉心事重重的,吞吞吐吐的說「可是,似乎他有別的要緊的事情。」.

    舞雲疑惑的說「是嗎?有什麼比這更要緊嗎?整個武林受到威脅,他仙琴派可也是受到傷害的啊!」.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