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族傳說 正文 第十章 傳位之忌
    「戰龍」武非的眼中閃過一種奇怪的光芒,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以一種凝重得讓人心跳的聲音低沉道「當年,我也是這樣問你師祖,你師祖說因為這個人是不可違抗的!與他相抗,其代價只有二個字,那便是『滅亡』!」

    雖然是在轉述師祖的話,但賀烈仍是能夠感覺到一種異乎尋常的壓抑與沉重!他想像得出當年他的師祖在對師父說這句話時,師父心中的震驚程度!

    同樣地,他還能想像得出在師父居於堡主之位的這些年中,他的心中一定被這件事所困擾著!如負千斤重擔!

    武非果然又道「自從成為堡主之日起,我便一直為你師祖的這句話所壓抑著,從沒有真正地安心過!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會在什麼時候出現,更不知道他會下一個什麼樣的命令!」

    一個不知何時會出現且能改變伏龍堡命運的人……

    一個不知何時會下達、也不知是福是禍的命令……

    賀烈這才知道自己的師父這些年一直為一隻無形的枷鎖所困擾著!

    「戰龍」武非道「這是一個只能為歷任堡主所知的秘密,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你便已沒有推讓堡主之位的機會了。」

    賀烈一呆。

    等他明白了「戰龍」武非話中之意後,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寒意!

    「戰龍」武非既然說這是一個只能為歷任掌門人所知的秘密,那麼一旦賀烈相讓堡主之位,而他已知道了這個秘密,為了不使秘密為不是堡主的人所知曉,「戰龍」武非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殺了賀烈!

    明白了這一點,他如何不驚駭欲絕?

    賀烈知道師父對自己頗為寵信,如今其師卻當著他的面告訴他,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即使是自己的心愛弟子也絕不放過——這如何不讓賀烈心驚肉跳?

    原來,成為伏龍堡堡主,還必須承受這種無形的壓力!

    「戰龍」武非年屆五旬,但仍健壯雄偉,卻如此早便要將堡主之位傳給賀烈,也許就是為了擺脫這種困擾與壓力!當他把堡主之位傳給賀烈的同時,也等於把這種壓力傳給了賀烈!

    大概是擔心賀烈顧慮太多,武非又安慰道「其實,這個人未必會在你身為堡主之時出現,出現後也未必就一定會下一個對我們伏龍堡不利的命令,為師在位二十多年,不是照樣平安無事麼?」

    賀烈知道已別無選擇!

    沉默了片刻,他方道「師父,這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麼有這般力量?可以對我伏龍堡影響數十年?」

    武非道「不僅是為師我,就連你師祖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賀烈「啊」了一聲,疑惑地道「那豈非……根本無法判斷出誰是這個神秘人物?」

    武非搖了搖頭,道「你師祖告訴我,當我們見到三十里之外有綠、黃、紅三色煙柱升起之時,就必須攜帶堡中半數以上力量前往煙柱升起的地方,在那兒,將會見到一個持有我們鎮堡之物的人,此人便是可以指令我們的人!」

    賀烈不由疑道「伏龍堡鎮堡之物不是在『驚龍齋』內嗎?」

    「不,『驚龍齋』內由堡中四名護法守衛的『伏龍尺』,其實是一件贗品!」

    乍聽這話,賀烈之吃驚難以形容!

    驚龍齋乃伏龍堡重地,除了堡主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進入驚龍齋!守護驚龍齋中「伏龍尺」的四大護法,據說武功不在「戰龍」武非之下!

    堡中每一名弟子都知道在驚龍齋中放置著鎮堡之物,可誰會想到這件鎮堡之物竟是贗品?

    這是不是又是一個只有歷任堡主才知道的秘密?

    成為伏龍堡堡主之後,此事成為賀烈的一塊心病。

    好在這二十年來,一直沒有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俗語雲寧為雞頭,不為牛尾。賀烈怎願為他人所驅使?

    但昨夜他終於見到了他一直擔心出現的三柱煙,分為綠、黃、紅三色!

    煙柱雖在三十里之外,卻是清晰可見,也不知此三色煙柱是以何物焚起,能升騰得如此高卻不被衝散!

    當時賀烈的感覺便如同一不小心墜入了冰窖一般,身心皆冰涼刺骨!

    乍見煙柱,他心中不由升起一個念頭「若是我不依師父吩咐前往煙柱升起的地方,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戰龍」武非在五年前已染疾而亡,師祖在二十年前與宿敵一戰後亦墜崖身亡。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二人知道賀烈曾被「戰龍」武非告之這個驚人的秘密!那麼也許他不按師父所言行事,並沒有力量來約束他!

    但這樣的念頭,只在他的心中一閃即逝!

    當年師父囑咐他此事時的神情,至今他仍記憶猶新!

    由師父的神情可以看出,如果自己沒有按其所說的去做,也許極可能真的會是——自取滅亡!

    最終,賀烈沒能抵制住自己心中的莫名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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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賀烈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四人時,心中的感覺與尋常門中弟子自然全不相同!

    他的目光迅速地掃過牧野靜風他們四人,發現只有血火老怪身上才攜有一個包裹!

    那麼,包裹裡會不會就有伏龍堡的「伏龍尺」呢?

    與這身著紅衣的古怪老人在一起的三個人又是什麼人?

    當伏龍堡副堡主質問對方時,一向嚴謹的賀烈這一次卻沒有喝止副堡主畢盛的舉止。

    他對對方的身份同樣充滿好奇!

    更重要的是一旦那神秘人物怪罪下來,可用畢盛作為擋箭牌!

    血火老怪聽得畢盛之言,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沉聲道「你是當家人麼?」

    他的聲音很獨特!

    畢盛見對方語氣頗有不屑之意,憤忿之意頓時油然而生,哼了一聲,道「我的話在伏龍堡多多少少有些份量!」

    他的話既是說給血火老怪聽的,也是說給賀烈聽的!

    昨夜賀烈突然要帶一半的弟子趕赴這兒時,畢盛對賀烈之舉很不理解!

    更讓他氣憤的是賀烈面對他的勸說,根本沒有做任何的解釋!

    無論如何,他畢竟是伏龍堡的副堡主,賀烈如此做,他自是難以接受!但賀烈在伏龍堡威信極高,畢盛才忍氣吞聲,與賀烈一道來了此地!

    他對血火老怪說這番話,其實也等於暗中提醒賀烈不要忽視他畢盛的存在!

    卻聽得血火老怪冷聲道「你們當家的應該告訴過你,這兒根本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他以前對牧野靜風畢恭畢敬,而現在卻是一臉傲然!

    畢盛大怒!

    他剛吐出一個字「你……」賀烈已沉聲道「畢兄弟,不可對前輩無禮!」

    分明是血火老怪對畢盛不恭,他卻如此說,自是因為他已感覺到這身著紅衣的古怪老者有非同尋常之處!否則他也不敢如此喝斥畢盛!

    賀烈不可能讓畢盛因小失大!

    畢盛對賀烈在這時候當著外人的面喝斥他,頓時感到既吃驚又憤怒!但懾於賀烈的威嚴,他沒有當場發作,心中卻已對賀烈更為不滿!

    賀烈何嘗不知道此時畢盛心中的感受?他在心中道「假若你知道只有堡主才知道的秘密,你便不會怨我了。」

    血火老怪看了他一眼,緩聲道「想必你便是所謂伏龍堡的當家人吧?」

    賀烈很恭敬地道「晚輩正是伏龍堡堡主賀烈。」

    血火老怪「嗯」了一聲,略一轉身,面向洞庭十二塢的人馬,道「這兒又是誰為當家人?」

    一個清瘦的中年漢子由人群中跨出,但見他身著長衫,文質彬彬,與其說是橫行於洞庭湖上的一方霸主,倒不如說是一介文弱書生!

    他拱手施禮道「承蒙十二塢眾兄弟們看得起,讓在下阮十三操勞十二塢的諸類事宜。前輩有什麼吩咐,我們湖上的兄弟都在聽著。」

    賀烈曾與阮十三有過過節,心知此人之心狠手辣決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城府極深,眼下見他對血火老怪也是這般恭敬,不由暗自嘀咕道「難道除了我伏龍堡之外,他們十二塢也為一個秘密所約束著?還有接天樓、臨安白家……」

    這時,沒等血火老怪相問,接天樓主席千雨、臨安武林世家白家的白宮羽已先後向血火老怪施禮。

    席千雨一張蠟黃的臉倒頗為平靜,而白宮羽的神色便有些尷尬難堪了。

    白家的人在這兒出現本就是一件難堪的事,而當家老爺子白宮羽向一個來歷不明的古怪老者謙然問好,則更是一件頗為尷尬的事情!

    牧野靜風頗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他很難明白為何血火老怪有這般能耐,可以讓幾個一方霸主對他如此服貼!

    血火老怪像是自言語般地喃喃道「三十里外,接天樓、洞庭十二塢……伏龍堡、臨安白家……」

    倏地,他的眼中精光一閃,如電般掃向八個戴著斗笠的年輕人,沉聲道「驚魂堂的人何在?」

    乍聞「驚魂堂」三字,眾皆一驚!有不少人臉上有微凜之色!

    因為驚魂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三大殺手組織之一!

    驚魂莫舞醉黃花……

    驚魂堂;

    莫舞一族;

    醉黃花!

    很奇特、神秘的名稱,正暗示著三大殺手組織的神秘莫測!

    傳說驚魂堂的每一個殺手都冷酷、無情,且武功深不可測!

    傳說驚魂堂自在江湖中出現之後,他們的殺手只失手過二次。

    一次是殺手在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一次是被殺的目標在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傳說第二個殺手最終被驚魂堂按堂規責令自絕而亡!

    因為,驚魂堂絕不容許任何的失敗!雖然被殺的目標是死了,但不是死在驚魂堂的人手中,那也是一種失敗!

    驚魂堂的人必須做到如果被殺的人即將病死,也必須搶在他病發之前將他殺死!

    因為種種傳說,驚魂堂顯得越發的神秘莫測,又因為被驚魂堂定為目標的人從來沒有活下來的,所以一切傳說都只能是傳說而已,無法得到印證。

    甚至於驚魂堂是否存在,江湖中人也是莫衷一是!

    如今,血火老怪突然如此發問,頓時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於那八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身上。

    他們是不是驚魂堂的人?

    但見八人中有一個年輕男子緩步向前,在離血火老怪僅有數尺遠的地方停下了。

    自始至終,他的右手一直略縮著,隱在他那長長的袖子中!

    血火老怪望著對方,道「你是驚魂堂的人?你們堂主何在?」

    仍是那種不容他人不回答的咄咄逼人的口氣!

    誰也不知竹笠下的年輕人此時是什麼表情,只知他的聲音平靜得就如一潭死水!

    「驚魂堂的人只談交易,至於堂主何在,客人無需關心,老人家是否要與我驚魂堂的人談一筆交易?」

    他果然是驚魂堂的人!

    從未公然在世人面前現身的人,這一次終於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血火老怪的臉上有一種冷酷的笑意「年輕氣盛,所以對你們先輩留下來的話很不以為然,想憑自己的武功搏一搏,對不對?」

    那人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靜如止水「我們只是覺得讓我們毫無理由地聽命於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可謂不可思議到可笑的份上!我們的先輩留下那些話,也許有他們的苦衷。」

    頓了一頓,繼續道「可我們沒有必要為此負責!」

    血火老怪怪笑一聲,冷聲道「你可知你如此做的後果?」

    「殺手本就是必須笑傲生死的人。連死亡我們都不放在心上,還有什麼可以讓我們擔心的?」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你既然知道此事,說明你就是驚魂堂的堂主了,驚魂堂數十上百年來一直在我們的蔭佑下,今天卻敢違抗我們的旨意!」

    年輕人緩緩地道「我不是堂主,驚魂堂上任堂主已死,現任堂主還沒有產生。」

    他在說到他的堂主之死時,毫不避諱。因為死亡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便如同出門時不經意間會遇到的陰雨天一樣。

    年輕人繼續道「上任堂主在臨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們八個人……」

    「他敢!」血火老怪雙目微赤,神情駭人!

    「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好害怕的?而今他把這份擔憂讓我們八個人分擔了,更是無足輕重,也許驚魂堂的堂主將在今天產生!」

    他的左手抬起,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七個同伴,道「如果今天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兒,這個人便是驚魂堂堂主!」

    血火老怪目光一寒,沉聲道「以死相抗,很有志氣!」

    他的血紅外衣突然無風自鼓,獵獵飛揚,其聲更冷「如果八個人全部亡命於今日,又當如何。」

    「驚魂堂從此將不復存在!」年輕人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們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堂中所有的人,那些不敢違背前人的話的人已全被我們殺了!今日如果你能夠殺了我們八個人,驚魂堂便已全軍覆沒!」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如重錘般擊於每一個人的心靈!各幫派普通弟子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為這年輕人如此不屈的鬥志所感染!

    而白宮羽、席千雨他們幾人則隱隱有汗顏之感,自感遠不如這些年輕人這般勇敢無畏!

    白茹怔怔地望著這年輕人,心中暗道「這人竟如此與眾不同!他們連自己同門也殺,未免也太殘忍了,可這份硬朗的骨氣,倒是難能可貴!一個不畏死的年輕人,他的血必定是極熱極熱……卻不知在那竹笠下隱藏的是一張怎樣的臉容……」

    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也沉默不語了。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變得有些混亂嘈雜,只聽得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他們是什麼幫派門下的人?」

    「不知道……」

    白茹向四週一望,卻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她的個頭比周圍的男人都要矮上一些!

    白智秋低聲道「四周突然出現了數百人,服飾各異,三教九流的人皆有,卻又都手持兵器……啊……他們竟隱然已對我們形成合圍之勢……」

    白茹無法看見外邊情景,不由有些著急,聽了白智秋的話後,她不由道「區區數百人如何能對這兒七八百人形成合圍之勢,二哥定是在騙我。」

    白智秋道「他們似乎頗懂陣法,人數雖少,卻自有一種氣勢……奇怪……奇怪。」

    圍於眾人外圍之人正是原來聚於鎮子北首的二三百人。

    當眾人的注意力為這些不速之客所吸引時,白宮羽的長子白隱卻在思索另一個問題「父親一向剛正不阿,更不曾懼怕過什麼,為何面對這身著紅衣的老者時,卻似乎性情大變,總是有顧慮重重的感覺。」

    血火老怪也已看到了圍於幾大幫派之外的人,神色間有了欣喜之色,他回過頭來,對牧野靜風道「少主,四周的人乃風宮中人,他們都是一些真正的勇戰者,只要有必要,他們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附近的人聽得他稱牧野靜風為「少主」,都是心中一驚,不由對牧野靜風多加注意了!

    牧野靜風卻是心中一動,暗忖道「風宮一向如風一般不可捉摸,甚至有無風宮的存在也難以確定,沒想到風宮不僅真實地存在著,而且弟子眾多!」

    再看圍於眾人外圍的二三百人,氣勢竟不弱於二倍之多的對方之人,不由記起江湖中盛傳的說法僅憑風宮的力量,便可以與中原武林相抗衡!

    這種說法未必準確,但也決非空穴來風,毫無根據!

    而風宮之人裝束各異,顯而易見他們一向是以各種不同的身份出現的,如今因為血火老怪的召喚方聚集於此。

    風宮的存在方式似乎頗為獨特,顯然十分渙散,門中弟子滲透於每一個地方。

    但在這種渙散的背後,卻又有某種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其實,這種存在的方式,要比尋常幫派更具有無形之戰鬥力!

    「假若我真的是風宮少主……」牧野靜風心中升起這個念頭時,趕緊又將它壓下了。

    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憑這些人,便可以找到幽求,找到我兒子麼?」

    血火老怪一臉肅然地道「風宮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絕沒有風宮找不到的人!」

    說到這兒,聲音突然一冷「也沒有風宮殺不了的人!」

    「人」字甫出,他已倏然出手!

    他所攻擊的正是站在他幾尺之外的那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出手便是凌厲至極的殺著!

    牧野靜風很難相信,方纔還對自己恭敬得近乎卑微的血火老怪在對他人出手時,會如此狠辣凌厲,恍如成了另外一個人!

    掌風如刀,向對方席捲過去,一招之間,已讓眾人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空氣頓時凝滯而沉重,成百上千的人已鴉雀無聲!

    年輕人應變極快,身形略擺之間,左掌暴起,奮力向血火老怪的掌勢迎去!

    「蓬」地一聲響,年輕人悶哼一聲,只覺逆血翻湧,胸沉氣悶!

    他的雙腳以快捷無倫之步伐如穿花亂蝶般挪掠飄走,轉瞬間已在原地以奇特的方式踏出十幾步,方將對方的渾厚掌勢化去!

    蘆葦蕩中地面皆是卵石,年輕人看似飄忽地閃掠挪走之際,腳步所踏過的地方,卵石皆已粉碎!

    血火老怪的功力著實駭人!三大黑幫的諸多弟子不由臉色微變!心道「這如朽木一般的老者居然有這一身驚世修為,只怕我們當家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只聽得血火老怪怪笑一聲「好小子,居然能接我一掌!」

    翻掌飛揚之際,暴喝一聲「再接一招!」掌影如狂濤駭浪般洶湧而出,漫天掌勢以滅天絕地之氣勢,向對方襲去!

    白茹目睹此景,心中「啊」了一聲,暗自為這倔強不畏死的年輕殺手擔憂!

    而這年輕殺手的同伴們卻始終都靜立地站著,竹笠低垂,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似乎對自己同伴的生死並不十分的關心!

    那年輕殺手的右手竟仍未伸出袖子,仍是以單臂向血火老怪迎擊!

    血火老怪又驚又怒,沉喝道「找死!」

    掌掌相接!

    「卡嚓」一聲驚心動魄的骨裂聲響起!年輕殺手的左臂骨骼已被生生震碎!

    與此同時,血火老怪雙掌已在對方胸前連拍三掌!

    「哇」地一聲,一道血箭標射而出,年輕殺手的身軀被震得倒飛而去!

    未等他的身軀落地,一個人影已閃電般射出,向他迎去!正好將他接著!

    接下他的人是原先與他並肩而立的年輕女子!就在此人被血火老怪二招擊退的同時,驚魂堂中又有三個人向血火老怪齊齊撲上!三人之中二女一男。女子用的皆是劍,而男子的兵器則都是鏈子槍!

    眾人見驚魂堂的人二招之內已敗在血火老怪的手下,頓時大為意外,心中忖道「江湖傳聞驚魂堂如何神秘了得,今日一見之下,亦不過如此而已!」

    牧野靜風眉頭微皺,他相信剛才這年輕殺手如果以雙掌迎敵,絕對不會輸得如此慘——可他為什麼始終不願出右手?

    難道,在這右手上,又有什麼秘密不成?

    思忖之際,血火老怪以一敵三,已與對方拆了十餘招!

    血火老怪似乎存心要殺一儆百,出手皆是驚人殺著,十丈之內的人只覺一股莫名的炙熱,難以抵禦!人群因此不由自主地散開了些!

    這正是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使然!

    蒙敏在牧野靜風身邊悄聲道「這三個人的武功似乎比方纔那人高上許多!」

    牧野靜風未曾答話,只微微地點了點頭,此時合三個人之力,已可與血火老怪鬥個平分秋色!

    三個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已是年輕一輩中的頂尖高手!尤其是使鏈子槍的那個稍矮之人,在同伴的掩護下,攪起漫天槍影,神出鬼沒,挾銳利破空聲,萬點寒星炫目驚心!

    鏈子槍本是外門兵器,能將鏈子槍的威力發揮至如此境界,著實不易!

    血火老怪倏然怪嘯!

    怪嘯聲中,他已將自己至剛至烈的血火神功功力提至七成!此時恰好一根鏈子槍由他身後閃電般扎至!血火老怪頭也不回,左手反手疾抓。同時,他的右掌已狂吐而出!

    「噗」地一聲,是兵刃與血肉相磨擦的聲音,鏈子槍在即將與血火老怪的手相接前的那一剎間,本是快捷逾電的槍尖突然速度一滯,血火老怪的左手所抓之方向頓時偏了!

    而鏈子槍一滯再吐,竟將血火老怪的左手手掌刺了個透穿!

    兩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聲驀然響起!

    卻並非血火老怪所發出!

    血火老怪在自己左掌被傷的同一時間,右掌已劃過身前一女子的頸部!

    雖然手掌與皮肉尚有數寸距離,但掌風卻與刀刃無異!

    血火老怪七成功力攻出的「血火三味」中第二式赤血遍野,其威力已是驚世不凡!

    掌風掃過,鮮血噴灑!

    與那女子同時遭受致命一擊的,還有她身邊那個使鏈子槍的稍矮同伴!

    她的同伴一擊得手的同時,忽覺一團紅影如電而至,隱隱夾著血腥之氣!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團紅影已準確地擊中了他的眉心!

    「啪」地一聲,似乎頭顱中有什麼爆裂開了,隨之而感到的是腦中一片奇熱!

    熱得彷彿有一團火焰在他的腦中燃燒!

    彷彿一切都已在這團火焰中熔化!

    包括他的思維——他的生命!

    擊傷血火老怪的代價,居然是需得同時付出他自己的性命!也許在生命消亡的最後時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既是至剛至烈的內家功力,同時亦詭異古怪之極,「血火神功」的最高境界可以化血為火,凝碧血為勁氣!

    方才血火老怪被對方刺穿手掌之後,驚怒之下,不顧自己的「血火神功」尚未大成,強行催運,傷口處迸出的血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而是隱含「血火神功」的如狂焰一般的「火血!」

    所以,對方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這詭異一招所殺!

    但血火老怪因為體內真力催運過度,亦大傷真元,身子微微一晃!

    三人中惟一還活著的女子面對自己同伴的死亡,竟不畏怯,身形再進!

    劍法簡捷明瞭,沒有任何花招變化——這正是殺手武功所共有的特點。殺手是為「目的」而戰的,而不是為榮譽或尊嚴而戰,一個殺手的優秀與否,便在於他能否殺死足夠強的對手,至於手段如何,卻並不重要!

    而她的劍法無疑是為殺人而創的劍法!

    寒森劍氣以一去不復返之勢向血火老怪電射而至!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人影如淡煙般飛身閃在血火老怪與那女殺手之間,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彭彭」數聲脆響,血火老怪與驚魂堂那名女殺手同時不由自主地踉蹌倒退!

    卓然立於他們之間的赫然便是牧野靜風!原來他方纔已看出女殺手的劍法雖然不俗,但與血火老怪的武功相比仍是有一段距離,如果不出手制止,她必將會步她同伴的後塵!

    雖然他與驚魂堂這一神秘殺手組織並無多大關係,但驚魂堂這些年輕人寧死不屈的舉動讓他頗為敬重,即使出於要依靠這些人相助尋找愛兒及小木的下落這一點,也不應讓這一場血腥殺戮再繼續下去。

    血火老怪與驚魂堂的人皆吃驚不小,沒想到牧野靜風擋開兩個生死一搏的人竟似乎並不困難!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用他的兵器!

    蘆葦蕩上千人此時不由一靜。當血火老怪稱牧野靜風為「少主」時,都已對牧野靜風頗為注意,如今終於見他出手,其武功之高已是驚世駭俗,各人心中不由又是一凜!

    目睹此景,白隱不由向父親白宮羽看了一眼,他發現本是神色凝重的父親此時更是面凝寒霜,臉色有種說不出的陰沉!

    白隱心中不由一沉,忖道「想必父親是因為這所謂的少主武功驚世,更為擔憂吧?」至於父親為何如此忌憚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卻是不得而知了。

    血火老怪有些意外地道「少主,為什麼……」

    牧野靜風搶過話頭,道「人各有志,何必強人所難?」

    血火老怪一怔,道「不如此何以服眾?背叛風宮的人只能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亡!這是永遠也不能改變的規律!」

    言罷又轉身對驚魂堂的人喝斥道「你們也應該見識到了我少主的蓋世神功,如果你們還記得你們前任堂主所說之話,就應該記得世間有一個是你們必須絕對服從的人!」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似乎是在對全場上千人宣告「現在,我告訴你們,此人便是有『戰族』血脈的少主!」

    所有的目光齊齊「嗖」地一下集中在牧野靜風身上!

    牧野靜風頓時心感不安!

    蒙敏更是如此,她相信牧野靜風很可能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他根本不應該讓血火老怪助他尋找幽求、牧野棲,自然也就不應該來到這兒!

    想必是因為這兒有大半的人都聽說過「風宮」,所以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說的話落在眾人耳中時,眾人心中的吃驚程度難以形容!

    難道真的存在著一個傳說中的風宮嗎?

    難道眼前這位「少主」便是風宮少主?

    接天樓樓主席千雨向血火老怪拱手道「非是在下信不過前輩,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所以在下希望見一見能讓在下心服口服的信物!」

    聽得此言,伏龍堡堡主賀烈心中一動,忖道「難道他們接天樓與我伏龍堡一樣,也有東西落在他人手中?而且也與伏龍堡一樣在歷任掌門人心中隱有一個秘密?」

    血火老怪正待答話,卻見驚魂堂尚且活著的殺手突然齊齊向牧野靜風撲來!

    先前沒有出手的幾個人,武功顯然比前幾個人更高!而且他們之間配合得極為默契,攻襲封殺的角度極其合理有效!

    牧野靜風頓時隱於一片刀光劍影之籠罩下!

    血火老怪堪堪說出「少主小心」四字,便見牧野靜風已如行雲流水般飄然掠飛!

    一片幽亮的光芒在眾人目光下瀰漫開來,牧野靜風的身形已隱於這片「伊人刀」的光芒中!

    「叮叮噹噹」之金鐵交鳴聲響起,很密急,卻並無雜亂急促的感覺,彷彿不是在進行著一場生死搏殺,而是同門之間的切磋,所以才會有那般的「默契!」

    光芒倏斂!

    「伊人刀」已入鞘!

    對方每個人的兵器都已寸斷於地上!清晨的陽光照在斷碎的兵器上,泛著刺目的銀光!

    而更讓眾人感到驚駭的是,驚魂堂五個人的竹笠之笠頂都已被削去一小截,但竹笠卻仍是穩穩地戴在他們的頭上!

    每個人都明白方才牧野靜風完全可以不去斬斷他們的竹笠,而斬落他們的頭顱!但牧野靜風並沒有這麼做,他甚至不願藉機揭去他們的竹笠。對於殺手來說,最需要的一是冷靜,二是隱密,若讓殺手的真面目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那麼殺手的生涯也許從此就該結束了。

    此時驚魂堂眾人的心情絕對不會很平靜!

    牧野靜風緩緩地道「你們走吧。不過我想你們既然能夠不畏死,那麼你們可以做的事應該很多,為什麼一定要做殺手?其實殺人或者被殺,都不太可能是很愉快的事。」

    驚魂堂的人如果識趣的話,應該立即抬腳就走,他們應該明白他們並非牧野靜風的對手!

    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走,驚魂堂在江湖中有浩大的聲勢,絕不是毫無理由的。倘若他們就這樣不堪一擊,那麼他們早就該煙消雲散了!

    驚人的事便在這時發生了。

    只見已被擊斷左肩,並重傷倒地的年輕殺手竟又緩立而起,奇跡般地站起來了!六個尚且活著的驚魂堂之人每兩人為一組,並肩而立——他們並沒有退卻!

    也許,在他們看來,只要殺了眼前這個被血火老怪稱作「少主」的人,他們便可以真正地不再為他人牽制!

    在他們的心目中,牧野靜風便是那個讓他們上任堂主擔憂了二十多年的神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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