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戰歌 正文 第十一章 入山
    風延山脈位於契沙與漢統的邊境上,是兩國天然的國界線,同時成為兩國之間最難逾越的牆!因為風延山最可怕的不止於地勢上的險峻,更是氣候的多變和生態的複雜!

    風延山脈有許多只能進不出的山峰,鬼霧峰就是其中之一。

    鬼霧峰,正如其名,終年雲霧繚繞,濕氣重,飛禽毒蛇多如牛毛。只是好在現下寒冬,許多動物都冬眠去了,因為寒冷,霧氣也不那麼重了。

    南軍營到鬼霧峰騎馬需要半天,六組人由各自的前輩帶領從不同的地方上山。這次的規矩是,先奪到旗幟為勝者,若是遇見其他組,可設計拖延其行程,也可設置障礙。各組前輩非到危險的時刻不能插手,只可旁觀。

    寧夏一路上聽著小球對鬼霧峰的介紹,並沒有多大感覺。雖然風延山脈從契沙和漢統邊境一直延續到邦什邊境,她也早聽說過這個著名的山脈,但是對於小球說的那些險惡的情景,她是好奇多於害怕。

    流夕對寧夏的表現歸結了一句話,「無知真是幸福。」

    熙熙攘攘來到風延山腳下,他們意外地見到了烈。

    烈騎在小三的背上,小三一見寧夏就屁顛屁顛跑過去,還不斷跳躍催促烈趕快下去。烈無奈只好下馬,看著小三與寧夏親熱。

    「將軍,您怎麼在這裡?」裘小球一向崇拜烈,連語氣都是驚喜的。

    烈點點頭,對跟著寧夏小組的前輩說,「你回去跟李將軍說,我帶他們。」

    「你要帶我們?」寧夏一邊撫摩著小三邊問。

    「你的馬硬要我帶它來找你,我也沒辦法。」烈摸摸鼻子,他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

    裘小球心裡可是想,烈一定是跟滿大牛的感情好,才來幫他們的。不過烈馬上就說了下一句。

    「別想我幫你們,我只是來做監軍的。」說完,烈轉頭向山上走去,其他人趕緊跟上。

    除了小三外,別的馬都留在了山下,沒辦法,小三一見寧夏粘住不肯放。另外大家都想,有匹馬幫忙馱行囊,也是件不錯的事。雖然小三不太樂意,但是為了跟著寧夏,他只好「忍辱負重」……

    進入風延山,寧夏才感受到這裡的陡峭。翻過兩座不算高的山,烈指向遠處的山峰說,那就是鬼霧峰。

    鬼霧峰,其實共有九座山峰,以周圍八座峰圍繞中間的峰組成,從寧夏他們站著的山上看去,中間那座山峰從山腰上就被淡淡的白霧纏繞,看起來陰森森的,十分詭異。

    難道真如小球說得,人是只能進不能出的?不可能,如果真這樣,契沙軍的高層領導才不會安排這樣的訓練呢!而且他們現在還有烈!雖然烈說不會幫他們,但畢竟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徒弟滿大牛有危險吧?寧夏這樣想,其實她不知道,烈的到來完全是因為她。

    烈有苦說不出,阿木圖臨行前特別給他過囑咐,下次來,希望還能看到個「完整」的寧夏……說那話的時候還盯住他的眼睛,嚴肅認真!他這話,不就是讓烈「照顧好」寧夏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知道了就有義務!沒事幹嗎要看到他們親嘴啊……烈痛苦地想,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麼……

    天有點陰,落日的晚霞從陰霾的雲端些許透露出來,烏黑處透出明媚的橙色,看起來壯觀,卻也詭異!

    小球以他豐富的經驗判斷,「大概要下雨了吧?」

    才說完這句話,寧夏就覺得有水滴滴到了臉上!

    她拍了拍小球的後腦勺,抱怨道:「你這個烏鴉嘴!」

    烈叫起來,「趕快找個地方搭帳篷!山裡下雨是最麻煩的!」才說著,雨點就由小變大,打在樹上淅瀝嘩啦做響。眾人趕緊找可以扎帳篷的地方,忽然小球手指向前一指,「瞧,那裡有山洞!」

    大家順著小球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遠處樹叢中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只是被前面的籐蔓擋住,不那麼分明。

    山洞不大,但是容納他們六人一馬還是綽綽有餘的。寧夏在洞裡揀了些乾枯的草和樹枝,用火折子點上。能燒的柴並不多,滿大牛、肖凌、流夕又冒雨出去,趁雨還未下大之前,找些干的木頭拿進來燒。

    烈像大爺一樣盤腿而坐,仰面觀雨。寧夏和小球接了些雨水,放火上煮開。

    「將軍,我們只帶了乾糧,你說這山裡面有野味嗎?」寧夏問。

    「有啊,而且很多,到處都是。」烈說,「對它們來說,你也是野味,就看誰能捕食誰了。」

    「要不,將軍你去抓點來?」寧夏挑眉問。烈沒有將軍的派頭,她可一點都不怕。

    烈瞥了寧夏一眼,「你自己幹嗎不去?!」

    「嘿!我們這些小兵哪裡抓的著啊您說是不?我看到野獸腿都軟了,別說抓了!非得您這樣的大英雄才抓的住啊!」寧夏給他戴高帽子,同時也存著點私心想報他扔她刀的那一點點小仇……孔老夫子不早所過了麼,女子和小人是難養的!

    「鍾寧夏,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烈心想,你小子欠揍啊!別以為你跟王有一腿,我堂堂北將軍就不敢拿你怎麼樣!烈再一次感慨,王怎麼會看上這個狡猾的小個子……

    滿大牛是最先回來的,抱來了一捆的柴火。雖然有點濕,卻還是可以用。只是他的衣服全濕透了,寧夏看著就冷,這大冬天的!

    寧夏把最靠裡的位置讓給滿大牛,大牛在火堆邊用木頭架了個架子,把衣服脫下晾在上頭。接著流夕回來了,除了柴火,還帶了只野雞!寧夏的臉笑得合不攏嘴,她衝上去想給流夕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過最後這擁抱給了野雞。

    「鍾寧夏!你能不能讓我先進去!」流夕的聲音還是冷冷的,面對笑成花癡的堵住他去路的寧夏,相當不滿意。

    「喂,在這裡幹什麼呢,進去啊!」流夕身後傳來了肖凌的聲音,他站在雨中一手拖住扛在肩上的柴,一手拎了只野兔,很是無奈。

    寧夏趕緊讓路,和小球動手殺野兔和野雞放火上烤,今天晚餐算是有著落啦!寧夏最討厭吃乾糧了。

    看著寧夏一臉喜悅和滿足,烈忍不住說道,「鍾寧夏,你以為我們是來野炊的嗎?!」

    「誒?難道不是嗎?」寧夏抬頭,疑惑地看著他,馬上又說,「啊啊,不是野炊不是野炊!」

    烈昏厥,他覺得要給她灌輸一點積極向上的思想,「你就沒有一點追求嗎?你當初為什麼要來參軍?!」

    寧夏歪著腦袋想了想,說,「因為我沒別的地方去啊,正好契沙軍在徵兵。軍隊裡吃飯都不要錢,多好啊!」

    烈無言,默默地看著笑容如三月春風的寧夏……

    「將軍呢?為何參軍?」寧夏看著火堆上烤著的食物,視線卻沒有留在上面。

    「因為王。」烈看著外面的滂潑大雨,回憶起第一次遇到阿木圖,也有這麼大的雨……

    那年烈五歲,混跡在一群小乞丐當中,因為他小時候長得可愛,容易引起人們的同情之心,因此比一般乞丐都容易要到吃的東西。那時候漢統剛結束對契沙的戰爭,莫君心念在阿木圖是他外孫的情分上,把契沙作為封地封給了阿木圖,而契沙實際的王,是控制了兵權的漢統名將周奔!烈是孤兒,因為戰亂,親人死的死,散的散,一個孩兒,也便只能靠乞討來勉強活著。

    可是戰爭也給一部分人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富裕。停戰初期,契沙國內百廢待興,貧富差距懸殊,加上漢統人進入契沙,對契沙百般壓制,更使得百姓的日子艱難困苦。

    烈那天路過酒樓,酒樓上有位夫人看他可憐,給了他一整隻雞!烈以為那天是他的幸運日,分外開心!但是他才咬了一口,一群年紀比他略大的小乞丐就圍了上來與他搶食物。於是又重複了同以往一樣的結果——他被那些大孩子打得渾身青腫,最後還是沒有保住他的燒雞!

    周圍是一群冷漠的人,對於這樣的乞丐奪食,早就見怪不怪,沒人會去多看一眼。烈坐在牆角,輕揉身上的淤青,他習慣了……早就習慣了……

    「喂!」有個稚嫩的聲音叫他,用的卻是大人一般的口吻,「知道為什麼他們搶了你的雞嗎?」

    烈抬起頭,只見一名身穿華服與他同歲的孩子,正用狼一般幽綠的眼注視著他。那雙眼睛裡的冷漠,同許多乞丐們的一樣,只是多了一些神聖而高貴的東西。當時烈不知道是什麼,後來才明白,是野心和權力。

    那穿華服的孩子身後,還站著兩個魁梧的大漢。烈想,又是哪家公子吧。他最討厭那些公子了。

    「因為他們比你強,所以就可以搶你的東西。」那孩子並不介意烈惡劣的態度,繼續說。

    烈站起身,與他平視,不耐煩地說,「你要幹什麼?」

    「你願意跟我走嗎?」阿木圖問。

    烈一愣,他以為這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一定會奚落他,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話。那雙幽綠的眼裡,沒有一絲輕浮和嘲笑,只是認真而誠摯地凝視著他。這雙眼睛像鬼魅一般吸引著他,無法抗拒……

    「我、我為什麼要跟你走?」烈別過頭去,冷哼一聲。

    「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你以你的命,為我效忠。」阿木圖輕笑,「如何?」

    烈想了想,有點心動了,「你能給我什麼?」

    「你要什麼?」阿木圖問。

    「我要吃燒雞!我要住大房子!我要穿最好的衣服!」烈說。

    阿木圖對他伸出了手,「燒雞、房子、衣服我都給你,來吧。」

    烈看著阿木圖白淨的手猶豫了一下,這時天上下起了雨,阿木圖身後的大漢道,「少爺,下雨了!」

    阿木圖沒有理睬他們,手依然向烈伸出,斗打的雨點打在上面,打在他華麗的絲綢袍子上。

    「少爺!」大漢叫道,並用身體為阿木圖擋去了部分雨水。

    「你們先去客棧等我,我過會就來。」阿木圖說。

    「可是少爺……」

    單一個字,卻是不容否認的命令。

    兩大漢退後,站在對面客棧的瓦下密切注視著這裡的情況。烈看到,一聲冷笑。

    「你笑什麼?」阿木圖走到烈的身邊,與他並排站在別人家的屋簷下。

    「為什麼要我跟著你?有那麼聽話的人跟隨你,為什麼還要我?」烈口氣不佳,阿木圖卻沒有在意。

    「他們都不是我的人。」阿木圖說,「我要你跟著我,只為我一人效忠!幫我把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

    「把你的東西拿回來?」烈恍然大悟,「你要我幫你偷東西?」

    「不是偷,是搶。」阿木圖笑。

    「搶什麼?搶東西可是要被抓起來吊死的!」烈皺起眉頭。

    「搶回契沙,我的國家。」阿木圖抬頭,指著陰霾的天空,「這天下是我!契沙是我的!我要從那老頭手中,全部搶回來!」

    那一刻,烈完全被他幽綠的眼睛吸引了,原來他與一般人最大的不同,不是服飾,不是談吐,而是王者的氣勢!是蓬勃的野心和自信的神采!鬼使神差地,烈對阿木圖伸出了手,又發現自己手髒,隨意在褲子上抹抹再伸出去。

    就這樣,烈把自己出賣了……

    ……

    寧夏的手在烈眼前晃晃,「將軍?將軍!」

    「什麼?」烈反應過來,收斂起自己的傻笑。

    「烤好了,來吃吃看。」寧夏扯下一塊肉遞給烈,她早就因為香氣飄散饞得口水都淌下來了!連身邊的美男都不顧得去欣賞了……

    烈這一回頭,卻怔住了……他這才看見,流夕因為衣服盡濕脫下來晾乾而袒露出來的身子,竟是這般凝脂如玉!他心中暗叫可惜,可惜這人的男兒身了!阿木圖要是喜歡男人,也該喜歡這樣的才是!

    「將軍,流夕真的會讓人產生犯罪的衝動,是不是?」寧夏暗笑,調侃道。

    烈瞪了她一眼,引得她哈哈大笑。

    「鍾寧夏!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流夕威脅她,讓寧夏想起烈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寧夏吐吐舌頭,乖乖低頭吃她的烤肉。這年頭怎麼誰都欺負她?難道她鍾寧夏看起來這般好欺負麼?

    正想著,忽然肖凌伸手過來,用食指為她抹去嘴角的肉沫,放到自己嘴裡舔了舔。這一明顯曖昧的舉動,讓四周的空氣一下子怪異了起來……

    「寧夏,你就不能乖點嗎?」肖凌歎了口氣,但語氣卻是寵溺的。

    寧夏抬眼,正遇到肖凌對視的眼,心中猛地一悸……

    如此溫柔的眼神,似乎可以包容她的一切!火光中他的臉異常柔和,那淺淺笑容裡隱隱還帶著哀傷。什麼時候肖凌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她都沒有發現……是什麼時候呢,他會這樣輕易地把他的感情流露出來……

    寧夏不敢深想,把注意力放回到手中的烤肉上。雨越下越大,天也漸漸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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