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錦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人心
    寶錦忍住心中洶湧,竟是微微笑了起來,「萬歲說這話,真讓我覺得意外……」

    事已如此,她索性拋棄的一切的偽飾,連「妾」字都不再用,「明明是您跟皇后娘娘早知內情,佈置了這一出,如今卻這般裝模作樣,實在有些可笑。」

    皇帝見她這一笑,清麗絕美之外,卻又帶著狷狂桀驁的魅惑,聽著這近乎尋釁的言語,卻並沒有發怒,只是搖了搖頭,道:「你錯了……」

    迎著她微愕的目光,皇帝忍住心痛,一字一句道:「雖然皇后告訴了我真相,又轉來高麗的書函,提起證人若干,可我,卻從來沒有信過。」

    夜風從殿角吹來,捲起這青年帝王的袍袖,他眉宇間不復往日的冷峻嚴刻,只有那無比悵痛——

    「直到這兩人站在你的面前,直到你親口承認之前,我仍然相信你……一直的,相信著你。」

    他的聲音到後來,幾乎已經渺然不見。

    寶錦的面色,在這一刻變得蒼白無比。

    「我欠你一聲對不住……是我騙了你。」

    她低低道。

    隨即,她高高得揚起頭,對著他大聲說道:「可是你,你奪我元氏百年江山,毀我皇姐一生,讓她受盡酷刑而死,這又怎麼算?!」

    她壓下心中的不捨,嘿然冷笑道:「你說我騙了你,可是你又何嘗不是騙了我皇姐,你那些甜言蜜語,那些海誓山盟——」

    「住口!!」

    她正要繼續說下去,皇后卻驀然站了起來,她的眼中瞳孔緊縮,好似含著兩團幽火,雙手近乎痙攣地握住皇帝的手臂,尖聲斥道:「多說無益,把這前朝餘孽拖下去!」

    一聲令下,頓時就有金吾衛士入內,將寶錦反綁了雙手,就在地上硬拖而過。

    明月在一旁看得肝膽欲裂,正要衝上前去,卻聽寶錦清脆喊了一聲:「慢著!」

    只見她推開抓著她不放的手,緩緩從地上爬起,雖然滿身狼狽,卻仍是面容平靜。

    她瞥了明月一眼,那一眼裡含著無數涵義,後者渾身都在顫抖,死死咬住牙,但終於還是忍了下來。

    寶錦站起身來,聲音仍是無比平靜,她掃視一眼四周各席,無論誰對上她的眼,只覺得清澈明亮,讓人無所遁形,忍不住要低下頭去。

    「我元氏得國百年,近幾十年中,國力衰微,民生凋敝,皆是皇家之罪——可無論怎樣,元家都沒虧欠在座各位一絲一毫,你們享著高官厚祿,富貴逍遙,一轉眼就成了爬上了他人牆頭,羞也不羞?!」

    眾人聽著,有好些都面紅耳赤,今日宴請的大都是文官和外臣,寶錦所說正中了他們心中的要害,於是惱羞之下,卻無人敢答話。

    「至於你,陛下……」

    她的眼望向高階上的九五至尊,一字一句道:「元氏與你,已是死敵,傾三江七海之水,也不能洗清。」

    隨即,她一轉頭,不需押解,自己昂首朝外而去,身後跟著的是手足無措的衛士們。說,高麗國的證人上殿之時,便可將宮中餘孽一網打盡。

    季馨躲在廢宮的密道前,躊躇著不肯進入。

    她遙望著遠出星星點點的火把,靜靜諦聽著依稀傳來的哭聲和慘叫——那些是辰樓外圍的人手沒來得及撤離?是宮中本來就心向舊朝的老人?亦或是,一些被誣陷逮捕的無辜宮人?

    她已經無力去想,整個人都癱軟下來,理智在催促她快些進密道,而內心卻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不能這麼走了,寶錦還在大殿裡……

    「不……「

    她垂下頭,任憑滿地的塵埃將她的衣裙弄髒,她在黑暗中呆呆地望著遠處一片沸反盈天,心中只浮上一個念頭——

    這一夜,可真長呵……

    廢宮的門口,發出輕微的聲響,季馨全身一顫,不自覺地扣緊袖中銀針,低聲問道:「誰在那裡?!」

    門口沒人做聲,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季馨全身緊繃,銀針正要疾射而出,卻聽那破敗的門支呀一聲被推開,有人躡手躡腳走了進來,燃起的火折子將彼此的面容照亮——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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