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愕然不解,「那老賊自外於朝廷,奸詐非常,這番反倒不高興嗎?」
皇后冷冷瞥了她一眼,「我是盼著他死,可不是如今這個節骨眼上!」
她抿了抿唇,又道:「我原盼著收拾了這兩人,再慢慢圖謀蜀地,那裡再怎麼富庶,也不過是偏僻化外之地,可如今蜀地局勢一變,那不得勢的世子倒上了檯面,他若是有些輕舉妄動,難免要打亂我的計劃。」
她見琳兒仍是懵懂,於是歎道:「世子上次就照過面,他雖然裝的輕佻無志,實則卻是韜光養晦之人,先前雖然對萬歲俯首帖耳,如今卻並不會認低伏小,萬歲更是起了趁機吞併的心思,真要起了戰端,要是派雲時去,就是讓他重掌兵權,他心懷鬼胎,以為萬歲已經識破他的心思,對景兒鬧起來,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若是派其他人去,」
她嘿然冷笑,「再分兵在外,一旦雲時趁機在京中作亂,我們更是無法抵禦。」
說到這裡,她心中暗暗後悔,不該把雲時和寶錦兩人撩撥得這麼快,如今這兩人磨刀霍霍,而皇帝卻被自己蒙在鼓裡,實在是作繭自縛。
「朝廷不能跟新的蜀王爭起來……」
她斷然下了決定,不知怎的,卻平白起了一陣心驚肉跳,她有些疲憊的揉著太陽穴,又問道:「那老賊怎麼死的這麼蹊蹺,何遠手下地人就一點消息也探不到嗎?」
假如能揭穿是世子下的手。讓他們先內亂起來,這才是兩全其美……
琳兒搖了搖頭,有些膽怯道:「何大人還在加派人手過去,如今那裡雖然有人暗自猜測,卻沒有任何實證指摘世子——他當時在獄中,根本沒有和外界有任何接觸。
皇后聽完,無聲的吐出一口氣來,「死的太奇怪了,也太是時候了!」
她心中的那股不祥預兆越發濃重。遙望著藻井的無限天光,那混沌飄渺的雲層盡頭,好似有另一股無聲的黑暗力量,正在翻雲覆雨。巧奪天成。
她不禁打了個寒戰,仔細地又想了一回,卻是再無任何遺漏。
「本宮現在都思慮成疑了……」
她自嘲道。
****
夜越發深了,季馨把紅泥小火爐上的羹湯起了出來。用漆盤銀碗盛了,遞了上來。
她見寶錦靜坐不食,於是從發間摘下簪子,略挑了下燈芯。頓時光芒大盛,連殿中那亙久地晦暗都消弭不少。
「小姐進今天心事重重,一點晚膳也沒進呢……」
面對著寶錦犀利幾乎可以直達心底的眼神。季馨仍是一派鎮定自若。她輕聲勸道。卻見自家主子越發深沉的凝視著自己——
「蜀王那老匹夫的死,跟你脫不開干係吧?」
石破天驚地。寶錦緩緩問出這一句。
終於來了!
自從上一次琅之事後,季馨與銀針之間的關係就昭然若揭了,但寶錦見她不說,也就沒問——從她諸般行跡來說,處處都是向著自己的,可見沒什麼惡意。
主僕兩人互相試探,卻誰也不肯揭下這最後一層紗,如今,寶錦終於說穿了!
季馨仍是那般從容熨貼的模樣,不驚不慌,柔聲細語道:「小姐可是在說笑?奴婢一直在您身邊服侍,沒有片刻離開,怎會去千里之外行兇殺人?」
她笑了笑,說了句並不好笑地戲謔,「奴婢可不會放飛劍,能凌空取人首級。」
寶錦聽了這話,並不惱怒,反而撲哧一聲笑了。
她這一笑,宛如繁花齊放,清麗之外更見冷艷,緩緩收起時,面上已見凜然冰霜——
「你急什麼,我也沒說你親自動手……只是那現場,那麼些銀針暴飛,你可別說你不識得啊!」
季馨聞言,細眉一動,聲音細微平平,「主子要是這麼想,我也沒什麼話好說……您若是覺得不稱意,可以將我交給世子發落。」
寶錦一楞,隨即大笑起來,她笑地削肩晃動,柳腰顫顫,「把你交給世子做什麼,他如今就是殺一百個兇手,認定他是兇手的也只會譏他惺惺作態——我又怎麼忍心逼他去殺救命恩人?」
她收斂了笑容,深深看向自己的貼身侍女眼中,「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良久的沉默。
季馨平平地聲音一如從前,「奴婢是王上親選給公主的侍女,只要服侍好主子,奴婢別無他求。」
「好一個別無他求!」
寶錦幾乎動怒,卻終於忍住了,她幽幽道:「你可知道,你這一來,使我又喜又憂……」
「喜的是,又多了個盟友,行事地把握又大了些。」
「憂地是,出此變故,某些大事……又要從長計議了。」
她在「某些大事」上加了重音,一橫心,孤注一擲地以「大事」試探季馨。
……
久到她以為對面之人不會再開口,季馨終於打斷了寂靜——
「殿下的心思,奴婢也算是洞若觀火……」
她輕聲歎道:「可是這火,也不是好玩地,一旦亮的過早,可是會引火燒身的……所以奴婢為您著想,讓世子家的家務事提前鬧了些許。」
這聲音雖小,傳入寶錦耳中,卻是如焦雷一般,帶著驚怖不安的意味。
「你是在故意拖延我和雲時?!」寶錦眼中光芒大盛,犀利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