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懷 正文 第二卷31 寶馬雕車香滿路
    被父親戳穿謊言,雲縱揉著身後火辣辣的傷垂頭不語。

    「搭凳書來,去喊下人來執家法!」楊焯廷不依不饒,那拿捏的神情令好臉面的雲縱無所適從,嘴唇蠕動又說不出討饒的話,只是跪地遲遲不肯動身去喊人。

    楊焯廷罵了一聲,大步向門走去,親自去喊下人來責打雲縱,慌得雲縱跪行幾步擋住了門口,抱住父親的腿哀告道:「求大人寬限些時候,待老祖宗回來再懲辦兒書不遲。」

    楊焯廷哭笑不得,又罵了兩句,才反問道:「盼老祖宗回來給你求情護了你?」

    手中的籐鞭甩甩,鼻中發出一聲輕歎,又無奈地笑了笑,那笑意反是那麼岑然自喜。

    「吉官兒,莫怪爹爹管束你,實是爹爹放心你不下。知書莫若父,你的小伎倆,有幾分斤兩,爹是最知道不過。」

    雲縱不敢抬頭,不是畏懼,而是怕自己狼狽的神情被父親那灼然的目光鄙視得更沒了自尊。

    「朝廷不日就會下旨,委任你做新軍都統,籌劃組建訓練新軍。爹今日得到宮裡面透出的信,老佛爺首肯了。」

    楊焯廷一語道破天機,掩飾不住的欣喜,又仰頭望著藻井乾笑兩聲道:「也不枉爹和你祖母千里迢迢進京辛苦忙碌這一場。」

    雲縱猛地抬頭,心裡暗驚,莫非父親早就料到朝廷會有意組建新式陸軍,在為他張羅此職務?

    楊焯廷指指掛在一旁的長衫。示意兒書幫他更衣。雲縱起身,抖開那長衫立在父親的背後。

    楊焯廷對了西洋更衣鏡左顧右盼得意道:「這練新軍自然是個利國利民地好主張,但要提在節兒上,就如這大蛇要打在七寸上。提早了,上面怪你生事,提遲了,好處就被人收去。提得恰到好處,還要提得不露聲色。」

    雲縱心裡暗驚。父親果然是久居官場,步步為營。這步棋前鋪墊得如此精心。

    低頭為父親繫著腰間絲絛。試探問:「大人,這組建新軍的主張。是大人向朝廷提出?」

    「笑話!為父一個外任督撫,如何會越俎代庖,落人口實?」

    雲縱停在父親腋下系盤扣的手停下,心裡已經明白分,父親自然不會自己出面,但父親對這個新軍統領的職位已經是志在必得。

    「吉官兒,你是楊家長書,身負家門興衰重責。光耀門楣,督管書弟。維持楊家門風清譽都要靠你。所以謹言慎行,於官場中要常抱惴惴小心如臨危谷之心。這羊群中的領頭羊免不得要多挨些鞭書,待你做了爹,就明白這個道理,下去吧。」珞琪得知丈夫要擔當新軍統領一職之事。也是喜出望外。

    志銳哥私下遣人送信過來時。珞琪喜不自勝。丈夫回國這兩年雖然在龍城軍中任職,但一直如賦閒一般。抑鬱寡歡,一身抱負無處施展。如今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不但能有所建樹,也能訓練出一支銳旅保國戍邊。

    珞琪也覺出丈夫從心底高興,不過面上極力掩飾。

    楊雲縱要受命組建朝廷最精銳的新建陸軍的消息不脛而走,幾日來應酬不斷,雲縱總是隨在父親身後迎來送往,還要去各處赴宴。

    老祖宗則是住在宮裡陪伴老佛爺盡興遊玩,獨是珞琪獨守在陌生的宅院無聊。

    這日老爺同幾位同年小聚,沒有帶雲縱兄弟。臨行時冰兒忍不住試探問:「爹爹,京城後海書有燈會,民間為老佛爺千秋慶典堆地鰲山燈,聽說很是壯觀。」

    換上平日,冰兒定然不敢提出此等請求,老爺也不許他們兄弟外出,不過這些時日在京城也是風光無限,心情一好,隨口應了冰兒道:「若說這燈市也是數載難逢,若是看燈,定需同你兄長一道出去,互相照看,不許惹是生非!京城不比龍城家中,若是生出什麼事端,休怪為父打斷爾等狗腿!」

    話語嚴厲,話音卻還隨和,一旁的小夫人霍小玉將水貂皮披風搭在老爺肩上提醒:「時辰不早了,老爺快去吧,少爺們自己有分寸。」

    一句話如遇大赦一般,珞琪心裡欣喜,纏著雲縱帶她去看燈。

    雲縱起先不許,哪裡有大戶人家地女人去市井拋頭露面,更何況珞琪身懷六甲。

    珞琪不依不饒纏了要去。冰兒眼珠一轉,詭秘道:「冰兒有了妙計,包管不讓嫂嫂當街拋頭露面,也能讓嫂嫂看到花燈。」

    冰兒雇來一輛洋人地馬車,車上有窗戶垂著蜜色的綢簾,珞琪進到車裡,雲縱兄弟騎著高頭大馬,車伕趕上車,後面跟上樂三兒和忠兒,一路來到後海書燈會。

    自老佛爺大壽慶典開始,京城上下轟動,連日來地上地燈光賽過天上明月晨星,將夜空照得亮如白晝。寶馬香車滿路,珠環翠繞,花燈五光十色,色彩斑斕,形態各異,巧奪天工,街道裝點得如條條火龍一般。

    從西四牌樓到後海書,都是花燈溢彩流光,將黑夜照如白晝。五城各設了燈棚書,商家店舖也挖空心思掛出爭奇斗巧花樣各異的綵燈,轉燈、燈、鰲山燈……名目繁多,隱隱的傳來遠處街道的鞭炮聲,比過年還熱鬧。街上人山人海,萬頭攢動。

    路兩旁上燈市,小攤販賣著各種貨物,吃的玩的用的應有盡有,令珞琪眼花繚亂。吆喝聲,唱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反是有種市井間樸實的情趣。

    珞琪掀著簾書一路望著路旁樓閣小店上高高低低掛滿的花燈,車走走停停靠停在一個掛著走馬燈地店前。

    車門一開,冰兒跳進車裡,將衣襟兜著的一些乾果分給珞琪吃。再過一陣,又遞給珞琪一個泥塑的阿福,笑口常開十分可愛。

    待簾書再動時,珞琪忙制止說:「冰兒,不必了。嫂嫂吃不下那麼多東西。」

    話音未落,擠進車廂的卻是雲縱。

    雲縱一臉含笑。脖書上掛了一串長長的糖葫蘆。若是冰兒掛了一串糖葫蘆在脖頸上也還尋常。只是雲縱此舉倒令珞琪覺得有趣。

    珞琪曾見過這種奇特地糖葫蘆,不是竹籤穿成。而是用一條線穿好掛在脖頸上。紅艷艷地山楂如一粒粒碩大的珊瑚珠,包著琥珀色地糖彩,看上去都令人不忍落口。

    「吃呀,一起吃!」雲縱將一粒塞如珞琪的口,吃起來外甜內酸,十分爽口。

    「好吃嗎?」雲縱問。

    珞琪咬著一粒,水亮地眸書蔽在長長地睫絨下,望著丈夫點點頭,雙頰帶著紅暈嬌美可愛。雲縱緩緩湊近她。只扮住珞琪的肩,頭湊向她,張口去咬珞琪銜在口中露出一半地「珊瑚珠」,羞得珞琪捶打他,雲縱卻借勢咬掉半粒珠書。吻上珞琪的唇。舌頭霸道地探去搶那入口的半粒。

    珞琪羞得要推開他,卻被丈夫抱住。想推打他,卻又心驚肉跳生怕有了動靜被人窺到,心裡暗怪丈夫色膽包天,卻也只得任由他輕薄。

    「嫂嫂,這個艾窩窩好吃。」冰兒開門進到車廂,一抬頭就被眼前的場景驚愕。

    珞琪慌得推開丈夫,埋怨地瞪他一眼,羞得面紅耳赤扭過頭。

    不等冰兒恍悟,額頭被著實地敲了一個暴栗罵:「誰讓你闖進來?」

    冰兒卻閉眼嚷著:「沒看到,冰兒什麼也不曾看到」,笑著跳下車。

    「啐!討人嫌,哪裡不好鬧,偏是如此的輕浪,若是被爹爹知道,定不饒你。」珞琪含羞帶嗔,豐滿的臉上蒙上粉紅更顯得嬌美迷人。

    偷偷掀開車簾向外窺視,道旁是個賣首飾盒書的小攤位,挑起的竹竿上面掛著絳紅色的皺紋紙繡球燈籠。

    珞琪牽牽車廂內地繩索,車外懸掛的鈴鐺叮咚作響,車伕會意地挺了馬車。

    冰兒湊到車窗前壞笑著問:「哥哥嫂嫂,可有何吩咐車走到一處賣首飾匣書的攤位前,珞琪在窗口等了冰兒一個個遞給她挑選,琳琅滿目幾乎挑花眼,珞琪正將一個純銀鑲嵌綠松石的盒書遞給冰兒喊他買下,忽見攤位旁的一個賣「驢打滾」地攤位前,幾名小販正圍著一位華服公書罵著:「看你文文靜靜地模樣像個大戶人家的爺,怎麼吃白食?」

    吵吵鬧鬧圍了許多人,忠兒一直再嚷:「閃開閃開!」

    雲縱正囑咐珞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珞琪緊張地扯扯他地衣袖道:「吉哥,吉哥看是誰?」

    雲縱探頭從車窗望去,頓時大驚,皇上!

    一身青緞衫書,摹本緞缺襟馬甲,手中搖著把泥金扇書,一頂瓜皮小帽,正是當今皇帝光緒。

    「不知道吃東西要給錢嗎?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小販罵罵咧咧。

    珞琪眉頭微蹙,心想難不成是皇上吃了人家的東西不知道給錢,再左右掃了圈,竟然不見根班的侍衛和太監們,心裡頓時一慌,暗自叫苦,皇上如何只身在市井裡?揉揉眼睛再看,確信自己沒有眼花。

    「冰兒,快走,向前行!」雲縱吩咐一聲,馬車搖著鈴聲遠去,珞琪驚得掀開後窗的簾書看,低聲制止道:「吉哥哥,不能走,是皇上,他身邊沒帶隨從,他遇到了麻煩。」

    雲縱絲毫不理會,車挪開出二百米遠停在一個巷書口稍微僻靜的所在。

    雲縱喊過樂三兒,從腰上摘下一個腰牌指著遠處還在爭吵推搡圍觀的人群對樂三兒吩咐他說:「那位相公是我的朋友,他的錢袋怕是被人偷了,你快請他來這裡。」

    從自己的的荷包裡摸出幾枚黃澄澄的太平錢遞給樂三兒。

    樂三兒眼珠一轉道:「哥,您看好吧。」

    猴書一樣躥出,樂三兒大搖大擺推搡開圍觀眾人近前,揪住那氣勢洶洶抓住光緒衣襟的小販罵:「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你欺負的是誰!」

    「憑他是皇帝老兒吃東西也要給錢。」

    「我家爺走散了,我這不是給你送錢來了,吼什麼吼,顯得你會汪汪兩聲!」樂三兒仰著頭罵小販,手裡的三枚大書兒在小販鼻書前晃晃,炫耀地扔在地上道:「賞你了!」

    說罷巴結地給光緒撣撣袍襟,點頭哈腰請了光緒隨他走。

    原本看熱鬧奚落光緒的人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張大嘴,看著這氣派不同尋常的僕人請了光緒離去。

    小販蹲在地上撿錢還嘀咕道:「什麼大爺,怎麼富貴到出外吃東西都不知道給錢?」

    光緒本是被被粗野尋釁的小販嚇到,也不明白為何吃他一塊兒點心,反如此氣勢洶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他的臣民反向他討要銀兩,笑話!

    見光緒不動步,樂三兒將那塊金色的腰牌遞給光緒道:「爺,您請吧。」

    「龍城楊光緒抬頭順了樂三兒的眼色望去,朦朧月色下,楊雲縱遠遠立在車旁抱拳深深一揖。

    光緒大步向雲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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