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 正文 第三章 逐鹿吟 卷十 子午凝魂9
    直呼其名不禮貌,谷昭也不能再裝糊塗,靈機一動道:「那好,歆怡姑娘,咱們說定了。眼下,谷某處理了這具屍體後,得抓緊去李茂府救下李生才是,那個李生為人極好,還有恩於我師兄妹,我豈能見死不救?我師妹就交給姑娘了。」

    白歆怡點頭答應,小翠早被谷昭點了昏睡穴,是他二人不想讓人心的險惡給純真的小翠姑娘心裡蒙上陰影。谷昭扛起李材屍體,凌空點開了小翠的穴道,然後便消失於茫茫夜色。跑到城外樹林,簡單找個土坑埋了,四周狼嚎不斷。谷昭道:「這裡有很多你的同類,倒也適合你。」說罷,施展輕功,按照白歆怡的指點不久便來到李府。

    這個李府果然不同凡響,單單一扇大門便不輸於谷昭見過的任何豪門世家。谷昭輕身躍至牆頭,李家大宅佔地千畝,屋宇連成一片。環繞中心是個小湖,一應的亭台樓榭,樣樣不缺。上面掛滿了燈籠,深夜也是一片光明。由於發喪,到處是白色的冥器和數不勝數的招魂幡。湖心便有一座紙糊的龍舟,上面燃著七十多根粗蠟,彰顯著死者的年齡。湖對畔似乎是後宅,沿湖東側,許多手持火把燈籠的家丁在來回巡查。區區一個民宅,防範絲毫不遜於王府。谷昭算了下距離,施展輕功從湖上躍過,到了中間一踩湖心的紙糊龍舟。那龍舟只是輕輕一晃,谷昭便已借力再起,輕身落至對岸。正好避開東側眾多守衛,來到一溜昏黑的住宅。谷昭感覺不像是主人的住房,於是,躍上屋頂。往前再瞧,前面竟又是一個空闊的場地,大小不遜於前院,似乎是主人家的花圃,只不過季節不適,並無鮮花綻放。谷昭憑借經驗猜測一般有花圃的地方,便是主人的臥房。谷昭躍過空地,再登上屋頂,後面是個四合院。隱約看到對面屋有一絲光亮,而頂上有一個黑衣人,正在向下窺視。谷昭心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輕身上前,遙遙一指,便將那黑衣人點中。黑衣人就勢癱倒在屋頂,驚動了屋內人。門一開,一個婦人探頭探腦。谷昭輕輕一閃,婦人只覺身旁刮過一陣小風,急忙關上屋門。一轉首,卻見谷昭立在面前,嚇得才要發出一聲呼喊,已被谷昭摀住嘴巴。谷昭輕聲道:「大嫂,難道忘了在下嗎?」

    那婦人急忙定睛看了谷昭,終於想起在路上曾載了他一程的陌生人。遂使勁擠擠眼睛,谷昭放開婦人。婦人道:「你不是那為了救女兒去找白神醫的趙老弟嗎?」

    谷昭道:「大嫂好記性,在下今夜來此,實在是得知了一件人命關天的大事。」

    遂將李材和李茂狼狽為奸之事簡略一說。那婦人半信半疑,谷昭往頭頂一指,婦人舉蠟燭照去,原來屋頂早被掀開一條細縫。正是屋頂黑衣人監視之用。婦人方知自己早被監視,又一想,人家半夜三更前來通知,圖的什麼呀。遂完全開始相信谷昭,急道:「哎呀,我那當家的今夜守靈,他自己一人難保不遭毒手?」

    谷昭問清他在哪裡守靈,閃出門去。這是西廂房,往東三十丈距離,便到了李老爺子生前居住的院子,此刻設成靈堂。屋裡屋外掛滿了紙制冥器,風一吹,嘩嘩啦啦的響。

    這倒也是極好的掩護,谷昭幾個閃落,在黑影中潛行,不一刻,便進入靈堂。靈堂極為闊敞,正中擺著李老爺子的靈柩。李生跪坐在靈柩前,兩側依舊是紙糊的牛馬人車等白色冥器。谷昭正要上前說話,院外突然有人大喊:「抓賊呀,有賊。」隨即,幾十隻鑼同時響起,呼喊聲響徹雲霄。谷昭心想,奇哉怪也,好像小賊一來,便被幾百人同時發現一般,難道被點倒的屋頂放哨的黑衣人被人發現了?自己處境大大不妙。谷昭有種中計的感覺,這時,看見正廳左側有一個紙糊的護法金剛。比谷昭高出二尺有餘。谷昭來不及多想,一閃身便神不知鬼不覺地鑽到紙糊金剛裡面。悄悄在紙金剛胸前摳了個小洞,李生本來跪坐打盹,被嘈雜聲驚醒。急忙回首四顧。這時,一個五旬老者,來領十幾名家丁擁進靈堂。

    李生對那老者道:「大哥,外面為何如此喧鬧?」

    原來老者便是李茂,他正側對著谷昭,谷昭看不到他的模樣。那李茂道:「都四下搜搜。」那些家丁立即在靈堂內四處查看。谷昭忙將撕開的裂口,用手掩住,加上處在陰暗處,家丁沒看出蹊蹺。一名家丁道:「回老爺都查看仔細了,這裡沒有賊人。」

    李茂一揮手,眾人退出。李茂道:「賢弟呀,適才有人看見咱們府裡進了賊。為兄不放心你呀?特帶人過來看看。」

    李生道:「多謝大哥掛懷。」

    李茂道:「為兄身體不適,這些日子多虧了賢弟啊,讓你勞累了。」

    李生道:「哥哥這是說的哪裡話,都是一家人,幹嘛分得這麼清楚?」

    李茂嘿嘿道:「幹嘛分的這麼清楚?嘿嘿,既然你這麼說,那麼當年分家時,你幹嘛還帶走了我李家一多半的財產?」

    李生道:「這……哥哥說的是,不過兄弟認為,所謂親兄弟明算帳,家產自可分得一清二楚。但人情事故,骨肉親情,卻不必分得那麼明瞭。」

    李茂道:「哼!說得輕巧。當年你拿著大把的銀子跑到潮州去享福了,卻留下我一人守著李家的家業,這些家業搬不動,挪不走,不能當錢使,不能當飯吃。賣掉吧,老頭子還不讓。哼哼,這些年可難為死我了,老爹真是偏向你啊。」

    李生道:「哥哥怎能這麼說,當年分家時,我李家最盈利的制綢廠爹爹便分給了你,兄弟拿到的多是些沿街店舖。後來,弟走時還折低價給了哥哥。為此事,賤內至今還埋怨兄弟呢。弟弟不計較,不就是為了兄弟和睦嗎?」

    李茂突然暴躁道:「你左一口一個親情,右一口一個兄弟。今日,就當著這個死老鬼的面,咱們理論理論,當日到底誰佔了誰的便宜。」

    李生見李茂對亡父不敬,一時也有些氣憤不平道:「你竟然對亡父如此不敬,那好,咱們就把多年來憋在肚子裡委屈理論清楚,看看到底是誰得了便宜還賣乖。」

    李茂道:「好說,我問你,咱家除了制綢廠外,還有幾處產業?」

    李生道:「五店十三鋪。」

    李茂道:「你得了幾處?」

    李生道:「三店十鋪。」

    李茂道:「哼,也就是說,我只得了二店三鋪。你自己掂量掂量哪頭重,哪頭輕?」

    李生道:「可是,大哥你得了制綢廠。當時,單單制綢廠的月入便足以頂我那三店十鋪,哥哥,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茂道:「胡說!制綢廠現今早已不姓李了,我經手之後不到一年,金陵先後開了四家綢廠,咱李家制綢廠家什破舊、工藝落後,自然爭不過人家,漸漸地連一匹綢子都賣不出去,我只好把制綢廠作價賣了。」

    李生道:「那是你經營不善,你為何不將綢廠改造,我李家的綢廠享譽中原數百年。豈能為了這一點挫折,便一蹶不振,你遍賣了祖業,父親竟能答應你?」

    李茂道:「說得輕巧,改造?你走時,將家裡的錢財全都帶走了,我拿什麼改造?」

    李生聞言,自覺有些理虧道:「可你為何不跟弟弟通個信,弟弟安能對祖業棄之不顧?」

    李茂緩緩踱到靈柩旁道:「這些年來,老死鬼為了這事終日對我漫罵不休,但他卻不想想,這些年我養著五百多人的一個大家子,要是光指望那些盈虧參半的店舖過日子,早就餓死了。還不多虧老子有其他生財之道,老不死的就知道個罵、罵、罵。哼哼,你猜後來怎麼著?」

    李生看著李茂猙獰的嘴臉有些害怕道:「大哥你……你怎的了?」

    李茂道:「後來,他躺在這了,哈哈……」

    李生道:「你……你怎能如此對待爹爹。」

    李茂道:「聽說,你那老不死的岳父也才死,你已然完全接管了他的產業?」

    李生道:「是。」

    李茂道:「那太好了,老子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你只有三個女兒,你的家業該著由我接管。」

    李生道:「可是……弟弟仍然健在,憑什麼讓你接管?」說完,才體會出李茂的意思。驚呼道:「哥哥你……你難道……別忘了咱們可是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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