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海逐流 正文 第一章 滄浪吟 卷六 參王爭霸 3
    谷昭明白了,怨不得這麼多人在此聚集,進退維谷。很多武林人士本欲魚目混珠,但又怕進去答不對題,白挨鞭子。退吧?千里迢迢趕來,無功而返,心有不甘。

    金老頭繼續道:「不過歏善大將軍,為人敬重英雄。他不拘一格,在文過的基礎上,又增加了武過。」老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谷昭,手指著關頂道:「這武過嗎,你只需憑借自身本領,闖過關頂,以後便不再為難於你。」

    谷昭仰首凝望關頂,心裡琢磨: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單憑壁虎游牆功能攀上關頂的,也不乏大有人在。但是上面五百黑旗射手可不是吃素的。自己若憑武功硬闖,雖小有勝算,但是綠笛兒卻是萬萬過不了關的。

    金老頭繼續道:「一個時辰前,便有兄弟二人憑武功硬闖,結果攀到中間時,只有二名黑旗射手出箭。並未射其要害,但自十丈高處墜落,早已摔死。」

    谷昭道:「那文過可有人通過?「

    「但凡進去的人,答不對題的便在關頂被抽五十大鞭,為怕洩題,然後關押在關底,直到撤關時才放人。」

    這時,關上人頭攢動。一名壯漢被五花大綁,束於關上垛口旁的木柱。一名紅袍軍官手執長鞭,刷地一鞭。那人上衣立時被劈作兩截,一條血印長可及尺,皮開肉綻。老者唉歎了聲,閉上眼睛道:「你看到了,一鞭就已至此,沒有人能挺過五十鞭。」

    綠笛兒早已嚇得不敢再看。但見抽到二十餘鞭,行刑紅袍人,用手觸了下那人鼻息,一擺手做了個已死的姿勢。過來兩個士卒,將人從木柱上解下,用力一蕩,自城牆上直接投下。眾人紛紛避讓,喝罵不斷,顯然驚怒交加。一時沒人敢再去闖關。谷昭怒甚,心道:此人若是未死,豈不也活活摔死了,身為官府,竟然如此草菅人命。

    城上紅袍人手持血紅的長鞭,立於城上哈哈狂笑道:「哪個還要闖關?」他本以為,殺一儆百,下面人會膽寒散去。

    陡聽,一聲斷喝:「趙某要試試。」

    這一聲吼,有如春雷炸響,迴盪不絕,正是谷昭。他生平最看不慣仗勢欺人,草菅人命。被紅袍軍官氣得一時失控,張口叫戰。谷昭話一出口,才想起綠笛兒。愧疚地看著她道:「姑娘在此稍等,在下闖關試試,若能闖過,便想法把姑娘接近去,谷某實在是沒把握,所以不能帶姑娘一……。」孰料,話未說完。綠笛兒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城牆上紅袍將軍一聲喝罵:「又來個不怕死的,放吊籃。」

    谷昭不忍再看,一狠心,急忙奔向吊筐。綠笛兒在身後大喊一聲:「我也要闖關。」說罷,跑至谷昭身側。

    谷昭急道:「姑娘不可意氣,谷某絕不會丟下姑娘,待會我伺機行事,定然……」見那綠笛兒杏眼圓睜,怒視自己,好似有兩團火焰在瞳孔間燃燒。忙把後面話嚥下,心中七上八下,喜憂參半。喜的是有個願同自己,共甘苦共患難的紅顏知己。憂的是,綠笛兒倘若有個閃失,豈不全是自己衝動造成?

    此時已不容多想,吊籃足夠容納二人。待二人站定,上面士兵絞起轉盤,吊籃冉冉升起,不一會兒便升至城牆一大半。突然,絞繩一鬆,吊籃急速下墜。眼看離地不及一丈時,嘎然止住。吊籃本來狹促。綠笛兒嚇得花容失色,失聲驚叫,一把抓住谷昭肩頭,兩眼緊閉。谷昭大風大浪見得多了,到沒如何,但肩頭被抓生痛,強忍著不吭聲。城上搖籃士兵,嬉鬧作一團。不一時,吊籃又自冉冉升起。升至中途又突然一次下墜,綠笛兒再次失聲驚呼。頭直接抵在谷昭胸口,谷昭但覺幽香直逼心扉,不禁心神恍惚,反倒忘了危險。他知道上面士兵故意搞惡作劇,有驚無險。正要安慰綠笛兒,突覺左臂劇痛。原來綠笛兒右手不自禁緊抓谷昭左臂,五指深陷,已經掐出血來。谷昭低頭看去懷中伊人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臉頰上淚痕未乾,我見猶憐。顯然綠笛兒被嚇壞了。而上面軍官仍自鬧個不停,登時大怒。等到吊籃升至大半,士兵門又齊撒手。不料,這次絞繩並未拉直。下面傳來一片讚聲。俯首一看,但見吊籃緊貼城牆,就跟粘住了一般。原來谷昭瞅準吊籃一鬆,立即運起十成內力,將鐵打的參鏟貫入城牆。把吊籃牢牢掛住。士兵們一時驚呆,谷昭道:「姑娘得罪了。」一把抱住綠笛兒,腳尖用力,縱身一躍,翩然飛上城牆。

    士兵大嘩,那紅袍將領遙遙就是一鞭,也沒見谷昭躲避,一伸手便擒住鞭梢,隨手一抖,鞭子斷成數斷,紅袍將領手裡只剩鞭子柄。紅袍將領知道遇見高手,忙上前道:「好漢身手不錯,請跟我來。」

    此時,綠笛兒驚魂甫定。放開谷昭,但見指甲帶血,俊臉羞紅一片,羞態可人。旁邊士兵看得直嚥唾沫。二人隨紅袍將領走進城樓,來到一個寬敞的大廳。周圍站滿武將,正前方一張虎皮地毯,後面是一把紅木闊椅。廳中有張八仙桌,上面扣了三個錦盒。

    只聽門外高喊:「大將軍到。」眾兵將齊齊肅首。

    一陣腳步雜踏,進來十餘黑甲侍衛,眾星捧月般擁著一位錦袍玉帶的闊臉長髯的中年男子。男子手捋長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終於來了個武林高手,怎麼不去武闖啊,好叫本將軍見識見識中原武林高手的風采。」隨即,一瞥眼看到綠笛兒,登時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原來帶有女眷,嗯,這女子可是你的妻子?」

    綠笛兒更羞,正要說話。

    谷昭一使眼色制止,抱拳搶道:「正是賤內。」原來谷昭早已想明,如果說是夫妻,或許可以一同闖關。若說不是夫妻,對方萬一要他們分開闖可就麻煩了。綠笛兒冰雪聰明,立時也想通此節,螓首低垂,不再作聲。心裡卻美滋滋的,一時恍然。

    那紅袍將軍忽道:「大膽草民,見了大將軍為何不跪?」

    那闊臉將軍果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名將歏善。歏善大手一揮,「哎,對待豪傑豈可等同對待草民,繁文縟節,一律免去。」繼續道:「你二人此來,難不成也是為了參王?你可知朝廷已經下令,不論是誰挖到參王都必須上交,否則格殺勿論。」

    谷昭道:「正是,愚夫婦採參十餘年,從未見過五百年以上的人參,更別說萬年參王。此番不為擁有,但求一睹參王風采,心願足矣。」

    「嗯,要求到是不高,就像一個嗜酒如命的人,誰不想嘗嘗百年的杜康,實在嘗不到,聞聞亦可也。哈哈哈,待本王得到參王,到是可以滿足你這小小要求。本將軍眼下也正在招募一些採參高手,這幫子毛手毛腳的士兵,殺人喝酒在行,要他們去伺弄人參,卻不堪一用。萬一碰掉個鬚子什麼的,那珂鐸老兒,豈能與我善罷甘休?全都得—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樣子嬉皮,綠笛兒此時心情大好,見狀忍不住撲哧一樂。歏善仔細打量綠笛兒會兒,看的綠笛兒頭又低下去。

    歏善哈哈大笑,忽然面容一肅:「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蒙騙本將軍,你們絕不是夫妻。」

    二人大驚,谷昭不知何處被看破,聞言內力暗聚於掌心,準備隨時發難,緊急關頭護著綠笛兒衝出關去。

    歏善繼續道:「但你們日後必是夫妻,若有那一天,可別忘了請本將喝喜酒啊。」

    谷昭笑道:「大人怎看出來的?」

    歏善道:「那太簡單了,你身穿我金人服裝,這可人兒卻身著漢人服裝,須知我祖宗遺訓,金漢不得通婚。你們粗心大意,身份一目瞭然,還敢冒充夫妻。哈哈哈……」

    谷昭暗道:大意。原來他入關以後身上衣服早已破爛不堪,索性買了件金人衣裳。這歏善不愧驍勇善戰的名將,觀察細緻入微。怨不得李維對犯境倭寇不屑一顧,卻常說金人才是明廷最大的敵人。

    「大人明察秋毫,草民好生欽佩,草民前些日子身陷囚籠,多虧這位姑娘相救,是以一同逃至關外,不想聞聽參王現世,忍不住好奇便也來此湊個熱鬧。」

    歏善剛才瞧見谷昭吊籃顯露神威,有心收納,所以以禮相待,未加怪罪。此時笑道:「趙老弟,看參是要付出代價的,倘若你答不對這三道題,恐怕便要吃那五十嗜骨鞭。那鞭子可非同尋常,就是一流武林高手也吃不消的。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完全答對這三道題,你可要三思。」

    谷昭早已鐵了心:「草民甘願一試,請將軍出題。」

    歏善道:「不忙,你既然從中原過來,本將軍先問你個問題,你可認得中原名將李維?」

    「這個……小人一介卑微草民,如何能結識當朝權貴?」谷昭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先謹慎回答。

    谷昭越是謙虛,覲善越覺的他是個人物,心道:就憑你這身手,焉能是無名之輩?遂問道:「那你總該聽說過吧?李維這人帶兵,跟本將軍一比,可有高下之分?」

    谷昭環顧左右,見黑旗兵軍容肅整,甲冑鮮明,鬥志昂揚,一看便知黑旗箭手具有第一流的戰鬥力。而李維沒有自家軍隊,中原朝廷向來不許將領私自擁兵,都是哪裡有戰事,便派將領前去。將領乍去,當務之急便是收服軍心。好讓自己軍令節度有方,能夠上貫下達。通常短時間做到這一點便已經不易,再抽出時間按自己要求練兵,費時費力。如果雙方持久戰,則主要考驗將領才識。若是和歏善這種家軍發生突發戰爭,戰鬥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定然有敗無贏。谷昭雖這麼想,但卻仍裝作不識的樣子,道:「傳聞李維將軍治軍有方,加之本身深諳文韜武略,和將軍並稱當世南北兩大神將。」

    歏善見谷昭誇獎,哈哈大笑:「多謝誇獎,本將今生願望便是與那李維一戰。好了,你們開始闖關吧。參奴何在?」原來,遼北盛產人參,人人皆愛吃人參。而用參不同於吃飯,是極為講究的,吃多了有害無益,吃少了或是時機不對,都有可能白白浪費。為此,金國皇宮內專門設有參奴一職,專門來侍候主子們用參。條件是參奴必須精通參道,進宮前還得跟太監一樣,先被淨身。所以,參奴是特殊而又稀缺的職業,整個金國皇宮也沒幾人。此次,覲善為了挖參,特把宮內的參奴借出來一個。

    聽到覲善發令,一個雜役打扮的下人從後走出,面色蒼白,表情呆板,若不是偶爾眼神靈動,綠笛兒還以為他是具殭屍。參奴走至第一個錦盒前側,道:「二位,請看此盒。」說罷,將盒蓋打開。但見木盒內,放著五隻小參,似乎剛剛挖出,根部包有泥土,葉子鮮綠。

    只聽那參奴道:「第一問,這幾隻山參的參齡?」

    谷昭拿起第一枚細看,但見人參頭上有一枚五片小葉復葉,如巴掌形狀。谷昭不假思索道:「此為巴掌。」

    參奴點頭。

    谷昭隨即又拿起第二枚山參,但見參頭上三復葉。便道:「此為燈檯子。」

    那僕人點頭。

    谷昭拿起第三枚人參,見有四枚復葉,谷昭道:「此為四品葉,五年參齡。」又拿起一隻兩片復葉的人參,道:「這是二甲子。」

    歏善不懂參道,不解地問:「本將是考你參齡,你說什麼巴掌、燈檯子、二甲子的……」

    參奴道:「稟將軍,兩年生的人參稱巴掌,三年生的俗稱二甲子,四年參稱燈檯子。」

    歏善急忙揮手,窘道:「繼續繼續,本將多有打擾。」

    谷昭拿起最後一隻參,數了數就六片復葉,綠笛兒小聲道:「以此類推,應該是六年生的六品葉吧?」參奴聽到綠笛兒說的話,眼睛又亮起,目光灼灼地盯著谷昭,等他回答。

    谷昭點點頭,正要回答,一抬頭見那僕人眼含異彩。心中猛地咯登一下,暗道:不對!絕沒這麼簡單。觀葉識齡是最簡單的採參人的學問,緣何能難住那麼多採參人?心下狐疑,翻過人參,細細一瞧,但見蘆頭上隱約可見許多脫落的葉基殘痕,仔細一數,心下大快。道:「此乃十一年參。」那參奴一愣,沉吟片刻,用力一點頭。

    歏善大手一拍,道:「好,有點學問,開始第二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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