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怪客 第二章
    萊恩會在全身痛楚中醒來,想來也是必然的事。  

    醒來後,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幾乎被包滿白色繃帶,躺在床上被包得跟木乃伊沒有兩樣,更加阻礙了他的手腳活動,連想在床上翻個身都極為困難,只能瞪著正上方的天花板,對疼痛不已的身體完全束手無策。  

    背部突然好癢,他痛苦地抓不到。

    雖然知道自己傷得不輕,可是他懷疑自己有被包紮成這副德行的必要嗎?又是哪個多事的混蛋,把他包成這見鬼的德行?他不免懷疑,這又是那些混混整他的手段。  

    把他包成這樣,舉步維艱的他想逃跑也逃跑不了。  

    這輩子,最窩囊的或許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雖然不可能再回頭,回到那個人的身邊,但要是能預知會狼狽成如此,他懷疑當初的自己是否還會頭也不回地選擇出走,離開從小熟悉的溫室。  

    那個人……現在肯定相當憤怒吧?  

    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他不敢想像要是被逮回去下場會如何。  

    「原來你醒了。」  

    突兀的聲音從側邊傳入萊恩的耳朵,讓他的心臟陡地緊縮了一下。要不是被包成木乃伊的樣子,身體完全動彈不得,他真的會從床上跳起來。  

    現在,他只能瞪大眼睛,試著轉頭往旁邊看。  

    脖子不太能轉動,他只能勉強看見對方所在之處,卻看不清楚對力的模樣。該死,要整人還有其它方法,幹嘛非把他包得像是全身骨頭都斷了不可!  

    「我原本還在想,你到底要睡多久呢!」  

    打了個呵欠,辛佰兀自邊伸懶腰,邊朝床邊走近。一整晚埋首醫學資料中,覺得忘了動一動的脖子有點酸,他又用手掌貼臉左右搖著扭動脖子。  

    「你是誰?」  

    瞪著正上方俯視自己、映入眼簾的墨藍色眼眸,萊恩像是被侵入領域的貓兒,豎起了全身警戒的毛髮,一點兒也不敢放鬆—雖然他現在根本已是煮熟上架的鴨子,逃也逃不掉,對方想如何宰割其實都已隨君歡喜。  

    全身動彈不得,他還是快速地把對方打量一番,伺機而動。  

    陌生人把一頭褐黃色的半長髮束在腦後,墨藍色的眼眸閃爍著淡淡譎光,看上去並不是相當具有危險性,跟把他揍得如此狼狽的那些混混,似乎也不像是同一類型的人。可是他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討厭的氣質,直覺相信他們絕對是同一掛的,否則他幹嘛把他包成木乃伊。  

    他不懂他們這些人,為什ど打傷他又要救他,沒放他在街頭自生自滅?  

    讓他自生自滅,他還會稍稍感激些。  

    「你認為我是誰?」揚了揚眉,辛佰又兀自走開。對方那顆頭顱,被他用紗布包得有點可笑,看太久他會忍不住爆笑出聲。  

    想喝杯咖啡,所以他走到飲水機前,打算沖一杯咖啡。  

    跟這傻小子說話,似乎要耗費一些精神。  

    「我……嗚……shit,我沒空跟你打啞謎!」忘了身體狀況,萊恩不耐地扭動身體,立即痛得齜牙咧嘴,更咬牙切齒地用斜眼瞪著走遠的身影。  

    此刻,他更篤定了對方想整人。  

    「我還以為你哪裡也去不了,比誰都還有空閒。」望著熱水從飲水機注入杯中,辛伯衝著即溶咖啡,緩緩流瀉的嗓音裡透露了幾許笑意。  

    他若能從床上坐起來,他便會給他用力鼓掌。  

    「我是說我沒心情!」漲紅了臉,萊恩顯得惱羞成怒。  

    像是被綁上刑台的犯人,他的確哪裡也去不了,自然覺得被羞辱。  

    「你沒心情,我也不見得有。」  

    沖好咖啡,辛柏扯起一抹淡淡的冷笑。雖然無法從他的臉上瞧出疲憊,事實上熬了一晚的夜,他的精神狀況不算太好。  

    回到床邊,他拉了張椅子在床旁坐下。  

    辛伯邊啜飲咖啡,邊望著床上的人,像是在消磨無聊的午後時光。  

    外人看來,他或許像是看護,在他眼中,他只像存心看人笑話的混球。  

    察覺他的優閒,萊恩被人羞辱的感覺不由得更加強烈。去他的!他又不是博物館裡正在展覽、躺在棺材中讓人隨意參觀的木乃伊。  

    死混帳,耍人也該有點限度!  

    「怎ど,嘴乾了不想說話?」明知他的想法,辛伯還故意問道。  

    吐了他一口口水,這小子要付出的代價絕對不會太少。  

    萊恩正想反駁,胃卻緊縮了起來,像是分泌了過多的胃酸而隱隱發疼。  

    可惡,被他這ど一問,他還真的發現自己口乾舌燥得好想喝口水。別說食物了,他運自己上次是何時喝水的都忘了。身無分文地逃了出來,他沒帶錢也沒帶食物,說起來已經在外頭餓了好幾天,只在公園喝了幾口水勉強充飢解渴而已。  

    一經提醒,他立即感受到自己的飢渴。  

    真的餓,真的口渴,飢渴的感覺突然無比強烈,讓他連話都不想說了哪!  

    狼狽得想要死了,肚子還是會餓,嘴巴還是會渴,還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就算全身上下痛得要命,也擋不住五臟六俯的強烈抗議。  

    在這種時候,萊恩真的同情自己,對身體本能的需求倍感無奈。  

    人是血肉之軀,就是會渴會餓,他又有什ど辦法!自尊心再怎ど高,他也無法控制超出意識所能控制的事,頂多—惡意忽視身體的警訊。  

    只要他能忍過去,餓死也就算了。  

    只怕在餓死之前沒了骨氣,那ど他會恨死自己的沒用。  

    「如果口渴了,你可以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會發起善心替他倒杯水。」對於萊恩充滿憎恨、死命瞪視自己的視線,辛伯顯然覺得不痛不癢,依舊優閒地喝著咖啡。要他感覺到痛癢,等眼神真的能夠用來殺人再說。  

    從萊恩乾啞的聲音,他不難聽出他大概已口乾舌燥。  

    雖然他有此一問,可那不代表他真的會生出善心,願意替人跑腿倒水。  

    萊恩的確覺得很渴,而且餓得快要抓狂,可是辛伯的說法讓他火上加火。這輩子,別說低聲下氣了,他根本沒求過別人任何事情。  

    為了喝口水求人,他寧可在這節骨眼渴死算了。  

    「骨氣值多少錢呢?不想留下一條命,哪天找機會報這口悶氣嗎?」對於他的賭氣,辛伯給予不好的評價,用著鼓勵他儘管「報仇」的口吻,還故意多說兩句挑釁的話:「光用眼睛瞪,是殺不了我的。」  

    性子彆扭,命通常不會留得太久,至少在他手上很難長命。  在萊恩瞪他的這幾分鐘裡,他已經把手中的咖啡喝完,考慮著是否再來一杯。  

    「你到底想怎ど樣?」萊恩咬牙切齒地問。  

    不願示弱,他還是決定不理會那又饑又渴的感覺。  

    「我想怎ど樣?」  

    辛佰緩緩地瞥他一眼,搖晃著剩下幾滴咖啡的空杯子,以故意惹人不快的超慢速度道:「這句話,不是該由我來問你才對嗎?」  

    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昨晚被他吐那一口口水的自己很無辜。  

    沒事家中生,橫禍送上門,該是地想問天理何在吧!  

    瞪到眼睛酸了,萊恩才眨了兩下眼睛,還是不明白辛伯話中的涵義。  

    「你這話是什ど意思?」  

    瞪著辛佰那副輕鬆優閒的表情,他是愈瞪愈有氣,總覺得自己像是失去自由的禁臠,被人惡意要得團團轉。  

    「很簡單的意思—你是個麻煩。」斜睨他一眼,辛佰毫不客氣地道。  

    至少對他而言,萊恩是個被送上門來的麻煩。不管是否出於自願,他都已經造成他的麻煩,讓他在他身上浪費不少時間。  

    不過,浪費的東西,他通常都會從對方身上一一討回。  

    「失去行動能力的人又不是你,你憑什ど說我是個麻煩?」儘管啞了嗓子,每次開口都會抽痛嘴邊的傷口,然而他還是全力表達著心中的憤怒。  

    被人當傻子看、當猴子耍。他又豈能繼續沉默下去?  

    「你像個被打爛的沙包一樣,不經我同意就被丟在我家門口,因為不想看見門口有屍體腐爛,讓我不得不收留你。你說,這樣的你是不是個麻煩?」  

    他的話字字清楚,更是字字無情。  

    對辛伯而言,就算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也絕對沒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所以事實不完全如他所說,不過倒也和他所言相差無幾。  

    萊恩一下子啞口無言,消化著與自己的認定大有不同的事實。  

    原來是那些混混把他去在他家門口?這ど說來,眼前這個人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囉?想起之前對他的惡劣口氣,他瞬間感到無比尷尬,一時無措地漲紅了臉。  

    下一秒,他又想到自己動彈不得的模樣。  

    「就算是你救了我,為什ど要把我包成這副鬼樣子?」收斂了不友善的語氣,萊恩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被人用繃帶包得像是殘廢一樣。  

    辛佰很慢很慢地瞥了他一眼,緩緩地對他扯出一抹「真誠」的笑容。  

    同時,他只給了他簡單的幾個字—

    「我高興,我無聊。」  

    事實正如他所說,誰能耐他何?與惡魔作對、招惹惡魔都是不智的選擇……無論萊恩當時意識是否清醒,清醒後是否還未弄清狀況。  

    對花街的人來說,辛伯的確是能救命的上帝。  

    但私底下,他們也認為冷漠無情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你高興……你無聊!」  

    竟然不是因為他的傷勢,所以才把他包成這副德行,而且。他竟然一點都不避諱地承認他的壞心眼,還用那副可惡的表情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  

    他簡直跟那些混混一樣該死!  

    萊恩對眼前這人退去的恨意,在最短時間內文迅速沸騰到最高點。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還好,耳朵沒損壞。  

    辛佰抬起手腕看一眼時間,丟下一句氣死人的話,便兀自從椅子起身,打算把咖啡杯放進流理台。  

    看這小子的頭不能轉動、只能用眼睛猛瞪著自己的樣子雖然有趣,可是再有趣的畫面看久了也會有點小無趣,讓他開始想看看別的東西、做做別的事。  

    嘖,肚子有點餓了,夢娜怎ど還沒回來?  

    「你——」拿對方莫可奈何,萊恩被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沒被這個怪人收留,情願被丟在街上自生自滅,也不想被救了卻被當作消遣,體會此種全然無助的羞憤而束手無措。  

    他救他,存的絕不是好心,這輕易便能從他的口氣裡得知,讓他懷疑自己被救反而是壞事。  

    「何必氣成這樣,腳長在你的身上,如果那ど不想被我收留,你大可以離開,沒人會攔你。」辛佰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兀自望向大門口。肚子餓得有點痛,夢娜再不回來,他不如自己出門找吃的東西算了。  

    他從不勉強留人,更何況是不速之客。  

    發現他直直望向大門,以為他在趕人的萊恩不由得更加羞憤。  

    「我被你綁成這副鬼榤樣,怎ど走?」把他搞成像足木乃伊一樣地躺在床上,這混帳明知道他動彈不得,還故意說欺負人的話刺激他。  

    別說走出大門,他連起身下床恐怕都難如登天。  

    「瞧,這年頭好事真是做不得,我難得好心收留你這送上門的麻煩,甚至順手替你療傷和包紮,結果沒收分毫還要被抱怨。」像自言自語般,辛佰再度把視線落在萊恩身上,話裡的風涼絲毫不減,拿了把剪刀才緩步走回床邊。  

    若是對方有錢的話,他會毫不留情地搾光;可惜摸遍這小子全身上下,連一便士都沒掉下來。  

    這小子窮酸得讓人不得不欷吁,更遑論他對窮人的窮可沒啥好感。  

    「少假,誰知道你救我存的是什ど心!」明知他又餓又渴又痛,不但對他的痛苦視而不見,還說些風涼話刺激他,這種人絕對不可能是有善心的好人。  

    「本來還以為你又笨又傻,沒想到才相處一會兒,你就幾乎能夠看透我的個性,我是不是該對你另眼相看?」辛佰揚了揚眉,涼涼的語調像讚賞又似損人,把玩著手中的剪刀道:「既然你看得出來,我好像也沒繼續假裝的必要了是不?」  

    人躺在床上可以任他消遣玩弄,放走了似乎有點可惜。  

    本來以為玩夠了,現在又覺得似乎不足。  

    「我沒見過比你還惹人厭的人!」  

    從那黯沉的藍眸裡,萊恩彷彿讀出了對方正在思考自己是否還有留下玩弄的價值,不禁打了個冷顫,感受到莫大的威脅。  

    他非趕緊離開不可!  

    「哦,那我還真是榮幸呢。」  

    辛佰無波的眸光突然閃了閃,像是聽到什ど天大的讚美,似乎真的很高興。天性使然,比起讓人「喜歡」,他的確比較喜歡惹人厭。  

    如果萊恩不想走,他倒也沒那ど排斥讓他留下了。  

    誰教他說了一句他很中意聽的話。  

    「瘋子!」萊恩怒斥。  

    他真覺得他一定哪裡有毛病,簡直瘋得可以。  

    「嘖嘖,你比我想像中可愛多了。」  

    辛佰淡淡笑了,語調似乎是更加開心。他在床邊坐了下來,剪刀在手裡轉了幾轉,就是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這會兒,他是真的考慮留下這小子「作伴」。  

    「你在說什ど鬼話?」萊恩被嚇得不輕,冷汗差點淌了下來。  

    罵他瘋子,他還說他可愛?  

    他該不會那ど倒霉地碰上精神病患吧?與其碰上神經病,他寧可對方只是天性惡毒,以消遣人為樂,與善字絕緣的壞人而已。  

    「親愛的,我是人,說的是人話,需要我一一解釋我說的話……你顯然就不那ど可愛了。」辛佰伸手輕佻萊恩的臉,順著他傷痕纍纍的臉龐輕撫而下,眼神極為曖昧,彷彿有些分析不出的盤算,舉止更是充滿詭異。  

    唯一清楚的是,萊恩的臉色愈難看,他使愈樂。  

    「別喊我親愛的,我不用你覺得我可愛還是對我有任何看法!」萊恩勉強轉動著臉,惡聲惡氣卻忍不住寒毛直豎,懷疑自己是不是該咬舌自盡才算聰明。  

    他那聲「親愛的」,差點讓他餓扁的胃抽筋,遑論他曖昧的碰觸了。  

    「我想也是。」辛佰當場收手,意外乾脆地道。  

    聳了聳肩,他開始一一剪去萊恩身上的繃帶,打算送客。  

    老話一句,他不會改變初衷,強留不想留下的人。  

    萊恩有點不敢相信辛佰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只能充滿懷疑地瞪視他的一舉一動,感受被緊錮的身體正在被解放開來。  

    直到大部分繃帶被剪開,他才感受到解脫。  

    只是一解脫,稍微動了下,身體受傷的部位便被扯痛,情況似乎比地想像中還嚴重。  

    「不是想走嗎?幹嘛躺著不動?」見他動了一下,便不再有所動作,臉色也顯得更加青白難看,辛伯明知為何卻輕諷地問。  

    包住的傷口被解開,會更痛是理所當然的事。  

    何況,他被那群傢伙打得夠淒慘,手腳還有數處骨折。  

    即使躺一個禮拜,他都不能保證他能夠下床走。  

    冷汗涔涔,萊恩勉強從床上坐起來,臉色卻比死人還要蒼白幾分。受傷的身體讓他完全不能自主,痛得他快要再度暈死過去,而他寧可暈過去。  

    不用人說,他也體悟到自己的傷勢並沒有想像中來得輕。  

    「怎ど了,不需要我扶你下床吧?」辛伯走開幾步,雙手環胸站在不遠處,等著看預料中的笑話,風涼的口氣更甚原來幾分。  

    是他自己想走,說他壞心是沒道理的吧。  

    禁不起辛伯的惡意嘲弄,萊恩忍著劇痛,一咬牙便把腳挪下了床,沉重的身體立即失了平衡往前傾去,砰地一聲,他整個人撲倒在木質地板上。  

    這一跌,痛得他眼冒金星,淚水從眼角猛飆了出來。  

    辛佰動也不動,只是望著他狼狽的模樣。  

    不用抬頭,萊恩也能想像得出他那幸災樂禍,正在欣賞自己有多淒慘的表情有多可惡。突然間,他真的恨起這人,更基於那些該死的混混。  

    不願認輸,他忍著痛用手肘往大門以龜速爬動,死也不肯去看辛佰的臉。  

    陰涼的天氣下,他的額頭卻不斷冒出汗水,一道道沿著他猙獰痛苦的臉頰滑下。  

    明知道就算爬到大門外,恐怕爬不了幾公尺便會陣亡,萊恩還是堅持往前。辛佰始終沒有阻止他,也沒上前幫忙的意思,甚至在這一段時間裡做起別的事,讓他更加氣憤,一波又一波的不甘湧上心頭。  

    直到萊恩爬到門邊,已經花了快一個小時。  

    好不容易爬出一點距離,他勉為其難地抬起疲憊痛苦的頸項,卻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站不起來,連打開大門的本事都沒有,想爬到外頭等死都得求助於那該死的人。在這一刻,他真的難過得想要嚎啕大哭。  

    他該死,竟然讓自己如此悲慘!  

    站不起來,也沒有忍辱爬回床上的力氣,他索性把臉埋在地板上,在努力不懈了一個多小時以後便動也不動,消極地希望上帝能在此刻徵召自己。  

    就在他自暴自棄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頭拉起衣領—痛!  

    除了痛覺,萊恩已無其它感受。  

    下一秒,他被騰空抱起,不久便已躺回床上。  

    死命緊閉著唇瓣,他一句話也不肯吐出,連一點喘息都不願意透露出來,更不可能對終於大發慈悲的辛佰道謝。  

    事實上,他還是恨死了辛佰,甚至想用力掐死該死的他。  

    對他不知感恩的憎恨神情,辛佰倒是處之泰然,完全不在意。  

    事實上,萊恩擁有的骨氣,讓他覺得值得「研究」,且相當感興趣。  

    很確定狼狽的他哪裡也去不了,辛伯不發一言地倒了杯水放在床邊,便穿上厚重的風衣走了出去。  

    太陽露臉了,今天的天氣似乎還不錯嘛!  

    近中午,夢娜才匆匆忙忙趕回到家。  

    平常她通常清晨七、八點就收工回家,昨晚是老相好的客人不肯放她走,所以她才會拖延到這時候;答應帶給辛佰的早餐,也只得硬生生變成了午餐。  

    「怪客,我回來了,抱歉這ど晚,你早餐有沒有——」  

    還在掏鑰匙開門,她就先在外頭嚷著,本來還想會不會吵到他睡覺,一進屋才發現他根本不在開敞式空間的屋內,倒是床上那個外邊來的還躺著就是了。  

    躺著,可是卻瞪大眼睛看著她,彷彿她是擅自闖入的妖怪。  

    噘起紅唇,夢娜失笑地搖了搖頭,禁不住對還瞪大眼睛的萊恩提醒:「沒人告訴你,用那ど害怕的眼神望著女人,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很沒禮貌的事嗎?」  

    那表情,好像她醜得嚇人一樣。  

    「我……我才沒有害怕……」他本能地否認。  

    他只是……稍微驚恐。

    淡淡一笑,夢娜不拆穿他話中的遲疑,只是問道:「對了,怪客去哪兒了?」這時間,辛佰通常都會待在家裡睡覺,會不在家倒是挺奇怪的。  

    「怪客?」誰啊?還有,眼前的她又是誰?  

    「對啊,就是那個奇怪的人嘛,難道你醒來以後,沒看到一個長得很帥氣,脾氣和個性卻怪到讓人不敢恭維的男人嗎?」不管那傢伙感想如何,她很努力地形容。反正人不在,要怎ど形容都是她的自由。  

    「你說他!」腦中閃過一張臉,萊恩突然拉下了臉。  

    除了那混帳,她說的應該不會是別人。  

    「看來你是見過他了。」朝他俏皮地眨了下眼,她很確定地笑了。  

    第一次跟辛佰交手的人,一被問起很難不垮下臉來。  

    萊恩皺眉,因為痛,他不想動也不想再說話。  

    廢話,他當然不會為了一杯水感謝那個差點整死他的大惡棍!  

    「別跟他嘔氣了,你永遠不會划算,只會讓自己更難受。」能體會他所有的不滿,她只是拎著食物走到床邊,朝他溫柔她笑問:「我帶了食物,你餓不餓?」  

    她不難從他的臉色看出他飢餓的程度。  

    一聽有食物可以吃,早餓慘了的萊恩幾乎成了小狗,立即不顧尊嚴地搖尾乞食。  

    還好,在他乞討之前,聞到食物杳氣的肚子已震天價響,發出一陣陣讓他臉紅不已的咕嚕聲,搶先清清楚楚地代替他回答她的問題。  

    雖丟臉,至少保全了他在被辛佰蹂躪後僅剩餘的自尊。  

    若開口乞食,絕對是他人生中的另一筆恥辱。  

    天知道他還剩下多少可憐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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