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龍君 第五章
    夜色增長加濃,卻絲毫不影響奕族部落高漲的歡慶氣氛,余百座大大小小的帳篷前插著熊熊火把,把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紅。 

    在帳篷前用木柵欄圈起的空曠草地上,一臉期待的人們,把族長賽普從遙遠的山那邊帶回來的,載滿木材的馬車隊伍團團圍住,讚歎著、大笑著,很是興奮! 

    「哦,好漂亮的人!」 

    人們很快注意到族長身旁的兩位長相耀眼的青年,特別是身著一襲簡約白色長衫的男人,樸素的裝扮並未使他的容顏相形失色,反而像是一隻展翅的白孔雀,高貴而優雅。舉手投足都十分吸引所有女人的目光。 

    從年紀上看,他最多二十出頭,可眉宇間卻帶著一種無法言明的威嚴,讓人在讚歎欣羨之餘,卻又不敢冒然接近。 

    「角梟、傑婭,看我帶了什麼人回來?」賽普才安頓好卸貨的事宜,便帶著皇城貴客去見他們。 

    「什麼事?族長?」角梟正忙於解開一匹馬的韁繩,循聲回頭,毫無預警地瞅見那張漂亮的臉孔,心口猛地一驚,難以遏制的驚悚頓在胸口蔓延開來! 

    「角梟,好久不見。」郢仁帶著令人琢磨不透的微笑走上前,像久經重逢的好友般拍了拍角梟厚實的肩膀。 

    「啊!」感覺到那雙白皙如玉的手,緊貼在自己赤裸的肩頭上時,角梟不禁倒吸一口氣,這活生生的噩夢,讓他本能的產生逃跑的衝動,可是雙腳像被釘在地上似的,無法移動半寸。 

    「呵。」和角梟的反應截然相反,幾月不見,郢仁近乎貪婪地注視著角梟的一切,包括他在連續幾日的勞作之後,更加黝深健康的膚色,和皮襖裝束下無比健美的——他曾佔有過的軀體。 

    而站在郢仁身後的歐陽子鑫,驚訝的程度決不會比呆怔的角梟少,從皇上露骨的眼神中,他已然知曉眼前的男人,正是皇上口中的「朕相中的人」! 

    不知該怎樣形容,歐陽雖知道孿童在靖國並非新鮮事,而且皇城幾家大妓院的花魁都是男人來著,但這個草原漢子怎麼看都無法和皇城的美人連在一起。 

    他和皇上的氣質外貌完全相反,有一對炯炯有神的黑眼睛,一頭濃黑的發,一副道地的草原莽夫剛毅的相貌。而皇上則有一對無可媲美的藍眼睛,烏黑柔軟的頭髮,神祇般的俊美相貌。 

    「如若看中的不是外貌,那麼是……」歐陽開始留意起角梟的一舉一動來,也許他身上有什麼吸引人心的地方,否則怎能讓皇上這麼癡迷? 

    「果然像這位黃公子說的,你一看到他們,便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賽普誤會角梟的驚懼為欣喜若狂,他大笑道:「聽說你們在皇城的時候,受到黃公子和歐陽公子的不少照顧,這次他們來,我們一定要好好招待才是。」 

    「皇……」角梟眨了眨瞪大的眼睛,似乎仍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皇上竟真的來到了龍嶺。 

    「角梟,歐陽我一回想起大家在皇城遊覽的日子,就萬分地懷念,黃公子提議說趁這次到西域作買賣的機會,順道來探望你們,沒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奕族首領,實屬有緣哪!」歐陽眼見角梟想老實說穿皇上的身份,趕緊上前暗示道。 

    「歐陽?」別說遊玩、生意,角梟連對他這個人全無印象。 

    「對,正是在下歐陽子鑫,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罷?」歐陽趁機自我介紹。 

    「不,我……」對方突如其來的九十度作揖大禮,讓角梟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們就別客氣了。」賽普笑道:「傑婭這丫頭一定在前面張羅酒菜,雖然我們草原的野味不比皇城的美酒佳餚,但兩位公子一定要嘗嘗奕族的烤全羊及麥酒的味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歐陽鞠躬道。 

    「走,咱們去痛飲一番,不醉不休。」賽普盛情地帶客人往一座披著彩色花帳的帳篷走去。 

    「為何您會來這裡?」既然噩夢已成真,角梟唯有故作鎮定。 

    「關於這個朕不是早就回答過你。」郢仁看著角梟,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會以為一出皇宮,朕就拿你無可奈何了?」 

    皇上理所當然地反問,令角梟啞口無言,他到這時才醒悟那日在古春齋,皇上離開前的那抹冷笑,正是在嘲諷自己愚笨無知! 

    「黃公子,快些!這邊走!」賽普見他們沒跟上來,又回頭催請。 

    「好。」郢仁碧藍的眸子很快地掃過角梟擰起的眉頭,大步走開了。 

    角梟站在原地,臉色如泥濘般灰暗,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他很清楚現在自己是無處可逃,還牽連奕族陷入這無法預測的危機中! 

    而當郢仁獨自走向賽普他們時,他臉上傲然的神色,已看不見一絲痕跡,潛伏在他高貴臉龐上的,是遏止不了的詭譎微笑。 

    諾大的帳篷內,除郢仁和歐陽外,還有大約十來位奕族人,以族長為首位,席草墊而坐,面前的矮腳長桌上,擺滿了切成大塊的烤羊肉、牛肉,還有顏色艷麗的蔬果。 

    「來,來,乾杯!」 

    賽普拿著一個木頭酒瓢,從打開的酒桶內舀了滿滿的麥酒,也不等倒入杯中,便豪爽的飲下。 

    「好!」 

    眾人受其鼓舞,也紛紛效彷,舀酒喝,不出須臾,席間的幾個年輕人,都顯出醉態,隨著姑娘嘹亮的歌喉,跳起祝酒舞來,這手舞足蹈,搖搖晃晃的逗趣姿態,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越是熱鬧,角梟的席位就越顯得安靜,他就坐在族長、傑婭的對面,看著他們和所謂的「皇城賓客」互相敬酒,談笑風生。 

    顯然走快一步的歐陽子鑫,已把皇上微服私訪的事情,偷偷告訴傑婭,只見她以少女獨有的羞澀笑臉,低喚著:「黃公子。」 

    注意著「黃公子」的,不僅是角梟和傑婭,在熊熊火把的襯托下,郢仁絕色的容貌更是出眾,令奕族姑娘們怦然心動,頻頻把愛慕的視線投給他。 

    「角梟,瞧那兩位京城弟兄一來,就把咱們的姑娘都唬倒啦!」一個醉醺醺的青年,爬到角梟的席位上,不滿地抱怨。 

    「得了!阿薩,是你不及人家有魅力,而且你也不及角梟有一身的好本領,姑娘為何要看上你呀。」另一個青年笑著插話道。 

    「咱是不如角梟,在馬背上咱可是輸得心服口服的。」阿薩把酒杯遞到角梟面前,敬道:「明日是馴服野馬的比賽,不用說,一定又是你贏,今晚喝酒權當是提前慶祝!」 

    「你喝醉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角梟輕推開酒杯,在奕族村寨,誰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一杯倒」,所以鮮少有人對他灌酒,一是覺得無趣,二是免得他醉了,身體不適讓族長怪罪。 

    「他的酒量可不行,不如我替他乾一杯。」陌生卻十分動聽的嗓音,在他們頭頂響起,眾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原來是「黃公子」。 

    「你怎麼知道角梟的酒量差勁?」阿薩見是他,頓時沒好氣地說道。 

    「因為……」郢仁漂亮的藍眸,瞄向角梟:「我與他共飲過一次。」 

    「共飲酒?」角梟感到困惑,他何時跟皇上喝過酒?但郢仁邪氣的眼神,讓他的腦海裡迅速浮現那晚,皇上口對口地,強迫他喝下白玉酒的情景。 

    腦袋轟地一響,角梟的臉紅到了不能再紅的地步,他既羞又惱地哆嗦著嘴唇,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哈哈,看來角梟不勝酒力,已是眾所皆知了啊。」另一個青年爽朗地笑道:「阿薩,咱們就和這位黃公子比試比試,怎樣?」說著,他指了指面前尚未開封的一大桶麥酒。 

    「比就比!」阿薩挪了挪身子,蠢蠢欲試,在青年打開酒桶,舀出一瓢酒來時,角梟卻突然奪過酒瓢,二話不說,仰脖喝下。 

    「角梟?」阿薩他們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咳、咳。」喝得太急,酒氣嗆到了他,角梟拚命忍下想吐出來衝動,並大力地抹乾嘴巴上的酒液,倒轉酒瓢遞給皇上。 

    「呵,好酒量嘛。」郢仁笑了,照樣在酒桶裡舀了一瓢,咕咚地灌下。 

    「今日不醉非好漢!」看了這情形,阿薩也來勁了,接過酒瓢,猛地灌了許多酒。 

    一時間,四個男人,就坐在酒桶前喝起酒來,嘩啦啦地舀酒聲不曾間斷。 

    隨時間地推移,長老們都已經酒足飯飽地離席了,剩下的族長和年輕人,依然在談天說地。 

    為緩和酒氣熏天的氣氛,帳篷六面的幕布,被掀起了三塊,視野一下開闊許多,天空中一顆顆亮閃閃地星斗,鑲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輝的寶石。 

    郢仁望向星空,深吸了一口氣,以緩解週身燥熱的酒氣。 

    在他的身旁,躺倒了兩個酩酊大醉的青年,他們口齒不清地嚷嚷著:「乾杯!」、「我沒醉,我還能再喝!」還間雜有打鼾的聲音。 

    在郢仁的對面,是靠著木桿子而坐的角梟,他臉色通紅,眉頭深擰,一副顯然很難受的模樣,但並沒有完全醉倒。 

    見四下無人注意這邊,郢仁起身,靠近角梟:「足足喝了一個時辰,竟然沒倒下,你總是讓朕感到意外啊!」 

    「哼。」角梟抬起頭,黑眸氤氳地瞪著皇人上,並未掩飾心中的不快。

    「你這眼神。」郢仁抬手扣住角梟的下頷,拉近他:「會讓朕想做你非常討厭的事。」 

    角梟聞言一驚,但因醉酒而頭暈渾身無力的他,無法抵抗皇上愈來愈接近自己的臉孔,只得恨恨地咬著嘴唇。 

    「你的帳篷在哪?帶朕去。」就在兩人的嘴唇快親密地碰到時,郢仁放開了角梟,站起身,不管男人的怒視,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拖起身。 

    這幾乎是被皇上攬入懷中的親密姿勢,使角梟倍感侷促,但聖旨難違,他邁開不穩地步伐,往前走去。 

    角梟居住的淺灰色帳篷在較為偏僻的草坡下,雖然面積不大,但與其它的帳篷隔開了一段距離,平日裡較為安靜。 

    「到了。」角梟如此說道。 

    「進去。」郢仁簡短而有力地說道。 

    「……」聽不出是命令還是請求,但皇上灼熱的鼻息,就像攬著角梟肩頭的手一樣,緊緊地,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快點。」郢仁再度開口時,已不耐煩地邁開步子,而角梟幾乎是被強拉著走進去。 

    「嗯?」待郢仁撩開兩層厚的布簾,呈圓形的帳篷內,可謂一目瞭然。 

    「這裡很簡陋。」角梟看著皇上略帶嚴肅地表情,說道:「族長那裡有新的帳篷,您應該住在那裡才是。」 

    帳篷的四個角落由木柱支撐,中間用高木桿交叉頂起厚布,一盞油燈吊在高木桿上。昏黃燈光的左下方沒有床架的床榻——它以草蓆為墊,羊皮為被,簡易卻又整潔。床對面是一口狹長低矮的木箱,像是用來放置衣物,因為未閉合的箱口,露出皮襖的衣角。木箱旁邊是自製的器具架,上面掛著馬鞭和弓箭。 

    郢仁沒有回答角梟的問題,因為他並不覺得這裡有多簡陋,儘管狹小帳篷遠無法和奢華皇宮相提並論。從一進到帳蓬內,就有一股宮庭的御花園難以比擬的純樸之氣,這讓郢仁不自覺想起第一次見到角梟時,他身上那撲面而來的自然氣息。而一想到這裡就是角梟生活起居的地方,郢仁越發地心猿意馬起來。 

    角梟絲毫未察覺到皇上眼神的變化,相反的,他對天之驕子要屈居在此而沒有大發雷霆,感到意外。 

    郢仁走向羊皮床榻,坐下,並鬆開扣住角梟肩膀的手。 

    不管這一路上,他曾幾度想要逃開,現在已終於完成任務了,角梟鬆口氣似地站起來,而就在他勉強站直身子時,手臂被抓住,並猛地往下一拉! 

    失去平衡的角梟,相當狼狽地撲倒在郢仁身上,因兩人臉孔近在咫尺,使他衝到嘴邊的驚叫,隨著倒吸一口的冷氣嚥回了肚子裡。 

    「你怎麼可以這般若無其事?」郢仁開口道,帶著和角梟同樣濃郁的麥酒氣息。 

    「什麼?」角梟完全無法理解皇上的意思,因為鉗制著他手臂的御手,正肆意的游移,從手臂到繃緊的腰身。 

    「你明明違抗了朕要你留在宮中的旨意,卻還無所畏懼!」郢仁突然大力抓住角梟後腦的頭髮,不容他迴避視線,語氣變得強硬:「朕應該降罪於你,以解朕這幾個月來的心頭之氣!」 

    無論何人,只要聽到皇上要降罪下來,恐怕都會嚇個魂不附體,連連求饒,但是角梟擔心會因此牽連奕族,而不得不股起勇氣辯解著:「您知道,是皇太后准許我離開的。」 

    「你還敢回嘴!」這無疑是火上澆油,從未有人敢反駁他,郢仁抬起頭,狠狠咬上男人豐厚的嘴唇。 

    「嗚!」那彷彿要吞噬自己的撕咬,讓角梟痛得悲鳴不已,雙手拚命地推拒著郢仁的肩和胸口,甚至還抓上了他烏黑的長髮。 

    「不准你再違抗朕,梟!」濃烈的警告,像要滲透進角梟的血液般,廝磨著吐進紅纓的唇瓣。 

    「不,住手!」無法控制的驚恐瀰漫著角梟身心,但他的抗拒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更激起郢仁想征服他的慾望。 

    郢仁一抓住角梟抵抗的雙手,迅疾且靈活的翻轉身子,角梟壓制在床榻上。 

    「不……唔!」才吐出口的抗議,就被熾熱的深吻封緘。 

    粗暴的唇舌,不只執著於角梟幾次閃避的軟舌,還恣意地襲擊口內的一切。唇內唇外,貝齒紅舌,郢仁以懲罰的心態啃噬著身下男人的氣息,儘管知道他已經毫無招架之力,且發出近乎求饒的低吟。 

    被鉗制在臉旁的手腕痛得發麻,但發自內心的恐懼和燥熱才是耗竭角梟反抗力道的禍首,他沒有忘卻,也無法忘卻在靖德殿的那一晚,皇上帶給他的強烈震撼和羞恥——就算怎樣壓抑,或咒罵自己,身體還是因激烈的愛撫而產生忠實的男性反應。 

    就像此刻隨皇上親吻的加深加濃,難以抑制的心悸從脊椎一路竄上腦門!暴戾的唇舌,在感受到那帶著淡淡血腥味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才放開。 

    「呵……呼!」就連喘息也是斷斷續續地,角梟黑色的眼睛,瀰漫了一層不自然的水霧。 

    激吻的餘波,讓他呆怔地看著上方皇上通紅的臉色,和那雙帶有血絲的藍眸。藍眸正定定地凝視他,好像帶著某種強烈情緒。 

    「你真是氣死朕了。」忽然,皇上開口道,他放開鉗制的御手,轉而伸向角梟的臉孔。 

    那雙白皙的手,尤讓角梟心驚肉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未來得及做任何閃避,伸上前的手指,卻直接滑過他的臉孔,蓋在羊皮褥上。 

    「嗯……」耳邊吹拂過一陣勻稱的呼吸,角梟因驚懼而大瞪的眼睛,眨了好幾下後,才想起用手去推整個壓在他身上的郢仁,但是郢仁卻毫無反應。 

    「睡著了?」再怎麼能喝酒,灌下這麼大量的麥酒,也不可能沒事,而角梟的醉意倒是被嚇醒了大半。 

    「這下該怎麼辦?」顯然那以他為床墊的皇上,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角梟被壓得無法動彈。 

    轉頭看著俊美的皇上那濃郁的睫羽,緊抿紅唇的神情,角梟心想:「此刻吵醒他,說不定他真會龍顏大怒,降罪這裡所有的人。」 

    「只有等他睡醒了再說。」角梟自語道。 

    ****

    草原的夜寧靜而安詳,可以聽到遠處潺潺流水聲,樹葉瑟瑟的抖動聲,麥地裡的蟲鳴聲,還有耳邊溫和的呼吸聲。 

    聽著由這些聲音自然融合在一起的夜曲,角梟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睛…… 

    飛起的風沙,帶著濃郁的血氣,瀰漫在連綿起伏的沙丘上,一個黑髮少年獨自站在一陡坡上,他的腳下是慘不忍睹,倒臥得橫七豎八的屍體,鮮血漸漸染紅陡坡…… 

    黑髮黑眸的少年高仰起頭,似在遙望著浩瀚沙漠中的圓月。 

    「是你!你沒死!」郢仁看著他,喜出望外地拔足奔向他,可是吸了血的沙地泥濘不堪,雙腳沾染腥臭的液體,讓他噁心得想吐。 

    「喂!」無法前進,郢仁只得大叫,換得那少年的注意。 

    黑髮少年依然仰著頭,郢仁不由得也抬頭看去,愕然發現原本蒼白的滿月,不知何時變成血一般的深紅! 

    「……」少年似乎在說什麼話,隨後一道璀璨銀淚從面頰滾滾而下,但很快就被大風吹散了。 

    「好難受!」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胃裡不斷泛酸,灼燒著胸口、喉嚨,太陽穴突突跳著,郢仁從來沒這麼不適過。 

    「皇上,醒醒。」不似妃子過於嬌媚的語調,更不像太監尖細的嗓門,低沉的男音不斷在耳邊響著。 

    「唔。」儘管喉嚨乾渴萬分,但身體卻被溫暖包圍,非常舒服,郢仁連眼皮都懶得抬。 

    「皇上,天已經大亮了。」男音不放棄地催促著。 

    「朕知道了!」郢仁嗖地睜開眼,忍無可忍地咆哮道,他很想重罰這不解風情的攪夢者,卻沒想到對上了一雙困窘的黑眸。 

    一時間,夢裡黑髮少年的眼睛,和眼前的眼睛重迭在一起,同樣的黑眸,卻帶著不同的神色,後者的清澈更讓人為之動容。 

    「你……唔。」本就乾澀的喉嚨,經這麼一喊,不禁嘶啞作痛。 

    「皇上,您看上去醉得不輕,還好我有解酒的藥。」另一道柔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正是歐陽子鑫。 

    昨晚他一直擔心皇上是否會飲酒過度,但又不能冒然打擾他們。後來,他看到皇上和角梟一起離開,像去休息了,今日一早,他便帶著藥丸來恭請聖安。 

    哪知一掀開布簾,就看見兩個成年男人擠在一張窄小的床榻上,確切地說,是皇上霸道地壓在角梟胸前。 

    看著—向行事謹慎的皇上,竟無防備地睡得那麼沈,歐陽真是喜憂參半,畢竟簡陋的帳篷周圍,可是一個士兵都沒有。 

    「拿過來。」郢仁按了按隱隱作痛的額頭道。 

    「請您先起來吧。」歐陽略帶笑意地說:「他很不舒服呢。」 

    「嗯?」郢仁看著角梟,問道:「你陪了朕一夜?」 

    「嗯。」角梟一直想叫皇上先站起來,他的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已經麻木到剌痛,但無奈插不上嘴。 

    「為何不叫醒朕?」郢仁起身,收攏散開的衣領,歐陽上前,把藥和水遞給他。 

    「您很好睡。」事實上,角梟已經叫了好幾十遍,只是皇上都不為所動,他也無可奈何。 

    「是嗎……」郢仁若有所思地看著角梟,他沒忘昨晚的事,他以為他會逃走,所以才緊攬住那寬厚的臂膀。 

    「你先坐一會兒再起來,宿醉加上血流不暢,你該好好休息會。」歐陽見角梟掙扎著想要起來,上前勸道。 

    「不行,今天下午有獵馬賽,早上就要作準備。」角梟咬了咬牙,扶著木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你讓開。」郢仁突然朝歐陽喝道,儘管不解其意,歐陽還是知趣地移開了幾步。 

    「啊。」面對突然站於自己身前的皇上,角梟一驚,差點又坐回床上。 

    郢仁很快扶住了他,並低頭吻上了角梟的嘴唇。歐陽見狀,臉色泛紅,慌忙轉身迴避,卻一頭撞到木柱,疼極了! 

    「果然好暖,朕之前怎麼都沒發覺,你的體溫相當宜人。」這蜻蜓點水般的輕吻,很快便結束,郢仁舔舔嘴唇,意猶未盡地說。 

    角梟難以置信地瞪著皇上,也許有旁人在場的關係,他累積的羞惱已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他決定向皇上坦白自己的難以適從,就算他降罪也…… 

    「黃公子,您起來了嗎?」傑婭的聲音,從帳篷外傳來,這猶如幽谷夜鶯的女聲,讓角梟猛地驚醒,讓他準備不顧一切發難的嘴巴,再次緊閉起來。 

    「獵馬比賽,聽上去不錯,你帶朕去看看。」郢仁對角梟說道,轉而又對歐陽說:「你抱著頭做什麼?替朕準備一套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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