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心護衛 第六章
    茱莉亞音樂學院與林肯中心跨橋相通的茱莉亞音樂學院,位於紐約第六十六街。茱莉亞音樂學院是培育出不少成功音樂家的溫床,除了嚴謹的師資外,校方更定期舉辦室內廳的演奏會,除了讓學生們有演出的機會之外,更可以為音樂學院博取更高的評價。

    柳如絮自小就展現出音樂方面的才華,除了鋼琴之外,她的小提琴也曾經贏得多次比賽,目前除了在學校修習其他的音樂學分之外,偶爾她還會應紐約市立交響樂隊的邀請,不定期地參加他們的公演。

    這一天,柳如絮獨自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走在校園裡,直到有一個人從身後輕輕拍了她一下。

    「怎麼啦?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喊住她的是一起上課的同學──安琪,圓圓的臉上有著誠懇的笑容。

    「沒什麼,可能是最近在忙演奏會的練習。」柳如絮淡笑著感謝對方的關心,從那一晚起,她已經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去仇宅了,為了不讓仇伯伯起疑心,她還多接了好幾場演奏會的邀請,藉著練習為理由,就是不想到仇宅,看到仇翼。

    「有心事就不要憋在心裡,你是為了感情的事在煩心對不對?」安琪取笑道,畢竟她認識柳如絮這麼久了,從沒看過她這種憂愁落寞的樣子,因此很直覺地認為她一定是為情所苦。

    「你不要胡說了,我連男朋友都沒有,哪可能有什麼感情煩惱?」她紅著臉輕叱道,看起來尷尬無比。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安琪笑著躲開她的拳頭,跟著換上關心的臉道:「不過你最近很多場練習都在晚上,自己要小心,別忘了這裡是紐約。」

    「我知道,謝謝你。」她朝安琪揮揮手,看著她開心地跳上公車離去。

    看著公車消失在另一端,柳如絮嘴角的笑容一隱,跟著輕輕歎了口氣,這種逃避的日子還可以拖多久-她的演奏會到下個月就會完全結束,到時候她要用什麼理由推辭仇伯伯的邀請-總不能一輩子不再踏上仇宅吧——滾出去!仇翼眼中的涵義再明顯不過了,她現在光是想到仇翼的名字,就會想到那一晚的難堪與羞辱,她簡直無法想像再見到他本人的時候,她要用何種態度面對他。

    她不想再看到仇翼嫌惡的眼光,那樣的羞辱一次就夠了!

    柳如絮甩甩頭,挺起肩往練習室走去,再一次告訴自己什麼都別想,她並不是刻意要避開仇翼,她只是……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罷了!

    今晚的練習非常不順利,或許是因為演奏會迫在眉睫,所以每個人有點緊張,因此頻頻出狀況,也因此當樂隊團長肯放人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小柳兒,這麼晚了,有人來接你嗎-讓我送你一程吧!」

    和她感情一向不錯的團員在結束後走了過來,一隻手親切地勾上柳如絮的肩。

    「沒有,如果你不怕被珍砍頭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柳如絮笑著眨眨眼睛,傑克的未婚妻也是團員之一,他們三個人興趣相投,相處得很愉快。

    「今晚就讓我充當兩位美女的護花使者吧!」他笑了笑,一手勾住柳如絮,一手勾住自己未婚妻的肩膀,得意地帶走了兩位樂團之花。

    三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大樓,傑克這才想起他今天將車停在兩條街之外,身為體貼的紳士,他於是要求兩位女士待在有暖氣的大樓裡等待,自己則披上厚重的外套以小跑步的方式離去。

    「看不出傑克是這麼體貼的人。」柳如絮笑著開口,為兩位好朋友感到高興。

    「你嘴裡老是喊著的那個仇大哥也不差。」珍甜甜一笑,她記得有一個俊秀斯文、談吐教養都算一流的男人曾經來過好幾次,不過柳如絮總是喊他仇大哥,真不知道她是太害羞還是太遲鈍,這麼優秀的男人都不會把握。

    「他只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一個對我很好的大哥哥而已。」柳如絮搖搖頭,幾乎每個見過仇雲的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難道所有人都感覺不出仇雲和她只有兄妹之情嗎?

    「是嗎?」珍只能在心中大歎柳如絮的遲鈍了。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忽然大樓裡走進了一名像是流浪漢的中年男子,柳如絮和珍兩人心裡同時響起警鈴,因為此時此刻,這棟樓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她們所站的這棟樓,向來都是租給別人充當倉庫,或是像樂團一樣當練習場,幾乎沒有住戶,也因此根本沒有聘請管理員,而現在,她們開始後悔沒有和傑克一起離開了。

    「或許他只是想進來暖暖身子。」珍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

    「嗯,我們不該自己嚇自己。」柳如絮點點頭,畢竟外面天寒地凍的,他可能真的是太冷了,所以才會進來這棟樓取暖,雖然說他衣衫襤褸、目光閃爍,但並不是每個流浪漢都是危險的。

    長年在外流浪的動物,向來有辨識環境的本能,走進大樓的男子眼珠轉了轉,很快地發現自己的優勢:兩個衣著亮麗、漂亮,而且單獨的女孩子。

    「珍,你知道傑克停車的位置嗎?等一下我數到三的時候,拚命往外跑,知道嗎?」柳如絮感覺出對方不懷好意的眼神,覺得自己的手冒出了冷汗,她知道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往外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辦得到,我好怕!」珍緊緊握住柳如絮的手,大眼寫滿了恐懼。

    「珍,我也很怕!但我們必須鼓起勇氣。」柳如絮自己也很害怕,但她仍是輕聲安慰著珍,她們一定辦得到的。

    「一……二……三,快跑!」在對方慢慢朝她們移動的時候,柳如絮喊出聲,拉著珍的手就往外衝。

    「柳……他追過來了!」珍在拚命向前跑的同時,還偷偷回頭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她嚇得大叫,因為剛才那名流浪漢已經跟著追出了大樓。

    「快跑!別回頭!」柳如絮聽了更加害怕,拉著珍向前急衝。

    「啊!」珍忽然一個踉蹌跌倒了,整個人跪坐在地,痛得哭了出來。「不要丟下我,我害怕……」

    聽到珍害怕又可憐的哀求,柳如絮真的無法丟下她不管,於是彎下身檢查她有沒有跌傷手腳,這一個耽擱,對方已經追了上來。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如絮慘白著一張臉,哆嗦地從口袋拿出所剩的紙鈔,扔給了站在眼前的流浪漢。

    「臭女人!害我追了快半條街,這些錢就想要打發我——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他低啐一聲,看得出眼前的東方娃娃很害怕,而另一個美國女人看樣子也扭傷了腿,今晚他可真是幸運,碰到兩個好獵物。

    「我們身上就只有這些錢,沒有其他的了!」柳如絮緊咬著下唇壓抑想尖叫的衝動,深知這種行為只會激起對方的憤怒和攻擊。

    「救命啊!救命啊!」珍忽然扯開喉嚨大喊,只希望有人能解救他們。

    「臭婊子!你別叫!」果然,他憤怒地舉高了手,狠狠地甩了珍一巴掌,跟著從外套裡抽出了一把刀子。「再叫我就殺了你-」

    「啊──」被打了一巴掌的珍喊得更大聲了,淚水爬滿了整張臉,淒厲地哭喊一聲大過一聲。

    「臭婊子!你還叫!」見珍叫得更大聲了,他氣得揚起手邊的刀,惡狠狠地就要往珍身上刺過去,柳如絮緊急之下只能將珍往旁邊用力一推,對方的一刀剛好劃過她的衣服。

    一刀落空,他憤怒地再次將刀子高舉,而柳如絮很自然地縮著身子,反射性地以手護著自己的臉。

    那一刀遲遲沒有落下,跟著她似乎聽到了重物撞擊的聲音,還有男子憤怒的咆哮聲,她鼓起勇氣睜開眼睛,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再讓我看見你在這裡出現,就等著投胎吧!」

    「砰」的一聲!昏暗的夜色中,柳如絮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拳就將剛才的流浪漢打倒在地,而這個憤怒的男音似乎似曾相識……流浪漢自地上爬起,歪歪倒倒地倉皇逃離,連頭也不敢回地跑走了。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選這種時候在紐約遊蕩?」高大的身影隨即旋過身來面對柳如絮,怒氣沖沖地開口。

    「呃——」柳如絮心中一驚,聽這個聲音明明就是……「柳,你認識他嗎?」雖然危機已經解除,但珍仍是找不到力氣起身,再說她現在最好奇的是眼前這個救了她們的人,他是誰?為什麼從來沒聽柳如絮提過?

    「仇翼!」直到對方又向前站一步,柳如絮這才驚呼出聲,剛才以神人之姿救了她們倆的,居然是仇翼——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更顯高大,雕刻般的五官此刻正凝聚著風暴,一臉憤怒的表情。

    「珍!小柳兒!」在這個氣氛凝重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車子的喇叭聲,跟著是傑克焦急的呼喚聲。

    「傑克!我們在這裡!」在柳如絮的扶持下,珍咬著牙站起來。看樣子她的腳是扭傷了,她朝車燈的方向猛揮雙手,高興地喊著。

    傑克將車子停在他們面前,緊張地衝下車來,迅速地扶住了珍,一臉敵意地瞪著仇翼,以為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是意圖不軌的人。

    「傑克-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珍撲進他懷中又哭又叫,將剛才驚險的一切從頭說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應該想到把你們留在那裡並不安全。」傑克聽完後,一手摟著珍,一邊充滿歉意地對仇翼伸出手。「我剛才誤會你了,不管你是不是小柳兒的朋友,我都要謝謝你的見義勇為。」

    「舉手之勞。」仇翼握住對方友善的手,緊繃的臉直到現在才略顯和緩,他指著珍的腿開口道:「她的腿看來扭傷了,還是送她到醫院檢查一下比較妥當。」

    「我知道,再一次謝謝你,我叫傑克.懷德,你是?」

    「我叫仇翼,你送她上醫院去吧!我會負責將如絮送回家的。」

    或許是因為仇翼剛才英雄救美的英勇行為,再加上傑克真的滿擔心珍扭傷的腳,於是他擺擺手,扶著珍上車,而柳如絮甚至連開口反對的時間都沒有,車子就已經離開了。

    「呃……謝謝,我自己叫計程車回去就可以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柳如絮直覺地不想和他在一起。

    「請便,反正你今晚做的蠢事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件,你就自己慢慢走,看是想被另一個流浪漢洗劫,還是被醉漢拖到巷子裡強暴,都隨便你。」他其實並不想這麼說,但是柳如絮臉上明顯拒絕的表情激怒了他!

    「你……你為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好像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柳如絮氣極了,要是手邊有什麼東西可丟的話,她真的想拿來砸破他莫名其妙的腦袋。

    「你自小住在紐約,難道不知道晚上的街道有多危險嗎?」

    仇翼想到剛才那一幕,要不是他及時趕到,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你明明知道這些,卻還待在外面閒逛,那不是擺明了要別人對你們下手嗎?」

    「誰告訴你我在閒逛——我才剛剛結束演奏練習,你聽清楚了沒有?自以為是的豬!結、束、練、習!」柳如絮再也受不了地放聲大吼。

    她到底為什麼要站在這裡忍受他的侮辱?要不是因為他這麼惡劣,她也不會將自己的時間排得那麼滿,要不是為了避開他,她也不用練習到這麼晚,就不會遭遇到剛才的事情,更不用站在這裡接受他的指控,不是嗎?

    剛才差一點被搶劫的恐懼都不如仇翼的言語來得傷人,再加上這陣子她又累、壓力又大,在一陣吼過之後,她自己先是一愣,跟著緩緩流下了淚水。

    「你為什麼總是誤會我?」她又氣又傷心地伸手抹去淚水,當自己好心到他房間為他包紮時,她被指控是個準備獻身的蕩婦,就連她剛才差點被劫、飽受驚嚇之後,他也說這全是她自找的!

    她已經受夠了!她再也不要忍受這些莫名其妙的指控。

    「我現在就要自己回去!」她火辣辣地回頭大聲警告。「不准跟著我!就算我又遇到壞人,也是我『自找的』,不勞你費心!」

    仇翼被柳如絮的怒氣和淚水嚇了一跳,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從一個勇敢的女戰士,變成了淚眼汪汪的小女孩,剛才她被人用刀威脅的時候沒有哭,衣服被劃了一刀的時候也沒有哭,那麼現在她為什麼哭了-「喂!」看著柳如絮走得飛快,他也邁開大步追了上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淚水讓自己很不好受,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走開!離我遠一點。」她怒氣沖沖地繼續往前走,半點也沒有回頭的打算。

    人高腿長的仇翼沒幾步就追上了她,但是他並沒有開口,只是和她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前進著。

    惡棍、瘋子、神經病!柳如絮在腦海中閃過所有罵人的詞句,卻沒有一個字足以形容他的惡劣,她知道仇翼就走在自己的身後,但是她氣得一眼都不願意看他,只是目不斜視地像拚命三郎一樣趕路。

    「我的車停在左邊。」來到了轉角處,仇翼忽然開口。

    「你去死吧!」果然,柳如絮選擇了右邊的巷子。

    才走沒幾步,柳如絮忽然發現一台眼熟的哈雷機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它的主人正是仇翼,這個痞子!竟然騙她——「不要鬧彆扭了,上車,我送你回去。」仇翼一手扯住了正要掉頭離去的柳如絮。

    「幹什麼?好讓你有機會再羞辱我?」柳如絮轉過頭,紅著眼睛瞪著他。「這是你最擅長的,不是嗎?」

    仇翼沉默不語,只是凝視著她哭過的眼睛,一雙美眸現在又盈滿了新的淚水,隨時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他也不明白的情緒,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歡看到柳如絮的眼淚,於是他慢慢地伸出手……

    「不要哭了。」他以手背輕輕擦拭她滑下臉頰的淚,輕聲開口。

    不只是柳如絮感到驚訝,就連仇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舉動。

    「不要哭了。」他再一次重複,跟著像是她的淚水會燙人似地,仇翼很快地抽回自己的手。

    柳如絮被他的舉動弄糊塗了,一時之間也忘了哭泣,兩雙眼睛相對凝望,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該說些什麼,直到街道上一陣冷風呼呼吹過,仇翼才注意到柳如絮的外套上被劃破了一個洞,他微微鄒眉,開口道:「夜已經深了,我送你回去。」見柳如絮還是不動,他指了指她身上破了一個洞的外套道:「我可以順便幫你檢查一下有沒有哪裡受了傷。」

    「不用了,我沒事。」柳如絮順著他的目光發現自己袖口的破洞,所幸現在是冬天,她衣服穿得厚,所以剛才那一刀只是將外套割破而已。

    「如果我道歉,你是不是就肯上車?」看到柳如絮一臉的不情願,仇翼輕歎一口氣無奈道:「我承認……剛才我的確說得太過分了,但那並不是我的本意。」

    道歉這-事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仇翼沉默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法子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你剛才的指控的確太過分了。」柳如絮點點頭。

    「我知道。」仇翼悶悶地應了一句,如果說站在寒風中罵他幾句,能讓柳如絮氣消的話,他是真的無所謂。

    「你根本就不應該對我生氣,今晚發生的一切是意外,你為什麼要對我大吼大叫的?」柳如絮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仇翼肯道歉了,不過他一臉做錯事的表情卻讓她的心情大為好轉。

    「我吼你是因為你連最基本的尖叫都不會,你是被嚇呆了還是真的不會求救?」

    聽到柳如絮提到剛才的事,仇翼又忍不住提高嗓門。

    「那個時候就算我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出現的,那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讓他更生氣?」柳如絮試著解釋剛才的行為。

    「我知道你跑得不快,但是你總不至於連喊救命都不會吧!」仇翼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幕,怒火再度地升起,要不是他聽到珍發出的求救聲,現在她們兩個早就完了!

    「就算我喊了也不會有人聽見的!」在這種時間,在那種連條流浪狗都不會出現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人出來幫她們-「我就聽見了。」仇翼雙手環胸,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是……」說到這,柳如絮這才想起事情不對勁,仇翼為什麼這麼巧會經過這個地方,又這麼剛好他救了她一次?「你為什麼會剛好在那裡?」

    更奇怪的是仇翼聽到這句話的反應,原來看向她的目光尷尬地移轉,整個人看起來很不自在,一臉困窘的樣子。

    「這個星期我才開始來這裡練習的,如果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柳如絮偏著頭努力在想一個合理的解釋,是他這附近有朋友嗎?還是仇翼真的這麼剛好經過這裡?最後她抬起頭,一臉疑惑地望著他,希望得到正確的答案。

    「上車吧!越來越冷了。」仇翼轉身發動機車,不理會她的問題。

    「你常來這附近?」柳如絮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是她不敢細想,就怕是自己會錯意,又會被仇翼譏諷為自作多情。

    「今晚碰到你不是意外。」仇翼回頭,以一種交換條件的語氣開口。「現在你可以上車了嗎-」

    「為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卻也不敢再多問什麼。

    「我們一定要站在冷風中討論這個問題嗎?」仇翼揚起嘴角笑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縱使柳如絮有滿肚子的疑問,但畢竟站在這的確有點冷,再說並不是每一天仇翼都是這麼親切的,或許,他們真的可以成為那種可以正常談話的朋友,就像她和仇雲那樣子。

    「穿著它,不然你會受不了晚上的風。」正當柳如絮要坐上車時,仇翼將身上的皮外套脫下,遞給了柳如絮,她聽話地將皮外套穿好,頓時覺得暖和了起來;皮衣上除了殘留的體溫,還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混著煙草味道,這是屬於仇翼一個人獨特的氣味。

    「摟緊我的腰,坐好了嗎?」仇翼轉頭對柳如絮吩咐道,跟著油門一催,車子急駛而去消失在街道上。

    ***

    「晚安。」二十分鐘後,仇翼將柳如絮送回了她一個人住的小公寓,他陪著她走上五樓,目送她走進門裡。

    「嗯,今天晚上謝謝你。」柳如絮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尷尬過,她只好站在門口,卻遲遲沒有關上門。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看待仇翼這個人,他既不像仇雲是個大哥,也不是可以邀請進來喝茶聊天的朋友,他更不是那種一次約會失敗,她可以毫不猶豫當著他的面將門甩上的人,他是一個不算熟稔,卻又充滿吸引力,她完全不知道要怎麼看待的人。

    「仇翼,你今天是碰巧經過那裡,還是有事要找我?」最終,柳如絮還是鼓起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惑,如果是真的,為什麼?

    仇翼默不作聲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在她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仇翼才開口道:「那一夜的事我知道你很生氣,我曾經到你的學校找過你,知道你接了好幾場演奏會,我覺得你單獨一個人太危險,所以當你晚上有練習的時候,我都會在外面等,確定你安全地回到家。」

    在柳如絮整整兩個星期沒有出現之後,他明白或多或少和那一晚發生的事情有關,他知道是自己的偏激曲解了她的好意,莫名其妙地傷害了柳如絮,因此打算找她談一談,卻發現她為了躲自己,一連接下了好幾個練習,每天將自己累得半死,不到半夜不會回家,他不是個擅長道歉的人,於是想出了暗中保護她這個辦法。

    「你這幾天一直在外面等?」柳如絮嚇了一跳,她怎麼完全都不知道。

    「所以你已經得到答案了,今晚不是巧合。」仇翼點點頭,算是告別。

    「等一等,」柳如絮喊住了要轉身離去的仇翼。「你以後都會這麼做?」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柳如絮扯住仇翼要離去的身子猛烈地搖頭,臉上綻放一朵笑容。

    「我是說……以後如果你願意每晚送我回來的話,可以進練習廳來等我,」她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在外面等太冷了。」

    或許,她已經漸漸瞭解仇翼這個人了,他的確不擅長道歉或是說話,但是他卻以實際的行動在表示他的歉意,老天!要不是今晚有這個意外,或許一直到練習結束,她都不知道有一個人在暗中默默守著她。

    「呃——」仇翼顯然也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呆了一會兒。

    「晚安。」她踮起腳尖,在仇翼的臉頰上印下一個吻,笑吟吟地關上門。

    那一晚,因為一場意外,不知不覺地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

    自從那一晚起,仇翼果然每晚都會到練習的地方報到,而且,第二天仇翼就將機車換成了汽車,雖然他嘴上說是想換個交通工具,但柳如絮心裡明白,體貼的仇翼,一定是因為天氣太冷,所以才會將他的寶貝哈雷換成了車子。

    有時候仇翼去得比較早,他會乾脆坐在聽眾席等待,不過他是一個完全不懂欣賞古典音樂的人,每每一首樂曲演奏不到一半,他就完全睡著了,不過柳如絮一點都不在意,她只知道自從仇翼來了以後,她的心就會變得很平靜,像是找到了依靠似地,再也沒有任何恐懼。

    這一天練習完畢,柳如絮走到仇翼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他一下,看到他由睡夢中醒來,柳如絮不由得取笑道:「你知道嗎-你已經讓我們的團長完全失去信心了。」

    「是嗎?」仇翼伸了個懶腰,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是的,當他試著以『命運交響曲』喚醒你卻失敗後,他已經完全絕望了。」

    柳如絮甜甜一笑。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已經可以和仇翼像朋友一樣相處了。

    「就像我總是無法教會你防身術那樣的絕望嗎?」仇翼也不甘示弱地回擊。

    自從那一次的流浪漢事件,仇翼有感柳如絮太過嬌弱,於是自願當教練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術,結果不知道她是真的沒有運動神經,還是怎麼地,她到現在連最簡單的擒拿手都學不會,真是枉費了他這個名師。

    「反正有你保護我就可以了。」她撒嬌地勾住他的手,笑吟吟地和仇翼一起走出練習場。

    「真拿你沒辦法。」仇翼也只能無奈笑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每天來這裡看著她,他喜歡和她以這種輕鬆的方式談話,分享每一天的心情。

    「啊!是仇伯伯和仇大哥!」兩個人正要往前走,柳如絮忽然看到遠方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不要說你看到過我。」仇翼跟著臉色一沉,迅速閃進了一條巷子裡。

    「仇翼!」柳如絮正想喊叫,但哪裡還有仇翼的影子,而仇氏父子也來到了眼前。

    「如絮——你果然在這裡。」仇雲高興地一步向前。「你老是說忙著練習,所以我和爸爸就親自來看你,演奏會是明天吧?我們今晚特地來為你打打氣。」

    「仇伯伯,仇大哥,謝謝你們。」柳如絮點頭道謝,但心思早已被仇翼的忽然離去所打亂,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絮——」仇雲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關心地開口。

    「我沒事,只是演奏會就在明天,所以我有點緊張。」她幾乎是懷著內疚地說著謊言,兩個人都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親人,她實在是不忍心騙他們。

    「那今晚早點休息,來,坐我們的車回去吧!」仇伯伯心疼地拍拍她的肩,體貼地開口道。

    「謝謝。」同樣是一家人,為什麼仇翼不被歡迎-她多想問出這個懸掛在心中十幾年的疑問,但是又怕激怒了仇伯伯。

    最後,柳如絮還是跟著他們上了車。

    在車子啟動前,她依依不捨地回頭望去,在雪地紛飛的夜裡,她似乎看到了仇翼一個人站在那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而她的心,沒來由地像被針刺穿了似的,好痛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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