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戀愛季 第五章
    嚴箴坐在客廳裡,面前擺著一碗湯。

    那碗湯原本還冒著騰騰熱氣,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熱氣散盡,碗裡的雞湯上頭結出一層淡淡、乳白色的油花,恰如他佈滿寒霜的面孔。

    「搞什麼鬼?哪有女孩子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還不回家的?」終於,在凌晨四點半,慍怒激發休火山爆出熾熱岩漿,嚴箴因為房卿嫵的遲歸氣炸心肺。

    「這個混蛋,回來我非罵她一頓不可。」再也坐不住,他起身在客廳裡來回走動。    「每天八、九點出門,天亮了才回家,她一天睡幾個小時啊?」沒見過誰這麼拚命的!「這麼愛錢,也不怕有命賺、沒命花。」

    很火,全身的血液都在滾沸,但焦急卻更在其上。  

    他坐在客廳裡等了她一夜,心情從原本的期待變成擔憂。

    台北治安這麼差,她一個女孩子走夜路沒關係嗎?她每天工作十七、八個小時,身體可受得住?她會不會累倒路邊,無力爬回家門……

    無數淒慘的畫面在腦海裡盤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擔心她?

    「房卿嫵,你這個王八蛋!」理智消失,憂心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衝進房裡,捉了車鑰匙,正準備出門尋人。

    喀啦一聲,大門被敞了開來。  

    房卿嫵疲倦中隱含憔悴的臉龐出現在玄關。

    嚴箴滿腹焦躁登時消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種無力與心疼。好好一個女孩子,幹麼把自己累成這樣?

    房卿嫵看見他,難掩驚訝地問道:「你好,還沒睡啊!」她的聲音有著幾許沙啞。    嚴箴忍不住皺眉。「你搞什麼鬼?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她瞄一眼手錶。「快五點了,你要吃早餐嗎?」    心火竄燃成災,他怒吼。「誰跟你說早餐了?」

    她瑟縮了下。「那……你在工作?」    他急喘了幾口氣,才緩過被火燒啞的喉嚨。「我是在等你,你為什麼每天工作到天亮?不知道有人會擔心嗎?」

    她一怔,原來他是在擔心她啊!好熟悉又遙遠的感覺,自父母死後,她就再也不曾被這樣關心地怒罵過了。如今重溫舊夢,只覺為限溫馨……

    「對不起。」她深深鞠了個躬。「我最近輪晚班,才會弄到天亮才回來。」

    他眉間的皺紋攏得半山高。她應該是在牛哥的PUB工作吧?但牛哥是那種會叫女孩子輪晚班,搞到天亮才放人的木頭嗎?改天得跟他討論一下,別老讓她忙到天亮,她的身體撐不住的。

    「算了,你去洗澡睡覺吧!」    「喔!」她點頭,努力撐著已累到極點的神智對他微微一笑。「嚴大哥,謝謝你的關心。」

    他揮揮手。「真感激的話就別老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瞧著怪礙眼的。」    她嘻嘻一笑,知道他兇惡的面具下藏著一顆溫柔的心,否則怎會為她等門到天亮呢?

    「我會注意的,晚安。」她越過他,走向臥室。

    嚴箴輕數著她遲緩的腳步,那沉重的每一步都敲在心頭上。

    「現在的年輕女孩子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他搖頭,目光從她疲倦的背影移到茶几上早已冷透的雞湯。

    依照他過往的個性,這份被糟蹋的心意早該扔進垃圾桶裡眼不見心不煩,可這回,他無論如何也不想丟了它;這可是他買來食譜,費了七、八個小時才熬好的人參雞湯呢!

    「也罷,誰叫她是老牛委託照顧的人呢?萬一回去的時候少了根頭髮、掉了根毛,老牛還以為我虐待她,多划不來。」

    他端起雞湯走進廚房,放入微波爐裡,按下開關。    黑暗的微波爐裡亮起光,湯碗在裡頭轉,他困了一眼,心突然慌了起來,趕緊退到一旁。

    不知道在怕什麼,就覺得微波爐裡的湯似乎在運轉著什麼可怕的陰謀,正企圖改變他的人生。

    兩分鐘後,微波爐發出「噹」地」聲,宣佈食物已熱好的消息。  

    他走過去打開一瞧,原本已冷透的湯再度冒起騰騰白煙,人參香味逐漸散發出來,刺激著他的嗅覺。

    腦海裡忍不住浮現她手捧湯碗優雅輕啄的景兒象,波濤洶湧的心湖像沈入了定風石般,瞬間變得平和而愉悅。

    戴上隔熱手套,他端著碗,快步來到她的臥室前。

    「小嫵兒。」他敲門輕喚。

    裡頭無聲無息,連一絲燈光也沒洩出,好像根本沒人住似的。

    「怎麼回事?不是剛回來,難道這麼快就睡了?」他好奇地扮了下門把,她沒鎖門,房門一推就開。

    他探頭查看,晨曦中,一副纖細如風中弱柳的嬌軀正擺平在床鋪中央,工作服沒換、鞋子也沒脫。

    她太累了,累到連先洗澡再睡覺都做不到。  

    他走進去,瞥一眼她憔悴的容顏,那曾經豐滿的雙頓瘦得都凹陷下去了。

    「幹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呢?」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向她黑了一圈的眼眶,想像她的勞累,他心裡溢滿濃濃的不捨。

    「明天找牛哥談談去。」放下雞湯走出臥房的同時,他決定要為她爭取勞工應。得之福利。

    房卿嫵在尖銳的鬧鈴聲中痛苦地醒轉。

    「天哪,全身都好酸。」連翻轉都困難的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聽她的使喚。

    「怎麼會這樣?」使了老半天的勁,地辛苦地爬起。

    耳朵可以清楚地聽見全身關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明明她才二十四歲,筋骨卻似八旬婦人般僵硬。

    「痛死我了。」輕喊一聲,她連滾帶爬進了浴室,打開蓬蓬頭,等待熱水的降臨、沖刷掉她滿身的疲累。

    「幸好今天早班休假。」要不以她這種身體再去站一天的櫃抬,非累死不可。  

    「不過今天要幫嚴大哥整理資料。」這是前些日子她答應他的。雖然近幾日她已陸陸續續整理了一些,但因工作繁忙,進度尚不及萬分之一,她預料要弄完這堆數據最少需要一年……

    搬進來近半個月,她沒有強迫這間屋子做出任何改變,雖然常覺得他亂丟的文件數據讓人很發瘋,但她記得他說過,希望她尊重公寓裡所有房客的生活方式,她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

    「待會兒要從哪裡先整理起呢?」她想著,任熱水淋著酸疼的身子。水柱敲擊的力量像煞一雙無形的手,揉掛著她僵硬的筋骨,不半晌,疲勞盡消,她恢復了原先的清爽。

    「哈,好舒服。」淋完浴,她走出浴室。「這時候如果有一瓶冰冰涼涼的牛奶喝該有多好?」正想著,她眼角瞥見床頭櫃上擺著一隻湯碗。

    「什麼東西?」端過來嗅聞,是人參雞湯的味道,可已經冷了,雞油結凍浮在湯汁上,讓味道變了樣。

    「可這玩意兒怎麼會放在我房裡?」記憶回到凌晨,她下班回家,嚴箴正待在客廳裡為她等門。「難道……這是他放的?」

    「他幹麼端碗人參雞湯給我?」疑惑才生,腦海裡自動浮現他「兇惡的關心」——

    不知道有人會為你擔心嗎?別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自己的身體要自己照顧……

    想著想著,手中的碗莫名變得沉重。  

    這碗已經走味、冷掉的雞湯裡,裝滿了他對她的關心呢!

    胸口一陣熱,幾許水氣籠罩她眼眶。她端起碗,一口喝掉。    冷掉的雞湯有種可怕的粘膩感,就算已經嚥下,那噁心仍是纏繞著舌頭不放,直令人作嘔。

    可當湯汁流過體內,她卻清楚地感覺到四肢百骸裡有股突然湧起的力量,是他給的,暖暖的,既溫馨又甜美。

    匆忙換好衣服,她端著空的湯碗來到客廳。    嚴箴正快樂地趴在筆記型計算機前找數據,他怎麼也沒想到房卿嫵整理歸檔的能力這麼強,不過幾天,他已發現自己翻找數據的速度快了許多。

    他正在考慮要不要花錢送房卿嫵去讀書,因為要整理完他的資料,最少得會六國語言,而她目前整理的只有英文和意大利文的部分,可能她只會這兩種外語吧!

    這樣的語言能力在外頭已算頂尖,但在他這裡卻大大不足。如果由他花錢送她去進修,她學成再來幫他工作,一來,他可以省很多麻煩;二來,她不必累得半死做一堆工作,讓他天天牽腸掛肚的。這豈非兩全其美的好計?。

    「嚴大哥。」她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嚴箴抬頭看見她,微吃一驚。「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我今天休假。」她笑得像朵迎風初綻的水仙花兒,清純又甜美。

    他心頭猛一怦,然後急速地狂奔了起來。不知怎地,她今天看起來好漂亮,像個靈艷可愛的小仙女,他不禁瞧得呆了。

    房卿嫵羞怯地望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開口。「嚴大哥,那個……謝謝你的雞湯。」

    他這才發現她手中那只空的湯碗,原先熬湯給她唱,只是念在她一片辛勞,為他整理資料的分上,再加上她又是牛哥托付的人,才多關心幾分。

    可如今見了她紅艷艷的雙頓,水色透亮的睦眸似喜似-,嬌柔絕美;他心中原本平凡的好意瞬間變質,發酵成一股奇異的感覺。

    「沒……沒什麼。」他的身體有點熱、喉嚨幹幹的。  

    「我剛剛喝完了,很好喝,謝謝。」她低頭淺笑。

    「嗯嗯嗯……」他連點了幾個頭,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叫道:「你剛才喝的?」  

    「是啊!」不曉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來他的大吼,她微驚。

    「已經放了一個晚上,連冰也沒冰的雞湯,你幹麼還拿來喝?也不怕拉肚子。」    「可是沒壞啊!」

    「重點不在這裡。」他頭好痛。「以後像那種東西就別喝了。」    「嗯……」她考慮了好半晌,就在他以為她會乖乖聽話的同時,她突然吐了句。「如果已經懷掉的話。」

    換言之,東西若沒壞,她就繼續吃嘍!他突然很想見見她的父母,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教育,竟會教出這樣「天才」的女兒?

    房卿嫵水亮的眸綻放出一縷溫柔的光彩。「那湯的味道很濃郁,可見煮湯的人費了很大的心思。食物有食用期限,可心意沒有,我們若不能回報別人的好意,至少要學會珍惜,你說是不是?嚴大哥。」

    所以她才堅持喝湯嗎?低喟一口氣,嚴箴笑了。「大概吧!」不能否認她的知心讓他快樂,這小丫頭真正懂得什麼叫體貼。

    她彎了彎唇角,恬淡的面容上有著一抹愉悅的笑。「那我去洗碗了。」

    「嗯!」看著她的背影,他腦海裡浮現一個念頭,不如替她買個小保溫杯,以後她晚回來,他幫她留湯就不會冷掉了。「小嫵兒,我出去一下。」

    「你回不回來吃午飯?」她跑出廚房問。

    他想了一下。「幫我留菜好了。」

    「知道了。」她站在廚房門口向他揮手道別。「路上小心,拜拜!」    「拜拜!」他下意識地舉手回禮,直到出了大門,在看不見她、聽不見她、感受不到她溫暖甜蜜的氣息,他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變得詭異。

    「我居然會幹出這種小孩子把戲,還拜拜咧!」好蠢。

    他明明不是個熱情的人,說冷淡還差不多,怎麼突然轉性了?吃錯藥了嗎?

    「你發春期到啦?竟然站在門口發呆!」潑皮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準備出門,走下樓梯見到他的異狀,忍不住踢了他屁股一腳。

    嚴箴睨他一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狗嘴裡要吐得出象牙,那些養狗的人都發大財了。」潑皮曖昧地對他拋了個媚眼。「怎麼?愛上你家那個小妹妹啦?」

    「她已經二十四歲,不算小妹妹了。」嚴箴澄清道。「還有,她是牛哥托我照顧的人,我不會隨便碰的。」

    「才怪。」潑皮低眸一聲,自皮包內翻出一面鏡子丟到他手上。「拿去照照你那張春心蕩漾的臉吧!」說著,他快樂地逛街去了。

    留下嚴箴呆望著鏡中那張神采飛揚的臉,濃眉照舊、黑眸如墨,挺直的鼻樑配上削薄的雙唇,雖然怎麼看都與「俊美無儔」四字沒關係,但卻十足地性格,且充滿男子氣概。

    「我哪裡春心蕩漾了?」他輕哼一聲,將鏡子收進口袋裡,快樂地哼著「心愛的人」買保溫杯去了。

    應該有人拿相機拍下他此刻的表情給他看的,這樣他就能瞭解,何謂發春期到了?

    凌晨五點,正是「瑩PUB」結束營業的時間。    但卻是牛哥忙得焦頭爛額的可怕時段。

    牛哥討厭數字,因此舉凡結帳、計算成本等工作,他都極端排斥,可是開了店、當了老闆,不做又不行,只好努力忍耐、忍耐、再忍耐。

    可也因為這原因,他每晚關店做結算工作時極討厭人打擾,誰敢擅闖,茶杯、水壺伺候。

    「哇!」這也是為什麼當嚴箴舉步踏入「瑩PUB」時,招呼他的不是老闆的笑臉,而是一隻高腳杯。

    他低頭、側身,左手輕輕一拍,減緩杯子的去勢,讓它穩穩落入張開等待的右掌中。「我又不是來催畫的,你不必這樣招呼我吧?老牛。」

    牛哥埋首賬本中,瞄都沒瞄他一眼。「滾出去,老子正忙著對帳,沒空理你。」

    「如果我是來幫你結算的呢?」

    翻臉像翻書算什麼?牛哥根本不必翻,笑臉直接取代怒容。「歡迎、歡迎,不知道嚴先生想喝些什麼?本店一律免費招待。」

    嚴箴笑得放意。「變瞼藥一帖,不知貴店有沒有?」

    「只要你解決得了這一堆麻煩的數字,別說變臉藥了,天上星星也摘給你。」牛哥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

    「那你就準備梯子去摘星吧!」嚴箴走過來接過賬本,迅速核對起來。

    牛哥快快樂樂地掃地、抹桌子、洗杯子去。他是寧可幹粗活,也不願與數位為伍。    嚴箴瞧了幾分鐘的賬本,大歎一聲。「老牛,你到底多久沒結算了?這數字完全不對。」

    「我每天結算。」他怒哼一聲。「只是不管怎麼算,帳目總是合不起來罷了!」  

    「只有三個星期前的帳整理得不錯。」

    「那不是我算的,是小嫵兒的功勞。」說到這一點,牛哥就好哀怨。「現在你知道我把什麼樣的好寶貝讓給你了吧!」若非房卿嫵對嚴箴特別有好感,牛哥也捨不得放手。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她只是去我那裡借住,白天依然在你這兒上班,從開店做到打烊,你若真要找人幫你結算,還會找不到人嗎?」話到一半,嚴箴轉了個方向。「說到這點,老牛,我今兒個來是想跟你打個商量,你要不要再請一個夜班工讀生,讓她一個小女孩每天工作到三、四點不大好吧?」

    「誰讓她工作到三、四點了?」牛哥回道。「自從她搬去你那兒後,我想你的公寓離PUB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獨自回家,早早十一、二點就讓她下班了,要不我的帳怎會沒人算?」

    「可她每天都弄到三、四點才回到家啊!」  

    「那她是跑哪兒去了?」

    「她是你介紹給我的耶!怎麼現在卻來問我她的下落?」嚴箴驚道。「況且,你還留她在店裡住了一個多月,難道連她的來歷都不清楚。」

    「我知道她叫房鄉嫵,今年二十四歲,台北人,幾個月前家裡發生火災,燒死了她父母,只剩下她……慢著,我好像聽她說過,那場火災讓她家破人亡,連個落腳處都沒有,難不成她還有債務,才會在離開我這兒後又去兼差賺錢?」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怎麼忘了,她一個小女孩遇到這麼大的變故,正努力想要站起來,一定很辛苦,只給她一處地方暫窩是不夠的。

    「不知道她另外又兼了幾個差?」嚴箴語含憂心。  

    「前些日子聽她說找到一份翻譯的工作,另外她偶爾也幫人代班站櫃抬,其它的就不曉得了。」

    「翻譯啊!她的外語能力是不錯,上個禮拜她開始幫我整理資料,弄得挺好的。」

    「你叫她整理那堆垃圾?」牛哥語含嫌惡。  

    「那都是寶貝!」市立圖書館收藏的古文物資料,還沒他公寓裡來得齊全呢!

    牛哥嫩撇嘴,不予置評。    嚴箴輕哼一聲。「算了,早知對牛彈琴、無益於事。我們還是談談房卿嫵吧!既然她需要錢,不如由我僱用她,反正我那裡確實也該整頓了。不過她還得多學幾樣外語,我會先跟她說,由我出錢送她去唸書,等她學成再幫我工作還債,只是不曉得她肯不肯,萬」她又鬧彆扭,你也幫忙提一提。」

    「中、英、日、德、法、俄、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她已經會九種語言了,你還要她學什麼外語?」

    嚴箴下巴掉了下來。「她會這麼多國語言?」

    「我不是早跟你說啦!她是個寶貝,平白無故送給你,我可是心疼得要死呢!」

    嚴箴搗著幾乎蹦出胸膛的心臟好半晌,輕吁口氣。「完全看不出來。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天真無知的小女孩,幾天前發現她的歸檔能力時已嚇了一跳,想不到……」

    「我一開始聽見她以外語幫我招待外國客人時也嚇了一跳。」老實說,牛哥會僱用房卿嫵其實是同情心使然,覺得她一個小女孩突遭家變,連個落腳處也沒有實在可憐。作夢也想不到,這番義舉卻幫他撿到了寶。

    「她的外表和言行舉止太容易引人誤會了。」做為一個骨董指客,嚴箴的腳印遍及全世界,他的客人也遍佈五大洲,自認識人的本領還不錯,但初見房卿嫵,他卻錯看了她,以為她只是個任性妄為的千金小姐,哪知她熱心熱血,又執著得有些笨呆。

    二度相會在便利商店,她堅持己見到近乎古板,如果沒有他出面壓制那名找碴的客人,也許她會被打一頓也說不定。

    第三次相遇是在這家PUB裡,那時她溫柔體貼、笑靨如花。  

    後來她搬進他家,他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別以異樣眼光看待他公寓裡那些朋友,就怕她的死腦筋會得罪人;怎知她入境隨俗,適應得可好了。

    牛哥兩手一攤。「不管怎麼說,她是個容易與人親近、又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總不會錯。」

    她或許天真可愛,但小女孩?唉,她可能比他、甚至多數人更成熟、聰穎呢-一旦她學會圓滑處事、長袖善舞,她定會是個了不起的商業人才。好在她不會,不知為何,他不喜歡她變得太世故。

    「發什麼呆?」牛哥拍拍他的肩。

    嚴箴搖頭。「你知不知道她原本住哪裡?」

    「不曉得。」牛哥想了一下。「你不提我還沒發現,小嫵兒似乎很不願提起過去的事,大概是火災給她的打擊太大吧!」

    「這樣啊!」他點了兩次頭,忽然不再說話,改而理首賬本裡。

    見他努力算帳,牛哥也不好意思打擾,把店裡整理乾淨後,便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    一個小時後,嚴箴幫他整理完近一個月的賬本。「都算好了,你拿去看看。」

    「不必了,反正我看不懂。」眼看著天色已大亮,牛哥問道:「要不要吃完早餐再回去?」

    「我還有事呢!」嚴箴搖頭。「你若不喜歡算帳,幹麼不乾脆請個會計?」  

    「你看我的盈餘有辦法再多請一個人嗎?」

    「那就貼點錢讓小嫵兒幫你算吧!」  

    「貼錢?」牛哥嘿嘿笑道。「這麼快就被小嫵兒收買了心,幫她來挖老朋友老本啦?」

    嚴箴睨他一眼。「胡說八道些什麼?」

    「不必否認,小嫵兒惹人疼愛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說過,她很容易與人親近,那一身鄰家小妹般的溫婉氣質,總讓週遭人忍不住想疼疼她。不過……」牛哥考慮著要不要把房卿嫵對他有特殊好感的事說出來。「小嫵兒天真、沒見過多少世事,你若喜歡,可得真心點,別玩弄人家的感情。」

    「我是那種花花公子嗎?」    「你本人的確不是,但你就是莫名其妙有女孩子緣,老惹得一堆女人為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我不會去招惹房卿嫵的。」嚴箴喊道。

    牛哥大笑。「當你這樣大叫的時候,就表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啦-」

    「神經病-」嚴箴懶得理他,轉身走了出去。

    才七點多,外頭的陽光已經很烈,開始照得人發昏。

    「好熱,怎麼不來朵雲遮遮陽?」才念著,上天彷彿聽見他的祈禱,一片白雲飄過來遮住了烈陽。他無端又想起房卿嫵,總覺得她就像此刻的太陽,原本是光華萬丈,卻不知染了什麼,變得黯淡失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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