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光寶氣 第三章
    朱夫人的病拖了兩個月,家裡的姨太大也爭了兩個月,也有來討好心寶的,心寶只做瞎了,見誰也不肯說話,他被打了那一頓,頗見成效,每天上課乖乖看書,下了課馬上就跑到朱夫人那裡,固遠有好幾次想和他說話,都找不到機會,又煩惱著不知該與他講些什麼。  

    府裡連棺木都刷好桐油,朱夫人這邊病著。心寶那邊也病了,有小廝來跟固遠請假,固遠等了幾日,於情於理都該去看他,便買了兩隻面-的小豬藏在袖子裡瞧他去,心寶歪在床上睡著,水潤和咚兒也都靠在那迷糊著,水潤睡得輕,小丫頭一和固遠在外面說話,她就聽見了,見固遠要走,站起來叫:「快請先生進來吧,少爺也想見得很。」邊打發人去泡茶。  

    當朝的風氣還算開放,平民女子露胳膊在市井的也多了,固遠既見過她,也不避這個嫌,見她身量窈窕,穿著一件杏黃的舊裙子,面色紅潤眼含秋水,也只是低下頭,默默喝茶。  

    水潤便恭敬的在旁邊站著說:「今天攔著先生,是有幾句話想和先生講,我們少爺還是個小孩子,須得別人管,老爺我們是不敢回的,大少爺奉命去趕一匹御用刺繡,夫人又病著;他為夫人勞心,這是他的孝順,只是他胡亂想得多了,原就說些仙啊佛的,現在更是著了魔一樣,每日晚上都要去那青石板上打坐兩個時辰,說是吸取日月精華來為夫人延命,如今受了寒,又不肯叫醫生,竟是我們沒照顧好的事了。」  

    固遠聽了,才知道還有這等緣故,水潤撩開珠簾子讓他進到裡間,撥開青紗帳子,他見心寶面色通紅,眼皮浮腫,呼吸急促,不由減了對他的厭惡,輕拍著他的臉道:「心寶,心寶……』  

    心寶還以為是什麼蚊蟲,閉著眼睛伸手在燒成紅蘋果似的臉上搔了搔,又睡去了。固遠靠著他,似靠著一個大火球,擔心他出事,便吩咐著水潤和咚兒說:「這就請醫生吧,若他發怒,就推我身上,他可有按時吃飯?」  

    咚兒說因一直嚷喉嚨疼,不肯吃,固遠就吩咐她叫廚房燉些魚湯來,一時大家都去忙了,只固遠守在心寶旁邊,突然心寶胸口起伏,悶著聲哼:「痛。」說罷,一行眼淚滾了下來。  

    固遠再叫他,卻聽不見他說話,就連氣息也弱了,他心裡著急,捏著心寶的嘴張開,見他口裡紅腫,喉嚨眼腫得都發白了,嚇了一大跳,將他扶起來抱在懷內拍著他的胸喚他名字。  

    心寶朦朧睜開眼睛,看見是他,開心的一笑,嘴唇張了張卻說不出話。固遠何曾見他這樣,不由更緊的抱住他,心寶卻掙扎著要推開他,固遠初時只以為他生自己的氣,後見他捂著嘴,別過身,咳的喘不上氣,才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心中異常感動,強制摟著他不許他亂動,心寶雖然疼得厲害,還是笑了。  

    大夫匆匆來了,開了方子給心寶,紅秀去領了藥,水潤架著五更燈熬著藥,心寶聞著那藥,突然又哭起來,張嘴叫娘,固遠按住他手腳不許他動,藥熬好了硬灌了給他,直看他舒暢的睡去了才起身,落了一身的汗,出門風一吹,險些也病了,在房間裡繞著圈子走,又罵心寶。  

    心寶稍微好些,也不肯來上學,原本他還愛跟丫頭們鬧,給她們染指甲,講究變色不脫色的,現每天只看醫學和術學,他怕水潤等人責怪,就躲到偏僻地方捧著研究,這天被固遠碰個正著,要拉他回學堂,心寶也不掙扎,跟在他後面,突然指著前面大喊道:「看,一頭野豬!」  

    固遠一回頭,心寶撒著腿就要跑,固遠腿長,三步追上,忍無可忍,拉過來橫在懷裡,照著屁股就是一巴掌,心寶死命的蹬腿喊:「你是壞人!」  

    怕他叫開了,固遠將他拖到一片花叢中,按在石板上道:「就是討厭,你也要來唸書!」  

    心寶眼淚汪汪,含糊著:「我不想見到先生。」  

    只覺得一窒,固遠咬住牙怒道:「朱少爺,我什麼地方開罪了你?」  

    「你會死……」心寶的眼淚含得滴出來,他還努力忍著。  

    固遠早習慣他哭,只是氣得臉色都白了,放開他說:「師徒一場,你不尊敬我,也犯不著詛咒我,罷了,我這就和大人請辭。」  

    癟了下嘴巴,心寶要哭,被他惡狠狠看了一眼,頓時收住,一連串的喊:「不是……不要,我擔心你會和娘一樣病了,擔心你們都會死,若是你死了,我一定會更傷心,我更傷心,我就永遠不能修成正果了。」他把好了的嗓子又拉破了,啞著喊。  

    固遠被他的寶氣剎到了,半天才轉過這個彎來,他含笑想著,然而越想越覺得不對了,突然照著心寶的頭就是一拳。「朱心寶,你是不是說你喜歡我?」  

    惶恐的護住頭,心寶連忙搖頭,他還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不喜歡。  

    「你還敢搖頭。」要不是有朱心寶這號人物,連柳固遠自己都下知道自己這麼愛欺負人,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心如止水,只愛慕功名利祿的,再怎麼樣,在眾人面前也是謙謙君子。  

    心寶被他打怕了,捂著腦袋不斷的點頭。  

    固遠也是好笑,放掉他,細看他,眼窩都黑了,一雙大眼睛陷在裡面,顯得誇張的大,像幼雛一般的膽怯著,人也瘦了整整一圈,雖說是比以前好看了,卻說不出哪裡更不得他的意了,見他畏縮的站在一邊,頓時覺得好沒意思,逼迫他來喜歡自己又能怎麼樣呢?他是堂堂七尺男兒,又不能嫁進他朱家的門做靠山,便揮手叫他走了,心寶見了立刻就跑了,直到看見他走得沒影,才敢探出腦袋來,費解的摸著頭。  

    向前走著,固遠猛一回頭,正看見心寶來不及躲的幾撮毛,他搖著頭不禁笑了,嘴裡面卻像含著黃蓮,沒法說,苦得連跺腳都不能。  

    回到房裡,固遠讀了會書,突然看見窗外來了一抹紅,他心中期待,開了門去迎,卻是心寶的丫頭水潤穿了件大紅夾花的衣服,固遠知道她是心寶的房裡人,本不該讓她進來,細長的眼睛一瞇,卻把她讓了進來。  

    水潤端了一瓷碗的板栗雞湯,先行了禮,只說多謝先生前日裡幫忙,不然心寶出了事情,她們連訴怨的地方也沒有。  

    固遠見這女子眼神飄來飄去全在自己身上,早已心如明燈,將她讓著坐下來,笑問她青春幾何。  

    羞澀的笑著,水潤輕聲答:「十五。」  

    在心中冷笑她姿態扭捏,固遠嘴上卻說:「恰是桃花好顏色。」  

    水潤的臉越發紅了,見他贊,覺得時候不等人,便說:「水潤知道先生是個慈善人,既救得少爺,也就救了我吧。」說著盈盈拜倒。  

    固遠扶著她說不敢當,姑娘有話請說。  

    水潤便娓娓傾訴道:「奴婢自幼家窮,被買進府裡做使喚丫頭,從來是伺候夫人,將來一心等著家裡有錢便把奴家贖出去,從沒打過少爺的主意,奴家年歲比少爺還長了幾歲,少爺又是個小孩子,一心的嚷著要出家向佛,奴家在府裡呆著,已經壞了身份,一輩子也只能做奴才,只希望能找個有依靠的人服侍,在府裡這些年,水潤也攢下不少銀子,如先生好心,就用這錢買了去。」  

    固遠見她的自稱由奴婢到奴家再到名字,已是把一顆心繫在他身上,暗自覺得好笑,不動聲色道:「姑娘寄托讓固遠慚愧難當,固遠家境貧寒,自己尚且寄在府中,又怎麼能眷顧到姑娘。」  

    似早料到他會有此言,水潤施施然的起來道:「公子豈為池中之物?早晚要高中登科,若公子收留水潤,水潤自當捨身相報。」  

    聽出她話中有話,固遠也只假做不明白。「姑娘的好意固遠知道了,只是領受不起。」  

    水潤著急,乾脆把話說明:「我知道公子過幾個月便要去趕考,此去除了路上需要糧錢,就是上下打點,也所費甚巨,公子可能出得起這筆錢麼?」  

    固遠一抬頭,目光如電的在她臉上一掃,水潤竟嚇得說不出話來,固遠便端起茶碗,轉了兩轉,撂了下來,水潤知是送客,她恨自己說得急忙輕浮了,卻無法挽回,只含著淚道別,欲說話,終究未能。  

    朱家的頹廢就連一個丫鬟都看出來了,固遠也不禁有些唏噓,他一起身,又看到那紅藏在格子窗下,固遠也希奇,水潤不似那厚臉皮的女子,一時有了尋情郎的意思,被冷淡下也就自己慚愧去了,還能真硬留著?因此只是咳一聲,自己看書。  

    看了一會,一回頭,險些被嚇到:心寶兩隻手攀著窗戶,正睜著大眼睛看,固遠被嚇了一跳,氣得手直抖,為了穩定情緒去倒茶,茶水灑到長褂上,他站起身來抖那上面的水珠,卻聽心寶道:「水潤姐姐喜歡你嗎?」  

    固遠的手一滯,帶著笑轉過身道:「是啊,生氣了?」  

    心寶茫然,嘟著嘴說:「她也喜歡我。」  

    冷哼著坐下端起書,固遠道:「她既要我為她贖身,就是對你一點情誼也沒有了。」  

    「那柳大哥……也替我贖身好下好?」心寶墊著腳都墊得乏了,極盼他喚自己進去,見固遠冷若冰霜,內心說不出的失望。  

    看他連什麼是贖身都不知道,固遠略歎了口氣道:「我憑什麼來贖你?」若說水潤呢,倒還真對他有兩分情誼,雖說是就近只有他了,女孩子沒有依托,把兩分情誼渲染成十分,若他將來高中納下她,也有幾分像才子佳人的傳奇小說。他朱心寶又算得了什麼呢?因此面色更冷,只冷得如不下雪的陰天,固遠也真是了得,在這時候卻又笑了兩聲。  

    被他兩聲笑,笑得發慌,心寶惴惴著。「柳大哥,是不是喜歡才可以贖身?心寶喜歡你,你替心寶贖身可好?」  

    固遠站起身來就關那窗戶,他關得急,心寶又沒閃,一下軋到他的手,心寶頓時殺豬一樣的嚎叫起來,跌到地上,固遠將窗打開,戲譫的衝他笑道:「這麼點疼你也忍不了,算得什麼喜歡呢?」  

    心寶只顧看自己的手,連頭也不回,擦著眼淚去找人包紮,留下固遠一個人對著窗外的庭院大聲笑,那笑聲迴盪在園子裡,把葉子也蕩落了,收起笑容,他揉了一下發疼的臉,合上了窗。  

    這夜,心寶指頭疼得連心,睡不著,他跳下去跑到水潤睡的煙紗籠子裡說話,推了她半天她卻不醒,心寶心裡「砰砰」跳,他鞋也顧不得穿,跑下樓去,樓下守夜的婆子也睡了一地,小廝們就好像-了酒,還喃喃的說些夢話。心寶跑了出去,見月光明得幾乎刺眼睛,他用手背擋著,看見那菊花叢中一個少年端著酒杯對他笑,心寶還有些怯怯的,小心走過去問:「小白?」  

    小白頷首而笑。  

    「你可以變成人形了。」心寶念,眼睛在眼圈裡轉,突然回身就跑,卻又一頭撞到小白懷裡,他心裡知道,自己修煉多年,也不過就是會些小的變化術,比起小白來是怎麼也不夠看,見跑不了,只能哀求著。「小白你放開我,我不能走。」  

    小白叉住心寶,冷冷道:「你又不聽我的話,我叫你專心修煉,不要用法術,你為什麼替朱夫人延命?」  

    「她是我娘。」心寶掙扎著哭。  

    「你是妖怪,哪來的娘?!」小白伸手就給了心寶幾個耳光,把他扔在地上。「如今朱家的劫數到了,你這就和我回去修煉,走得晚了,連你也是要死的,這次可不會有人救你了。」  

    小白伸手擊掌兩聲,天突然變得黑的抓不著人影了,心寶抬頭一看,卻是一隻燕子精,他浮在半空,就把月亮也遮了,心寶知道是來帶他走的,嗚嗚的哭起來,小白上前抓著他的脖子,他拉著一棵月季花不放手,那月季滿身是剌,一直扎到他手心裡,心寶怕疼,又極力的呲著牙忍耐,小白突然覺悟了,轉到他前面道:「你抬起頭來,我問你,是誰讓你曉得人類的感情了?」  

    心寶怕他,只是回縮身,直縮成一個肉團。  

    小白想了想,道:「你這麼個愚鈍的東西,恐怕也只是沾了人氣,未必是動了情,你既然進了俗世,需得徹底叫你明白什麼叫滾滾紅塵,你就看著朱家全亡了,看破了紅塵,從此也死了這條心吧。」  

    心寶見幾年時間,小白變得如此厲害,心中對他既敬又畏,只是渾渾噩噩的似懂非懂的看著他。  

    瞪了他一眼,小白氣他老是不清楚狀況,罵道:「老子可是白跑了一趟,你就不能做出幾分遇到故人的欣喜來?」  

    心寶這才擦掉鼻涕,一把撲到小白的懷裡撒嬌的哼哼,一邊親暱的用嘴拱著小白的臉,小白輕輕抱著他,拍著他的背苦笑。  

    那燕子見他們抱在一起說話,便縮到尋常大小,咕咕叫著看著。  

    天色將明,小白才放開心寶叮囑:「你留在朱家全是險途,再不可妄改天機,需知生死有命,朱夫人如今走了,反而是她的造化,你自己要加倍小心才好,若悟了,就回到山裡,不可再留戀人世,我過些時候再來看你,倘若你還是不走,我就再不理你了。」  

    心寶嗚咽著捨不得小白走,小白一揮袖子,那袖子便如有了生命般,變得又順又滑,從心寶手裡溜走了,心寶呆了一呆,也不顧得手上扎痛,逕自走回了房裡。  

    第二日朱丁氏就亡故了,心寶陪著她好幾個月,這時候卻一丁點也哭不出來,好不容易明白什麼是親情,就一下沒了,看著她裝進棺材裡,蹲在旁邊燒紙錢,一直到把麻衣都燒著了,自己也沒察覺。  

    家裡請了大夫來看,只說哥兒疼得暈了頭失了神,過一陣子就好了,果然過了幾個月,他又照常吃飯睡覺讀書,又突然愛起財來,把他母親留給他的玩意全收到旁人也不知道的地方,對他父兄稍微親近起來,小小年紀,竟然勸父兄撂下事業,歸隱到山林去。  

    承祖因忙,顧不上他,心寶就每天憂心忡忡的對著固遠,固遠也再懶得理他,他馬上就要去趕考,行路便要走上四五個月,路上顛簸,定然不能穩下心看書,這時正是他讀書的緊要時光。  

    這天心寶懶洋洋的讀了會書,就趴下去睡了,不過一會兒,靈光在心上一閃,抬起頭看固遠,過了一會兒又拿了些東西圍著固遠轉,又問他的生辰八字,固遠糾纏不過,告訴了他,也不怕他扎草人害自己,心寶將他的八字下在紙上,唸唸有詞的算著,突然眼睛就亮起來,嘴角向上彎,蹲在地上仰看著固遠笑。  

    固遠被他笑得發毛,喝問他又搞些什麼東西。  

    心寶就得了綵頭似的說:「我原就覺得柳哥哥你相貌好,現在細究起來,竟然發現你有絕好命格,不但福德宮裡有「祿」、「祿存」,雙祿交持、不虞匱乏,財帛宮內有「天同」,福壽綿綿,官運高漲,而且福德宮有星加持,乃貴人之柑,國家有你國運昌隆,遇難之人得你,逢凶化吉,加上我測了你的字,更是命定的宮運亨通,福祉無窮……」  

    看著他一連串的吐出吉祥話,固遠不耐煩道:「你若是有什麼事情求我,就直說吧。」  

    「柳大哥,你娶了我吧。」心寶語不驚人死不休。  

    好在固遠早被他磨練出來了,笑道:「男子是不能娶男子的。」  

    「那你娶我姐姐,對哦,我姐姐們都嫁了,那你娶心梅可好?」  

    固遠只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炸起來了,唾道:「你不好好的唸書,在這裡胡亂說些什麼?」  

    心寶將臉靠著他的腿蹭:「柳大哥,你娶了心梅,我們宋家就有救了。」  

    原來是為了朱家,到底是人長大了,曉得個中利害了,柳固遠只覺得心裡壓得慌,甩開他道:「就算我想高攀,恐怕大人也不會把小姐嫁給我。」  

    「嘻嘻。」心寶突然笑。「那你們私奔好不好?」  

    「朱心寶你從哪裡聽到私奔這兩個字?」柳固遠用書拍他的頭。「就是私奔,也要兩情相悅才成。」  

    「那我們私奔好不好。」心寶細細的數。「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我們一起幫朱家過了這個大劫,豈不是一件造化?」  

    「如果我不幫呢?」固遠笑著看他。  

    「心寶就不喜歡你了。」小白可以用不喜歡來威脅他,他一定也可以用不喜歡來威脅柳大哥對不對?  

    「呵呵……」柳固遠用扇子抬起心寶的下巴看,沒有經過生活掙扎的孩子總是活得自在遲鈍些,看這面皮,生得多好,眼睛黑幽幽亮著點點光,皮膚嫩的掐出水來,唇這麼紅,小鼻子可愛,朱家養他萬分仔細,只差在沒有纏足。固遠將拇指探進心寶的唇內,想起自己的十一歲是在做什麼,那時候他就得學會看人眼色,自己養活自己,有求於人的時候,從不敢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了,朱心寶,我不信你能傻一輩子。「心寶,你擔心家裡,真是變得聰明了,可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幫得到朱家,若我高中,自然是不同的。」  

    心寶不明白固遠為什麼把手伸到自己口中,直覺的舔了一下道:「柳哥哥,你不是就要進京趕考了麼?你還缺些什麼,我幫你打點。」  

    有時候你為什麼看著又那麼機靈呢?柳固遠笑得更深了。  

    固遠提前請辭上京城趕考,朱老爺特擺了一桌酒席,心寶後來又補了一席,他算是最開心的,不住跟固遠說你要來接我啊,被承祖取笑說:「我們心寶倒好似等情郎呢。」固遠也取笑心寶說:「他知道什麼是情郎?」  

    「哥哥就知道欺負我,我怎麼不明白,不就是一個男子一個小姐在一起了,女子就稱男的為情郎?」心寶果然還是不懂,他見哥哥們笑就跟著他們笑,最近他突然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了,為什麼他好似什麼都明白卻又什麼也不懂得呢?自從聽了柳大哥的話,他就變得更傻了。  

    承祖拉著心寶的手說:「心寶就是永遠這麼寶氣也是好的。」  

    眼睛突然酸酸的,心寶看著固遠,固遠也看著他。  

    心寶只顧低頭吃喝,吃過之後偷偷到碼頭去送固遠,心寶為柳固遠準備了豐厚的盤纏,將那包裹遞給固遠的時候又再次說:「你要回來接我啊,要回來幫我啊。」  

    柳固遠拉著心寶,轉頭見艄公沒注意,突然親在心寶唇上。「心寶,心寶。」  

    心寶捂著唇小聲說:「我看見大哥這樣親過嫂子,是不是這樣就會一直在一起了?」  

    船漸漸開了,固遠拉著心寶不放手,心寶只好膛在水裡,邊在水裡走邊問:「以後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固遠只是拉著心寶在船弦上走,那船家看了道:「公子快回吧。」  

    心寶還是笑著跟著船走,因他從沒發現固遠會這樣溫柔的看他,柔過這湖水,讓他如浮萍一樣在上面飄著,被打濕了,整個腐爛掉。  

    船家不好發船,固遠卻催促他說:「你開你的,誤了時辰,你的工錢管誰要?」  

    船家無奈,一篙下去,這浮葉小舟,一下過去便開得老遠,順了風離岸就遠了,固遠還是笑呵呵的攥著心寶的手,心寶也傻呵呵的由著他拉,水沒了胸,他的衣服在水裡飄,心寶不會游泳,撲得到處是水。  

    放開了手,固遠將他向回推,語調平淡的:「朱心寶,你且別讓我再遇到你,不然,我一定會殺了你。」  

    心寶抓著船舷,還跟著他,他想要張口說話,卻灌進一口湖水來,他還是笑著,樣子滑稽。  

    固遠見了他的蠢樣子,也哈哈的笑起來,搖著頭回到船艙,朱心寶,你怎麼傻到這個程度?柳固遠,他是個傻子,你也陪著他一起傻。  

    還記得有一次上山,在山上遇到野豬被獵戶追,自己奮力的抓著野豬,希望晚飯有著落,那獵戶毫不顧及他還擋著,一箭射了過來,擦著他的臉皮。  

    他的命,跟豬一樣不值錢,豬還有被吃的價值,窮人的命就連這個也是不可企及的,朱心寶,如果你乖乖呆在你的世界裡,做一頭豬就好了,何苦惹我這個不想為了一頭豬就喪命的賤民?從此以後,我便不是柳固遠,我再不會讓人瞧不起,承你吉言,我一定會大福大貴。  

    到時候,我一定把你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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