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笑 第四章
    天濛濛地亮了,朝陽晨露滿佈青翠的葉沿,微風低拂,湖光山影,當真是處處好風光。

    如此一番好景致,風瀟劍卻無心觀看,心底只想著趕路,運足了氣,不花半天的功夫便翻越了一座山頭。

    自始至終,莫晏任由他扛著,也不抗拒,只管坐在他的肩頭上欣賞沿路美景。

    可這一路上,絕非安靜無聲,一張閒不下的嘴叨念不停,說的全是聽來的閒言趣談,就算他不理不睬,風瀟劍也逕自一人說得快活。

    驀地,腳步一頓,莫晏心裡納悶,把頭微昂,隨即聽得底下喃喃自問。

    「真倒霉,怎碰上岔路了?東西兩邊,得走哪兒才對?」風瀟劍嘴裡咕噥著,探頭往前一望,東亮西暗,正想往東走,一道清朗的嗓音自頂上傳來。

    「往西走。此路下去,即進了府城,咱們既然已現了蹤跡,何不索性現個徹底?」若僅他一人,倒也無礙,可今偏又多添了這傻子,隱身山林對他們而言實屬不利。

    「往西?瞧那兒一點光也透不過,當真要走那兒?」

    「風兄儘管放心,不利於咱們,同樣不利於歹人。」莫晏自他肩頭一躍而下,邁行幾步,回身瞧他仍是沒有移動的意思,唇形微勾,抿嘴笑道:「還是說,你怕了?」

    「笑話!有啥好怕的!」

    向來粗野魯莽的性子哪經得人激,秉著一股傲氣,風瀟劍也不囉嗦,大步一邁,搶先走在前頭,莫晏見狀僅淡淡一笑,隨同跟了上去。

    踏進暗不見日的林子中,迎面而來的是一股厚重的濕氣,四處濃霧瀰漫,白濛濛的,眼裡所見也成了一片迷茫。

    急嘯冷寒的風自臉龐拂過,風瀟劍渾不知身處何處,只覺身子輕飄虛浮,宛似墜入五里霧中,眨眨眼,腦袋昏沉,眼皮頓時有如千斤重。

    「定神!」

    聲音自遠而近,彷彿從遙遠的彼方傳來,隨即在耳畔響起,風瀟劍呆了呆,略回過神,一隻溫熱的手掌立刻覆上他的口鼻。

    「這林子滿是沼氣,吸多了易神智昏亂,若是底子差,便教人迷去心竅。」突聞他倒抽口氣,臉上憋得通紅,莫晏放下手,輕呵笑道:「用不著憋氣,只要注意些,穩住心神就會沒事的。」

    風瀟劍依言運氣凝神,小心翼翼的吐納調息,不假思索,反身拉住莫晏的手,便三步並兩步地飛快疾走,不一會兒功夫,即穿越了佈滿霧氣的詭譎林子。

    「呼,幸好咱們闖出來了,早知就不揀這條路走了。」

    「哪裡都一樣,另條路,是要見血的。如此,你可願意?」

    這番回話,真令風瀟劍啞口無言了。西邊的路,滿是能惑人心智的毒氣不說,滿佈的毒蟲、蠍子,若一個不注意,大抵葬生於此了,可東邊的路雖平穩好走,就是過長了些,連轉個三四圈路才下得山來,就因易行平穩,來往的人也多,歹徒喬裝成路人是件極易的事……但還有一點,儘管腦子千回百轉的,他仍想不通透。

    「難道你就不怕他們也同咱們一樣擇了這條路走?」他回身問道,不覺加重了緊握的力道。

    「他們僅是受人之托,犯不著賠上自個兒的命。」臉上的笑閃過一絲清冷。等同料定那一群歹人們絕不會揀選這條路?瞧他說得如此堅定,似乎一切皆在他的掌控。風瀟劍是憨直了點兒,卻不笨,自然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但也犯不著拿自個兒的命玩笑,既然連歹人們都有此顧慮,這路肯定並非他先前所說的那般安全。

    只為了躲避歹人,反教自個兒送了命,豈不死得冤枉?

    「我倒寧可見血!」見他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風瀟劍扭曲著一張臉,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他咬著牙,恨恨地道:「你這不是誆我的?他們都不肯進來拚命,怎麼你偏要走這條險路,非把自個兒的命賠上?」

    「賠了什麼?」莫晏睨了他一眼,淡笑道:「風兄,我是誆了你不錯,可你應當清楚,這條路是你自個兒揀的。」

    「胡說!當初我要走的是東邊的路子……」忽地憶起先前自己信誓旦旦的要跟定他,風瀟劍楞了下,滿腔氣勢頓時去了一半。

    雙肩垂垮,他煩燥地搔搔頭,望著莫晏紗後艷麗的面容,一派輕鬆自在,彷彿是生是死全不放在心上,世間的一切好似皆沒能讓他在意牽掛。

    「可……你也別把自個兒的命當玩笑啊!」他虎著眼,氣憤中更帶著深切的憂心。

    「不這麼著,你倒說說,我還能怎麼做?」莫晏瞅著他的怒顏反問回去,笑得有些無奈。

    「哼!要是我,若真打起來,我肯定賞他們幾個苦頭吃吃,管他們是死是活,人不犯人,可他們偏要犯我,那也沒啥好客氣的!」

    「人本為私啊……」莫晏細聲自喃,忽地發出一聲輕笑,抬眼瞧他,「風兄,我瞧你不像是個暴戾之人。」

    「……我、我總不能見你拿自身的命當玩笑。」他擔心的才不是自個兒的命!而是他啊……風瀟劍自鼻子哼了聲氣,語氣酸楚地道:「再說了,你光護著要殺你的人作啥?就是有難,還有……我……我也會在你面前擋著啊!」說到了後,粗大的嗓音越顯細微,黝黑的臉頰透出薄暈。

    「風兄,寡不敵眾的道理你可明白?」美麗的笑在薄紗下若隱若現,「你儘管放心,沒七成把握的事,我是絕不做。咱們現會兒不是好好的。」

    其餘的三成要是成真了,可怎麼辦?風瀟劍張眼直瞪,氣得想發語,可一瞧他又是那副隨遇而安的模樣,滿腔怒火只有壓下,逕自大步往前走,渾忘了他的手正緊拉著人。

    「風兄……」

    哼,沒聽見。風瀟劍依然以飛快的速度走在前頭。

    「噯,風兄啊……」

    沒聽見,不論再怎麼喊他就是沒聽見。

    「風兄,可否請你歇歇腳步,或者……把手給放了?」

    這話說得極輕,卻清晰可聞,鼻頭甚至嗅得到熟悉的幽香,疾馳的雙腿忽地一頓,風瀟劍旋過身,印入眼簾的是一抹苦笑。

    「風兄,你的手勁可真大,再不放手,我這手啊恐怕得廢了。」莫晏抬起被緊緊握住的右手,風瀟劍一見,啊!的一聲像火燒似地甩開,驚愕的臉赧紅一片,連耳根也紅透了。

    「對、對不住,我……」他拚命耙著發,本就散亂的髮絲顯得更為雜亂,偷偷覷向薄紗後的臉,幾句話在心裡嚼著,卻始終未能說出口,便改口道:「我……忘了。」

    抬眼見風瀟劍一臉自責,眼神一會兒飄東,一會兒飄西的,就是沒敢瞧他。挑了挑眉,莫晏僅笑而不語,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藏於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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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折騰,等兩人下山,進了都城,日頭已然偏西。

    昏亮的餘暉映照紛擾熱鬧的市集,來往的人群眾多,有趕集,有叫賣的,匆忙的步伐踏在青石板地上,交錯出響亮悅耳的聲音。

    不管是沿街小販的叫賣、行色匆匆的趕路人,抑或是街頭雜耍,一切的一切,皆讓首次下山的風瀟劍大開眼界。

    每一樣東西都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只見他東碰碰,西摸摸,見到吃的,便衝上去想嘗幾口,走至雜耍表演旁,也跟著湊熱鬧硬往人潮擠,就為看個分明,直至日頭暗下,市集散去,他這才心甘情願地踱回。

    這段時間,莫晏也就依著他東逛西闖的,倒沒出聲阻攔。

    揀了間位於城東的酒樓,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兩位客倌,想要點什麼?」

    莫晏偏眼瞧身旁喊了半天渴的人,茶水也不喝,只顧著東張西望,一張嘴張得老大,便逕自念了幾道菜名,小二直點頭,隨即趕忙跑去打點。

    待他摘下帷帽,四周立刻響起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風瀟劍同樣也讓這奇怪的騷動給移回目光,投至已無遮蔽的容顏上,忽地察覺週遭紛紛投射而來的視線和方纔的奇怪聲音全是因那人而起。

    「嗤,他奶奶的!同是男人有啥好看的?」他刻意大聲嚷嚷,心裡不太是滋味的往四周瞪了幾眼,隔桌的年輕公子一觸及那如惡虎般的虎眼,面上一白,趕忙垂下頭只管吃著桌上的麵食。

    這景況,莫晏全看在眼裡,唇勾起笑,啜了口溫熱的茶水。

    風瀟劍老大不爽用力地哼了幾聲,把腰間的破劍重重地擺上桌面,把杯裡的茶水都給震了出來,灑了滿桌的茶漬。

    瞧週遭的人全垂下頭去,再也沒人敢往這瞧,唇角高揚,他很是得意地將客棧都給瞧了一遍,在視線落至二樓角落的同時,突見一雙亮眼。

    「別亂看。」朝他瞥了眼,莫晏依舊氣定神閒的喝茶,淺淺一笑。

    「為啥?」風瀟劍面露疑惑,不聽他的勸,挨不住好奇又轉頭往上看去。

    上頭坐著兩個身穿皂色長衫的男子,左旁的人方面大耳,長相普通平凡,看上去就是一副老實人模樣;另一個則多添了幾許的書卷味,配上手裡的扇子確實和一般滿街可見的讀書學子無異,可教人起疑的是,他們兩人皆有雙利銳如刀的鷹眼,那是內力極深的人才會有的精亮。

    由此可見,此二人絕對大有來頭!

    難得見到內力這樣深厚的人,身子的一股蠻勁開始蠢蠢欲動,自下山來,碰見的大多是三腳貓功夫,宛如隔靴搔癢,說什麼闖蕩江湖,就是擠個名氣來,光扳倒些地痞流氓,也不過是市井小民口裡瞎嚷的義士英雄。

    如今教他遇上了這樣的高人,豈能眼睜睜錯失這般大好機會?

    他是心癢,手更癢,巴不得衝上去和上頭的兩人好好地大力廝殺一番,要是錯過了,那這江湖也混得亂沒意思。

    就在他要提劍之際,一道沉重的氣力硬生生連同手和劍一塊抵在桌上,猛抬眼,卻見莫晏覆住他的手,笑得一臉燦爛,語氣滿是調侃。「菜來了。要打,也得吃飽喝足有了氣力打。」

    他揚眉想了會兒,似乎有些道理,現下正餓著,就是有十成功力最多也拿不出八成。將目光調回送上來一盤盤的菜色,清香撲鼻,可……他驚叫出聲:「怎麼全是素的?」拿起筷子東挾西搓,把每盤菜都嘗了遍,嘴裡滿滿菜香,一絲肉味全無。

    「怎麼,吃不慣?」莫晏斜睨了他一眼,

    「不……」吃了十幾年的素,好不容易下山來,才想肆無忌憚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怎麼偏又讓他碰上吃素不食葷的人。

    雖然眼前的素菜調理得十分精緻,嚼一口,滿嘴清甜四溢,比起以往在山中胡亂料理的野菜,是好吃太多,可他現刻偏只想吃肉啊!

    把筷子咬得卡滋卡滋響,風瀟劍抬起眼,露出十足孩子氣的眼神來,以幾近哀求的口吻道:「我能不能再叫幾盤豬呀雞的,只要是葷的便好。」

    「行。」他莞爾一笑,「不過這額外的吃食,你得自付。」食者付帳,天經地義。

    啥?風瀟劍往自個兒身上摸索半天,良久,什麼也沒摸著,當初下山除了身旁一隻防身用的破劍,可說是兩袖清風啊,連身上的衣裳,處處補丁,就是送人只怕還被嫌破嫌臭。

    「唉,我真沒東西可換。」他黯然地低頭,只好挑起竹箸湊合著吃。

    莫晏聽得這話,怔忡片刻,隨即想起他長年深居山林,大多回歸以物易物的樸實,和這世道的規矩,怕是有所出入。

    他僅淡笑道:「風兄,就是有東西,我想……也不成。」

    「啊?難不成這兒吃東西不用給點什麼?」

    「給。可這給的東西,大夥兒稱它叫銀子。」也怪道他不明白。淡然一笑,莫晏便自腰間掏出一串銅錢擺於桌上。

    「瑩子?」塞了滿口的菜,風瀟劍抬起頭來語意不清地問。低頭一瞧,即見一個個用條細繩連串而起硬質物,外圓內方,上頭還刻著四個大字。

    只可惜他大字不識一個,挨不住好奇,索性拿在手裡把玩,順道掂量了下,不看那數來僅有十來枚,倒還有幾分重量,可再仔細瞧來,他不禁喃喃自語道:「這有什麼?不過就是個破銅爛鐵的玩藝兒,怎麼這兒的人偏喜歡這不值錢的東西,像咱們山裡,砍柴換菜、捕獸易米,得來的全是能填飽肚子、能覆體的衣物,比起這破東西要強得多了。」

    雙唇一抿,莫晏唇畔泛出淡不見影的笑花,欲動筷挾取時,卻沒料到短短談話間,桌上的菜幾乎被一掃而空。

    他微挑起眉,緩緩看向正吃飽喝足大打飽嗝的風瀟劍,只見他翹腳哼小曲兒,嘴上的油膩僅隨隨便便拿手粗魯地亂抹。

    收回目光,莫晏搖搖頭,認命似地挾起破碎的菜葉,慢條斯理的吃著盤中所剩無幾的余菜。

    拍拍飽滿的肚皮,風瀟劍喝了幾口茶水潤喉,忙動起脖梗,做出舒筋活骨的工夫,目光移向二樓,卻早巳人去樓空。

    他忙朝四周來回逡巡,仍遍尋不著兩人的蹤影,正想上樓探個究竟,甫起身,始終悠然自若的莫晏忽地扳正臉色,神情肅目的道:「甭瞎忙,你不尋,他倆自會找來。」

    聽得這樣的話,風瀟劍滿頭霧水地轉過身,一見他的臉色,心中多少有了底,滿腔的熱度頓時消散無影,立刻換下興奮的臉面,直挺著身子朝外瞧了幾回,搔搔頭,便又坐了下來。

    「兄弟,你早知他們是誰了?可是先前在林子裡暗算咱們的傢伙?」

    「不全然,得交過手才知曉。」

    「那你怎能斷定他倆自會找上門?」

    沉吟一會兒,莫晏緩緩說道:「風兄,我料你也看得出這兩人絕非泛泛之輩,是敵是友,尚未分明,切莫打草驚蛇。」

    此番風馬牛不相及的應話教風瀟劍更加疑惑了,心底納悶,卻也不知該問些什麼,只撇撇嘴角,拖著腮,又把他所說過的話給細細想了一遍。

    怎麼,這局面是越發撲朔迷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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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過了十日,一路上竟意外的安穩平順。

    越往北去,越顯繁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倆終於到了京城。

    走在長安大街,茶樓酒樓觸目皆是,一片豐榮景像,比起曾路經的都城,哪裡是可相較比擬?

    輕踏青石板,發出叩叩的聲響,極為清脆。風瀟劍頻頻轉頭顧盼,由於新周似同前朝街輕裝,風氣開放,來往的姑娘們大多身襲一件長衫,肩披薄紗,頰額貼鈿,唇上染朱,大膽地露出最引以為傲的雪膚,一路瞧來,倒讓不曾見過世面的風瀟劍驚紅了臉。

    打從他懂事起,真沒見過這樣多的女人,何況還是做袒胸露臂的打扮,正值血氣方剛的他,哪裡禁得起這樣的刺激?

    他微偏頭偷覷了身旁的人一眼,身旁的莫晏卻仍一如往常,像是慣了般,目光只管投向前方,對於週遭來來往往的姑娘,瞧也不瞧上一眼。

    面泛薄暈,風瀟劍假意東張西望,突地一隻東西吸引住他的目光,竟一個勁地往上頭的攤販擠去。

    「兄弟,你快來瞧瞧這奇怪的玩意兒。」拿起一隻面具,風瀟劍難掩興奮地朝莫晏招手。

    「大爺,你好眼光,這是用崑崙奴模樣做成的面具,現城內用流行著呢!」小販趕忙招呼解釋。

    「這是人嗎?怎麼瞧起來不像。」翻弄著面具,風瀟劍往自個兒臉上一比,大力拍上莫晏的肩,哈哈大笑:「兄弟,你看咱倆一黑一白,站在一塊兒像不像是黑白無常?」

    對他這樣沒有分寸的話,莫晏僅淡淡地捎了他一眼,同樣也拎了只面具。這樣稀奇的玩意兒,僅感到趣味,他當真沒見過。

    「大爺,您瞧他有眼有鼻有嘴巴的,不同咱們的是,崑崙奴面黑如炭,聽說是從別處運來的奴僕,您要有機會,可仔細看看一些少爺公子身旁帶著的壯漢,倘或臉像炭頭般黑,那就是崑崙奴了。」

    說罷,前方正好迎面走來一位身著華服的少年公子,身旁除了兒個隨侍外,後頭的確跟了個人高馬大的黑漢子。小販悄悄地拿指一比,他倆回頭瞧了眼,再對上手中面具所刻的寬鼻大眼、厚唇黑臉,稱得上栩栩如生。

    「嘻,真好玩。」不知從何冒出的小姑娘,站在他倆身後咯咯直笑。

    晃眼看去,那姑娘瞧來不過十二三歲,個頭嬌小玲瓏,仍是個奶聲奶氣的女娃兒,頭上扎個望仙髻,粉撲撲的臉蛋嵌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更顯得古靈精怪。

    黑亮亮的眼瞳滴溜溜轉到風瀟劍,一會兒又轉到莫晏身上去,咧嘴一笑,嬌聲道:「你手裡的面具,我要了。」才說著,便冷不防地一把自他手裡搶走面具,自腰間掏出一枚玉珮,就一溜煙地跑了。

    莫晏一楞,心想哪來的丫頭?看清小販手中的玉珮,面露驚慌地道:「小哥,你手裡的玉珮,可否借在下一看?」

    小販聞言,遲疑了下,這才把玉珮給遞過去。

    他致謝接過,風瀟劍也一同湊上來看。此玉質溫潤,上頭刻紋百鳥齊飛,顯是非尋常物。

    若猜得不錯,應當是宮裡的東西,可這般貴重之物豈會輕易流人民間?況且此玉上頭所刻之鳳凰雕畫細微,栩栩如生。既然是宮中之物,定為后妃所有,又怎會落在一個丫頭的手裡?

    一連串的疑問盤據腦中,莫晏將玉珮還了回去,頻在腦裡揣想著方纔那丫頭的模樣,據其花式和雕刻手法輕重,與己身懷中之物,顯是出於同一雕工師傅之手……說不得循此查去,真能找出點兒什麼蛛絲馬跡來?

    想得出神了,莫晏一路上只管低頭走路,手直撫著腰際,面色古怪,實不像平日模樣。

    大步跟在身旁,不明白的風瀟劍瞧他把手擱在腰上,關切地問:「你這是怎麼了?鬧肚子啦?」

    好半晌,莫晏依然沉默不語,待走到一處牆圍前,忽地腳步一頓。風瀟劍回顧在旁的莫晏,只見他仰首望天,不知在看些什麼。

    半聲不吭,許久,莫晏像是打定了什麼主意,冒出一句看似不著邊際的話:「看來,今晚得有所行動了。」從何而來,便從何找去。

    行動?風瀟劍有些納罕,呆呆地問:「你這是要做什麼?」

    微偏眼,莫晏淡淡一笑:「夜闖皇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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