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咖啡與白牛奶 第九章
    托藍的福,尹蕾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出現在這種商賈名流聚會的場合了——自從她的身份曝光後,類似的聚會幾乎成為每天的必修課。想想,讓她尹蕾每天穿著細高跟、長禮服真比砍頭還痛苦,但今天則不同,她以空前的盛裝加空前的好心情款款而來,因為據可靠消息顯示,今天有擎龍會的高層出席。呵呵呵,高層呢,會是誰?黑勁,巖嶼丘,更甚者司徒烈烽親自出馬?好期待。

    「在這種場合難得看到你如此興致勃勃的表情。」卓秋旭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紅酒遞給她。

    她接過酒杯優雅地輕晃了一下,淺嘗一口,嘴角帶著神秘的笑偎近卓秋旭,在他耳邊輕語道: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掌握到擎龍會這麼多內部資料,除了歸功於你們:凌雲』的情報網,我看啊……」

    「是有人故意放水。」這點他也有所察覺。

    「而放水的那位仁兄八成就是今晚會出現的人。」有人要亮牌了,她直覺對方並無惡意,反而和自己一樣樂見其成,「我猜是……」

    「巖嶼丘。」以下巴點點門口——人已經到了。

    好漂亮啊!真人比照片上還要美上十倍,一身蘭色中世紀復古式的燕尾服,還是領口袖口帶花邊的那種,大波浪的金色長髮一絲不苟地披散在背後,活脫脫一個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王子形象。聽說他母親是英法混血兒,父親是中日混血兒,這麼七混八混能混出這麼一個極品來也不算白混啦。尹蕾悶悶地想,早知道她也找個外國老公,好生個混血寶寶。

    卓秋旭拉了身旁的女人一把讓她還魂,而美男已踏著一路的口水飄了過來。

    「兩位好,敝姓巖,巖嶼丘。」

    「幸會。」交握了下手,「卓秋旭。」

    「久仰。」尹蕾也伸出手,並故意加重了力道想試試他,她到現在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纖細的人會是擎龍會的第一高手,雖然巖家是國內第一的武學世家,但身為獨子的巖嶼丘卻不曾參加過任何與武術有關的比賽,傳說他是在監獄裡結識司徒烈烽的,可見對巖家而言這也是一匹超級大黑馬吧。感覺手下沒有同等對抗的力道,只一扭便已輕易掙脫了,快得超乎想像,她報以激賞的一笑。

    巖嶼丘也回了一個笑容,關於眼前這位名記者的事跡他也瞭解了不少,和他們未來會長夫人的性子真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看來你並不擔心令妹現在的處境。」  

    「擔心?」尹蕾以鼻子嗤出氣來,「我看需要擔心的是你們會長大人吧。」

    「哦?」

    「再拖下去不放人的話,將來女方父母那關恐怕會很難過哦。」

    有點兒意思,巖嶼丘心裡霍然明瞭他們有合作的可能,「那到時就要請你這個做姐姐的多美言幾句嘍。  」

    「這有何難。」很好,終於有機會挖一挖擎龍會這個寶藏了,她體內的記者因子個個歡呼雀躍,「但要看你給出什麼樣的條件了。」

    此時,四周的燈光轉暗,接著悠揚的舞曲響起,巖嶼丘單手扶胸微鞠了個躬,伸出手,「May  I?」

    尹蕾微笑著把手中的杯子交給卓秋旭,兩人便滑入舞池。這一舉動引起滿場嘩然,隱藏在角落的無數閃光燈也紛紛亮起。反觀卓秋旭,只是悠閒地在一邊品酒,憋了這麼久好不容易發生一件令人興奮的事,就隨她痛快玩個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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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看著手邊數十份報紙的娛樂版,巖嶼丘對目前自己的身份頗為滿意。瞧瞧,姐姐的姦夫又是妹妹眼中的淫婦。現在的娛記們還真是有專業水準,那般昏暗的燈光下都能把自己拍得清清楚楚,不容易啊,而這全世界皆知的秘密惟獨不能讓擎龍會的人知道,他自有辦法滴水不漏。誰叫他是巖嶼丘呢,一個美貌與智慧並重的完美人類!忍不住自我陶醉一番。

    放下報紙,輕敲某個電腦鍵盤,屏幕上立刻出現一個帥得人神共憤、天理不容的男性面孔。

    「事情進展得怎樣?」對方可是滿懷期待。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巖嶼丘笑著回答。

    「找我借東風?」

    「不錯。」

    接下來這兩位親密盟友進入了細節討論階段,我們只能為司徒烈烽悲歎一句:前途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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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樂的時光總是轉瞬即逝,一眨眼5天過去了,也就是說明後天,她就要作出一個抉擇。而原本堅定的心早已開始動盪。尹藍承認愛土司徒烈烽,或許這份愛10年來從未曾間斷過,再度相逢只為讓她看清這個事實。  

    「放手」兩字說來瀟灑,當真正面對時卻是一種逼人認清自己的難堪。這5天來與其說他們是熱戀中的男女,不如說他們像對恩愛的小夫妻。他很忙,但再忙也會陪她吃三餐,像現在午餐過後,他倆牽手漫步於屋外的院子,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只要感覺對方在身邊,心裡就充滿平靜與祥和。

    尹藍不時斜眼偷瞟他,發現他們每轉一個彎,他都會調整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基於好奇她留意了一下,終於明白了,他這是在暗地裡為她遮擋陽光,如今雖不是盛夏,但午後的陽光也是火辣辣的。

    這樣的一個男人怎叫人不心甘情願地沉溺?就連有另一個女人存在都變得不再那麼重要了。她相信他對她的感情,就是因為相信更無法開口詢問他有關「雨秋」的事,好似這個問題本身就在侮辱他的真心,怕問出了口就會立刻失去他。唉……尹藍啊尹藍,什麼時候變得對自己這麼沒信心了?

    「你有心事?」否則為什麼私下裡歎氣?

    「怎麼會?」她昂頭給他個燦爛的笑臉。

    「藍……」

    伸了個懶腰,她索性就著腳下的草坪坐下,「我只是很懷念當初動不動就愛臉紅的你。」

    跟著她一同坐下,司徒烈烽選擇不答腔,他才不要承認自己當初動不動就愛臉紅。  

    尹藍盯著他妄想抵賴的臉,思索著:現在的他還會臉紅嗎?要怎樣才能令他臉紅呢?如果——「我愛你。」她說。

    突來的愛情宣言讓司徒烈烽愣了一下,發覺她的企圖後他立刻把臉轉開。

    兩隻小手固執地把他的臉轉回來面向自己,預料中的紅色出現在男人的臉上,但是還不夠,她以柔得滴出水的聲音加上深情愛嬌的眼神道:「人家女孩子都說了,你也要說嘛。」

    「我……我……」這下臉上的潮紅可說是貨真價實了吧。

    正當他不知所措時,腕上又傳來陣陣脈衝,這次來得倒正是時候,司徒烈烽呼出一口氣,按下通話鍵。

    「老大!不好了!」又是這句話,不過這次是黑勁的聲音。

    「又怎麼了?」他們擎龍會要倒了嗎?怎麼每個人都一副天要塌下來的口氣?

    「巖嶼丘被綁架了!」  

    司徒烈烽聞言臉色大變,站起身邊下命令邊往主樓走去,「一小時之內要十二堂堂主回總部會議室待命,並通知全球所有分舵開網絡會議。」  

    尹藍只能呆望他遠去的身影,覺得自己猶如被迎面潑上一盆冰水,從內心裡泛出的寒氣讓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突然隱約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腦中剛打起警鈴,她人已經癱倒下來,最後的意識只有3個字——哥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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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濕濕、熱熱的東西在舔她的臉,還伴著「呼呼」的聲音,不用猜她也知道那是什麼。

    「哈利,別鬧了。」她慢慢睜開眼,果然眼前有一張狗臉大特寫。

    坐起身環視四周,這裡又是哪裡?  她不害怕,真是不怕。想來是最近被綁架綁習慣了,唉,奇怪從何時起自己竟變得如此吃香?惟一納悶的是——

    「哈利,你怎麼也在這?」尹藍問著狗兒,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

    「汪!」狗兒給她一個神氣的眼神——跟我來吧。  

    她跳下床跟著哈利走人一條窄小陰暗的過道,一扇虛掩著的門裡傳出些許聲響,她走近窺探。

    「你快放我回去。」

    好熟悉的女聲哦,一時想不起是誰,尹藍更湊近些,瞇起一百度近視的眼,努力想看清裡面的人……啊!是巖雨秋。和第一次看見「她」時一樣,也是躺在床上,蓋著毯子,只是絕色的面孔充滿焦急。

    「不,我決不會放你回司徒烈烽那裡。」

    好好聽的男聲哦,並且也有些熟識,是不是她的聽力有問題?是誰啦?拜託轉過來讓她看看。

    「他可是你的親哥哥。」

    「就因為他是,所以更不可饒恕!」

    「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以為他是擎龍會的會長就可以左擁右抱嗎?有了你還不夠,竟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又弄來個野女人,還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簡直不要臉!」

    我?不知什麼地方弄來的野女人?!尹藍氣得直磨牙。

    「求你不要再說了。我……只要能留在他身邊……怎樣都行……」淒婉中帶著明顯的哽咽。  

    好你個司徒烈烽,司徒大情聖啊,哼!

    「我不會放過他的,還有那個女人……?

    聽不下去了,尹藍緊握著拳轉身離去。原來自己是被殃及的那條池魚,莫名其妙!

    由於想得太過專注,她沒發覺哈利並沒有跟在身後,而是溜進了她偷窺的那間房裡。

    確定尹藍已經走遠了,狗兒竄上床撲到自己正牌主人的身上,親熱地打著招呼。

    「哈利乖。」巖嶼丘伸手抱住狗兒,讚賞地輕拍它的頭,「真不虧是我巖某人養的狗,聰明!」

    「呼!」這是當然!

    司徒雲蹤冷眼旁觀這一人一畜如出一轍的得意神情,從巖嶼丘的枕下抽出一台微型錄音機。

    「這卷東西是誰錄的?」很有當配音演員的天分哦。他最好奇的是誰和自己一樣吃飽了閒著沒事幹,跟著巖嶼丘一塊兒瘋。

    「女主角的胞姐,名記者尹蕾。」巖嶼丘用眼角瞄他,「別動什麼歪腦筋,人家已經名花有主啦。」

    真可惜!司徒雲蹤有絲沮喪,畢竟這年頭要找到臭味……不,志趣相投的人很難。

    「好啦。」巖嶼丘不怎麼誠心地安慰他,「你的演技也不差,不辱你國際巨星的名頭。」

    「尹蕾的配音天分,你的對口型天分加上我卓越的演技,我們該成立個組合,包管大紅大紫。」多美好的前景啊,他一臉嚮往。

    「你現在還不夠紅不夠紫嗎?再下去就黑了。」巖嶼丘噓他,誰讓他敢說自己只有對口型的天分。

    「哎啊,討厭。」司徒雲蹤嬌嗔一聲還奉送一記巨靈掌,「不要這麼說嘛,人家會自大的哦。」

    夜深了,兩人一狗,沒營養的談話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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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廂,尹藍正怒氣沖沖地逃……不對,應該是走出這裡,心中只有一個信念——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很順利,出乎意料地沒受到半點兒阻擾,順利到讓她覺得綁她回來的人只為了讓她看到剛才那一幕。不管了,她甩甩頭,回家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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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歡迎回來。」尹蕾熱情地出來相迎。

    尹藍有片刻恍惚,總覺得姐姐的態度有些可疑,好像早就知道她今天會回來一般,腦中閃過一個信息,她沒來得及抓住便被尹蕾打斷。

    「還愣著幹嗎,快進來。」

    她一進屋就被嚇了一跳,這陣勢——兩位高堂都在姐夫家,而且母親大人看來面色不善,怎麼辦?她求救地望向姐姐。

    尹蕾比了個Ok的手勢讓她放心,繞到雙親跟前,「媽,我不是說了叫藍去法國替我試婚紗的嘛,你在那兒窮擔心個什麼勁兒?現在人不是毫髮無傷地回來了嗎?」

    「窮擔心?」尹媽媽氣得不輕,「去了近10天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當我們都死了嗎?!」

    「對不起,媽。」尹藍低下頭道歉,「我第一次去外國,而且是法國,玩得忘了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唉……」尹媽媽歎口氣,對這個從小疼愛有加的小女兒不忍再責備什麼,只能靠在老伴肩上感懷為人父母的辛酸。

    尹爸爸輕拍老伴的肩,「女兒大了,終究是要飛的,拉也拉不住啊。」

    尹蕾擁住兩位老人,皮皮地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丟給別人去操心就行了,樂得輕鬆不好嗎?

    「是啊。」尹媽媽掐住她頰上的肉,「你這個禍水是該早點兒潑出去,我們好早超生。」

    「什麼嘛,厚此薄彼。」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這個做姐姐的懶到要妹妹去替你試婚紗,就不會有今天的事。」  

    「喔喲……好嘛。」尹蕾急忙求饒,「再有兩天人家就當新娘子了,拜託輕點兒,要不頂著個淤青去結婚嗎?我是不怕,就怕您丟不起這個臉。」  

    「你啊,就這張嘴行。」尹媽媽鬆開手,「好了,談正事吧,你們的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

    後來的話題都圍繞婚禮展開,只有尹藍心不在焉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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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恥大辱,絕對的奇恥大辱!據說巖嶼丘是在自己的居所被綁架的,那也倒罷了,而尹藍竟然是在擎龍會的總部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這還了得,簡直是丟臉丟到馬裡亞那海溝去了!  

    一個是會長的貼身保鏢,會內第一高手加聞名於世的情報販子;另一個則是未來的會長夫人。兩個超重量級的人物前後腳被擄走,令整個擎龍會內部捲起千層浪,並毫不隱諱地對外發出狂囂的肅殺之氣,使得全世界的黑道都為之震動,各方都夾緊尾巴,生怕一不小心就當了無辜的炮灰。

    司徒烈烽異常冷靜,只是眼神中那股狩獵時特有的嗜血狠勁讓人望而生畏。香港是擎龍會的大本營,駐守此地的十二堂分別以十二道黃道星座命名,又因其星座的屬性歸為火、水、風、土四相各司其職,分工之細近乎苛刻。

    此時此刻,所有人員都整裝待發,如同一支拉滿弓的箭,只等發現目標一擊斃命。

    巨大的屏幕牆上顯示出了一張世界地圖,圖上全部的綠點代表了全球各地的分舵,在日本的綠點驟然變紅急閃,畫面切換到了日本分舵。

    「會長。」畫面上的男子向司徒烈烽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

    「什麼消息?」絕對零度的語氣。

    「人還沒有找到,但可以肯定與山口組有關。」

    「我會包最近的航班到你那裡。」山口組是嗎?夠膽綁他的人,希望也能夠承受他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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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和日麗,兩位不同類型的俊男穿著傳統的日式和服,坐在櫻花樹下品茶。多麼美妙的畫畫啊。

    司徒雲蹤斜眼瞟了—旁滿臉享受狀的巖嶼丘,這位仁兄當真是黑道中人嗎?由於山口組的關係,他自認對黑道還是有一定程度的瞭解,但是眼前輕鬆清閒、無聊八婆、花容月貌的男人卻大大顛覆了他的認知。忍不住開口問道:「喂,你是怎麼加入擎龍會的?說來聽聽。」

    巖嶼丘抬頭望向天空,藍天白雲,鳥語花香,是一個懷舊的好日子啊。於是他開金口婉娩道出自己和司徒烈烽之間的那—場「瘋花血月」。

    巖家足一個傳統的武術世家,向來人丁單薄,到他們「嶼」字輩,巖氏夫婦在一連生下七個女兒後終於盼來了巖嶼丘這根獨苗,打出生起他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巖家人表示寵愛的方式卻與一般家庭大相逕庭,從他能站立行走開始,那些嚴苛到近乎絕情的訓練和教育就—股腦兒都傾瀉在他幼小的身心上,拔苗助長的後果就是巖嶼丘這根小苗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年方二八就名噪一時,酗酒飆車尋常事,打架鬧事天天有,偶爾還能上上社會版。此時他從小練就的一身武藝便成了最好的資本,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只半年時間,從他們學校開始方圓十公里內所有的不良幫派統統被他擺平,無一倖免。於是他巖嶼丘以萬民景仰之姿登上本地區龍頭寶座,更是不斷地向外擴充地盤。直到17歲那年,一次他率眾與人火拚,正打得順手時,他老爹帶著旗下弟子和一群警察突然出現並親手將他這個不孝之子拿下,隨後還大義滅親地把他丟進監獄。

    這一事件對巖家的影響可說是革命性的,一方面以巖父為首加上那些個古董級的爺祖輩們在「是否該廢除巖嶼丘這個繼承人」的問題上苦苦掙扎,既不能有違祖訓又不能看著巖家的聲望毀於一旦;另一方面以他母親大人為首加上他七個如花似玉的姐姐,終於在長久的沉默中爆發,巖母全然摒棄一貫的優雅賢婦形象,以潑婦之態指著丈夫的鼻子大聲質問他懂不懂何為「虎毒不食子」。他大姐二姐甚至帶來了子女們一起聲討他們的外公,戰況之激烈可見一斑。獨留巖嶼丘在看守所裡笑到被送進醫療室檢查是否患有某種精神上的疾病。他那些死黨們更是天天派代表來向他報告因他的被捕而引起的無法控制的刀光劍影,面對數不清的「怎麼辦」,巖嶼丘永遠是安靜地聽完後眨巴眨巴美眸,再以一句「這就是江湖嘛」輕鬆打發。就好像一隻頑劣的貓咪把線團弄亂後不顧而去。

    對巖嶼丘而言,目前這種蹲苦牢的生活可以說是頗為愜意的,尤其相較於在巖家那段如同煉獄的日子。只是這裡太過規律的生活難免會讓人感到乏味,正尋思著找點兒什麼樂子好打發時間,沒想到樂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上帝真是太厚待他巖某人了,阿門!

    午餐時間,巖嶼丘拖著懶洋洋的步子踱進食堂,卻在瞬間感到氣氛不對。原本該是鬧哄哄的地方今天靜得出奇,十數排長桌長椅的第二排只坐了一個人,他坐在最邊上的位子上,安靜地低頭吃飯。是一張新面孔,也是今天這種奇怪情形的元兇,巖嶼丘優秀的大腦馬上給出了確定的結論。看一旁有人寧願端起餐盤站著吃也不敢靠近,更是把他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要知道雖然這裡專門收押未滿18週歲的少年犯,但也不乏窮凶極惡之徒,能讓眾人如此這般誠惶誠恐,這位兄台的來頭必定驚人。

    打好飯,昂首闊步地走到他面前放下餐盤,不理會旁人變成驚歎眼神,一屁股在他對面的位子上坐下。埋頭吃飯的人終於有了反應,抬頭讓兩人四目相接,黝黑的眼裡是讀不出任何信息的平靜無波,巖嶼丘卻覺得自己是被一頭野獸定定地睇著。  

    「剛才還在擔心來晚了沒座位,想不到今天還挺空的。」巖嶼丘琥珀色的雙眼瞇成月牙型,笑著從口中吐出白癡話語。  

    「小心點兒。」留下這三字啞謎,男子收拾了碗筷起身離開。

    什麼意思?是惡意的恐嚇還是善意的提醒?巖嶼丘搞不清,只知道經過剛才那一幕,稍後肯定會有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呵呵,期待中……

    果不其然,在下午勞動時,他發現有好幾個人面色不善地瞅著自己不放,而且憑他得天獨厚的超強記憶能力,很快就確定這些人很「湊巧」地都是新面孔。到了休息時間,巖嶼丘十分配合地獨身一人走入廁所,一邊感歎著自己的體貼,一邊滿意於身後尾隨而至的  6個人。

    在關門落鎖後,不客氣的聲音不浪費一分一秒地傳來:「喂,小子!」

    轉過頭,努力抖動著身子達到風吹秋葉的效果,再加一點點口吃:「什……什麼事?」哦,他真的真的好怕喔。

    他這樣的反應大大出乎六人組的意料,怎麼這樣?這小子前面在餐廳時看起來不是挺帶種的嘛?先惡言恐嚇他,待他表現出不服便海扁他一頓,這不是慣有的找晦氣模式嗎?

    巖嶼丘快樂地欣賞著那原本猙獰的六張臉變成迷茫,大約5秒後,終於有人緩過神來,「今後罩子給我放亮一點,別去煩他,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聽到沒?」

    「哦。」巖嶼丘像個小學生一樣用力點點頭,隨後以困惑的表情問道:「那個『他』是誰?」

    這人是弱智的嗎?!  「就是吃午飯時坐在你對面的!」幾乎是吼出來的話。

    「哦。」再次用力點點頭,小心冀冀地問了聲:「為什麼?」

    「什麼?!」有人準備發火了,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混蛋!你是不是在耍我們啊?」

    現在才發覺啊,笨!巖嶼丘暗爽在心,卻還裝出一副軟腳蝦的模樣,「不是!不是!小人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讓幾位英勇威武的大哥這樣關心?  」

    被捧得有些飄飄然,那人放開手,還不好意思抓抓頭,「哈哈,我們也沒什麼啦。但是那個人……說出來怕嚇著你,他是擎龍會的繼承人!」厲害吧!

    懂了,巖嶼丘一臉崇拜,「那你們幾位一定是被派來保護未來龍頭的英雄吧。」

    「呵呵,是啊、但是少主他本人還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啦,不然就慘了。」

    「所以你記住以後絕不許靠近他。」有人補充。

    「那……靠近他了又會如何呢?」巖嶼丘揚起天使的笑容,「是不是會這樣?」

    一拳直擊對方腹部,在哀嚎聲中,—記手刀狠准地劈向另一個撲上來的人,接著踹飛其他兩個不要命的。閒閒地走向六人組中僅存的兩人,保持明淨無害的笑顏,  「請問你們那位少主尊姓大名?」

    「司徒烈烽。」回答的人是從外邊打開門的——司徒烈烽。

    「少主!」兩人驚嚇過度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淡淡地掃了巖嶼丘一眼,司徒烈烽對著地上的兩人冷聲交代:「回去告訴老頭子我不需要人陪更不需要保鏢,不准再派人來!」說完就走開了。

    「等一下。」巖嶼丘跟上去,暗歎這人有必要那麼酷嗎?每次都是來去如風的。

    「什麼事?」

    「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

    「為什麼?」司徒酷哥終於肯停下來面對面地和他說話了。

    「我幫你解決了問題不是嗎?你早知道會有人奉命到這裡來陪你蹲苦牢,但如果直接說穿又怕他們死不承認,而我的出現正好讓你不費吹灰之力地踢他們回去,從此耳根清淨,自在逍遙。難道這種大恩大德都不該道聲謝嗎?」

    好不容易司徒烈烽有了一絲情緒波動——他露出幾不可見的笑容,「大恩不言謝。」伸出手,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動對人示好。

    「巖嶼丘。」

    就這樣兩個性格相差好比南北兩極的人成了朋友,日後漸漸瞭解對方越來越多,發現他們也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童年。同樣不能自主的悲哀、同樣對已被安排好的人生的抗爭、同樣的不服輸……使得原本只屬玩票性質的友誼不知何時竟發展成生死摯交。

    兩年後,為了完成與司徒烈烽的約定,他開始建立自己在黑白兩道的關係。當然憑借他的傾世魅力,只消一招手,那些從前的部下無一不是全力相助。再加之蓮花巧舌,只要有心搭關係、攀交情、收人心……還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講完往事,秉著等價交換原則,巖嶼丘問道:「你又是怎麼搞定山口組的?」沒錯,他現在就置身於山口組的本部。幾年前心血來潮調查了山口組,卻意外地發現司徒家的私生子居然被山口組敬為上賓,難道姓司徒就注定是混黑道的命?  

    司徒雲蹤笑著道:「你知道我是中日混血兒嘛,又是大明星,早期在日本出道,隨後便家喻戶曉,萬人傳誦了。這山口組舉凡女眷,百分之八十是我的fans,其中尤以組長的五位千金為最。」唉,人長得太帥也是一種罪過嗎?

    「哈,司徒家竟然會出一個戲子,傳出去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好在擎龍會上上下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

    「什麼戲子?沒口德的傢伙。」司徒雲蹤瞪向他,沒遇上他之前都不知道原本自己還有這麼一段轟轟烈烈的身世,「擎龍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黑道組織。」巖嶼丘喝口茶潤潤嗓子,做好說書的準備,「咳,話說那擎龍會設十二個堂口分為火、水、風、土四相,顧名思義:火主攻,也就是對外火拚的戰鬥力;水主清,也就是維持黑道秩序;風主探,也就是收集情報;土主守,也就是管理內部營運……」

    「要不要寫本擎龍會全傳啊?」

    冷峻的吼聲傳人,巖嶼丘欣慰地想:原來會長大人也有幽默細胞呀。

    他不急不緩地抬起頭,「多虧我平日裡把屬下調教有方,你才能這麼快就找到這裡。」

    「好,很好!」司徒烈烽氣得渾身狂顫,眼球充血。

    這傢伙害得他們差點兒要和山口組正面血拼,幸虧黑勁在一邊拚命拉住他要他冷靜,他這次發覺山口組的人個個不知所以的表情,細問之下才知道姓巖的是以客人的身份自己來拜訪山口組的。然後他就被帶進來,結果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休閒享受的場景。

    「巖嶼丘,你給我起來!」他狠狠地道,脫去外套,撩起袖子,想要痛快地揍他一頓。  

    巖嶼丘拍拍屁股站起來,解下胸前裝飾用的綢帶綁住長髮,做了個「請」的姿勢。

    司徒烈烽不客氣地揮拳過去,一場龍爭虎鬥於焉展開。

    司徒雲蹤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傳說中的大哥,再看看一邊擎龍會人馬的反應,只見他們一個個都以興奮又緊張的表情關注著這場打鬥。

    黑勁甚至是激動的。自從出獄以來就再也沒見司徒烈烽出過手,而眾兄弟更是第一次見識自家會長的身手,他們也很想知道這兩人究竟孰強孰弱。

    這場龍虎戰從下午打到晚上都不分勝負,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

    司徒雲蹤為了不繼續虐待自己的胃,決定出聲制止,最起碼暫停一下讓大家回去吃個飯、泡個澡再來下一場吧。

    「喂,你們倆停一下。」他喊道。

    奈何全身心投入戰鬥,正打得火熱的兩人都充耳不聞,只有拿出殺手鑭了。

    「司徒烈烽,你聽著,明天早上8點,你的尹藍就要和卓秋旭舉行婚禮啦。」

    這句話的下場是頃刻間自己的衣領被高高地揪起。

    「你說什麼?!」標準的獅子吼。

    嚇死他也!司徒雲蹤掙開他的手,喘幾口氣,什麼兄長嘛,擺明欺負自己不會武功,「信不信由你。」

    「你!」司徒烈烽忽然感到不對,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臉,「你又是誰?」

    「哎呀!」巖嶼丘大叫一聲,手中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張報紙,「是真的啦,會長,不信你看。」

    不用拿近,上面斗大的黑體字標題讓司徒烈烽立時明白他們所言非虛,這筆賬且記著,等一切結束再找姓巖的清算。

    「回香港,馬上。」他命令道,指了下巖嶼秋和司徒雲蹤,「你,還有你,和我一起上路。」

    司徒烈烽說完便帶頭離開,所以他沒發現身後那兩個剛才被點到名的人正一臉正中下懷的賊笑。

    壓軸好戲就要上演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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