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未婚夫 第八章
    這是一個兇殺案的現場,死者的心臟部位被捅了十多刀,死狀極慘。

    白天辰痛苦地閉起眼睛,握緊的拳頭不住地顫抖。

    死者正是他的好兄弟——金狐。他、金蛇還有金狐,三人一起出道、一起創立「龍環幫」、一起闖蕩腥風血雨的江湖,他們形影不離,感情比起親兄弟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他們還約定在年老的時候,要一起住在有百年老樹的高山小鎮,閒來沒事就搬張板凳坐在老樹下閒話當年勇……

    如今,三個人的約定,只剩下他一人,教他情何以堪?

    尾隨白天辰而來的卓翊在現場東摸摸西看看,冷靜的唇角不時浮起莫測高深的笑意。

    他刻意戴了副墨鏡,不讓「龍環幫」的人認出他,雖然他們認出他的機率小之又小,但,有備無患以防萬一是他的行事原則。

    「走人了。」卓翊拿出一條手巾來,把天辰動過還有他自己動過的地方全擦過一遍。「但願你的手下能在三十秒內完全撒離。」

    天辰警覺出他話中的嚴重性,連忙下達急速撒離。

    果然在他們上車之後便聽到刺耳的警笛聲嗚嗚而來,一批「盛裝」打扮的部隊敏捷、謹慎地竄入那幢公寓。

    「你怎麼知道會有狀況?」在離去的路上,天辰對卓翊問。他頗為佩服卓翊的料事如神。

    「因為那裡面沒有留下任何屬於你我的東西。」卓翊閒閒地說。「根據你我手中所掌握的疑點,對方殺你的人必留下我的信物,殺我的人必留下你的信物,而這次卻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栽贓的信物,那我可以往兩方面去猜測,其一,這人對他們具有嚴重的威脅性,只要能除去他,栽不栽贓都無所謂;其二,把這個案件同時栽贓給我們,讓法律來助他一臂之力,同時手擒『龍環』、『鶴羽』兩幫的龍頭,再直搗其穴。」

    卓翊的唇角浮起了微笑,這手法可真熟悉,很像他眾多戰略裡的其中一個。「以歹徒如此狠毒的手法,你猜他會選擇第一項嗎?」

    天辰凝重地沉思半晌,而後才說:「這個說法有破綻,有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知道你跟我同行?還有,現場既然沒有留下任何屬於你我的證物,警方又如何將你我定罪?」他在問問題的同時,也仔細深思卓翊的話來,到底有誰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

    「很簡單,有人對你的一舉一動布下了天羅地網。現今科技這麼發達,要把小型的竊聽器或監視器神不知鬼不覺地裝在一個人身上並不是難事,更何況每個人在習慣上都有些寸步不離的東西,只要對你稍加瞭解,就能掌握這點。

    「至於警方如何掌握證據這個問題,那是我發現死者的身上覆蓋了不少鋼皮、塑膠袋和大大小小的玻璃,這些都刻意放在死者的臉部附近,也都是極易留下指紋的東西。難道你不覺得這些塑膠袋新得太可疑了?」卓翊從牛仔褲口袋中取出那些塑膠袋來。「想出這方法的人,智慧不凡。該不會這人正好是你吧?」

    天辰無言地笑笑,那的確正是他曾用來幫助警方破案的方法,只可惜他沉溺在失去摯友的悲慟中,沒有發現這些小細節,想來頗為慚愧。也許這也剛好在敵人的預料中。

    「那,掌握對手的習慣,再在他身上放置追蹤器是不是也剛好是你用過的方法?」天辰把向來形影不離的傳呼器丟出車外。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了。」卓翊心中有底,也相信天辰的心中有了底。「你倒是怪癖,不與皮夾形影不離,倒願做個傳呼奴。」

    「我身上從不帶皮夾。」以他的聲名遠播,帶一枝筆綽綽有餘。

    兩人輕笑了一陣,突然都噤住了口。

    「你猜我在想什麼?」卓翊突然問,神色突然緊張起來。

    「卓蓮?」他心中有不祥的預感。「我叫她在白氏等我。」

    「你猜她會嗎?」

    「該死,她當然不會。」車子猛然加速駛往白氏。*9*9*9

    「想不到他們會盡棄前嫌,放下身段來與對方合作。」幽暗雜亂的廢棄貨櫃屋內,三個男人氣喪地坐在地上,旁邊放著一堆被摔爛的科技產品,神色像極了喪家之犬。「看來我們是偷雞不著蝕把米。」

    「那還不是怪你們,什麼計策不用,專揀人家用過的。」滿臉絡腮鬍的大漢咆哮。

    「喂,金蛇,請你說話客氣點,這全套計策可也是你經過同意的。」男人又不滿地回嘴。「況且你自己還不是抄襲,白天辰不說,我們兄弟還真以為你是孔明再世哩。」神色豈只是不滿,簡直是鄙夷了。

    「銀鶚,你……」金蛇掄起拳頭來,眼看著就要演出一出「歹計不成窩裡反」的好戲,一旁沉默的銀鷂靜靜地開口了。

    「現在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我們該想想如何反敗為勝!」

    「反敗為勝?你簡直在癡人說夢,難道你聽不出卓翊的口氣嗎?他恐怕連我們詐死的計謀都識破了。」銀鶚氣急敗壞的,他太瞭解卓翊對付敵人的那一套了。

    「識破了又怎樣?」銀鷂站起身來。「我現在就要去圍堵另一張王牌。」他拿起車鑰匙往外疾走。「既然知道能直接影響這兩個男人的女人在白氏,焉有放過的道理?」

    「卓蓮?!」金蛇與銀雞兩個男人驚喜的大呼一聲,隨即快步跟上。*9*9*9

    等他回來?

    如果卓翊硬是要把她架回去「看管」,這倒不失為一個好借口,但現在似乎用不著使用這個借口了,因為卓翊不知何時竟與白天辰「哥倆好」相偕而行了。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一直以來他不是把白天辰恨得牙癢癢嗎?怎麼才一個上午的時間,兩個人就感情好得如影隨形了?男人的友情她真是想不透。

    管他的,現在是翹頭要緊。記得白天辰也苟同卓翊軟禁她的沒天良作法,萬一他倆回來,同一鼻孔出氣,又把她關起來,那她才真叫冤,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先溜為妙。

    卓蓮說做就做,也不讓卓紋多留,與夫妻倆告了別便逕自走出白氏大樓。

    自由的感覺使卓蓮突然覺得台北的空氣分外新鮮,不自覺地多吸了幾口氣。

    接下來去哪裡呢?還是去卓葳的酒店好了,那裡她還沒玩過癮。於是她伸起手來招計程車。

    手才剛抬起來,還沒看見一輛順眼的計程車,就有一台破銅爛鐵般的車子橫衝直撞地向她駛來,她都還沒開罵,人已被粗魯地拉進車子裡。

    「你們懂不懂禮貌?不可以對小姐粗魯,你們國小老師沒教,你們媽媽總會教吧?再不然你爸爸也該有身教,要不然——」卓蓮的耳提面命赫然停止,因為身後突然響起刺耳的槍聲。

    「哇!好刺激噢,發生什麼事了?」探起頭來從玻璃窗看出去,她看見白天辰與卓翊正開著車追趕他們。「快點快點,加油加油,不要讓他們追到。」好刺激,簡直像在拍驚心動魄的槍戰電影。

    在她身旁的銀鶚和金蛇也探出頭去朝後面開槍,子彈在車子四周飛竄,熱烈的槍聲不絕於耳,顯然雙方陷入了激戰。

    突然間,「住手!」卓蓮的身體有一半被吊在車外。「你們誰敢再開槍或追來,就等著替她收屍。」歹徒如預期般威脅著正義的那一方。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要死,你們快回頭,不要跟來了。」卓蓮乘機練嗓,突然覺得乘機練練演技也不錯。「啊!好痛,你們不要打我,好痛。」滿是一副痛苦難挨的表情。

    果然,白天辰與卓翊聽到她的痛苦呻吟後乖乖地靠邊停車目送他們離去。

    直到不見他們跟來,卓蓮才停止殺雞般的慘叫,回到車裡來。「怎樣,我裝得還像吧?」神色萬般洋洋自得。

    而她身旁的兩人全一臉的不可置信,簡直視她為異類。

    然後,她發現一件令她驚訝的事,甚至高興得忘了追問發生這場槍戰的原因。

    「銀鶚?你不是銀鶚嗎?原來你沒有死。」若不是身在空間狹小的車內,卓蓮肯定抱著他又叫又跳。「太棒了,我就知道卓翊騙人,銀鶚怎麼會死?好人是不會這麼早死的,既然你沒死,銀鷂呢?他一定也沒死對不對?」卓蓮東張西望的,最後在駕駛座上看見銀鷂。「銀鷂,原來你在開車,我們要去哪裡呢?我們去環島旅行,玩他個幾天幾夜好不好?」

    「身為肉票,你不覺得你聒噪了點嗎?」銀鶚煩躁地對卓蓮吼。「我們不是你所說的好人,我們正綁架你,你隨時有生命危……」她見到他們時那種宛若老友重逢的興奮,令他對她粗暴不起來。

    「綁架?你們綁架我?」卓蓮的眼睜得大如銅鈴。「哦!太棒了,我就知道遇到你們鐵定不會無聊。」她居然不知死活興奮得手舞足蹈。「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被綁架過耶。」

    「別吵了!被綁架值得這麼高興嗎?」金蛇煩躁地大吼,手揚起來就想給卓蓮一巴掌,他們現在可是在玩命,精神緊繃得像快斷掉的弦,她居然像扮家家酒般高興。

    銀鶚及時抓住了他的手,對他搖頭,也許是對她有那麼點念舊吧。

    「你怎麼那麼凶?是不是我廢話太多了?」卓蓮一臉反省。「那我們言歸正傳好了。」

    好正經的口氣,他們與她有什麼好言歸正傳的?三個人同時側耳傾聽。

    「你們打算勒索多少贖金呢?一千萬?兩千萬?三千萬?千萬不可以太少,這樣我才顯得有身價。」她側頭思考,表情好慎重。「我看這樣好了,勒索十億,你們覺得合不合理?」

    她徵詢意見似的看了看他們一眼。「沒異議表示通過。接下來我們要討論向誰勒贖。卓翊?不行,他比路邊的乞丐還窮,白天辰倒可以,外面風傳他是個身價數十億的黃金單身漢,『數十億的黃金』那,你們勒索個十億來花,也不過份。」她又仔細地想了想。「可是比例好像太懸殊了,改成十億美金,你們覺得怎樣?」

    三人互看了一眼,覺得角色有點混淆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干綁架這種勾當,在資歷上算起來還是菜鳥,還沒見識過什麼突發狀況,遇到卓蓮這種奇怪的人質,立場還真難以把持。

    「沒異議表示通過,現在我們要來寫勒索信,你們有沒有信紙?啊,不對,最近的歹徒怕被認出字跡都用剪報,你們誰下車去買份報紙?」卓蓮正等著他們的答覆,沒想到等來一個手刀,她不明不白地昏了過去。

    「她跟卓翊一樣,都是可怕的角色。」卓翊的可怕在於他的勢力與氣勢,卓蓮的可怕則在於她有混亂人心的本事。

    兩軍對陣,武力陣容固然重要,團結、致力求勝的軍心更是不可稍減的必然配備。然而,若有人加以滲透、顛覆、動搖,則再堅強的陣容也岌岌可危,更有甚者,自動崩解、不戰而敗。銀鷂深知這個道理,使了個眼色讓金蛇擊昏了她。

    「我們要的不只是屈屈錢財,而是整個黑道。」*9*9*9

    「什麼?!卓蓮被綁票了?不會吧?是不是哪個受桃花命殃及的黑道份子不想要命了?」在卓紋的心裡,卓蓮只有被綁去結婚的可能,誰教她是桃花命的丫頭?跑得稍微慢一點,就有可能被綁去結婚。

    相較於卓紋的不關痛癢,卓翊的情緒顯然激動得多。

    「該死!該死!」卓翊猛捶牆壁,白天辰雪白的辦公室內壁已有斑斑血跡。「我們居然只能眼睜睜地看他們劫走卓蓮。天殺的,我非調動我所有的勢力來痛剿他們的巢窟不可。」

    天辰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抖,指甲深陷肉中,殷紅的血滴在桌上,而他毫無所覺。

    卓蓮的身陷險境固然令他心急如焚,金蛇的再現則更令他驚愕。「想不到他真的沒死……」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金蛇非但真的沒死,還背叛了他,甚至擄奪了他心愛的女人。

    雖然一開始他就從各種蛛絲馬跡推斷出金蛇可能沒死,他可能陷入了別人的陰謀,而他正打算在查出他們的巢穴之後,一舉救出金蛇……沒想到他們的動作比他快多了,他們不但將金蛇納為己用,還以他與金狐的交情為誘餌,殺死了重情重義的金狐……

    可憐的金蛇,在殺金狐的同時,心中一定像殺死了他自己一樣……

    到底這個幕後主使是誰?他又以什麼手段來要脅金蛇?金蛇又有什麼把柄落在他的手中,讓他不惜忍痛殺死相伴多年的好兄弟?現在又來擄走卓蓮?

    天辰忍不住深深自責起來,如果他早點想辦法救他,也許他就不會受那麼多身不由己的折磨了,而金狐也不會死,他也不必劫走卓蓮。

    白天辰發誓一定手刃這個心狠手辣的幕後主使,讓金蛇重新獲得自由,也為金狐報仇。

    「該死的!」卓翊又猛捶一記牆。「那個人居然是銀鶚。」卓翊終於想起了那張令他納悶許久的面孔,雖然他帶著墨鏡令他無法當場認出來,但共處多年所培養出來的直覺與默契卻沒有使他錯過,他終於還是想起了他。

    「他明知我身邊最碰不得的人是卓蓮,他竟然不知死活地綁架她,我倒要看看他有命幹這種事,有沒有命來向我賠罪。」卓翊震怒地拿起電話來,給他的總部打了電話。

    肯特,傳令下去,叫所有的弟兄去翻銀鶚與銀鷂的所有交友資料,八百年前的也要給我翻出來,還有,卓蓮被他們擄去了,叫他們謹慎小心一點,見到這兩個人先廢了手腳,再送交警局。」

    這個肯特不是別人,正是在布農族被卓蓮使計打跑的那個。萊恩曾經交待過,如果卓蓮使盡千方百計要把他踢開,那他這個任務就自動解除。而萊恩的下一個任務是要他到卓翊身邊去當頭號殺手。以他一等一的身手與卓蓮死纏爛打,真是侮辱了他,跟著卓翊總算適得其所。

    「卓蓮被擄去了?需要我北上幫忙嗎?」卓蓮曾經是他的責任。

    「鶴羽不可一日無主,況且你的工作還很多。」卓翊又對他交待了重要事宜,夠他忙上好一陣子。

    掛上電話,卓翊才發現白天辰一臉驚詫地瞅著他。

    「另外那個人也是你的手下?」這算是一個重大發現。「難道你的手下也遭遇惡人唆使?他們也有把柄落入……」

    「什麼惡人唆使,什麼把柄?根本是他們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卓翊差點一掌把白天辰高貴的辦公桌拍得稀爛。「如果真有什麼要脅他們,他們幹麼不求救?混那麼久黑道難道不知黑道有千萬種向外界傳遞消息的管道?」

    「也許管道被封死了,也許他們真是身不由己,你沒有查清楚叫人廢他們的手腳,未免太衝動了點。」天辰的做法向來沉穩,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卓翊竟然能下令讓手下對跟自己多年的人格「傷」勿論,沒有半點遲疑。

    「管道被封死一條還可以再找,甚至自己弄一條,身不由己?你覺得他們殺害你手下、嫁禍給我們的手段不夠歹毒嗎?還是你又以為他們為人所迫?我現在不得不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在混黑道了。」卓翊嗤之以鼻。「你這人也真是複雜,在商場上浪蕩瀟灑,在黑道上卻這麼婆婆媽媽,你再這麼婦人之仁下去,以後連自己怎麼慘死的都不知道,你教我怎麼放心把妹妹嫁給你?」

    「這不是婦人之仁的問題,而是常理推論的結果,試想,一個人有什麼理由殺害親如手足、同甘共苦的多年好友?有什麼比這份感情更重要?除非他有不可抗拒的理由,他受人嚴重脅迫,他逼不得己。」天辰堅持己見,在這個殘酷的黑道,所要面對的敵人已經夠多了,如果連休戚與共的好友都要防備、懷疑,那未免也太可悲。

    「在利益衝突的時候,親兄弟都會舉刀相向,何況是朋友。」卓翊對他的看法不甚苟同。「你要重情重義也要看時候,現在被他們綁走的是你的新娘,我的妹妹耶,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查出他們的落腳處,好救出卓蓮,而不是在這裡想他們有什麼他媽的苦衷。」卓翊這會兒愈講愈著急了起來。

    「聽你們講得這麼嚴重,我看還是趕快報警好了。」卓紋終於相信卓蓮被綁架是事實了。

    「報警可以,不過,你拿白氏的名義叫他們嘴巴閉緊一點,我不希望打草驚蛇。」白致弘的父親在警、政、經三界都熟,只要交待下去,無人敢置喙。

    「好,我叫他們一定要救出卓蓮。」說著卓紋跑去打電話。

    天辰又恢復了凝重而痛苦的表情,雖然他早已過了像卓翊這種需要靠行動才能發洩心中痛苦的階段,但,那並不表示他的痛苦比卓翊少幾分,相反的,在不人道的壓抑下,他的痛苦指數恐怕比別人要高幾倍。

    在一陣沉思之後,天辰同意了卓翊的話,當務之急是救出卓蓮,而不是在這裡坐困愁城,於是他派出所有的人手尋找卓蓮,並與卓翊積極地剖析起這些人的性格與他們所可能藏匿的地點,甚至他們的平常嗜好、行事慣性……這些恰好是卓翊的專長,他們很快就歸納出幾個可行方案,也粗略料出他們的動機、可能有的動作。

    他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救出卓蓮。*9*9*9

    「你們很沒意思耶,我在想辦法幫你們勒贖,你們竟然這樣對待我。」卓蓮氣他們打暈了她,害她一覺醒來不知自己怎麼到這貨櫃屋的。「喂喂喂,幹什麼把我綁起來?好痛!」金蛇竟然拿了根繩子綁起她的手腳。

    「你是人質,記得嗎?」銀鷂捏得她下巴發痛。「我們是在玩命,不是在扮家家酒,所以,你現在該做的事是努力祈禱,祈禱在你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心愛的白天辰和你親愛的卓翊。」他的眼中儘是刺人的陰狠。

    「為什麼?卓翊待你們有如親兄弟,我也沒虐待過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卓蓮終於相信她是真的被綁架了。

    「沒錯,你們對我都很好,不過,你們也該替我們想想,黑道並不好混,我們每天在腥風血雨中出生入死,不外是想好好幹幾票,撈一大筆錢,讓自己過過神仙般的日子。結果呢?卓翊不准我們走私,不准我們賣毒品,連保護費也不許我們收,每個月的零用錢比公務員的薪水還少,我們到底要在槍林彈雨中熬多久才能有好日子過?」銀鷂愈說愈氣憤。「像卓翊這種人,根本不配當黑道幫主,他該滾到教會去當傳教士!」

    「說得也對,卓翊如果做做壞事,他就不會那麼窮,我們搞不好也早就家財萬貫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說說他。」卓蓮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但側頭想想,她又覺得不對。「可是,萬一被捉到就什麼都完了耶,計劃一定要完美無缺,目標一定夠肥,才能只做一次就夠吃喝一輩子……」說得一旁的銀鶚、金蛇連連點頭稱是。

    「可是很難耶,走私毒品又不能一次就走私很多,槍械更危險,搞不好哪個大哥沒錢付帳,就一槍把你們斃了,那真是冤到閻王面前去了,綁要小孩也不好,小孩子又吵又麻煩……」說得三人都面現難色,覺得前途堪憂。

    正當她講得頭頭是道、大傷腦筋之際,一個火辣的巴掌猛然貼在她的頰上,疼得她淚眼汪汪。

    「說夠了吧?」銀鷂凶狠地瞪著她。「別想在我面前耍花樣,你那套攻心策略,在我面前是發揮不了作用的。」要不是他夠機靈,他們三人遲早毀在卓蓮手上。

    「該死的,你竟然來真的。」卓蓮破口大罵起來。「勸你趕快道歉,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他又揚起手來,揮了她一巴掌。「這個意思夠明顯了吧?現在發號施令的是我,不是你。」說著,拿起地上一塊布便塞在她嘴裡。「看你還怎麼鼓動你那厲害的舌頭。」

    卓蓮淚眼汪汪地瞪著眼前那三個人,才知道她這次真的把自己玩慘了。*9*9*9

    幫派與卓蓮,你們只能送擇一樣。卓蓮的死活操縱在你們兩人手中。你們只有三天的時間。

    五天後,龍環幫的專用電訊出現了這樣的訊號,由於訊號短促,導致無法查出來源。這令白天辰扼腕,但卓翊卻認為這是個有勝算的開始。

    「我說得沒錯吧?剛好五天。」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與他的預料完全符合。包括龍環幫在北投的分部莫名其妙地被毀、有人在中部拾到卓蓮的外套、南部傳來看到銀鶚、銀鷂的消息。

    「你說的固然沒錯,重點是卓蓮呢?她現在到底在哪裡?」這是一直以來白天辰最關心的問題,卓蓮一天不回來,他就一天吃不好睡不好。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們在跟我們玩捉迷藏,那表示他們還是很怕我們的,說不定正每晚作噩夢,後悔不已哩!」卓翊說得好不輕鬆得意。

    相較於白天辰,他可就輕鬆不起來了。「好吧,你很厲害,你很行,諸葛亮都對你甘拜下風好不好?到底卓蓮在哪裡,你快屈指一算行不行?」他早就慌得沒主張了。

    「我要是知道,早就衝去救她了,還會在這裡一籌莫展嗎?」卓翊終於沉下臉來,承認自己的捉襟見肘了。「照理說,我們不應該找不到卓蓮的,你記得嗎?她有桃花命,只要在有男人的地方待上半個小時,都會引起騷動,除非她在沒有男人的地方,但,綁架她的那三個都是男人呀。」卓翊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她被囚禁在幫派裡,應該會引起不小的騷動,為什麼道上最近一陣平和?莫非她沒有被帶回他所屬的幫派?或者他們三人根本不屬於最新崛起的那個猖狂幫派?

    這個可能性不小,根據肯特傳給他的資料,這個幫派根本與銀鶚、銀鷂,甚至金蛇沒有任何可能性的瓜葛。

    「現在說什麼都不如來探討下一步該怎麼走。」天辰比較在意的是卓蓮的安危,只要她平安無事,要他拿命去換都沒關係。「對於棄幫的這個要求,你有什麼看法?」

    「你一定是選擇棄幫吧?我沒有你那麼容易妥協,我不會棄幫,也不會讓卓蓮有任何損傷,我會在三天之內找到卓蓮。」卓翊以無比的堅決說,絕不認輸的堅毅在他年輕的臉上閃露著熾人光輝。

    「你說中了,為了卓蓮,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但,誰傷了卓蓮,我會要他付出嚴重的代價。」嵌在眼中的深情,與臉上剛毅不屈的線條,呼應出完美情人的捍衛氣勢來,體內逐漸成形的怒氣,更令他氣勢逼人。

    三天,只有三天的時間,在這短短的三天之內,他們勢必得救出卓蓮。*9*9*9

    「好餓,你們到底給不給人家飯吃?」在一間陰冷的小屋內,卓蓮發出無助的呻吟。「我出去以後一定告你們虐待人質。」她的口氣不再咄咄逼人,事實上她已經六天沒吃東西了,而這六天以來,他們又扯著她東躲西藏,別說是卓蓮一介弱女子,即使是一名彪形大漢,在整整被餓了六天又勞碌奔波之後,也難逃她這副病奄奄的模樣。

    「答應嫁給我,我就給你飯吃。」銀鶚說。也許是以前相處時埋下的好感,看著她愈久,他愈打心底升起對她的喜愛,反而捨不得傷她了。

    「誰相信你?餓人家這麼多天,又把人家綁這麼緊,一點也不像會疼老婆的人。」卓蓮有氣無力的,由於過度飢餓,她甚至覺得昏沉。

    「喂,我這樣已經算很夠意思了,依照銀鷂的意思,是要把你活活餓死、渴死,連半滴水也不給你喝。」銀鶚居然討起人情來。「是他們一個去中部,一個去南部布弄疑陣,我才敢給你一點水喝,留下你這條小命。還有,要不是我把外套披在你身上,憑這山上半夜的冷風,你也早就凍死了。」也許是因為一個人大無聊了,他才會想與她說說話、鬥鬥嘴吧。他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聽聽她的聲音。

    「那你不會好人做到底,順便給我一口飯吃嗎?」

    「那可不行,要是讓他們回來看見你活蹦亂跳的,恐怕先被解決掉的人是我。」銀鶚點起一根煙來,薰得她又咳嗽又流淚的。「哪,餓了就喝點水吧,在這山上,吃喝都不容易,你也別埋怨了。」他把水湊近她的唇邊,讓她慢慢地喝下。

    「唉!香煙薰了你嗎?那我熄掉好了。」說著,把煙丟在地上,用力踩熄。

    嘖!嘖!卓蓮的桃花命真是了得。

    喝完水後,銀鶚到附近看看,卓蓮依舊縮回潮濕的屋角。

    她的雙手雙腳被粗麻繩緊緊地捆綁著,她的身體也極難動彈,而銀鶚在臨出去前,怕她尖聲大叫被人發現,特地用布塊把她的嘴堵了起來……也就是說,她現在喪失了所有的自由。

    但老天造人是神奇的,即使在身體失去了所有自由時,她的心依然自由,絲毫不受時空的限制,暢行無阻……

    她的心在飛,飛過局山,飛過城市;飛過今天,飛過昨天;飛過卓翊,飛過卓葳,飛到白天辰的身上,然後,止歇。

    她依稀記起了在山上的那一天,她也是在陰暗的角落等他,等他來救她,他讓她等好久,等得都哭了,終於,他還是來了,來迎娶她……

    那時候她貪玩,連婚禮如何舉行的都不知道,更不肯承認自己成了他的新娘。

    這次他會不會再來呢?會不會又讓她等很久?六天如果不算久,到底幾天才算久?上次她一流淚他就出現,這次她已經哭過好幾回了,他為什麼還不出現?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等他來救她,等他來當她一世的新郎?

    她怎麼能再逃避自己的心呢?她是如此的想念他、需要他、愛著他,雖然他老是取笑她、欺負她、嚇唬她,她就是不爭氣地愛著他呀!

    她為什麼老是不肯對自己承認呢?早在布農族時,她的心就承認她是他的新娘了呀。

    唉!她好難過,鹹鹹的淚水又滑過唇邊,不爭氣的思緒繞著白天辰不肯放,她的心也無力去掙扎。而屋外雜亂的腳步聲,根本不曾進入她的耳,直到他們進屋裡來。

    「事情愈鬧愈大了,不只白天辰和卓翊的人手在找我們,連警方也全力出動了。」這是金蛇的聲音。

    「搞得愈大愈好,既然連警方也來參一腳,我們總不能讓他們空手而歸。」銀鷂陰狠地說。「金狐的死目前還是懸案,相信他們很樂於偵破這個案件,外加一個亟欲掃除的幫派。」他蹲下身來揪起卓蓮的長髮,迫使她仰起頭來。「有這女人,還怕那兩個男人不任我們玩弄於股掌間嗎?」嘿嘿的冷笑聲使空氣變得陰寒起來。「卓蓮,你對我們來說,真是功不可沒呀。」卓蓮睜大眼,狠狠地瞪著他。

    銀鷂手一揚,一巴掌就打得卓蓮腦中嗡嗡作響。

    「你的命倒是韌,餓不死也渴不死,我倒要看看你能捱到幾時。」手一甩,嬴弱的卓蓮跌到牆角,暈死了過去。

    「走吧,我們還得在台北附近弄些玄虛。」銀鷂說著放下手中的食物。「省著點吃。」每次從中南部回來,他們總會帶些吃的回來給在山上自守的銀鶚。

    「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她有說話的機會。」他總不忘如此叮嚀,他認為卓蓮那張嘴,比千軍萬馬更具恐怖威力。「只剩兩天了,如果她命大不死,就剪了她的舌頭,不過看這情況,她活不過兩天。」

    銀顎只是點頭,心中升起了嚴重的恐慌,一等他們走遠,馬上拿開她口中的布,並查看她的傷勢。

    「卓蓮,卓蓮。」依照慣例,銀鷂每次回來都會打暈她,而他每次都在事後焦急地叫醒她。可是這次似乎不同了。

    「卓蓮?卓蓮?」他已經比往常多叫十多聲了,但她卻沒有如往常般醒轉,這令他非常擔心害怕。

    「怎麼辦、怎麼辦?」銀鶚焦急地來回踱步,心中感覺就像唯一的親人瀕臨死亡邊緣,而他卻無計可施……

    「卓蓮,你千萬不能死,該死!我要怎樣才能救你。」他這輩子從未如此心繫他人的安危,想不到她的生死竟給他蟲蟻鑽心般的痛苦,簡直要輕彈熱淚了。

    「我去找人來救你,你千萬不能死。」說著,他毫不猶豫地往下山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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