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笨笨 第三章
    朱香凝挾著怒氣飆回皇宮,回到自己的香凝閣。

    「哼!真是氣死我了!」她忿忿地坐在楊椅上,她的貼身宮女翠如馬上遞上一杯人-茶。

    「公主,您就別氣了嘛!為了那種人氣壞身子有什麼用?您得保重鳳體呀!」翠如輕拍朱香凝的背,安撫的說著。

    「哼!我怎麼不氣呢?也不知道她是施了什麼媚術,將靖哥哥的魂兒全攝了去,否則憑她也能成為靖王府的王妃?呸!」朱香凝姣好的五官全皺在一塊,擁有傾城美貌的她此時看來卻是猙獰。

    「公主,可是為了她氣壞身子也不值呀!不然……」翠如突然露出陰冷的笑,「奴婢幫您想個法子,出出氣,如何?」

    朱香凝瞟向翠如,「什麼法子?」

    「宮裡其實早就曾傳過夏桐的身世,她的母親極為不檢點,不僅男人一個換一個,而且揮霍成性……」

    「她父親呢?」

    「在她小時候就死了。」

    朱香凝的眸裡開始閃爍算計,「你說這些的意思是……」

    「公主,您也知道,老王爺和老王妃是多麼注重出身、門面,今兒個老王爺的態度您不也瞧見了嗎?那個夏桐鐵定是討不了他的喜愛,如果現在咱們好好的計劃,讓她的母親到靖王府去鬧上一鬧——」翠如拖長尾音,與朱香凝對視,兩人心中當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朱香凝從小就飽受疼愛,雖然她的親生母親並不得寵,生下她便過世,但她可是從小就被皇太后疼著長大,連當今皇上也對她寵愛有加,在這樣養尊處優的環境下,造就她驕縱跋扈的個性,只要她想得到的,就算是違背倫理道德,她也一定要取得,因此所有人都對她敬畏三分,根本不敢對她有所不敬。

    而今,她就是看不慣夏桐這般躍上枝頭成鳳凰,而且對像還是她所喜愛的睿諧堂哥,因此,她要將她狠狠的從枝頭上拉下來!

    「翠如……」朱香凝的表情霎時變得森冷,那並不是一個十七歲少女該有的表情。

    「奴婢在。」

    「這件事就全部交給你去辦,你得保證幫我辦得妥妥當當,曉得嗎?」

    「奴婢明白,奴婢遵命。」翠如也露出邪惡的笑,與朱香凝的相互呼應著。

    ***

    夏桐戰戰兢兢的坐在廳堂的位子上,顯得十分不自在,此刻正是靖王府用早膳的時間,老王爺與老王妃坐在她的正前方,而朱睿諧則坐在她身旁。

    嫁入靖王府有好幾天了,她根本就無法適應這裡的生活,朱睿諧雖還是自己睡書房讓她十分慶幸,但卻常嘴巴不乾淨的輕薄她,每每都叫她氣得直跺腳。再談到老王爺和老王妃,更是嚴肅得從未給她好臉色看過,就連現在用膳,氣氛仍是沉寂詭譎得教人喘不過氣來,她只得動著手上的象牙箸,在心中祈禱快快結束早膳。

    朱睿諧似乎再度發現她的僵直,他刻意的靠近她身側,忽爾貪婪的吸取一抹屬於她的香味,他的動作十分引人注目,朱延華被他輕佻的態度氣煞,於是極為不滿的重咳了聲,提醒他自重點。

    夏桐也被他嚇到,她僵著身子瞟向他,低聲的問:「做啥?」

    「看見你發呆發覺也好美,所以情不自禁。」

    夏桐當然聽得出來他這一句話是絕對的戲謔,卻仍是為了這樣的一番話而羞紅了臉。

    她氣憤得想反唇相稽,但此刻廳外卻傳來騷動。

    「奴才叩見老王爺、老王妃、王爺、王妃,」府裡的總管事傅總管來到大廳,似是有要事稟報。

    「怎麼了?為什麼這般吵吵鬧鬧?」朱睿諧收起玩笑的臉色,此刻的他看來氣蓋萬千,王者風範展露無遺。

    夏桐不免又被他極端的面孔弄糊塗,有時她真的不懂到底哪個才是他的真面目?

    「回稟王爺,王府門外來了一對中年男女,一直在那吵嚷不休,直說是王妃的母親,要來認親的。」

    夏桐聞言一顫,不好的預感排山倒海的湧來將她淹蓋。

    朱延華聽至此更加暴怒,氣憤的喝斥著傅總管,「你是怎麼辦事的?像這種專門來無理取鬧的市井小民將他們全趕走就好,還要勞動本王來處理嗎?」

    傅總管態度夔夔的低著頭,「是,奴才這就去辦妥。」

    「等等!」夏桐在同一時刻站起身,出聲制止。

    杜愫-不可置信的望著她,「夏桐,難道真會是你母親來王府鬧?」

    朱睿諧深邃的眼神也望向她,尋問著她。

    「請讓我出去處理吧!」她沒有回答,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陪你一道出去。」朱睿諧站起頎長的身子,輕摟著她。

    他發覺她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而外頭來的人一聽就曉得非善即惡,他想陪著她,不願她有任何受到委屈的可能。

    「不,請讓我去就好了。」她推開他,對老王爺、老王妃行了禮之後便在丫鬟的攙扶下步出廳堂,卻聽見身後傳來朱延華清晰可聞的一句低喝——

    「哼!這就是咱們靖王府的王妃!」

    她因著這句話頓了下,隨即仍是挺著胸膛走向王府大門。

    ***

    靖王府的大門呀嘎的開啟,夏桐果真見到那熟悉的面孔正在對府裡的門侍叫囂著。

    「你們可好好給老娘聽著!我可是你們王妃的娘!敢對我不敬……」徐媚娘一見到夏桐出現,馬上停下喊叫,迅速換上一張諂媚的嘴臉。「呦!丫頭,瞧你這身貴氣打扮,娘都快不認得你了!」

    徐媚娘急巴巴的就要攀上夏桐的手臂,但夏桐卻刻意的閃躲開來,避掉她的觸碰。

    「你來做什麼?」夏桐的話裡全是冷冰,她沒辦法對她熱絡,她明白,這個人不過是因為她又有了利用價值,所以才找上門來。

    徐媚娘的臉色冷了下,但隨即又堆上滿嘴的笑,「哎呀!你怎麼這麼說呢?娘是想你想得緊,所以就來瞧你過得好不好嘍。」

    跟在徐媚娘身旁的一名粗野男子雖然未搭上話,但一雙邪溜的眼卻死盯住夏桐,嘴角也噙著一抹令人不禁打寒顫的笑。

    夏桐注意到他放肆的視線,他就是徐媚娘的新男人吧?

    她旋轉過身子,避過那男人不尊重的注視,轉而面對徐媚娘。

    「現在你人也見到了,可以離開了吧?」她無情的下逐客令。

    「哎呀!娘都還沒跟你好好聊聊呢,更何況今天是有事來找你的。」徐媚娘曉得她沒啥耐心,急急道出自己的目的。

    夏桐聞言吁歎口氣,她就知道她會來找她絕對不會是簡單的想見她而已,因為她向來不是那樣的人。

    「好吧!我給你一點時間,但不在這談,我們到前面的靜蓮寺去談。」

    「好!好!當然沒問題,我們就到那談。」徐媚娘卑躬屈膝,馬上跟著夏桐前往靜蓮寺。

    ***

    夏桐支開丫鬟,隻身領著徐媚娘和那男人來到靜蓮寺外的涼亭內。

    「你想談什麼就快談吧!」夏桐不想再迂迴曲折的跟她說些有的沒的,她只想快快結束她們的話題。

    徐媚娘隱隱的抽動嘴角的微笑,她當然瞭解她的性子。

    那個叫香凝公主的貼身宮女來找過她,說是要她到靖王府來鬧上一鬧,事成之後就會給她一筆可觀的銀子。

    她徐媚娘可不是個傻瓜,雖然她口頭上對那宮女也是必恭必敬的答應下來,且也會依令行事,但如果夏桐可以給予她的優渥過那個公主,那她當然是站在夏桐這邊。

    「丫頭,你長大了,也變得聰明了。」

    「你要跟我說的應該不是這個吧?」夏桐是個聰明人,她更瞭解徐媚娘是怎樣的人,也更清楚她一定不是單純找她來敘敘舊而已。

    她與她之間,還有什麼舊可敘?她們毫無血緣關係先撇開不談,就在徐媚娘不再為她爹守寡的那一刻起,她們就再無任何關係了。

    「所以我才說你變聰明了!」徐媚娘步到她面前,一雙狐媚的勾魂眼裡閃著濃濃的笑意對著她,「你瞧你,一身穿金戴銀的,都變得不一樣了,為娘的為了你每天都擔心你在宮裡的生活是好還不好,怎麼如今富裕了,卻理都不理睬娘呢?」

    夏桐糾起眉心,不懂為什麼徐媚娘可以厚顏寡恥到這種地步?

    「你說這是什麼話?當初是誰要把我賣到青樓去的?要不是爺爺極力反對,把我送到宮裡,我早不知被糟蹋得如何了。你又憑什麼說你是個做娘的?我娘不是你!你只是個後母,而且早在你背叛我爹的那一刻起,我便跟你沒了關係!」夏桐越說越氣憤,再度憶起童年時的不愉悅,加深她對徐媚娘的恨意。

    其實徐媚娘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妖魅的眸子都不知勾過多少男人的心,當初夏桐的爹曾救過徐媚娘,她自個兒說要以身相許,沒想到入他們家門後,本就不算富庶的家產幾乎被徐媚娘揮霍殆盡,夏桐的父親因病而逝後,她更是囂張,每回帶不同的男人回家,不然便是不回來。

    夏桐的爺爺根本也無法阻止她,要把她趕出門也趕不走,甚至她還回過頭來說要賣了夏桐到青樓去賺點錢花,夏桐的爺爺年老力衰,最後只好將夏桐送入宮才免去她的災難,但沒多久,她的爺爺也過世了。

    至此後,她和徐媚娘已無啥交集,直到被皇太后遴選為懿賜宮女,她曾回過家鄉找過一些親戚,然後再度遇上徐媚娘,當時她已經很夠義氣的給了徐媚娘一筆不算少的銀子,也想藉此跟她徹底的斷了關係,沒想到現在她居然又出現了,需索無度的豺狼又想來向她奪取回報了……

    「怎麼?原來你一富貴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嗎?」徐媚娘攏攏略散的髮絲,神情傭懶的說:「我好像聽說靖王府的老王爺挺重視規矩、門面的,要是我再到靖王府去鬧上一鬧,你說會如何呢?」

    「你還鬧不夠嗎?」夏桐被她氣得直發抖,「你到底想要怎樣?」

    「丫頭,你說我還能怎樣呢?好歹在小時候我也照顧過你,現在你成了鳳凰,不該給我點甜頭嗎?」

    「徐媚娘,我就一次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我雖然嫁入靖王府,但生活根本比在宮中更加拘謹,更不會因此就有什麼權勢,也無法給予你什麼,況且,就算今天我有能力給予,我也不會因此而受你威脅,我再說一次,你與我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語畢,夏桐不再贅言,轉身便拂袖而去。

    「媚娘,就讓她這樣走了?」那名跟在徐媚娘身旁的男子——大武終於開口。

    「哼!她現在走是走了,不過還不是一樣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嘿嘿,沒想到她還生得挺標緻的!」

    「呸!你這只癩蝦蟆也想吃人家天鵝肉嗎?她現在可是王妃吶!」徐媚娘狠狠的睨了他一眼。

    會跟這男人在一起全是因為他後頭有個有力的幫派做靠山,否則她徐媚娘會跟這種沒用的男人嗎?只想著要吃姑娘豆腐!

    「哎呦我的好媚娘,她算什麼呢?比起來,當然是你比較有味道,我哪會是要吃什麼天鵝肉呢!」大武也不管是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急色的往徐媚娘雪白的頸子欺過去。

    「好啦!好啦!在外頭你急什麼急?」徐媚娘糾著眉,推開他。

    大武又親了兩口,這才放開她。

    「不過,說真的,媚娘呀,現在接下來要怎麼做?」

    「哼!那丫頭是怎麼樣也逃不了的,如果她真的不會想,那咱們就跟那個公主好好的合作,反正不管如何,我徐媚娘都會是個贏家,呵呵呵……」

    夏桐現在可是她的搖錢樹,她怎麼可能會輕易的放過她?哈哈……

    ***

    夜,無盡蔓延,靖王府裡慢慢的安靜下來,夏桐褪去一身貴氣的打扮,在丫鬟幫她梳洗後準備就寢。待丫鬟全離開後,夏桐一人獨坐在房裡,又再一次的感覺寂寞包圍了她。

    今日跟徐媚娘談了之後回到府裡,才聽丫鬟說在她出門後,皇上下了聖旨召朱睿諧回宮一趟,她聽了之後本想自個兒回別苑休息,怎知卻被老王爺喚到大廳去,一劈頭便對她一陣態度嚴厲的謾罵,要她替王府的面子著想,自己本是出身低下的人,如今既然已嫁入王府,就不要再跟那些低下的人有任何瓜葛,要有當王妃的風範,擔當起主母的角色,別辱了靖王府的名聲。

    倚在窗欞旁,夏桐重重的歎口氣。

    她真的覺得壓力好沉重,雖說人人都羨慕她成了鳳凰,但她卻一點都不開心,在這王府的生活遠比宮裡拘謹,她更是因為身為主子而變得什麼都不能碰,連有時只是幫幫底下丫鬟做些事兒都不行。

    她,真的有辦法擔起王妃的責任嗎?

    哎,嫁進府裡好些天了,她卻還是不明白朱睿諧為什麼會娶她,當然更不瞭解他為啥總愛鬧她、逗她,朱睿諧的一些行為舉止她根本摸不清、搞不透。

    這樣的生活她得持續一輩子下去嗎?她突然好想浣秋,好想-春、冬霜,更想念皇太后,想著她們好不好,想著……多想再回到宮裡去,在這裡,沒有朋友的陪伴,她真的好孤單。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這樣的感覺呢?其實好幾次她都想開口跟朱睿諧提要回宮裡,但往往話到了嘴邊,又給吞了回去,她還是無法開口。

    將頭埋進雙臂間,夏桐真的覺得好煩悶!她該怎麼辦才好呢?

    突然,一陣腳步聲往她房裡傳來,她一驚,連忙躡手躡腳的回到床上,躺著假寐……

    ***

    朱睿諧踏進別苑,緩緩的往主臥房走去,剛打過一更,府裡的下人好像也都睡了。

    今天,他被皇上召回宮,其實就是為了夏桐的事。

    新婚之夜,新郎徹夜未歸房的事終於傳回宮中了。

    他早就料到一定會傳回宮裡去,也清楚皇上一定會召他回宮好好的「聊聊」,所以當接到聖旨時,他一點都不訝異。進宮一趟,不但不會壞事,反而可以因為這一次回宮跟皇上的「深談」而刺刺他爹那個老頑固,讓他明白他和夏桐的婚事皇上與皇太后是多麼重視。

    當然,他今天可也費了好大一番唇舌才安撫住皇上,並且極力保證絕不負夏桐。要知道,皇太后可是將夏桐視為親生女兒般,尤其又是慎重下詔書收為義女,當然更得好好以誠對待。

    其實不用皇上的一番諄諄告誡,他也一定會好好護著夏桐,他只是因為耍了點小把戲混亂旁人的視聽,沒人知曉他對夏桐的感情早在八、九年前就萌芽,否則也不會在這麼多年後再見,便根深蒂固自己的想法……

    本來今日皇上要他在宮裡住下,但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回府來,主要是今日夏桐又出去見她那所謂的「母親」,結果如何還是讓他掛心,因此他還是趁夜趕回府來。

    打開房門,朱睿諧並沒有見到她的身影。都這麼晚了,她應該是睡下了吧?

    輕手輕腳的關上房門,他來到內室,果真見到夏桐躺在床榻上,正熟睡著。

    他步至床側,坐落在她身旁,盯著她熟睡的臉龐,他不禁柔化了臉上的剛毅線條,嘴角揚起極為溫柔的笑,他伸手為她拂去略散的髮絲,輕撫著她細緻柔嫩的臉頰。

    其實這好幾夜,他都偷偷來過房裡,就像現在這般睇視她沉睡的模樣,只是從未曾讓人發現過。

    「夏桐,你什麼時候才會記起我呢?」-啞著嗓子,他脫口說出這樣一句話。

    盯著她精緻的面容,朱睿諧情不自禁的俯下首,輕輕柔柔的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個印記。

    又貪戀的望了她幾眼,他這才戀戀不捨的起身離去。

    朱睿諧前腳才踏出去,床上的人兒隨即睜開那雙靈活慧黠的眸子。

    夏桐坐起身,白細的手指撫著他才烙過印子的額際,而屬於他的氣息仍未散去的縈迴在她身旁……

    心,好似無法平息一般的狂跳著。

    剛剛……那是朱睿諧嗎?

    那是她從未曾見過的他,那麼樣的輕柔、那麼樣的小心翼翼,好像是將她捧在手心中呵護一般。

    從不曾有人待她這麼溫柔過,-春她們也待她好,皇太后更是對她恩重如山,但從未是這般細膩且深邃的情感。

    那真的是朱睿諧嗎?沒有邪肆旁睇的輕佻言語,也沒有戲謔般的譏諷,彷彿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他。

    奇異的是,他雖然逾矩的親吻她,她卻沒任何不悅的情緒產生,相反的,還為了他這個親暱的舉動而感到羞赧。

    只是,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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