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風(下) 第十章
    「你這人!端的是可恨!明明是自己不要的東西還霸著不給別人!你以為你到底是誰?可以如此作踐他人?」  

    女子充滿怒氣陰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齊清遠不以為意,譏諷的笑了起來。  

    「那你又比我好多少?喜歡人家被拒絕也值得你這麼驕傲?哼!什麼時候我們齊家的大小姐竟然廉價到這種地步了?」  

    「你!」  

    齊媛拍案而起,一杯茶水就朝他頭上潑去,齊清遠一閃身避過。  

    「姐姐,別說不過別人就動手動腳的,一個婦道人家,像什麼樣子?」  

    「我像什麼樣子?總比你成天粘花惹草弄大人家的肚子的好!」  

    齊媛氣極反笑,齊清遠搖著羽扇,輕輕笑道。  

    「姐姐此言差矣,好色仍是男人天性,況且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齊家傳宗接代還得靠我,相反的姐姐你已經是嫁出去的人了,為了自己的名聲著想,還是乖乖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的好,免得落人口舌。」齊清遠轉著手著的扇子,眼裡滿是嘲諷。  

    現在市井間傳說太師的兒媳婦,名門齊家大小姐對自己的丈夫懷有二心,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的事情了,哼!做出這種事真是丟盡了齊家的臉,不知羞恥。  

    齊媛冷笑起來,慢慢坐下,冷下臉來,「我不和你多說廢話!現在爹死了,齊家是你在做主,我這次回來是要告訴你,從今往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我不會再到這個家來了。」  

    「你什麼意思?」危險的瞇起眼睛,齊清遠斂起笑容。  

    「就是從現在起,你休想再打著太師府的名號出去行騙,我要和你斷絕關係!」一字一句的說著,齊媛面上露出惡毒的笑意。  

    齊清遠一愣,眼睛裡射出冷光,「為了一個男人,你就要和我斷絕關係,你倒是很看得開啊。」  

    「隨你怎麼說。」  

    想到自己二八年華就因為政治婚姻嫁給了太師府那個庸庸碌碌的少爺,連做為女人的一點小小的願望都來不及實現就已經遠嫁他鄉,接著心上人也離開了齊家,即使回到齊家也無法得見,每天面對著庸俗不堪的丈夫一家人,心下憂愁,常歎息自己的際遇。熬了這許多年,心想也許此生就這麼過去了,但卻在無意間得知那人的下落,也知道了他還未婚娶的消息,一顆心是再難平靜下來。恰好這個時候父親去世了,齊家對她的束縛力已經沒有了,她終於自由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至於齊家失去太師府的撐腰會怎樣,就不在齊媛思考的範圍內的,她現在對這個讓她不幸了這麼長時間的齊家充滿怨恨,特別是對那個讓他不願意接受自己的罪魁禍首齊清遠更是恨之入骨。  

    我為這個齊家犧牲的已經夠多了,沒道理現在爹死了,我還得繼續為你們賣命。  

    齊媛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在她身後譏諷的弟弟,轉身就往外走。  

    「為了一個一點也不愛你的男人,你還真是豁出去了,不過,可惜啊可惜……」  

    搖頭晃腦的搖著扇子,齊清遠淺笑著,笑容裡有說不出的惡意。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即使你捨棄一切去跟著那個男人,人家也是不會要你的,因為啊,你也知道的,師兄他只喜歡男人的……」  

    「齊清遠!」  

    再也聽不下去的齊媛轉頭喝止齊清遠,氣的手腳發顫,齊清遠輕笑著:「其實姐姐你好歹也是名門齊家的大小姐,當朝太師的兒媳婦,年輕美貌,天下有的是男人供你驅使,又何必偏要去討好一個不愛女人的男人呢?哈哈,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說著哈哈大笑的齊清遠,目中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的。  

    任何女人都忍耐不了這種侮辱,何況又是齊媛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子,她當場尖著嗓子破口大罵起來:「齊清遠!不要以為石磊喜歡你就這麼驕傲!過了這許多年,你是新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你以為他還對你死心塌地嗎?哼!奉勸你一句,別做夢了你!」  

    「哦?是嗎?那既然這樣,姐姐你不也是舊人了?師兄他忙著寵新人去了,又怎麼會理會你?」  

    「齊清遠!」  

    「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而且女人最重的就是貞潔,姐姐你以殘花敗柳之身帶著萬貫金銀去投奔石磊,只怕他也是不要的……」  

    話還未說完,突見寒光一閃,卻是齊媛手腕一翻,匕首已當胸刺來,齊清遠當場嚇出一身冷汗,匆忙之下閃避不及,被匕首劃過手臂,當下大驚。  

    「你瘋了你!為了個路上隨便找就有的男人……」  

    齊媛眼都不眨一下,寒著臉又是刷刷幾劍刺來,齊清遠狼狽不堪的滾倒,險險避過,汗出重衣,又驚又怒。他雖然習過幾年武,但本來就沒有好好學,又荒廢已久,此時齊媛豁出拚命一般,他竟毫無還手之力。  

    之前他已經有所察覺齊媛要與他會起爭執,因而怕僕人們聽見會閒話,故意吩咐下人不得靠近此處,卻沒想到齊媛惱羞成怒,竟要與自己博命,此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不由得心下叫苦。  

    「你快給我住手!你是想殺你的親弟弟嗎?來人啊!來人啊!」  

    齊媛目光閃爍,竟似閃動的火焰,她咬著牙嘶聲道:「如果不是你,石磊他……如果不是你……我又怎會……你這個掃把星,爹娘生你來做什麼……對了,要是你死了,石磊他就會回來我身邊了……」  

    「你說什麼瘋話?師兄他不喜歡你關我什麼事?是你自己沒本事還怪我?」  

    齊清遠破口大罵,齊媛更是大怒,不再說話,刷刷又是幾劍下來。  

    身形閃動,齊清遠躲的狼狽,頃刻間,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女子力氣小準頭不定,但手持凶器還是有很大殺傷力的,齊清遠一躲再躲,感覺背碰到了硬硬的扶手,原來是退到小廳外的圍欄處,已經退無可退,眼看齊媛紅了眼一般殺將過來,齊清遠一個閃身,捉住她的手腕,兩人當下爭執起來,齊清遠死死的抓住齊媛的手,齊媛掙扎不過,急怒之下一口咬在齊清遠的手上,齊清遠吃痛一個巴掌甩將下去,齊媛卻是鐵了心,死不鬆口,齊清遠痛入心扉,急怒之下雙手用力推搡齊媛,齊媛腳上踢來,兩人彷彿困獸一般嘶咬著,你來我往,汗出如雨,誰也不放過誰,仇人一般互相撕打著。  

    兩人角力了大約一刻,齊清遠忽覺手上一鬆,心下一喜,卻見齊媛面上露出駭然的神色來,身子不自然的倒向半空,齊清遠目瞪口呆發現,原來齊媛在自己蠻力下身子已經被推出圍欄了。  

    齊媛大叫起來,伸出手想抓住齊清遠,齊清遠瞧著她在險境下還充滿怨恨的眸子,心念一動,收回伸到一半的手任齊媛緩緩掉出圍欄外。  

    大睜著雙眼,齊媛不敢相信的看著齊清遠,眸中浮現驚懼,嘶聲大喊:「齊清遠!」  

    餘音環繞著庭院深深的齊家,久久不散。  

    恍惚中聽見僕人們吃驚的喊著「小姐墜樓了」的聲音,齊清遠愣住了……  

    ***

    花落誰憐?只道莫言。

    看著齊媛那死不瞑目大睜著的雙眼,鮮血淅瀝的臉龐,充滿怨恨的表情,齊清遠滿頭大汗的醒過來。抬頭一看已經是亥時,撫著自己的胸口劇烈的喘息著。

    齊媛,齊家的大小姐,當朝太師的兒媳婦,自己的姐姐,到死都喜歡著石磊的女人。

    也是第一個被自己殺死的女人!

    當年自己錯手殺死了她以後,並沒有多少愧疚感,畢竟他們從小就不親近,除了有血緣關係以外什麼都不是。草草的一手遮天的買通齊媛的侍女為自己證明齊媛是自己失足摔死後,又下手悄悄把那個懷裡揣著2000兩銀子想回鄉下的女孩解決了,無風無浪的過了一段日子。但他雖可以解決人的問題,卻阻止不了齊家走向衰退。就在發生了各種變故,齊家已經變的一貧如洗的時候,一個連自己都記不清長相的女人找上門來了,還聲稱自己曾許了誓言要娶她為妻,齊清遠頭疼不已,想打發了她走,誰知女人卻賴定了他,死活不肯離開。齊清遠被煩的不得了的當口,劉管家向他進了一個讒言,於是2人狼狽為奸,由齊清遠出面對女子花言巧語一番,再讓劉管家把人弄昏了賣到紅袖坊去。拿到平日裡看都不會多看一眼如今卻珍貴不已的200兩銀子,齊清遠安心了。可是不到兩天,紅袖坊卻把人給他送回來了。劉管家嚇的大門緊閉,齊清遠思考了一晚,回想起女子來自一個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而且已經被趕出師門,不會再有人來尋她。於是齊清遠下了決心,到客棧把女子接了回來,當晚就和劉管家兩人合力把女子推落後院的枯井。

    這件事的後遺症就是當劉管家檢查女子的行李時發現包袱裡的嬰兒用品和給齊清遠的一封信,信上詳細說記載他們是何時相遇,又是何時分離,為了紀念爹娘的這段感情,孩子平安的生下的話就叫做念恩……

    劉管家嚇壞了,連滾帶爬的來向齊清遠報告,他愣住了。在齊家還未落魄之前,齊清遠有3個妻子,也為他生了2個兒子1個女兒,也許是天性涼薄的關係,他和這些兒女都不親,大兒子3歲的時候掉到河裡淹死了,二兒子跟著他那個沒有廉恥的娘跟男人跑了,最小的女兒也被他的原配一起帶出家了……

    他愣愣的想了好半天,把女子用來寫信的巾帕和她送自己的定情信物——一支粗糙的金釵留下了,直到今年年初,家裡再沒有什麼東西可當了,劉管家在他的授意下把那支金釵拿出去當了少些銀子……就這樣引來了金刀門的許亭……然後他又在突發奇想之下把石磊給叫來了……

    想到這裡,齊清遠笑了起來,感覺好像氣也順了很多。

    說起來,這事還得感謝齊媛,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麼會得知石磊的下落?如果找不到石磊,又有誰會來救自己?

    只可惜那石頭果真是個石頭,自己不過是因為需要他來救急,所以對他好一些,他就感激的什麼似的,哼,果然是天生的賤民。

    不就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嗎?只要他好好哄上幾句,那個對自己死心塌地的石頭不就什麼都會為自己做了麼?

    又何必浪費心思。

    正胡思亂想間,忽聞耳邊風聲乍響,寒光暴起,齊清遠一驚,不及躲避,肩膀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

    駭然自坎裂肩膀的刀上望過去,對上的卻是許亭彷彿燃燒起來一般的眸子,心下一慌。

    身後一股勁風向許亭襲去,直指他握刀的手臂,如再不收手,手臂就難保全。

    許亭眼都不眨一下,居然狠了心把刀往下砍,拼了自己的手被砍斷了也要把齊清遠斃於刀下。

    齊清遠心裡大叫我命休矣,忽然覺肩膀上一輕,一道黑影落在他和許亭中間,只聽聞「喀嚓」一聲,來人和許亭一起撞飛到牆角,有溫暖的液體濺在他的臉上。

    眨了眨眼睛,他不敢相信的看著石磊擋在他身前的身體。

    許亭蒼白著臉,目光呆滯的瞧著石磊的手,齊清遠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覺得石磊的手臂看起來怪異突兀,不比常人的那樣,好像短了一些似的……目光再往下……地上躺著一段好像小臂一般的東西……

    身體搖晃了起來,齊清遠眼前金星亂冒,肩膀疼的身體不斷顫抖。在這一刻,他深刻的感覺到,原來,死,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

    石磊靜靜的瞧著許亭呆滯的目光,歎息著,一點也沒感覺到自己的疼痛,從懷裡掏出兩樣物事拋給許亭。

    「許公子,你所要的……我已經給你找來了……」

    定睛一看,那兩樣物事竟是素琴的金釵和巾帕,許亭顫抖了起來。這一來,也就供認了齊清遠殺害素琴一事,許亭提起刀殺將過來。

    石磊跨出一步,擋在齊清遠身前,一言不發的當場跪了下來。

    許亭眸中出現狂色,笑聲狠厲:「好!好!你到現在還護著他!你以為你憑你的一隻斷臂,就能償的了我師姐的命嗎?」

    石磊歎息著,只覺得血流的越來越多,身體開始不支起來,知自己已再難頂住,苦笑著道:「石某不敢以區區之身妄想補償令師姐什麼,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所以你要殺我師弟,本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師兄!」

    齊清遠驚叫起來,石磊沒有理會他,抬起頭定定的瞧著許亭。

    「但師弟對我有恩在先,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今日的石磊。所以如果你一定要殺他的話,石某願替!」

    說著這話的時候,石磊覺得長期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一下子變輕鬆了。是了,自己長久以來一直為情所苦著,這個世間,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放不下,丟不開,絲絲綿綿的纏繞著羈絆著,人生在世,本就要有情有義,可是,給了自己太多的情義,於是,無法喘息。

    在那樣漫長的時間裡,齊清遠都是不不可或缺的存在,對他的感情也不只是愛慕那樣單純,但還是很想簡單的保持著自己的心情,不想忘記也不能忘記,畢竟,豁出全部去愛的那段歲月,已經是最真實的自己了。

    所以,不回頭!也許,這樣,對自己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讓開!」許亭冷冷的聲音道。

    堅定搖著頭。

    於是許亭冷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你!」

    當刀帶著風聲劈落的時候,石磊閉上了眼睛,他甚至感覺到刀鋒擦過臉頰的刺痛感,然後他感覺到自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中,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耳邊說著:「你死,我死!」

    然後他呆呆的看著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的青年的臉龐,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山河丘陵的眉宇……

    他俯下身,在間不容髮的時刻裡,抱著莫言的身體硬是轉了半圈,於是,許亭的刀還是落下了,砍在了他的背上,飛濺出艷麗而刺目的花朵。

    齊清遠驚呼了起來,莫言愣住了,一把摀住那不斷冒血的背,一聲不吭的,緊緊的按著。

    「傻瓜……」

    石磊笑了,想要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掙開,他還來不及說話,刀光再次夾著風聲落了下來。於是那手擁緊了他,抬起他的臉頰,重重的吻了上來。

    那個親吻裡帶著苦澀的血腥味和淡淡陽光的味道,狂熱而激烈,彷彿要把人撕裂了一般……

    想想……自己這輩子,好像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吻過……

    被緊緊的按在懷中,激烈的吻和不斷的流血漸漸模糊了石磊的意識,他再也掙扎不動,柔順的恍惚著。

    有什麼東西「砰」的一聲倒了下來,石磊閉上眼睛,意識開始慢慢飄走……算了……這樣也好……有莫言陪著……黃泉路上……也是不寂寞的……

    「喂!喂!你們到底要吻到什麼時候啊?」

    韋令宜咂著嘴叨叨著,哇咧!這次的救援行動,還真沒枉費他的一番努力,他只是算好了時間出現來把許亭打昏就有這麼熱情的免費表演給他看,真是太划算了。平常想看還得去偷窺,弄個不好還被人家打成豬頭呢。想來想去,他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學習也可以觀摩一下嘛。但是他瞧啊瞧,都瞧了一刻鐘了,這二人好像不用換氣似的,嘴唇還一直貼合著,不斷動來動去,偶然還可以看到唇間銀絲拉過……當真煽情之極。但是主角之一好像不行了,他怕他再不出聲提醒他們,石磊真的要掛掉了。

    看看兩人同時呆滯望著他的眼神,韋令宜手連點了石磊幾個止血的穴道,嘴上沒停,「我知道自己一直很有人緣,但你們也不用看到我就這麼感動吧?連話都不會說了……哎喲!」

    話還沒說完莫言那個死小孩一把掐上他的臉,痛的他雪雪呼氣。

    「我們還沒死?」

    莫言聽他叫痛,和石磊疑惑的互相對看。

    「廢話!死了我幹嘛還替你們療傷?我吃飽了撐著我?」

    「原來我們真的沒死!哈哈!我們沒死!」

    終於反應過來的莫言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抱著石磊搖擺,嚇得韋令宜急忙阻止。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小力一點,石兄弟現在是受了重傷,你想要他的命啊?」

    「哦,我忘了,石頭,你沒事吧……」

    「師兄!你沒事吧?我擔心死了!」

    就在此時,在這裡的另一個主角,齊清遠終於也緩過神來,一把撲到石磊身邊關切的詢問。莫言眉一挑就待發作,石磊蒼白著臉點頭。

    「我沒事……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馬上請大夫來!」

    齊清遠說著慌忙站起來就要出門去找大夫,韋令宜淡淡接道:「不用麻煩了,我已經找好大夫備著了,現在馬上帶石兄弟過去就好。」

    齊清遠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看韋令宜又看看石磊。莫言哼了一聲,二話不說的抱著石磊就站起來,韋令宜也抱了被他制住穴道的許亭就要出門。

    身形搖晃,石磊失血過多,只覺頭暈目眩,隱約看到一個人影閃過,檔在門前,冷聲道:「放下我師兄!」

    「你神經病啊?你說放下就放下?那石頭還不被你害死啊?」

    莫言嘴上說著惡毒的話語,輕蔑的看了一齊清遠,打算繞過他,哪知他們往哪兒齊清遠就往哪兒,一雙眼睛牢牢盯著他懷中的人。

    「放下我師兄!」

    我呸啊!

    莫言大怒,就想一腳踹過去。韋令宜急忙拉住他,轉頭問齊清遠:「請問齊老爺,我們現在要救去石兄弟的命,你為何不讓我們出門?」

    齊清遠執拗的搖著頭:「把我師兄放下!我會給他請大夫!」

    「齊老爺莫是忘了,齊家現在分文無有,你哪裡有錢給石兄弟看病啊?」韋令宜語調中多是鄙夷。

    齊清遠一愣,心下慌張,聽到韋令宜要帶走石磊,當即心亂如麻,下意識的道。

    「師兄有給我銀兩……」

    「恕我直言,你們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錢來行善了。」

    說到「行善」二字韋令宜加重了語氣,十足的不屑。

    齊清遠愣住,韋令宜接著補充,「你之所以想留下石兄弟,不過是想他再幫你擋著小許罷了。哼!但是石兄弟現在的情況你也看見了,我說實話,他的傷即使是養好了,能不能再練武都還不一定。你還拉著他做什麼?要當真把他留下,只怕到時候還會拖累齊老爺你。」

    轉頭看了齊清遠呆愣的神情一眼,韋令宜不耐的說:「至於小許,我想他已經得到自己所要的東西了,石兄弟也為了你付出了相應的代價,小許現在氣怒攻心,但畢竟是個明理的人,我們會說服他不再來找你的麻煩。齊老爺你可以好好的待在你的齊府了。下半輩子多積點德,免得被厲鬼拖去。」

    說罷朝莫言打個眼色,莫言早不待他吩咐就往外衝了,卻只走了一步就再次被齊清遠拉住,不由大怒。

    「你這傢伙忒是難纏!耽誤了這許多時間,要是石頭有個三長兩短,你死十次都不夠!還不給我放手!」

    因為顧及到石磊的感覺,所以對齊清遠始終不敢太過刁難,屢次讓步。但這次為了這傢伙,差點就連命都沒了,莫言現在卻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飛起一腳就向齊清遠踢去,齊清遠卻也不避,只是眼神呆滯的拉著石磊的手。

    「師兄,你不會和他們走對不對?」

    石磊自剛才起意識就一直若有若無的,聽到齊清遠問他,只得強撐起渙散的精神,勉強笑了一笑,「師弟……師兄我……以後……恐怕不能再……幫你了……」

    石磊心下明白,自己的右手,是真的殘廢了,這次有韋令宜來幫忙,實在是難得之至。能保住這條命已經很幸運了。對齊清遠的感情,在為他死了那一刻,也已經終結了。當年他對他的恩情,終於有了一個交代,所以,他現在不欠他什麼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交給小清自己去處理了……

    「不!我不要!」齊清遠大叫起來,雙目渙散,緊緊抓住石磊的手,用力的幾乎掐出手印來,「你說你會永遠陪著我,不會讓我孤獨寂寞!不會留我一個人的!」

    石磊愣住了,他的確說過這話,在那段無暇的山中歲月……當時的自己,真的以為可以和齊清遠永遠在一起的……

    怎料,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由苦笑了起來。

    「師弟……我們都是大人了……不再是……年少無知的孩子……那段日子……真的……已經……回不來了……」

    「我不信!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你明明喜歡我!又怎能拋下我不管?」

    齊清遠不敢置信的大叫了起來,也不管肩上傳來的陣陣刺痛感,用力的搖晃著石磊的手臂,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好像眼淚一樣落到了地上,他吃吃笑了起來。

    「我知道哦,師兄。我一直知道你對我的情意呢,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是全心全意的對不對?」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你到底知道什麼?

    石磊徹底的愣住了,他原本就不甚清明的思緒一團混亂。

    齊清遠粘著血液的手拉起他,那血腥的味道讓他昏眩。

    「師兄,其實我也一直喜歡著你,長久以來我一直在等著你來對我表白。這次你回來後,我仔細的想過了,以前是我太不懂得珍惜了,我以後會好好對你的,讓你對我說的誓言成為事實,我要努力補償你這些年來的委屈。我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生活,永遠不分開,你說好嗎?」

    呆呆的看著齊清遠在眼前放大的臉孔,因為失血而使石磊的眼睛開始模糊了,但是他卻異常清楚的看到,說著喜歡這兩個字的齊清遠臉上的那沾染了血色的表情,是屬於商人的市儈和算計。

    那不是因為什麼所謂的喜歡才說出的話語,也不是後悔著什麼而想懺悔的告白,只是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候竭盡全力想要抓住什麼的眼神,沒有真心,沒有誠意,也沒有……什麼愛情。

    石磊的身子迅速冷了下來,緊抱著他的莫言發現了,無言的抱緊了他,這次不再遲疑,轉身幾個大跨步就閃過齊清遠走了出去。

    「師兄!師兄!師兄!」

    齊清遠淒厲的呼喝著追了上來,緊緊抓著他的肩膀。

    石磊閉了下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氣,再睜開的時候只剩平靜,「齊老爺……您請回吧……」

    齊清遠愣愣的瞧著他,顫抖起來,「你……要留下我一個人……?」

    心下一痛,石磊歎了口氣,一時間紛紛擾擾,百轉千回,終是點了點頭。

    「你真的……?真的這麼想……?你說話呀!你說呀!」

    「你不敢說話?你怕你說了會留下來對不對?對不對?」

    「看著我啊,你怎麼不看我?還是你不敢看我?哈哈哈!你這個懦夫!」

    齊清遠厲聲呼喝著,揮舞著手臂,清秀的臉上滿是瘋狂的神色。

    「你會後悔!我告訴你!你離開了我,你一定會後悔!」

    咆哮著,憤怒著,如此的說著,手卻慢慢的鬆開了。

    閉上眼睛,有鹹澀的液體滑過眼角。

    一切,都會過去。

    自己對自己這麼說著。

    還是小孩的自己戀上了和自己一樣青澀的那個人,他們的不成熟,注定了這段愛情,必定會無疾而終。

    如果當時,他們不是這麼年輕……

    如果當時,他們不是這麼無知……

    如果當時,他們沒有逃避,沒有互相傷害,沒有交錯而行……

    如果……

    但是,已經沒有如果了,因為結局,只會有一種,而你,選擇了沒有我介入的世界。

    所以,別了,別了。

    那個在冰凍的河中喘息掙扎著初次為另一個少年心動的男孩……

    那段純真而美麗的山中歲月……

    真的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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