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亦無悔 第四章
    從洗衣房走出來,莉塔雙手捧著折疊整齊的乾淨服飾。

    「莉塔,你來拿衣服呀?」原在打掃樹下落葉的胖女侍,一看到從洗衣房出來的人,馬上丟下手邊的工作。

    「對呀。」

    「這是誰的?料子這麼好?」看到莉塔手中的衣裙,胖女侍孤疑問道。

    「是唐小姐的。」

    「唐小姐?」

    「就是王子從台灣帶回來的唐若影小姐。」莉塔笑她一副呆愣樣,又接著說:「而且她人和名字一樣美哦,尤其那雙黑色眼珠,簡單是美得無法形容。」

    「你說真的假的?不要隨便吹牛,如果被拆穿……」

    「吹牛?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見她不信的樣子,莉塔也懶得再說。「我得趕快回綠宮去了,不然萬一被發現我偷懶,那我日子可難過了。」

    原躺在花園假寐休息的史丁,一聽見旁邊的吵雜聲時,頓時睡意盡失。就在他剛想換地方,唐若影三字竄進他的耳中。她們所談論的是文森王子從台灣擄回的人嗎?被抓回來的應該是穎君公主,怎會是唐小姐?

    一待那兩名侍各自離開後,史丁連忙站起,飛也似的朝藍宮奔去。

    一路上眾人見他匆忙的模樣,連忙閃退一邊。

    「殿下!殿下!」

    史丁衝進藍宮書房。

    傑諾抬起頭,湛藍眼眸射凌厲眼神。

    一見殿下凜冽氣勢,史丁迅速重速自己因得到意外消息而顯得慌亂的舉止。

    「什麼事情讓你這樣急躁慌張?」

    「殿下,微臣剛剛聽到一個消息……」史丁低下頭,思索著該如何開口。

    「說!」

    「文森王子帶回來的並不是穎君公主。」

    「不是穎君?」傑諾緊皺劍眉。「如果不是她,那會是誰?」

    難道——傑諾的心倏地一緊。他直視史丁,因為他須要更多的證明。

    「是的,就是唐若影小姐。」

    「是若影?!」他猛地站起。史丁的回答像是一記兇猛拳擊,朝他心口冷不防擊出。

    傑諾緊閉雙眼,五指緊握,指節泛白。

    他所擔憂的事,終於發生了。自得到文森闖出國界的消息,他就一直排斥著文森的目標是若影的事實,他是這樣的虔誠希望不是她。

    為什麼?為什麼是她?為什麼終究是她?若影是他藏於心中的秘密呀!

    從他緊握的雙拳中,史丁知道殿下終究逃不過愛情的試煉。多少次,他都看見殿下的眼底只有她——唐若影。

    「殿下?」史丁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楚。

    他的聲音,拉回了傑諾飄遠的思緒。

    他看向遠立於另一方的綠宮,藍色眼眸有著一股哀慟。

    若影的讓文森給擄回國了嗎?他都已經願意讓位了,為什麼蒼天還不肯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

    今天,若影會被帶回察克裡斯,都是他的錯。是他將若影牽入了這令人痛恨的王室生活,是他的錯,一切都他的錯!如果他不到台灣去,如果他沒有遇見她——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啊!

    他不能就此放任文森糟蹋她,他要行動。轉眼間,傑諾的身影已朝門口快速行去。

    穿過藍宮長廊,經過短暫的思想,傑諾告訴自己一定要把她給救出來。

    「殿下?」史丁異的看見殿下似乎要往綠宮而去。

    一見情況不對,史丁招來隨侍一邊的侍衛,立即緊跟在後。藍綠兩宮近兩年來突然相處不合,緊張的情勢也一觸即發,所以他怎能讓殿下只身前往。

    ****************

    「貝魯特,你看這計劃如何?」文森抬起腳跨上辦公桌。

    「利用唐若影要脅傑諾交出王位,文森,你這可真是絕招。」貝魯特大力讚賞著。

    聽他這麼一說,文森的心就更篤定了。「我就不相信,這次還會抓錯人。只要傑諾真的在乎唐若影,那我們的目標可就真的近在眼前。」他牽動唇角,笑看貝魯特那隱藏不住的野心。

    「沒錯,和傑諾比起來,你的狠絕作風更適合成為一國之君。」貝魯特走到文森的身後拍著他的肩,精明的眼神裡有著算計的狡獪。「察克裡斯就是需要像你這樣的領導者。」

    貝魯特對文森一步步踩進自己的計劃感到十分滿意,現在他就等著文森也喜歡上唐若影,到時他就可從中獲利了。

    「王子!王子!」迪斯急步進入辦公室。

    「迪斯?」文森看向一臉焦急的他。

    「王子,傑諾殿下到綠宮來了。」

    文森雙眉一皺,二話不說,立即起身跟著迪斯離開辦公室。

    一直立於原地的貝魯特,在見到文森離去後,佈滿風霜痕跡的臉上露出了有如惡魔般的陰險笑容。

    他已經失去了繼承王位的先機,但是他絕不可能就此作罷;因為,他還有文森這顆棋子,貝魯特相信,文森會替他找回失去的一切。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夠久了。

    但,就不知那個唐若影的魅力有多大?夠不夠兄弟兩人為她爭風吃醋?

    貝魯特在心裡冷笑著。如果,文森真如他預測的愛上她,到時就算傑諾肯拿王位交換唐若影,相信文森也絕不會將歸還。因為,在發現傑諾是這樣的喜歡唐若影,文森怎可能不生妒意的從中破壞與阻撓?

    屆時,兩人必會發生正面衝突,一樁王室醜聞將散播於外,甚至遠傳國際,而他們兄弟兩人的聲譽及名望,必會受到人民的嚴重質疑。

    到時,只要他以長輩的身份挺身而出,對他們兄弟兩人假以訓示,甚或以破壞國格罪名將兩人大義滅親,必可得到人民的敬重與認可。如果再經由他所安排的幾個心腹,混在人群中煽動民心另立新王,相信——他貝魯特-奧斯蒙會是察克裡斯所有人民的唯一選擇。

    一想到這,貝魯特狂笑出聲。

    「哈哈哈……憑什麼只有正室所生的長子可以繼承王位?憑什麼庶出的我只能擁有商業王國?只要擁有王者般的智慧,為什麼我不能擁有察克裡斯?哈哈哈……再也沒人可以從我手中搶走察克裡斯王位了,哈哈哈……絕沒有人,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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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諾在眾人的護衛下,大步跨進綠宮大廳。他抬眼看向二樓,瞧見文森的貼身護衛汶奇,便知道該往哪裡找人。他以眼示意。

    史丁接到訊息便率領精英,擁著殿下步上二樓華麗的地毯。一行人神情戒備的護著他來到一間房室門前。

    「殿下。」汶奇單膝下跪,左手支地。

    「嗯。」傑諾手一揮,讓他起身。

    「今日王子不在,請殿下改日再訪。」汶奇雙手抱拳。「本人現在要看她。」

    「殿下。」

    「開門!」史丁向前一步,欲抻手推門。

    一見史丁的舉動,汶奇快出手阻攔。

    「不!王子交代不准任何人進入此室,故派我在此值守。」面對殿下,汶奇垂下頭。

    「連本人也算在內?!」黑藍眸光一閃而過。

    「請殿下息怒。」聽到殿下似平靜的語意,汶奇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大膽!」史丁上前一喝。

    傑諾-奧斯蒙跨前,王者之風凜然而來,「頭頂誰之天?腳著誰之地?」

    汶奇仰望殿下俊美的容顏,不禁喟然。

    他將生命獻予文森王子,然而面對察克裡斯未來君王,卻深知不能不遵其旨意。在生命與忠誠無法兼顧之下,他只能擇其平衡點。

    「殿下恕罪!」汶奇一咬牙,雙膝齊跪。「倘若殿下堅持欲進此房,那微臣僅能經此生命向文森王子請罪。」

    汶奇伸手探進衣袖抽出小刀,隨同話聲落下雙眼閉上,小刀已欲刎頸而去。

    「住手!」

    當文森在迪斯的通知下快步走回綠宮,一入大廳,抬頭往二樓看去時,即見汶奇抽刀劃向頸子。

    一聽喝止的聲音,汶奇張眼望去。

    在傑諾欣見綠宮也有如此忠誠之人時,原欲出手揮掉小刀的動作,但聽見文森的聲音即予以停住,他靜待著文森下一個反應。即使兄弟鬩牆,他仍希望在綠宮的天地裡,文森是一位值得讓部屬奉獻生命的王子。

    「王兄。」行過君臣之禮,文森便轉身看向跪於地的汶奇。

    「王子。」

    「怎得罪了殿下呢?」文森行至他眼前。

    「殿下想進入此房,微臣——」汶奇低下頭。

    「唉……」一輕歎從文森口中傳出,既而問道:「你有幾條命可以讓你如此揮霍?」見部屬對命令的貫徹執行,他感到萬分滿意,但是以生命來表態卻令他有著沉重的感覺。

    「王兄,可否看在臣的薄面上,放汶奇一條生路。」他知道在察克裡斯違君命就只有死路一條,但是汶奇跟他情同手足,他怎能棄之不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傑諾冷道。

    「啊?」文森詫異看向傑諾,對他輕易饒恕汶奇死罪的動機感到不解。冷綠雙眸直欲探知湛藍眼眸的深邃,但在其眼底卻只見一片清朗。「謝王兄。」

    文森轉過身,伸手拿過汶奇握於手中的小刀。

    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文森忽而將刀反握,朝汶奇左肩處刺下,腥紅血泊立將衣裳染紅一片,眾人對他得落毫不遲疑的動作倒抽口氣。

    「還不快謝過殿下。」丟掉手中的小刀,文森手一抬。「謝殿下不殺之恩。」汶奇忍著肩痛磕頭叩謝。

    對文森王子的出手無情,汶奇並無任何的怨恨,他知道這是唯一可以救命的方法。

    「起來吧。」面對文森的陰狠,傑諾是看在眼裡。

    扶起跪於地的汶奇,他瞥見一道血痕清晰標示於頸上。綠眸一暗,雙眉一皺,文森伸手探向汶奇的頸子。

    「羅傑,麥可。」他出聲一喚。

    「微臣在。」羅傑及麥可聞聲上前。

    「帶他下去敷藥。」文森放下沾有血跡的手。

    「是。」

    在驚見文森的驚狠後,再發現他對部屬的關心,傑諾方知,文森的個性是一個極端的組合。

    見到傑諾短暫的分神,文森微微欠身,嘴角抿著一絲邪笑。

    「不知王兄今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就不知——在久違了許久時間之後,王兄怎會突然駕臨綠宮?」

    對傑諾的來意,文森當然十分明了,只不過他沒料到傑諾會來的這麼快。他原認為至少等十天半個月,藍宮的人才會有所行為。不過才三天的時間,傑諾竟然就親自找上門。

    看來,這唐若影的價值似乎又更高了。文森-奧斯蒙笑得詭異。

    「聽說你從台灣帶回了一名女子,」傑諾將一切情緒隱藏於心底。「所以本人過來看看。」

    「臣出去了那麼多次,帶回了那麼多人,這還是頭一見見到王兄對『她』感到興趣。」文森眼角揚起,強調著那個「她」字。

    「有問題嗎?」傑諾神色一凜。

    「臣不敢。」文森抱拳,上身向前,「只不過,臣好奇王兄您怎不和以前一樣,派個人來把她抱走就好,為什麼還要親自跑這一趟?」

    「大膽!」史丁向前踢。

    迪斯上前與史丁對峙。

    「退下。」傑諾一句威嚴的命令制止了兩人的衝突。

    文森不管之前一觸即發的氣氛,繼續說道:「如果臣帶回來的人,可以引起王兄如此多的關注,這也算是臣的榮幸。」文森帶著一絲邪意的笑道。

    見到心愛的人落入他的手中,傑諾應該會既無助又痛苦吧!

    傑諾眼露危險光芒。

    當湛藍眼眸遇上冷綠雙眸,一股無形氣勢即竄流於兩人之間。

    文森濃眉一挑,開口命令:「開門。」

    站於一旁的迪斯,立即轉動把手推門而入。

    當房門一開,一陣微涼清風襲面而來。立於陽台上白色的纖細身影,絲毫不因有人的加入而有所移動。

    看那佇立於風中熟悉的倩影,傑諾的心有著痛。

    徐徐吹來的涼風將她黑亮髮絲輕輕揚起。

    唐若影輕舉右手將眼前飛揚的髮絲,撩於耳後。自她從昏睡中醒來,直到現在仍無法相信自己的世界就這樣變了,變得完全不同。

    她靜靜的看著前方的片蒼翠森林,偶見蒼鷹低飛掠過,都讓她內心感到萬分欣羨。她渴望能得到自由、能回家,但是,她連想打個電話都被禁止,那能奢談回家?

    「有人來看你了。」文森走離她身後一步之地。

    「……」若影看著樹影婆娑,看著鳥兒飛翔,就是不想看立於身後的人。

    「不回頭瞧瞧是誰來看你嗎?」

    「在這樣的一個陌生國度裡,有誰會來看我?還不就是你的人。」輕柔的有著一絲嘲諷。

    「那可是你所認識的人,我想你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他。畢竟——」文森走到她面前,嘴角斜揚,「你是因為他的關係才會來到這裡。」

    對他的話,若影笑得輕忽。

    「是嗎?如果你願意讓我打電話與家裡連絡,也許我可以表現出對他感興趣的樣子。」

    「除非你想永遠再也見不到你的家人,否則你最好是連想都別想。」文森直接粉碎她的希望。

    「唉!」他的回答早已在預料之中,若影歎了口氣。

    「好了,好了,別再說那些不開心的事了,你快轉個身看一下。」為了能盡快欣賞到傑諾在看見她的那一剎那表情,文森抬手想強迫她轉頭。「他可是因為你才踏上我這的,汶奇也差點因此沒命。」

    「是嗎?」唐若影側過臉,避開他的碰觸。

    在被軟禁多天之後,她很清楚的明白,誰才是這裡的主人。所以,她想知道是誰會為了看她,而不惜得罪察克裡斯的二王子——文森-奧斯蒙。

    伸手順過飛揚而起的長髮,若影緩緩轉過身。

    一身絲質白襯衫、黑色長褲,該是一般平常的穿著,但是,那樣式卻教她看得心悸,她見過這樣的穿著,在她無意中給了心的人身上,在那個無視她存在的人身上。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若影搖著頭。

    真的會是他嗎?

    唐若影雙唇微顫,不敢直接抬眼看向他,她想保有心中的那份祈望。她怕自己會無法接受來人不是他的事實,她怕自己的心會因此而碎成片片。

    就在她強睜雙眼對上來人手指上的一隻耀眼方型戒之後,黑色瞳眸於霎間盈上了一層霧氣。

    她終是抬起泛著晶瑩淚光的美麗黑眸,望向一直立於原地的——黎鴻。

    顫抖的嬌軀踉蹌往後退了數步。

    蒼天呀!他怎能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出現於眼前?真的嗎?她真的再見到他了嗎?

    承載不了她似決堤的淚水,兩行清淚湧出深陷的眼眶,順著臉龐潰然滑下。

    為什麼在他選了穎君之後,在不告而別之後,她的心仍是不悔的戀著它?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他選的人並不是她呀!

    看她緩而慢的轉身,傑諾的心口有如被大石壓住般的難過,她是否已放棄了任何的希望?她是否就此認命?

    啊!美麗依舊呀!一見那日夜迴旋回腦際的美麗紅顏,傑諾的心隱隱作痛。

    白皙滑嫩的臉頰是他心中的美麗,黑亮眼眸一如晨星般的耀眼,挺秀鼻樑刻劃出她無可取代的貴族紅顏,紅潤的嘴唇仍如他記憶中的豐潤。

    她的容顏他是如此難忘啊!

    「若影。」傑諾低聲喊出縈繞心中久久不去的名字。

    「是你嗎?真是你嗎?」顫抖的身影有如強風中的白色百合,搖搖欲墜。

    「若影……」見到她臉龐上的兩行清淚,他的喉嚨像被哽住。

    「黎鴻!」隨著一聲呼喊,她帶著潰堤的淚水奔進他敞開的胸懷。

    唐若影撲進他的懷抱放聲大哭,一聲聲一句句都是發洩她內心的恐懼,她再也無法強裝堅強,她再也撐不下去了。

    「若影。」擁進的一身嬌弱,教他心疼不已。

    摟著她顫抖的身軀,傑諾輕拍著她的背,順著她的發,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渲洩心中的淒苦。

    「救我,救救我。」仰起帶淚的臉龐,若影狂亂的祈求著:「求你救救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在這裡。」

    「會的。」傑諾撫著她濕潤的臉頰,允下自己的承諾。「我要回家,讓我回家。」得到他的應允,若影再度低頭埋進他的胸膛。

    見到懷中人兒無助淒愴的模樣,傑諾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水藍光影。

    在房內的一角,文森邪魅的臉龐泛起一抹不易查覺的妒意,冷綠的雙眼射出一道森冷眸光。

    啪啪啪啪——一陣掌聲突兀的響徹底在只有哽咽聲的房內。

    「真是感人呀!王兄!」冰冷綠眸在兩人之間來回。「只不過,她怎稱你為黎鴻呢?難不成你沒告訴過她,你高貴的身份?」

    「身份?王兄?黎鴻你是……」埋在他胸前的若影一驚。

    「親愛的若影,你口中的黎鴻可是我察克裡斯……」文森眼角一挑。

    「住口。」傑諾打斷文森未完的話,冷語道:「本人自會告之於她,毋須你多事。」

    「是的,殿下。」文森唇角揚起一抹邪意,刻意的強調「殿下」兩字。

    「你?」若影驚駭地望著黎鴻。是呀!文森是二王子,而他卻有能力與文森相抗衡,那他必定也是這王國的一份子;只是,殿下?那他豈不是這王國未來的君王?

    「本人乃察克裡斯之儲君,傑諾-奧斯蒙。」他低下頭對她說。

    「我……」對他過份崇高的身份,若影駭然的想向後退去。

    「若影?」他緊擁著她。

    「殿下怒罪,若影不知。」唐若影掙扎著想離開他的懷抱。在被軟禁的幾天中,她被迫學會了宮中的禮儀。

    「若影,別在意,本人並沒有怪罪於你。」傑諾阻止她的疏離與行禮。

    冷眼旁觀的文森冷哼一聲:「臣從沒想過,區區一名女子竟然會令我察克裡斯未來的君王如此心疼,這個屈膝行禮也捨不得她做?」

    「若影,過來。」文森射出一道利銳綠光,緩緩伸出右手。

    「不!我不要,你放了我。」她對著文森哀求道:「求你放了我。」

    原已止落的淚水再度因文森的話潸然滑下。她擁住黎鴻的胸膛,低聲哽泣道:「你是黎鴻也好,傑諾也好,我只求你救我離開這裡,我不要在這裡,求你救我,救救我!」

    見她潸潸落淚,傑諾感覺心痛不已。他知道機會微乎其微,但是他仍然願意為她開口。

    「放了她。」他看著文森。

    「放了她?」文森張著邪美綠眸,既而仰頭大笑。「哈哈哈……我親愛的王兄,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哈哈哈……」

    「本人讓你放了她,放她回去。」傑諾一邊說著,一邊輕輕順著她的背,想教她不再哭泣。

    「王兄,你認為有可能嗎?」冷綠眸光閃著挑釁。「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一個你在乎的人,你認為我會這樣輕易就放她回去?如果我真的放了她,那你教我如何對其他犧牲的人交代呢?」一抹陰沉笑意若有似無的掛上唇角。

    「你!」傑諾一僵。

    他竟忘了文森先前所擄回的女子下場,那些他來不及救出的無辜女子,全讓文森給推落懸崖。他記起那一聲聲的悲慘叫聲。

    「要如何你才肯放她一條生路?」

    「王兄,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要如何我才會放過她。」對傑諾的直問,文森瞇起眼,因為他感覺到一絲的怪異。

    傑諾震駭的看向懷中的若影。文森的目光就是想利用他所在乎的人來威脅他讓出權,他怎麼忘了呢?

    他該現在就提出願意讓王權的事嗎?如果現在一提,他相信文森應該會放了她,但——那潛藏於宮廷中的陰謀是不是就會一直沿續下去?甚至禍延子孫?他該如何的抉擇啊?

    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查出是誰在幕後主導這場兄弟對立的衝突,是誰想讓察克裡斯王國步上毀滅一途。

    他不能任由自己的國家受到外力的分化,他要查出幕後的操縱者,他要知道是誰敢這樣他們兄弟倆人!更何況,他不能讓外界知道他的讓位是因為兄弟鬩牆的關係。

    只要再多一點時間,只要再多給他一點點時間,他一定可以查出來的。

    而眼前,他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若影,她夠堅強嗎?她夠堅強撐過這一段日子嗎?

    一旦讓文森察覺出他真的在乎著若影的一切,他不知道文森會用怎樣的手段來折磨她,而——她經得起那些折磨嗎?

    天呀!他不能讓若影因他而受到文森的任何傷害啊!傑諾抑下心中的疼痛。

    他寧願自己傷她,也不讓別人來折騰她。是的!他寧願自己傷她。捧起若影的臉龐,傑諾帶著深刻的痛楚望進她深邃哀淒的黑色眸子。

    你可以吧?!你可以撐過這段日子吧?若影。傑諾激顫的心如波濤翻湧般地吶喊著:你必須堅強呀!文森,在察克裡斯的國度裡,在複雜詭譎的宮廷裡,你必須冷靜面對啊!

    閉上眼低下頭,傑諾深深吻住她紅潤的雙唇。

    「啊?」若影讓他突然的親吻,驚得睜大眼。

    在一旁的文森見到他如此的舉動,雙眼燃起一把火,一把熊熊妒火。

    傑諾克制自己內心的翻騰,強迫自己離開溫柔而豐潤的紅唇。抬起頭的他,原如天空般湛藍柔和發眼眸,此刻竟似蒙上一層冰霜似的寒冷。

    「還是一樣,你還是一點進步也沒有。」傑諾眼帶輕佻。

    「你?」他的一句話無情竄入這親密的時刻。

    「你這樣的技巧怎麼服侍文森呢?他可是比我還挑剔的。」傑諾抹過雙唇,彷彿對她的親吻有著嫌惡。

    「你,你說什麼?!」服侍?他要她服侍文森?她驚恐的抓住他的衣服,「你答應救我的,你答應過的。」

    「救你?」抬起她的下頷,傑諾笑得毫不真誠。「方纔本人只是隨便說說,哄哄你罷了,如果你要當真,那本人也沒有辦法。」

    「不!你是騙我的,你現在才是騙我的,你明明說要救我。」斗大淚珠撲簌簌地掉下來,「告訴我,你現在說的話才是騙我的,告訴我呀!」

    「走開!」傑諾手一推,將她推往文森的方向。

    「啊!」對傑諾突來的推甩,她踉蹌的跌落於地,驚愕回眸的雙眼盈滿淚水。

    若影張大眼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他突然轉變的無情,讓她的心冷得發顫。

    她的心,她的心遭冰霜降覆!

    他怎麼可以在她拾獲希望之後,又將她推落痛苦的萬丈深淵?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樣?唐若影不住地搖著頭。

    「別……別這樣,別這樣對我呀!黎鴻。」她揪著衣襟,喊出內心的駭痛。

    「本人不是黎鴻,黎鴻只是一個化名,本人是察克裡斯之長王子,傑諾-奧斯蒙。」傑諾避開她含淚的雙眸,轉身看向窗外的那一片森林。「被帶來這裡是你的命,你該認命的,更何況能得到文森的寵愛是你的幸運。」

    「不!我不要他的寵愛,我求你救救我,你一定可以救我離開這裡的,黎鴻,我求求你。」她雙手摀住臉,淚水從指間滴滴滑落。「求你救我離開這裡,你救救我啊!黎鴻!」見到她由指間滑落的淚水,傑諾的心緊緊揪成團,他還能撐多久?撐多久啊?

    他一甩頭,教自己要忍下心中所有的難過與不捨。並告訴自己:既要傷她,就要傷的重一點,要傷到她絕望,傷到她反擊,傷到她可以獨自堅強站起。

    「不是不救你,實在是本人無能為力。」他手一攤,特意的想表現出無奈的模樣。「方纔你也聽到文森說的話了,如果要換取你的自由,本人必須付出某些的代價,可是他所想要的,卻是本人捨不得給的;所以,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不!我想回家呀!」聽聞他如此無情的話語,唐若影扶著桌邊站起身,步履微晃不穩。「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這裡,我不要……」

    傑諾深深的吸一吃,卸下臉上多餘的情感。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回家,會的,你會有機會的。」他雙手環胸,俊美臉上除了無情還是無情。「只要文森不介意本人曾經先他上過你,一等他玩膩了也許就會放你回去,在這之前,你還是乖乖的留下來服侍他。雖然你的床上技巧實在是毫無可取之處,但應該還是可以撐過一段時間。」傑諾看一眼文森,艱難的變相宣稱著若影已是他的人,無非只是希望文森能就此放過她。

    「你說什麼!」唐若影震顫地連步後退。

    她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任何侮辱言詞。但是,那一句句傷人的話語,卻一滴不漏的進了她的耳朵。

    為什麼?為什麼黎鴻要這樣的譭謗她?!她不過是想回家呀!

    他可以不理她,就算她想他;他也可以不甩她,就算她戀著她;他更可以當她只是一名陌路人,即使她是這樣的深愛著他!

    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損她的人格?怎麼可以捏造出莫須有的謊言?他怎麼可以如此的絕情無義?他怎麼可以?!黑眸中儘是一片淒楚與委屈。

    一直立於門口處的史丁,對殿下說出口的流言,感到詫異。他不明白傑諾殿下為何要在文森王子的面前這樣譭謗唐若影。

    看著她慘白無色的容顏,傑諾-奧斯蒙心痛如針錐。他知道過一番話會令她產生極大的震駭,但是,他這是逼不得已的呀!

    若影,為了挽救察克裡斯未來的國運,為了保有你完整的生命,為了不讓你受到文森痛苦的折磨以及傷害,你要原諒本人所做的這一切,所說的每一句謊言啊!

    「本人只是建議你放棄想回家的念頭,畢竟,在察克裡斯是沒有人可以逃得出文森的手掌心。只要是他想要的,就算是本人所喜歡的東西也會讓出來。」看她已然崩潰的模樣。傑諾的心似已淌血。

    「是嗎?就算是你所愛的人,你也會把她讓給文森?不,你不會的,你會把她讓出來,只是因為你從沒有真正的愛過她。」顫抖的雙唇說話著她內心的痛,「就如同我從不是你真正的選擇。」

    「你說的也許沒錯,既不是本人真心所愛、真心所選,那對於王弟所想要的,身為王子的本人,又何必去爭呢?何況,王弟對你是這麼的有興趣。」傑諾承受著由身後直射而來的質疑目光。

    「你!」她的心已出現裂痕。

    「如果你好好表現,也許文森會捨不得放開你,而到時不管你是想回家,還是到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他都會隨你高興了。」文森深海似的藍眼,蒙有一層迷霧。「但,前提是你必須讓他滿意,否則,你依舊只是一件任他玩弄的玩物而已。」

    「玩物?玩物?」她喃喃念著:「難道真的等到他玩膩的那一天,我才有重獲自由的可能?」

    「你也別太難過了,對於這樣一個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並不是常有的,你應該要懂得珍惜。」

    見若影的眼神已漸無集聚,他知道自己也快撐不下去,但是,他必須教她堅強面對眼前的一切,教她明白她是身處在什麼樣的環境裡。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若影回首,哀淒地望向一直凝視著她的綠眸。「為什麼要破壞我的生活?為什麼要把我扯入你們的王室糾紛裡?」

    如果是以前,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文森只回以冷笑,絲毫不把那一聲聲一句句的淒愴聽進耳裡;但是今天,若影的每一句泣訴卻讓他——

    「因為你有一張令人迷戀的美麗紅顏。」冰冷綠眸突然閃過一絲溫柔,「如果你願意留在我的身邊……」

    「不!我不要!」面對文森一閃而過的異樣神情,唐若影含眶的淚滴又成串滑落,她撲向黎鴻抱住他。「救我!我只求你救我,救我離開這裡。」

    「救你?你認為本人會拿王位及王權來換取你個人的自由?」本想抓住她肩的傑諾,雙手倏然一縮,若影那顫抖不已肩膀,讓他知道自己的殘忍。「讓開!別擋本人的路。」傑諾將她往旁一推,頭也不回的直往房門走去。他告訴自己再不離開,崩潰的將會是他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不救我?」跌落於地的若影,朝他狂喊而出。

    「為什麼?」他挺直身以背相對。「如果是你,崇高的王位、王權和一副殘花敗柳之軀,你的選擇會是什麼?」

    隨著慢慢闔上的那一扇門,天地萬物似乎也就此停止轉動,方才房內的哭訴泣聲也乍然無息,室內是如此的沉靜,沉靜的讓人感到悲慟。

    承受他的絕情,見到他的無義,若影黑色的瞳眸盈滿不信的淚水。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他竟然不顧她的哀求,棄她而去!

    「黎鴻!」

    一聲發自內心的淒恨哭喊,劃破了這沉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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