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嵐飛雨 第十章
    夢境,清晰宛若實景。

    憐-又回到了那夢中,往昔漆黑的廂房,現在白晝般光亮。這才看清,大約百來步寬的廂房。其實也不算狹小,只是人被禁錮時,何處不嫌窄呢!

    雕刻對獅的紫檀床桌、銀鼠皮暖幛,幼年初到中原的憐-,不能理解這些擺飾價值,只當那栩栩如生的獅兒雕,駭人。床椅大小沒變,但這會成年的他,特別訂製的精緻家俱,是顯小了。

    地磚上他拿板子拔開的洞,屋簷上給石硯打穿的洞,記得外公每逮回他後,都一定修復的嶄新。但夢中的廂房,這些地方是都留下了痕。

    外公長欣王,也只有他奔逃後會來看看他。看著他,由愛女及敵人所生的孩子。那滿佈皺紋的臉蛋,其中不捨心疼卻又痛苦糾葛,現今,憐-也明瞭了,明白了。

    這廂房,原是憐-在初至中原時,居住過的長欣王府獨院廂房啊!

    年少的憐-畏黑,只要一入夜,他便沒記憶。是以,倒沒記憶這廂房在黑暗中的模樣,難怪之前夢到這房間,他識不得卻又覺得有幾分熟悉。而那夜晚的記憶,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總掛在床旁的畫軸,這會,畫中伊人已不在,紙面餘下一片空白,卷木軸給風吹打,啪答啪答。夢中廂房無窗,隨著風來之處,憐-踏出了房門。外頭接駁的不是實際廂房外的院落,而是一個被牆壁實實包裹住的長廊。

    一路的走,左側牆顯現一樁憐-的記憶,右側牆便有另一樁他不識得的回憶。而這些回憶,多半各隨著嵐或霖。

    也許是甜蜜,也許是痛苦,嵐或霖的笑,怒,淚,愛憎,每一種情緒,扎根波動他的心,影響憐-及另一個『自己』──英璉。

    迴廊已至盡頭,出現在另一端的,是與原先廂房完全同樣擺飾格局的另一間廂房,只是這房卻不像原先明亮,僅燃點一盞小燈。一團漆黑中,灰髮灰眸的另一個他,英璉,正是端坐。

    「你可終於來了,憐。」添油摧亮燈火,英璉像等待許久。

    「現下的心情,要入睡時耗了些功夫。」以茶穩定心神,似乎是給嵐染上的習慣。憐-坐定到英璉對頭的紫檀椅,他吮喝了口桌上的茶後說。「我見著娘親了。」

    「我知道,否則隔膜不可能撤開。」因果循環,設下那隔膜的繩套,現今已解開,所以他倆現在才能再相會。

    十年前,他們為了分裂而聚於此;十年後,他們則也同樣為了另一個目的。

    「你是在娘親投江那時誕生的嗎?」

    「誕生,我喜歡這個詞,夠獨立。」蹬坐上後方書檯,挑高了眉,薄唇勾勒,英璉的表情像會說話似,豐富明確。

    「這樣面對面,感覺真有些奇異。」面貌相同,身形一致,聲音也完全如出一轍。但表情舉止,卻是明擺區分了兩人差異。「聖上看著岑王,應該就像這般吧!你像我的兄弟……」憐-視線,凝望的牢實。

    「兄弟?可笑,你真這樣想?」一躍而下,英璉刻意背轉過了身說:「你才是這身體主權,我是奪取你身體、時間的惡魔啊!」英璉語氣儘是輕浮不在意,但看真切些,他的肩頭,卻是輕顫著這話中不堪與委屈。細微地,像他影子的單薄,鏡像中的透明,明白存在,卻不能被承認的虛,無,苦……

    「我都知道,你總在我心痛無法承受時出現。而那些痛,我耐不得,卻要你承擔,是辛苦你了……」走過那回憶長廊,再沒人比他更明瞭英璉所受之痛。握住英璉的手,憐-並肩與他站立。「我們要真是兄弟,一定是對感情好的兄弟,也可以各自擁有愛人的資格。」

    「下回,不要誕生在皇家了,作一對平凡的兄弟,你早我些生,我就吃個虧,讓你做兄長。」英璉將指縫交握上憐-的手,握緊。「到時,我們都可以坦率地直接地愛,不會再讓他們痛苦了吧……」

    雖知此話是遙不可及的夢,但兩人話中絕沒有一絲虛偽,天真而純粹地,曾經真誠冀望過奢求過……

    絳燭滴淚,微紅濺幾台。

    「如果,留下來的是你意識多些,就好好待霖吧!她等你,已經夠久了。」

    「你也是,多體察些嵐感受,他對你用的情,是比外在表現的,深刻許多。」

    他的右手,他的左手,從指尖起緩慢的交融。漸漸,漸漸地,眼前連接兩個廂房的廊道,也在逐步縮近。

    「看來融合的時間,與廊道縮近是一致……」不知是誰先開口的,那話中,是還帶些遺憾。

    「我明白,既然不能知道剩下會是誰。那麼,我們就有義務,對情感負責,至少要作個結束,向他們說清楚吧。」

    燭蕊剪落,廊道逼縮,牆上的影像似被火光扭開,每個影像是霖是嵐的各種神色、感情,在笑與淚間,愛與愁間,寸寸飛融,寸寸飄舞……

    *****

    冬雪漸歇,取而代之的是滂沱大雨,踢翻了盆似,每一顆雨露都珠大,注擊在屋脊上,那聲聲清響,洪亮雲漢。

    現在,是憐-的意識。

    這是他與英璉所作的最後協議──在完全融合前,利用最後時間,各別向嵐及霖告別!

    英璉讓了他先,便不得再拖延時間。一清醒,憐-直奔青宮,但路上卻是給個意想不到的人攔住了。

    「王子!」

    擋下憐-的人,是辛。

    「我現在有要緊事,有什麼事,待得以後再講。」不能肯定剩餘時間,憐-急道。

    「一會就好,您現在要去青宮找太子?」辛-的話,亦是急切。

    雖不解辛-所問為何,但憐-還是點頭承認了。

    「屬下已聽聞應夏告知,太子的病況還有您與他的感情。儂真是愚拙,直至今,方才知您與太子間的關係……」講到這裡,辛-頓了頓再開口說。「但還望您考量自己前程,南夷一行,儂可替王子去。您儘管放心,儂一定將太子當成您一般效忠侍奉──」

    剛壯的男人,自憐-幼少識得他時,便是莽撞粗魯性子,仍舊不改。但他那善良、那關懷,宛若父親般的愛,憐-深刻體會。

    一拳擊在辛-胸鎧,這是霏族男人間誓約的動作。「辛-,霏已不再。父王、——姑姑都已故去了,你該為你自己活。」幼時的憐-,除非人扛抱或辛-蹲下,否則是無法作得這樣動作,而今,他倆已經等高。

    「你沒注意嗎,出征賀蘭時,漸漸地,常在你口中聽聞的——姑姑,已換成聖上的名諱。本來,我沒能理解你面對聖上時的掙扎,現在,也總算曉得……」

    雲雨間中,天地本一色,蒼茫壯闊,立身其中的人們,卻一樣脆弱渺小。

    「也許,我真沒法伴嵐去南夷,這責任,整個朝中,我也只托得你是安心。但是,為你自己為聖上,倘若我真托你了,你還是要回來。別讓你跟聖上,都再空盼一次,再疼痛一回。」

    「也許,我能自己前去,也托你一事。勞你照顧霖,別讓她死心眼拗下去,有好的人,就勸她嫁了吧……」

    一段話,拆作兩半,在只得擇一的出口中,是語托各別的無奈……

    青宮寢殿,自從太子患病後,便常蒸一股藥煙。縱是停爐、撤藥了,中藥澀苦的氣味,仍憑繞在樑柱間,旋住幾盞湘黃華燈,裊裊縈迴。

    「你要來不早通知一聲,真糟糕,我現在這狼狽模樣都給看光了。」嵐試圖將話講的輕鬆,不帶一絲特別情感,像兄弟像朋友。但他卻沒法不注意憐-視線,可悲啊,現下的自己。

    扯了被子裹住身,嵐又往大床中縮了些。無力起身,所以只是穢衣再套上一件素白內袍,是白的那樣憔悴,那樣虛弱。

    但他還沒靠到床壁,憐-已將嵐正面擁入懷中。「你不要看,但別剝奪我看你的機會,最後一眼,最後一眼就夠的,讓我記牢你……」從眼角,憐-略帶粗糙的指腹,畫撫過嵐的眉心、眼際,充滿愛憐地。

    「你這是──」

    現下的嵐是混亂,不知應當如何是好。憐-的動作溫柔,但話中卻又似乎別有意涵。他不願作多想,畢竟,有所期待後再失落的痛,太沉太重了……

    嵐的反應,看在憐-眼中,是心酸極了。明白純粹的愛,卻要累得錯亂辛苦,這是何必,他是虧欠他啊!

    將嵐牢實擁住,窗外雨水聲淅瀝,緩緩地,憐-終於脫口:「我是霏憐-,但是,我體內還有另一個人,他是霏英璉。」

    深吸了口氣,憐-盡可能讓自己表達清晰。從娘親耿櫻投河,他與英璉分裂成兩人開始,點滴敘述,直到融合的決定。

    雷雨聲,混雜入憐-的話,霎霎鳴響。「我知道這事說來詭誕,但時間不多,只能懇求你相信……」他僅願他相信的,不是那身體異象,而是他對他的情感,確實真切。

    凝視憐-,嵐不語,只將視線緊鎖,瞧著,再瞧著。像要將憐-望透了,看穿了,擰作一團,疼痛熾烈的擁有。

    良久,嵐歎了口氣,「我信你──『你說什麼我都會相信的,你就要騙我,那也是你說的話,我通通聽著記著。』」雙手抓住憐-懷襟,嵐將頭埋入他胸口,輕顫。「還記得麼,這是那回我倆一起夜遊時,誰說過的話!不只是你是傻蛋,我也傻,夠傻了……」

    「嵐……」

    那年那夜的明月,依舊當空懸,冷冷記下千百年不變,是否,再歷千回後,也載錄了那夜這夜,他與他的情感。

    時間緩慢流逝,靠坐於床上,憐-擁著嵐,心口堵著心口,他輕輕的說道,「不論如何,你一定要去醫治。如果,我能留下來,這就陪你呢。聖上身子還硬朗,我們待個幾年,等你好些了,就回來。」

    大手撫順過嵐散垂肩頸的長髮,一道一道,徐緩安穩。「你不總有軍政策謀,這會剛好到南夷給發揮。況且南夷跟我故鄉西域一般寬廣,看了心也開闊。夜晚白晝都是不同風情,你想著,我就陪你散步、泡茶,與在這兒一樣的生活。我陪著你呢……」

    講著美好的願景,歷歷實景的描述,卻是那樣不真切的未來。憐-的聲音,逐漸帶了哽塞。

    「別哭啊!你不是要看清我嗎!縱是這樣狼狽的我,你也要給記清的。」兩手捧住憐-的臉,兩人對望,嵐是想強作堅毅。但他知道,避不開地,從憐-的眸子中,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悲傷。

    「你是男子漢!羞不羞,你要我最後記得的你,還是哭泣的傻弟弟嗎?也應該讓我看清楚你啊!」倚著那份脆弱的堅強,嵐硬扯開了笑顏,卻是那般淒,苦……

    再隱忍不住的,憐-俯身吻下那蒼白薄唇。一路的吻,從眉心到頸項,他沒有閉上眼睛,沒有流淚,卻為何漸漸看不清嵐。嵐已病的這樣瘦,瘦到細骨嶙峋的。最後,憐-將臉埋在嵐頸窩,細細,細細吮著。

    僅盼時間能靜止,多一時多一刻都好,他要再看他一眼,再多吻他一下,將他的痛、他的苦,一併咽吞。

    「你欠我一句話,也許,將來我沒機會聽到了,你可以現在對我說嗎?」將臉頰靠在憐-發上,手臂環擁著他,嵐有些羞澀的說,「用一個我一生一世也不會忘的表情,只看著我,告訴我好嗎……」

    輕輕地,在嵐印下最後一吻時,憐-回以他的笑顏,陽光璀璨。

    「嵐,我愛你──」

    細雨紛紛,落窪響。

    憐-已倚床而倒,滑下了身子,嵐靠在那彷彿只是入睡的愛人身旁,烏黑長髮交結過那秸灰銀亮的髮絲,宛若一綿密蛛網,纏住了,便不知何處是出口。眼淚這才滑過臉頰,淌融在發纏之處,滴滴,滴滴……

    *****

    快馬馳奔在狹隘山道,崎峭山嶺高過了雲,已不再見平地豪雨,倒是濃霧逼人,前方路途,一眼難望清地,狀況危險。

    不過,英璉現在卻減不得控馬速度,因為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本以為憐-跟嵐告別完後,他要找霖,只需往她寢宮和寧一行。但前去才知霖早已不在。霖的侍女們個個是守口如瓶,壓根問不出來究竟,莫不是逮著那小魚兒,哀求到她心軟,英璉不會知道霖竟是決意要出家為尼!

    一路策馬急奔,隨著融合時間逼近,英璉的身體也越難以掌控。又一劇痛襲來,麻痺的手讓英璉險要墜地,所幸那雪斑壯馬通靈性,隨之側彎扯回了他。

    「雪風,多謝了。」

    疾風騁馳,是與時間競賽。英璉一心只有一個念頭,只盼夕陽能晚些落下,只盼再多求得一些時間,讓他能見到霖……

    紫霧山上的重霞寺,以霧厚終年積雪聞名,環境清幽,花木扶疏,鐘樓及圍牆,多帶紅黃色,斜陽倚照,便成一長線剪影,斑彩淳和。

    「女施主,您當真考慮透徹了?」側殿中,持著剃剪的尼僧,再次問道。

    合上了眼,兩掌十指在胸前相合,霖是恬靜虔誠。「是的,師太。我心已定,但願長伴青燈古佛,為世人、家兄祈福。」

    尼僧不知霖是何身份,但重霞寺本為十代前耿帝為遺留妃子所設,若不願留守冷宮或守皇陵者,便是出家念佛一途。而百多年來,此處不再只收容妃子,任何對俗世灰心的女子,只要從紫霧山腳,三跪九叩顯示決心,皆可歸依佛祖求得清靜。

    而這位貌美絕世的女孩,已身體力行之,連續三天,遵從古法,她一路自山下叩首行至正殿,也為求一份解脫。尼僧便不逼問其過往,只是她再再端詳霖的面相,卻總覺得她眉宇間隱隱約有道祥光。

    曾經,這樣的光輝,尼僧只記得於西杭郡王的兩位兒子面上瞧過,而這對雙子,後來其中一人是登上了皇位,成了當今聖上。可見這女孩也非一般凡人命格,但遵照古俗,尼僧是不得干預。

    剪子落下,斷去的是髮絲,可三千煩惱根,真理得、清得?

    霖已散開了髻,黑髮垂至腿腹,依禮女子剪髮要落九回,才得剃髮。前兩刀,已鉸了一段,綹落於地,便是烏亮分明。

    再要剪第三刀時,殿外騷動,還待不得二人反應,尼僧手中的剪子已被奪下,紮實刺入奪刀人的掌心。

    他的鮮血淌落,滴在地上匯流紅河,撫過霖的臉頰,溫熱。

    雖然承受體內劇痛及手傷,但望著霖,將她牢實抱入懷中,英璉安心的笑說。「霖,你久等了──」

    蔓草晚照,瑩瑩殘雪積老松,伴著後廂廢殿石級,安靜莊嚴。

    得應尼僧的諒解,借了後廂談話。英璉牽著霖,敘述他與憐-,是並存於一個身體的兩人。

    他不知她聽得懂多少,一路上,他甚至不敢回頭瞧她的表情。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害怕這樣的情緒,緊張、擔憂,只怕她否定了自己。

    「憐-的名字,是父王為了憐惜娘親耿櫻所取的。我的名字,則是倒轉了他名字自己取的,英璉,中原字解音竟念成了『應該憐惜』。」止住了步伐,兩人停在老松樹下,眼前是已接近地平的夕陽,英璉轉正了身,向霖輕輕問道:「霖,你會憐惜我一分?還是憎我騙你?」

    兩人的臉,貼的極近,彷彿接觸到彼此的呼息,微溫。他還是那一貫有些輕浮的戲逗口氣,可是,此情此景,聽來卻憂傷。

    「你,你又再誆我,」淚水瑩積,霖急道。「你不是一直在這兒?」

    「是啊!我一直都在啊……」溫柔拭去她的淚,英璉笑著瞧她,直像要望到心坎裡頭。「一直在你的眼瞳中,我才能看見我自己,是那樣清澈的顯影。」

    斜陽落餘輝,拄撐受傷的手,英璉捧住霖的臉,聲音溫柔,那字句中卻明白顫抖,緊張。「霖,你可以喚我的名字嗎?我想聽這名字真的有人呼喚,我希望這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呼喚這名字的人,是你……」

    那雙木槿灰的眸啊,凝視英璉,霖這才突然解得,同樣望著她的一對眸子中,為何會傳達不一樣的神彩。原來,不過是這麼簡單。

    她無法馬上適應,呼喚他真實的名。但小心躍過他受傷的手,霖環臂住英璉頸子,早泣不成聲。

    夕照沉廊,天外煙霞瀾漫。

    每夕每朝,天岸一線都要焚紅燃燒,縱是緲小的人類都消逝了,這天地一景,仍是騰焰高飛。卻為何不能多許他些時間,再抱她一會,再撫過她的發,等她瞭解,等她喚出自己的名。

    連那丁點時間都不剩啊,英璉苦笑。「霖,別等我。」這是他最後一定要交待的。

    「為什麼?」拽住了袖,那沾滿英璉血漬的白袍,霖啞嗓驚道。

    「我也希望能讓你安心,幫你羅織個美夢,讓你能有期待,」輕撫過霖白嫩的臉蛋,他的吻落在她額角。

    「但,霖啊,我最愛的霖--」細碎輕吻,點至鼻樑。「如果醒來的不是我,你就別再等下去。好好找個愛你的人嫁了,別作傻事讓我擔心。不能肯定的答案,我不要你等,一刻,一時,一生一世,我承諾過都不會讓你等的。」

    冬雪似春櫻,曾經,在那繁花時節,少女與少年在御花園交換的承諾。經過寒暑交替十數載,他從不曾忘記,也不願忘記的情感。

    「若,像我這種魔物,還能有來生,能有個完整的身體,我一定予你所有的愛。一生一世,只愛你,只陪你,再不負你……」

    正因英璉是虛無,所以每一口承諾,他都尤其在意實踐。這最後的尾末,雖知是以虛渺的未來做但書,他還是說了,只為這是個美好的夢,在他短暫一生中,都日夜奢求的夢……

    唇瓣疊覆,動作輕輕,聲音輕輕,「嫁衣要紅色的,不要再在冬季,冷的太苦太痛了……」情,卻那樣苦,那樣深。「在春花瀰漫時,你嫁給我作新娘,好嗎?」

    最後一吻──

    放開了緊摟住的懷抱,英璉走向夕陽紅尾端,每一步踏在細雪上,澌沙澌沙。「我是霏英璉……只要你記得我,我就曾經存在過……」笑容在最後夕陽下,清晰俊朗。

    「霖,我愛你──」

    夜露散濃霧,雪輕降。

    霖擁著倒地的英璉,一聲一聲念他名字。英璉…英璉…雪飄在她臉上,融成不知是淚是雪的水痕。遍地蒼茫積雪,最終將她的呼喚、淚水,所有的聲響,一盡化為寧謐,靜靜,靜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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