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別糾纏 第六章
    電梯緩緩上升,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整個不夜城的夢幻美景。行人穿梭、車水馬龍、流光四溢。

    頹靡的空氣中,愛情似乎變得廉價。愛情,這個遙遠的名詞,給了太多人刻骨銘心的觸感,和疼痛。

    按照理查指點的方式,甄珍很快找到他的房間。況且今天是決賽之前最後一場記者會,人更少。

    雕花檀香木門緊緊閉著,她站在門口,第三次伸手摸了摸耳環。這是趙凌揚那時準備的首飾,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

    再次檢視身上的中式旗袍晚裝,確定不會有走光危險,她沉重抬起手,緩緩叩響門。

    門沒鎖,輕微的叩門力道就讓門緩緩打開。甄珍疑惑並警惕著走進去,裡面燈光昏暗。她僵直的貼著門站立,彷彿一旦發生情況可以迅速逃離。

    「理查先生?理查先生?我是Jane……」

    半晌沒有回音。

    沒人?她鬆了口氣,一種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的情緒升起。孤身勇闖虎穴的刺激過去之後,害怕在悄悄蔓延。不過,責任與決心讓她不能後退,硬著頭皮也要向前闖。

    這時燈光乍亮,她猛然回頭,瞇起眼睛觀察——果然是他。

    理查帶著濕氣從浴室裡出來,浴袍鬆鬆垮垮掛在身上,只在腰間打了個結,露出整片麥色胸膛。

    視線不敢向下,甄珍盯著他的臉,嚴陣以待。

    「不好意思,我沒聽見敲門聲,讓你久等了。」他一邊微笑抱歉,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哦,沒關係,我也剛來。」

    「想喝點什麼?」他把浴巾扔在沙發上,直直走到酒櫃旁。「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

    「來杯紅葡萄酒好了,謝謝。」甄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倒酒,生怕他在其中某個環節出什麼花招。

    玻璃杯是剛才隨手拿的,問題應該不大,不可能在酒杯邊緣下藥。酒是剛才自己隨機點的,之前瓶口密封,而且兩人一起喝,要倒楣也一起。不過即使這樣,能不喝就不喝最好。

    思索之間,身邊沙發陷下一角。

    「Jane,你知道嗎?舞台上的你迷人極了。」理查端著酒杯坐在她身旁,右手搭上她肩膀,手指輕輕摸索著,帶著曖昧。

    「象牙色的肌膚、不苟言笑的臉、柔軟但富有力量的身體,還有亞洲人少見的高挑豐滿身材……你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他越來越靠近,雙唇幾乎要觸到她的耳廓。

    「是嗎?」她羞澀笑笑,不著痕跡地向後躲。「比我優秀的人實在太多了,只是這次我比較走運,給大家一些新鮮感。」

    「謙虛的美女更讓人愛不釋手。」他捲起她一縷黑色秀髮輕嗅。「洗過澡才來的?想得真周到,那麼我們可以省下時間做更多快樂的事。」

    他的話越說越下流露骨。

    「我有點頭暈,不太能喝酒……」甄珍按著太陽穴,努力搖晃腦袋像要保持清醒的樣子。「連你的樣子都有些不清楚,真不好意思……」

    「放心,這是讓我們都快樂的藥。」

    他已經等不及開始剝衣服了,將自己的浴衣一把扯下,而對甄珍身上盤扣複雜的旗袍卻有些無可奈何。

    「別撕,很貴的!」她嘟囔著拒絕。「什麼藥?」她追問到底。

    「寶貝,我有的是錢,送你十件都可以!」他喘著粗氣,壓制她的抗拒再次親近。

    「你一定會幫我成名?」甄珍一面作迷糊狀一面不著痕跡地躲閃。「萬一你開空頭支票,我怎麼辦?」

    「寶貝,相信我,一定會幫你辦到,別忘了我的身份地位。」

    「可是進入前三名的人都比我優秀,我……」

    「放心好了,她們都是傀儡,怎麼擺佈都可以!跟了我,你比她們幸福,而且更有機會向上爬!」

    甄珍心一動,顧不得襟口扣子已經被扯飛幾顆的窘狀,悄聲在他耳邊問:「為什麼是傀儡啊,難道你有什麼證據逼迫她們就範?」

    「那當然,底片在我手裡,還怕她們跑了?」理查手不停歇,喘著氣急道:「寶貝,不用關心這麼多,讓我快樂,你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還擔心什麼……」

    「到底是什麼底片讓她們這麼害怕?我也會遇到這種情況嗎?」

    「當然不會!」他已經翻身壓在她身上,兩個人的重量讓沙發發出吱吱響。「她們只是被拍裸照,至於你,小寶貝,還用得著讓別人拍?我都親身感受過了,哈哈哈!」

    他自以為說了個好笑的下流笑話,蓄勢待發,準備衝鋒陷陣。

    噁心與嘔吐感一起襲擊甄珍。她忽然懷念起那日在儲藏室,趙凌揚替自己按摩的溫暖。那時,舒暢與放鬆浸潤著心靈,撫慰著傷痛。而現在,除了作嘔就是憤怒在燃燒。

    忽然,只聽砰的一聲,理查直直跪坐在她身上。頭髮又濕漉漉的,水沿著棕髮滴落下來,打在華麗的旗袍絲綢上。而他頭頂及肩膀上,還有幾條金魚和熱帶魚在拚死掙扎。

    他抹去帶著魚腥味的水。「死女人,敢打我?!」他陡然變色,沒想到即將到手的女人忽然變卦。

    大手掐上甄珍的脖子,彷彿要捏碎骨頭般用力。

    「死禽獸就是你這樣的人!」她曲起膝蓋,重重頂在理查胯下,趁他吃痛鬆手的剎那,趕緊翻身逃出沙發。「我來不是讓你強暴的,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你想反咬一口?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我要你在這個圈子裡身敗名裂!」

    理查因為怒火相疼痛扭曲的臉全然沒有一開始的風度,咆哮著要將眼前不識好歹的女人撕碎。

    「身敗名裂?這種事情傳出去,丟臉的是你!」甄珍警戒著他的一舉一動,把破玻璃片舉在面前,一副受驚的嬌弱模樣。

    「大家你情我願,是你自動送上門的,關我什麼事?」他陰狠笑著步步逼近。「再說,先看看你有沒有機會安全走出這個大門!」

    甄珍皺眉,晃了晃身子。「你……你在酒裡下藥?」

    「哈哈哈哈,我剛才已經說了,這是讓我們都快樂的藥!」

    「把我迷昏了,再像對付以前那些女孩子一樣對付我,抓住把柄逼我就範?」

    「真是聰明的女孩。」理查不介意鼓勵她一番,陰惻惻邪笑。「可惜,自作聰明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打著選美的旗幟幹這種事,簡直沒有良心!難道幕後的集團這麼厲害,厲害到讓你們喪失良心、死心塌地幫他們害人?」

    「你竟然知道我背後有集團?還有什麼儘管說出來。」他咧開嘴。「我警告過你,自作聰明的人沒什麼好下場。既然你已經挑明了,那就別怪我沒給你活路!」

    「哼,結果怎樣還不知道呢!」甄珍陡然恢復清晰的語氣。「你剛才說的一切已經傳送到警察局,一字不漏。不出幾個小時,這裡就會被包圍,你們所有黨羽都別想跑!」

    她下意識摸摸耳環,那裡似乎還留著趙凌揚手心的溫度。

    「竟敢陰我?」理查的臉更加扭曲。「你是警方派來的臥底?」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們要付出代價,等著在牢裡悔過!」

    「好,好啊!」他獰笑。「看誰先付出代價!」

    他快步走到牆上掛著的大型油畫前,用力掀起畫框,朝畫後的按鈕一陣猛按,房間裡頓時響起尖銳的警報聲。

    「你跑不掉了,現在總部的人已經知道事情有變,馬上會有人包圍這裡,你和你的同黨一個都別想跑掉!」

    甄珍力持鎮定。「你還不知道悔改,想拚個魚死網破?」

    「錯!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污點,因為死人不會開口說話!」

    「那可不見得!」她說完,抓起沙發上的浴巾蓋在頭上,準備、用力、起跑,猛然衝向玻璃窗。

    「你!」理查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是五樓,她竟然真敢跳下去?!

    他衝向窗邊,黑夜中霓虹閃爍,燈光與星光交相輝映,沒有半分人影,只有紗簾被風輕輕吹拂,掠過耳邊。

    「哈哈哈哈……活該,跟我們作對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他砰地關上玻璃窗,撥了一串號碼直通總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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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重新歸於寂靜,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根前端呈鷹爪狀、粗而結實的鐵索,在黑夜中泛著冷厲光芒。而鐵索下掛著兩個人,貼在大廈牆壁上。

    「還沒到地面?我還以為不是腳斷就是手斷。」甄珍懸空掛在某人身上喃喃低語,掩不住心悸,彷彿剛才是一場夢。

    「現在沒事了。」趙凌揚一邊順著鐵索慢慢下滑,一邊在她耳邊低聲安慰。

    縱然有千般指責,可是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只有不忍心。所有話語都化為疼惜和安慰,他只恨自己,為什麼不能給她安全感,而讓心愛的人隻身涉險,還遭到輕薄。

    想到這裡,趙凌揚銳利的雙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發誓,一定不會讓這個欺負她的傢伙好過!

    甄珍貼著他溫暖強健的身體,聽著他醇厚輕柔的安慰,當兩人終於降落地面的時候,情緒已經慢慢平復。

    「呵,還好,我把證據都傳回總部了,他們想賴也賴不掉。」甄珍咬著唇,有些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以前……是我不好,對不起,誤會了你,還說那樣的話。你……還介意嗎?」

    「介意。」

    「啊?」小臉蛋頓時一垮,她有些手足無措。

    「那是不可能的,呵呵!」趙凌揚捏捏她,不意外指尖感受到熱度。

    「好啊,又在耍我!」甄珍掄起拳頭向他身上捶,卻被一股力道牢牢困在他胸膛裡,動彈不得。

    忽然,耳垂被輕咬了一口。她抬頭怒視,接觸到他溫柔戲譫的目光後,又羞赧地低下頭,不再言語也不再抵抗。

    第一步成功!

    趙凌揚表面不動聲色,卻在心裡豎起勝利的旗幟。凶悍的小刺蝟溫柔起來還挺有女人味的,而胸前柔軟的觸感也無法忽略……他心猿意馬起來,發誓一定不會讓她再逃離自己身邊。

    曖昧在危險中醞釀,在黑夜中發酵,又會在哪個時刻開花結果?他越來越貼近她,帶著渴切的目光,從眼睛到紅唇一遍遍審視,貪婪地收藏影像,即將印上……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尤其刺耳。

    兩人從迷醉中驚醒回頭,發現幾輛車同時停在大廈附近。從車上下來的人動作悄然無聲,一看就知道經過專業訓練。

    「看來他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趙凌揚冷笑。

    「我們怎麼辦?」甄珍望了望四周,幾乎沒有可以躲的屏障,而且他們手無寸鐵,和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傢伙衝突的話,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如果我們就這樣出去,一定很快就會暴露身份。」苦笑著審視身上的惹眼旗袍,以及他乾淨俐落的全黑夜行衣,不僅路人好奇側目,追殺他們的傢伙一定也會發現。

    「看過〈悲慘世界〉嗎?雨果曾說過,巴黎的下水道是一個模糊的可怕地窖,像條娛蚣。現在,我們就讓他們在下水道裡昏頭。」

    「你有辦法?」

    不知道為什麼,面臨這種情況,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彷彿所有危險不過是電玩遊戲。

    「Follow  me。」趙凌揚起嘴角,牽住她的手開始突圍。兩人顧不得乾淨,立刻潛入巴黎的地下王國。

    一個多世紀的快速發展,巴黎的下水道已不復小說中的陰暗潮濕、還帶著恐怖的神秘氣氛,反而整潔明亮。

    整齊的燈光下隧道相連,並被細心的工作人員標注與地上街道相同的街名。

    污水溝鋪著鐵板或圍上了欄杆,兩側是狹窄的人行道,分佈粗細不同的管線,方便工作人員辨認。

    此外,還備有不少應急用品,可說是下足了工夫整治。

    「我們……好像還是比較像暴露在燈光中吧?」

    「別急,跟著我。」

    幾個拐彎,他們便進入沒有燈光照射的陰暗處,簡直是「別有洞天」,也許是施工尚未達到的地點。

    「當務之急,是找套替換衣服!」甄珍捶拳頭。這身旗袍好看是好看,除了有些凌亂。但是,這對要執行公務、身處危險的人來說簡直是個麻煩——一旦跑快,就會露出潔白的美腿!

    「光顧著施展美人計,沒想到怎麼逃跑吧?」幸虧她還曉得穿平底軟鞋,不然高跟鞋肯定跑到她累死。

    「哼,你也少笑話我,半斤八兩!」甄珍「欣賞」著他的黑色緊身衣,滿臉鄙視。

    「不然我怎麼能接住某個不明物體?」趙凌揚微笑著。「而且好重。」

    「你……」耍嘴皮子她永遠處於下風,乾脆不理會,免得他得意。靈光閃過,甄珍打了個響指。「有了!」

    有人很不識相地露出懷疑的表情。

    「笑什麼笑,有辦法就是有辦法!」

    「允許我對此先持懷疑態度。」

    「放心好了,我去做,你在這裡坐享其成。」

    「真有那麼好的事?以我對你的瞭解……」領教過她的「本事」後,懷疑也確實在情理之中。

    「我從梯子上去。」她指指前方上面的下水道蓋。望去高度適中,掉下來也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然後呢?」

    「你就在這裡等著接落下來的物體。剛才你不是說很有經驗嗎?」甄珍覺得終於扳回一城,得意洋洋爬上梯子,把謎題丟給他,才不解釋呢。

    爬到最頂端時,她小心把厚重的下水道蓋翻起,先冒出頭偵察四周。

    還好,這裡上去是一條昏暗的小巷子,沒有主幹道上的車水馬龍,只有幽暗的路燈發出些許光芒。

    上天保佑。

    她移開蓋子,雙手輕巧一撐,已經順利上到路面。甄珍觀察四周,依稀有人經過,也許能抓住幾人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她心一橫,撩起旗袍下擺,嘶一聲,頓時露出兩條雪白修長的美腿,在暈光下散發象牙般的色澤。

    她把破碎的布料扔下去,不意外聽到幾聲詛咒,無聲地笑了。哼,一定要做點事給他看,不然真被瞧扁了!

    甄珍懶洋洋站著,雙腿微微分開,雙手抱胸,一派法式女郎的萬種風情。可惜頭髮短了些,不然撩發的姿態一定能加分。

    這時,一個禿頭男人走來,用法國方言口音問:「多少錢?」

    「三十歐一晚。」美女斜眼打量,似乎在觀察客人是不是辦事不付錢的傢伙。

    「十歐,不然我走。」他擦擦腦門上的汗。

    「成交,你跟我來。」美女轉身就走,似乎想帶他到指定地點。

    男人急色鬼地跟著頗有姿色的亞洲「流鶯」,心想今晚可以痛快爽爽了,而且那麼便宜!

    正在美夢中時,腳下一空,頓時像跌入了萬丈深淵,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人就不見影子了。

    「搞定,還有一個就可以完成任務。」下面傳來悶笑和收拾重物的聲音。「甄珍,你還有多少『驚喜』要給我?」

    「就快了。」笑容不經意在嘴邊綻放,甄珍幾乎可以想像出那張俊美臉龐會展現的表情……

    事情進展得果然很快、很順利。

    自己的風情再一次得到印證,她心裡不由小小得意一番,似乎可以在他面前昂頭挺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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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這兩個人怎麼辦?」重新潛入下水道後,甄珍把寬大外套套在身上,有些憐憫地望著昏迷的兩個傢伙。他們身上目前僅剩下襯衫——還是她好心建議不要連褲子也剝了。

    趙凌揚捆好最後一顆扣子,不慌不忙說道:「飽覽美女警花的美腿,難道這點代價還不想付?」他不介意自己語氣裡流露出濃濃醋意,眼神定在她身上。

    她別過臉。「時間不早了,我們趕快回警局。」

    「不行。他們沒抓到你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想現在警局外面肯定佈滿眼線,你現在貿然回去,就像飛蛾撲火。」

    「那我們要去哪裡?」

    好吧,在他面前她沒必要裝聰明,因為某個鏡子般的傢伙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的路癡和神經粗。

    「我家。」

    「你家?你在法國竟然有家?」甄珍大惑。「你不是偶爾來玩的遊客嗎?即使當評審,難道不是住官方安排的酒店?」

    「這叫狡兔三窟。」趙凌揚大笑著牽起她的手。「跟我走吧!」

    偽裝後的兩人大搖大擺在街上行走,旁人只以為是兩個喝酒晚歸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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