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單行道 第五章
    一抹淡藍色的影產,在辦公室裡愉快地忙碌著,俐瑤有了明顯不同。

    長年盤梳在頭上的髮髻放鬆,每天停駐在發上的是各式各樣的髮箍,那些是來自「朋友」的友情贊助;她身上不再是清一色的黑白套裝,為了「朋友」的視覺效應,她允許春天偷渡到自己身上。

    換掉花瓶裡的向日葵花,插上新買的粉色玫瑰,這是她對「朋友」的回贈;養生湯讓她偷偷換掉,因為「朋友」痛恨這種味道,她在保溫瓶裡換上新煮的洛神花茶。

    這段日子,他瞭解她所有生活,她懂得他全部心情。

    她曉得他有個叫孟純的童養媳,曉得他愛她、疼她、哄她,她卻在結婚前夕留書出走。

    他說,自己不一定要娶孟純,但一定要確定那個讓孟純離開的男人,有足夠能力帶給她幸福,否則絕不放手。這種愛,偉不偉大?

    俐瑤還知道,孟純離開後,余邦自海邊救同一個叫唐依依的女孩,她失憶了,於是他們拿她當成孟純對待,他們疼她,她則安慰了全家對孟純的思念,幾個月後,依依生下一個小女兒,取名作孟詞,她成為孟家人寵愛的新焦點。

    他說,孟純、依依和她,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三個女人,她們居然都是養女。

    她笑著回他:「我要組一個養女幫。」

    他想起什麼似地說:「等等,我再幫你湊-個人,讓你們成雙成對。」

    於是,他從記憶中翻出一個人,那個女人叫作盈心,是孟純的高中同學,余邦曾資助她的生活費,學費,她們四個人湊一湊,說不定可以發展出新勢力,收集所有失怙小女生。

    她說:「好怪哦!你怎麼和養女那麼有緣?」

    他說:「算命的批斷,將來我要娶個童養媳,才能一生平順健康。」

    俐瑤笑了,笑得很誇張。她問:「要是帶走孟純的男人,果真給得起她足夠幸福,你豈不是又要從育幼院裡再領養一個童養媳,帶回家重斬做二十年計畫,並確保在二十年後,新任童養媳不會嫌你太老,天天夜裡練爬牆、學磨刀,哪一日磨刀霍霍向豬羊,親切的孟董事長,馬上有了新遺孀。」

    余邦大手一壓,壓住她的頭;她沒了髮髻,他沒本事再玩那招擄「髻」勒贖,輕輕鬆鬆地,她脫離他的掌握。

    他又在下一秒,把她整個人收進懷裡,一用力,她動彈不得。

    他露出淫笑,貼在她耳邊說:「到時,我不重新領養,我要拿你來充數,別忘記,你也是童養媳家族中的一員。」

    她讓他把住肩膀,男人的氣息衝進知覺裡,有些些意亂情迷,腦海中,他的話不斷在她腦中回放——

    孟純、依依和你,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三個女人。

    他說她是他的「重要」;也許不是唯一,卻是其中一份重要,她的地位,比他那些女朋友、小情婦、內定媳婦還高上一級,當朋友當到這等地位,也算有價值。

    人家說,辦公室戀情不好,容易影響工作情緒;其實,辦公室友誼也不見得好到哪裡,他們的辦公情緒也常常受友誼波及,只不過,幸運的是,到目前為止,這些波及並沒有帶給他們困擾。

    「俐瑤早。」

    余邦一放下公文包,就走過來拉扯她的頭髮,他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別,特別到……她哭笑不得。整整自己的頭髮,投過一抹不友善的眼光,把洛神花茶遞給他——變態老闆兼朋友。

    「你整整遲到十三分鐘,哪裡早?」

    員工管老闆,爽不爽?當然!俐瑤喝-口鮮紅汁液,想像唇角的鮮紅,是在他脖子上弄個洞,吸出來的。

    「火氣很大,誰招惹你?」

    「你啊!下回再和色狼應酬,請你不要找我陪同。」

    「不會吧!他對你做了不規矩舉動?你一直在我身邊……」

    「他用充滿邪淫的眼光看我,讓我相當不舒服!」她咬牙切齒。

    「不會吧!那種眼光叫作欣賞,他欣賞你的美貌,想找你當女朋友。I

    「才怪,那叫意淫,我的美貌長在身上嗎?他欣賞眼光放的範圍也未免太廣泛。」

    余邦知道她的不爽,所以昨晚已經小小「教訓」過對方一頓,這會兒,他大概要抱著電腦,哀悼痛失的「部分」財產。不過,這種商業殺戮太血腥,他不打算讓俐瑤知道。

    「是你太保守,大多數女人都會放鬆自己,去享受旁人的欣賞眼光。」說著,他學色狼,眼神在她身體上上下下「欣賞」。

    俐瑤衝上前,兩手搗住他的眼睛,阻止他的「意淫」,雖然,他的眼光並不會讓她產生不舒服。

    「辦不到。」癟癟嘴,她才不想和「大多數女人」同流。

    「好吧!保證下回不會再讓你和他碰一起。」

    余邦拉下她兩隻手,他又開始玩弄她的長髮,抓起一束頭髮,送到她頰邊刮刮搔搔。

    「那還差不多,開始工作吧。」掙扎一會兒,她救回自己的頭髮。

    「工作之前,先送你禮物。俐瑤,生日快樂。」

    他從包包裡面找出珠寶盒,打開,裡面是一條蛇鏈星鑽,余邦替她戴上,退後一步,左看右看,白晰皮膚戴上鑽鏈,強烈勾引他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有你的履歷表。」

    「那個生日不是真的,那天是我被收養的日子,因為我出生時沒有報戶口,所以真正的生日不曉得是什麼時候。」

    「沒關係,這次是慶祝你被收養的生日,下一次我們要慶祝我們認識的生日:再下一次,慶祝你進入公司的生日;接下來,我們成為朋友的生日、我第一回去你家的生日、我們第一次出門去玩的生日、我們……」

    「一路計算下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豈不都成了我的生日?」

    「所以羅!我們要天天慶祝,想到時就開香檳、切蛋糕。」

    「天天都是享樂日?」她偏頭問他。

    「不好嗎?我們先計畫,今天晚上的生日要怎麼慶祝。」

    「你送我禮物,我自然要請你吃飯,說!想到哪裡吃?」

    「浪漫的燭光晚餐嗎?」

    「你不能獅子大開口,現在月底了,存糧有限。」

    「好吧!到你家頂樓,你準備燭光晚餐,我準備浪漫。請記得,盛裝出席!」

    「沒問題,八點請準時到場,逾時不候。」自從他這位「朋友」經常性的熱情捐助,她的「盛裝」多到可以開家高級服飾店。

    門敲兩聲,他們迅速分開,余邦正襟坐在董事長位置,俐瑤拿起行程表,態度中規中炬,像個滿分秘書。

    「早上,你有一個會議,資料已經放在桌上,請你過目;這是企畫部送來的四份文件,請董事長裁奪;下午聯成張經理約了兩點半,要來拜訪你,讓你控制時間,因為三點,你還要和宣傳部門開會。」行程表念完,俐瑤轉頭,對著等在一旁的蔣津樺微笑。

    「我知道了。」打開企畫部送上來的文件,他開始辦公。

    「董事長,你喝了我熬的養生茶嗎?」

    高跟鞋蹬到他身邊,濃冽的香水味撲鼻,令他想吐。余邦舉杯,偷看俐瑤的表情——很好,她替自己換掉了。

    「蔣秘書,謝謝你,你的手藝越來越好,將來當你的先生很幸運。」起身,強忍住反胃感覺,不著痕跡地走到窗口,打開窗戶,他需要新鮮空氣。

    「謝謝董事長的誇獎,不曉得董事長中午想吃什麼?」

    「我……都好,隨便就好了,常讓你跑遠路準備午餐,實在過意不去。」

    「不要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她又要靠過來,余邦忙走進廁所,這裡,她總不能跟過來吧!

    「對了,上次那套大紅洋裝,好久沒見你穿,你穿起來很漂亮;還有那個髮型,我說不上來,就是下面卷卷,還有幾束挑染的那個樣式,真的很好看,許多客戶都為你驚艷。」他急著將她支開。

    「董事長說的是真的嗎?」她訝異他居然對自己那麼注意,飛啊飛!她的心情飛到雲端。

    「當然是真的。」他裝出童叟無欺的表情。

    「我晚上就去弄髮型,明天……」

    「不!為了我們眼睛的福利,我建議你現在就去弄髮型,對於你的造型,我們都迫不及待。」

    「我現在就去?好啊!這是我最喜歡的工作呢!」

    輕快小鳥飛出辦公室,她一走,兩個男女相視一眼,一個掩嘴笑開,一個迅速打開窗戶,搶救自己的肺葉。

    「你好差勁。」俐瑤看不慣他欺騙女人感情,無奈拈花惹草是他的本性。

    「運氣好的話,我們會一整天都看不見她。」

    打開電腦,他不想在蔣津樺面前曝光他和俐瑤的友誼,因為她一曉得,爸媽會跟著在第一時間知道,聯想力過度膨脹的爸媽,若不是哭鬧著要他別玩弄良家婦女,就是拿刀子架他上禮堂,一把火將他的桃木林燒光光。

    站在俐瑤立場,她比他更不想公開這段友誼,畢竟成為蔣秘書的眼線比當她的敵人要好過得多。於是,他們的友情在隱密中發展、成長、迅速茁壯。

    一個小方桌,一條新縫製的蕾絲桌巾,三朵粉紅玫瑰,兩份餐點,和一瓶紅酒。

    俐瑤穿上一襲粉紅夏衫,大大的圓裙,風吹起,柔軟的裙擺飄揚,水袖在肘間製造浪漫,一舉手一投足,一不小心,會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天使。

    八點整,她在樓下迎進余邦,他帶來一把小提琴、一束仙女棒,和美麗的藍玫瑰。

    「真漂亮。」收下花束,花辦灑了金粉,美得不像真的。

    「我以為你會穿藍色的洋裝。」看看她身上的衣服,他佯裝不滿意。

    「你對女人的衣服都很注意哦!」

    不是嫉妒,單單是拿早上他對蔣秘書的說辭來揶揄,但他的確具有花花公子特質,細心而體貼。

    「好說,純屬浪漫。」

    「你提供的浪漫我收到羅,燭光晚餐在樓上備妥了。」

    拉過他的手,兩個人蹦蹦跳跳往頂樓跑去,這個時候,她像十六、他十七,歲月忘記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

    今晚有個好天氣,月亮剛升起,微風徐徐,頂樓是讓人舒服的二十七℃,拉他在桌前坐下,關上陽檯燈光,俐瑤燃起自製的香草蠟燭,-個個小圓杯,圍著他們的座位,忽明忽滅的燭光帶來溫情。

    他們緩緩吃著食物,食物有點冷卻,入口不是百分百美味,但是他們的心意微暖,連口中的食物也感染他們的溫馨。

    「這種場面,不屬於兩個朋友的場景。」余邦發話。

    「不然該屬於誰的場景?」

    「情人、戀人、夫妻。」嚼進牛肉,她煎得剛剛好,六分熟,入口即化的甜美順入喉嚨。

    越和她交往,越發覺她會的東西多到讓人心疼。一個年少青春的女子,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將古時女人該會的東西學全,並且還要應付繁重的課業壓力,這樣子……是不是玩樂一直在她生命中缺席?

    「哦!你說的是戀愛。」

    「沒錯,只有戀愛中的男女,才會花心思去弄這些東西。」

    「好啊!我們來演一場戀愛,反正孤男寡女,另一半都不在身邊,乾脆過過乾癮。」

    他的建議很大膽,不過俐瑤沒有多想,反正……他是朋友嘛,跟朋友開開玩笑,無妨啦!

    「演一場戀愛?好建議,你等等。」余邦一口同意。自從知道俐瑤的故事,他不再認定她是已婚婦女,罪惡感莫名地消失無蹤。

    他俯身,把她的蠟燭一個個拿到旁邊,擺出一個愛心圖樣,他拔下自己帶來的玫瑰花,一朵一朵細心地裝點在蠟燭身旁,然後,他把最後一朵除去過長花梗,插在她鬢旁。

    「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像談戀愛?」

    「果然是打敗情場無敵手的王子,難怪美女們會暈死在你的西裝褲下,還不曉得自己早被下了十香軟筋散。」

    「我才不做那種事情,所有的女人跟我,都是心甘情願。」說到他的好人緣,哼哼!不是蓋的。

    「等夢醒,女人才曉得這份心甘情願有多笨。」俐瑤反口。

    「我不相信有女人會後悔和我相交一段。」

    雖然他的態度總是玩世不恭,雖然他對愛情相信度不濃,但他確信的是,如果愛情只是美麗的一段路程,他給過許多女人美麗。

    「那麼有自信?」

    俐瑤開始想像周誼V.S沈心雲,那場面不曉得會不會比八二三炮戰更轟轟烈烈?

    「當然,經驗累積信心。」

    「沒見過比你更厚臉皮的男人。」

    他笑笑不對她的話做評論,拿起帶來的小提琴,繼續他提供的浪漫,架好琴,輕輕地,弦揚起,一首輕快的華爾滋響起,往後退幾步,他立身在蠟燭中央,火光映著他的笑臉,在他週身照映出一份溫柔。

    澎恰恰、澎恰恰,那是一首古老的樂曲,簡單的旋律、簡單的節奏,卻在他的五指間變得動人心胸,輕輕款擺上半身,她為他的曲子迷醉。

    「起來跳舞。」他邀約。

    「我不會。」

    「你會。」

    余邦拉起她的手,把她帶到火光間,音樂再度響起,她附和著他的表情,點頭、搖肩、微笑在臉上輕躍,一陣風吹起,她的裙擺高飛,乘著風,她要和阿拉丁飛上天際。

    曲子一首奏過一首,從輕快的華爾滋,到節奏鮮明的倫巴、探戈,再到讓人想疾舞的輕快曲子,俐瑤放棄靦腆,在樂聲中起舞,她的舞姿不算優雅,但跳得很快樂,月光感染了她的快樂,為大地灑下一片柔和;星辰也感染她的快樂,細數起千古浪漫情幽。

    音樂聲停止,他們的笑聲繼續,余邦摟過她的腰,交給她一支長長的仙女棒,火燃起,他們靠在圍牆上往下看,手中的火星也一點一點跟著往下掉落。

    「今夜,你很慷慨。」余邦舉高仙女棒,在漆黑的空中劃出幾道纖細彩虹。

    「平時我很小氣?」

    俐瑤努力回想自己,她真的摳門?還好吧!她不過比一般女人節儉一點點,那是因為她要養家、養老公啊,她不過倒是真的很少掏腰包請客。不過,他錢多嘛,說到小氣……再想想……嗯,好像有那麼一點,嚴格算來,兩人交朋友,他似乎比較吃虧。

    「對,你的笑容給得很小氣。」他直指出她的吝嗇處。

    「笑容還分大氣、小氣嗎?」她懷疑看他。

    「當然,我的笑容都發自真心,所以笑起來,誰看了都愉快;你不一樣,你的笑容裡常帶幾分勉強,嘴巴是笑著,眉眼間卻往下垂,好像把愉快分給旁人,心不甘情不願。」

    說著,他模仿起她,兩道濃濃的粗眉往下,眉頭皺緊,嘴角卻突兀地向兩端拉出弧線,他的表情讓她笑到不行。

    「我哪有那麼誇張?」她的仙女棒在空中寫下「說謊」。

    「你就有。」

    「沒有。」她頻頻搖頭,鄭重否認。

    「不信你去問問你的朋友。」

    朋友……她的朋友就是他,而他說她有。

    「你破壞我的形象。」

    「相由心生,你小時候很辛苦嗎?」他問得直率。

    「不能算苦,只是……」

    「只是什麼?」甜甜的夜來香盛開,空氣問帶了濃冽的甜。

    「我養父母對我很好,他們從沒有在生活上刻苦過我。被領養前的記憶,我所剩不多,但我知道比起那-段在垃圾桶裡翻東西吃的時光,後面這一段的我幸運得多。」

    「既然幸福,沒道理不快樂。」

    「六歲前,我和緯中……我的丈夫,我們相處得很好,一個會和你玩在一起,永遠都長不大的哥哥,是所有小孩都想要的禮物。

    「年紀漸長,我曉得緯中將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我不能和同學一樣,下了課和男朋友出門玩樂,我必須儲備足夠的能力,好賺錢養家、照顧丈夫,大部分的時候,我都是努力的,努力學習、努力工作,努力成為能挑超重擔的女人。很多的努力加起來,就有些辛苦了。」

    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讓自己寬寬的肩膀支持她的疲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堅信自己絕不是最苦的那一個。」

    「有沒有想過反抗?」

    「沒有,二十歲前我們是父母的責任,二十歲後父母是我們的責任,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為什麼要反抗?」況且,負擔緯中……她願意。

    「沒有一對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兒女犧牲終生幸福,來負起責任,你可以用別的方式來照顧緯中。」

    「我想,唯一能陪對方一輩子的人是丈夫或妻子,我要照顧緯中,自然要以這種形式進行。」

    「這是束縛。」

    「我不覺得束縛,那是應盡的責任,就像你對孟純,你不也一直在等待她,等著給她幸福、盡你的責任?」

    「我和孟純情況和你們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他愛孟純,而她和緯中是親人,他們之間的親倩,誰都無法分割改變。

    從來,都以為余邦是個濫情男人,相處久了,她認為他不濫情,相反的,他比-股男人癡情,他把真心給了孟純,所以,對於其它女人,抱歉!他只剩下假意可以用,她們分享的是他的短暫心情。

    在這種情況下,當他的朋友比當他的女人幸福。

    這層想法讓她心中微酸,但她阻止酸意撥酵,身為朋友,不應該讓太多雜念干擾純淨友誼。

    「不談這個好不好?我們說要演一場戀愛,開始演吧!我沒戀愛過,劇情要由你來帶。告訴我,戀愛中的男女都談些什麼?」俐瑤轉移話題。

    仙女棒沒了,小小的火星升上天空,化作天際星辰,見證起男男女女的愛情,不管是真實或是演戲。

    望住她柔柔的紅唇,余邦想吻她的衝動竄起。

    「說話啊!你比較有經驗,快告訴我戀愛要怎麼談?」俐瑤催促他。

    「戀愛通常不是用談的。」

    「騙我啊!談戀愛、談戀愛,戀愛當然要一點一點談出來。」

    「我沒騙你,戀愛是用做的,不是用談的。」他說得-昧。

    「做?」

    「像這樣……」說著,他面對她,扶著她的後腦,唇落下……封印!

    他的唇在她的唇間輾轉流連,溫溫的火在她週身蔓延,他的吻一次比一次霸道強烈、一次比一次欲罷不能。

    他汲取她的馨香,唇舌探入她的唇齒問,輕輕舔吮,愛情逐漸攀升……

    閉起眼,她無助的手貼上他的背,他的吻像溫和醇酒,讓人迷醉……

    停下吻,他們抱住彼此,微微喘息,暖暖的氣息,喘進彼此的肺壁。

    「我的費洛蒙分泌不正常了。」

    他的頭抵住她的額頭,不想分開。若這只是一場戲,那麼就讓戲繼續。吻斷慚續續,一個個落在她唇瓣上方,不想停……不想停……

    「要不要我明天排出空檔,幫你預約內分泌科?」

    他的眼睛閃閃發亮,眨呀眨呀,眨得她的心雀躍不已,就是愛情?

    儘管只是一場假戲,她心醉不已,那麼,若是真有一場愛情,她會否背棄責任道德,飛奔愛情?她對自己不確定了。

    「你這麼能幹,沒辦法幫我治嗎?」

    「恐怕不行,要是治治魚雞鴨狗,大概還行,但是治療人,我算生手。」深吸氣,俐瑤離開他。

    他的懷抱太誘人,再不離開,他危險、自己更危險。

    只是演戲、只是演戲……她不斷不斷提醒自己,太過入戲,辛苦的是……她的心……

    俐瑤一離開,空蕩蕩的懷間闖入冷空氣,下意識地,余邦想將她再度攬回胸前,永遠不放手。

    永遠不放手?余邦震驚起她對自己的影響早已遠遠超過想像,他想要她,要她在自己身下,和他共享人間極致歡愉。他承認這個念頭很荒謬,卻阻止不來桃色思想逐漸擴散。

    俐瑤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羞赧一笑,走到樓梯邊,打開電燈,從竹筐筐裡拿出一顆籃球,顧不得樓下的學生是不是回來了,她走到他身邊說:「我們來鬥牛,每投進一球,沒進球的那方就要說一句真心話。」

    「你向我挑戰,有沒弄錯?我一百八,你呢?有沒有一百五十公分高?」喝一口紅酒,醒腦提神,他感激起俐瑤阻止浪漫過度氾濫。

    「你當我是侏儒嗎?站穩、聽清楚了,別嚇得摔一大跤。小姐我一百六十三公分,厲害吧!」

    她在美國唸書的時候,的確是全班個子最小的,但一回到台灣,才發覺這叫作中等身材,一下子從低級晉陞到中級,難免她要大大得意。

    「了不起!一百六十三公分耶,我可不可以請問你,身高表有沒有被灌水?」脫下西裝外套,他用動作回答她的提案。

    「膽敢看不起我,好,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何謂女中豪傑!」

    話說完,她帶球到籃框下,身體一躍、手一擲,矯健的身手絲毫不受身上的絲質洋裝和高跟鞋影響。

    「我進球了,你說一句真心話。」俐瑤得意地站在籃下,笑盈盈盯住他看。瞧!女人是不能被看扁的動物。

    「看不出來你是個體能好手。」

    「還好,田徑、游泳都難不倒我,我本來想參加鐵人三項奧運比賽,只不過怕讓那些高大勇猛的選手輸得太難看,為維護他們的自尊,我才自我犧牲。」

    「好大的口氣。」

    「能力是用來表現,不是用來吹的。我進球羅!」她舉出實證,表示自己的能幹。

    「好吧!我說真心話。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喝蔣秘書的養生茶?」

    「不曉得,我覺得還蠻好喝的。」她搖搖頭,只不過礙於上司的工作心情,她只好熬一鍋和養生茶長相差不多的洛神花茶替換。

    「因為我每次喝完養生茶,就會想拉肚子,再簡單也要連放幾個屁才能解決,我是為了不荼毒你可憐的鼻子,才手下留情。」

    「原來真兇就是你,害我還以為空氣污染太嚴重,你的空調解決不了嚴重問題。」

    咬咬唇,說完實話的余邦還在對她笑,絲毫不認為下一場比賽已經開場。

    俐瑤眼明手快,手上的球不讓賢,小跑兩步,一躍,球投進籃框。

    她是他見過體能最好的女人,就算請國內最有名的亞洲羚羊來和她比賽穿高跟鞋投籃,也不見得會多幾分勝算。

    「真不好意思,我又進球了。」拿球往上小拋兩下,贏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實在太不給人家台階下,只不過,她是可憐的,卑微的小小員工,不在這時候嗆聲,難不成還留到公司去搖擺嗎?

    「你太奸詐。」

    「無奸不成商,自從被一個大奸商留在身邊工作,我拚了命想維持自己的單純,可是環境大染缸不放過我,硬是把我教出一副奸詭心腸。」她繞了話,把奸詐送還給他。

    「說來說去,都是我的問題。」

    「孺子可教。好了!不要拖時間,再說一句真心話。」

    「其實,我很討厭吃紅蘿蔔,一看到紅蘿蔔,我就想吐,從小就是這樣,我媽媽想盡辦法,也沒辦法讓我吞進一口蘿蔔。」他誇張地做了個嘔吐表情。

    「好奇怪,兔子不都是喜歡吃紅蘿蔔的嗎?」她自問。

    「沒錯,兔子喜歡紅蘿蔔,有問題嗎?」他停了停,才發覺她是指他為兔。

    「周大秘書,請問你,我哪裡像兔子?」手擦腰,他目露凶光。

    「對不起,我以為追著蘿蔔跑的人都和兔子同類。」

    「我幾時追過蘿蔔?」

    「沈心雲的蘿蔔腿啊!」

    「你沒事去調查人家有沒有蘿蔔腿幹什麼?」

    「誰需要調查?節目主持人不老拿這件事取笑她。」

    自從他熱心捐贈一台電視給她後,她迅速融入台灣文化裡;為回饋他的捐贈,她回送他一雙手制拖鞋,他沒把拖鞋帶回家,留在她這裡,時時造訪她的家,陪她一起融入文化。

    「老看那些沒營養的節目!」

    他的手指頭推過她的頭,九十度搖擺,她是新型不倒翁。

    「空閨寂寞-!」拍兩下球,她又準備起下一場競賽。「你不能老說這種無關緊要的秘密,下一次要說麻辣一點的真心話。」

    「你以為自己還有機會贏嗎?」說著,手一抄,他發揮實力,把球搶到自己手裡。

    「先生,你客氣一點,我穿高跟鞋耶。」話說間,身體兩個搖晃,俐瑤差點摔跤。

    余邦放掉球,扶住她的腰,替她穩住身體。

    「小心一點,是玩球,不是拚命。」他又用手指推她的頭,將來她的智商降低,肯定和他脫不了關係。

    「誰讓你跟女生玩球玩得那麼凶。」

    「你又不是普通女人,你是準備參加奧運鐵人三項比賽的女強人。」

    「你這個男人真量小。」一站穩,俐瑤馬上搶近籃邊,把球丟進籃框。「哈哈!你又輸羅!」

    「我的真心話是——我痛恨女人擦香奈兒五號香水。」

    哦!難怪……難怪上回蔣秘書貼近他,他不但把她推得老遠,還差點躲進廁所裡面。搗住嘴,她停不了大笑。

    「比賽開始!」話落,他把球丟給俐瑤,然後一個帥氣動作,轉身抄球,他奔向籃框,不顧她又在後面假聲喊叫,一個動作,進球,勝利,結束!

    「請說說你的真心話,不可以說無關緊要的,要非常、非常、非常麻辣的哦。」他挑她的話來治她。

    要麻辣嗎?好,簡單,愛吃的人就別怕拉肚子!臉上出現一抹調皮,她清清喉嚨,朱唇輕啟。

    「其實啊……我很喜歡你的吻,雖然是演戲,可是那種銷魂滋味讓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接吻高手,花花王子永遠的接班人。怎樣,夠麻辣吧?不像你,一個大男人說真心話,扭扭捏捏。」

    「自作孽,不可活!」他啞了嗓音,

    俐瑤還在得意自己的真心話強過他時,一個黑影落下,他的唇重新和她膠合……

    愛上她的吻、戀上她的唇,她的真心話也是他的真心話……

    這一夜,他和她同時忘記,她有個要負擔的丈夫,暫時地讓愛情戲延續。

    這一夜,她容許愛他的念頭一次又一次地跳上心底;他放縱自己的心靈和身體,讓潛意識愛情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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