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加喜 第五章
    翌日。

    「喜福、喜福——」

    叫喊聲不斷的自三少爺房裡傳出,水芯慌慌張張地端了水盆走進屋內,她長了一張討喜的瓜子臉,杏眼高鼻,頗有幾分姿色。

    一見到發怒的三少爺從內室走出來,她便覺得雙腿發軟。「三……三少爺……早。」她的聲音直發顫,怎麼也控制不住。

    「你是誰?進來做什麼?」隋曜琰一雙黑眸裡滿是怒氣,穿著白色的單衣。

    「奴婢叫水芯……來服侍少爺盥洗。」她結結巴巴地將話說完,卻不敢再往前一步。

    「誰要你來的?滾開!」隋曜琰不悅的吼道。

    水芯嚇得尖叫,手上的水盆「鏘唧」一聲掉在地上,盆裡的水灑了出來。

    見狀,隋曜琰更火了。「你……」

    「啊——」看見他要發火,水芯忍不住尖叫著跑了出去,眼眶中滿是淚水。

    隋曜琰懶得理她,暴躁地喊著喜福的名字。

    水芯在走廊上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喜福,她一見到喜福,便忍不住放聲大哭。

    喜福不用問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用害怕,三少爺不會傷人的。」

    「我沒辦法……」水芯抽噎著說。

    「來。」她溫柔的拉著她往前走。

    「不要!我不去。」水芯害怕得直搖頭。

    隋曜琰踏上廊麻,正要大叫喜福的名字,就見她站在那兒。他終於放下一顆心,伸手便抓住她。

    「你去哪兒了?」他不高興地問。

    「奴婢沒去哪兒。」喜福輕輕地掙脫他。「你嚇壞水芯了。」她將躲在後頭的水芯拉到前頭來。

    隋曜琰連瞄都沒瞄水芯一眼,拉著喜福就準備往屋裡走。

    喜福蹙緊眉心,不著痕跡地想抽回手,卻發現他握得很緊。

    隋曜琰感覺到她的掙扎,他轉過身,皺起眉頭。「你究竟怎麼了?」

    「奴婢要收拾屋子。」她看著一地的水。

    「等會兒再收拾。」他握著她的手不放,黑眸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為什麼不看我?」

    喜福在心底歎氣,抬眼看他。「奴婢想水芯以後來伺候少爺——」

    「為什麼要她伺候?」他大聲打斷喜福的話,怒容滿面。他果然沒想錯,她真的有些古怪。

    「再兩年喜福便要回家,到時恐怕沒人伺候少爺。」她淡淡地回答。

    隋曜琰一臉的愕然,這才想到再過兩年她的約就滿了……

    他立刻激動的握緊她的手,任性地道:「我不讓你走。」

    喜福覺得又詫異、又好笑。「少爺——」

    「約滿了又怎麼樣?你可以留下來。」他說得理所當然。

    「留下來?」她頗訝異於他的提議。「這……這行不通——」

    「為什麼行不通?我就是要你留下。」他沒好氣的打斷她的話。

    唉!他真是愈說愈沒道理了,但喜福仍好聲好氣的說:「奴婢要用什麼理由留下來?」

    隋曜琰張嘴欲言,卻想不出半句話來。

    「奴婢想,還是讓水芯也來服侍你——」

    「我不要她。」他一聽,立刻反對。「我只要你。」他堅持的說。

    他的話讓喜福的心緊抽了一下,她默默的移開視線,盯著地上的水漬,莫名地想起昨晚他的舉動,紅暈不禁浮上雙頰,她慌張地轉過身去撿起地上的水盆。

    「奴婢先去打水。」她必須先冷靜下來。

    隋曜琰沒攔她,也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因為他心裡正想著她之前所說的話,再過兩年她的約便滿了,他要用什麼理由留下她呢?

    「哎呀!煩死了。」他惱怒地道,他絕不許喜福離開他,他要她永遠伴著他。

    該用什麼辦法好呢?

    他左思右想,來回踱著方步,忽然,他靈光一閃,對了!他可以娶她啊!

    他的臉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只要她成了他的妻子,她就永遠是他的了。這個想法讓他情不自禁地露齒而笑,嗯!等會兒她進來,他就要同她提他的決定。

    呵呵!她一定會嚇一跳,然後,她會感動得答應……隋曜琰的笑容愈咧愈大,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想像裡。

    可萬一她不答應…不會的!他立即否定,這樣的念頭讓他覺得很生氣。

    「不會的。」他皺起眉,可心裡隱約覺得不安,他老覺得她今天怪怪的,若她真的不答應,那……「怎麼辦哩?」

    喜福一走進來,就見他一個人不知道在喃喃自語些什麼。她將水盆端到桌上,替他擰好布巾。

    「少爺。」她將濕熱的布巾遞給他。

    隋曜琰回過神,一把握住她的雙手,迫不及待的喚她,「喜福……」

    她瞅視著他,等他說下文。

    隋曜琰欲言又止,臉孔漲得通紅。「我……」他無法說出口,因為心頭不斷的縈繞著「若是她不答應,那該如何?」的想法。

    他現在還沒想好對策,不能貿然的提出來,必須先想好一切才行。

    「什麼事?」喜福疑惑地望著他。

    「沒……沒事。」他笑著握緊她的手,霍地將她摟入懷中,想要感受一份心安。

    「少爺。」喜福忐忑不安的掙扎著,他不能再這樣對她了。

    他卻攬得更緊,沉聲說:「我想起娘。」他扯謊道。

    喜福一聽,陡地靜了下來。

    隋曜琰微微露出一抹竊笑,每次只要提及娘,喜福就會乖乖地任他摟著!

    兩年來,她老愛說什麼他長大了,男女有別,不允許他再對她做這些親暱的舉動,但這些話他很不愛聽,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少爺。」喜福出聲喚道,動了動身子,示意他該放開她了,他的氣息讓她覺得有些心慌,再度想起他昨晚逾矩的行為。

    他鬆開她,心情比方才沉靜許多。他微笑著開始盥洗,喜福拿出他的外衣,為他穿上。

    「少爺覺得水芯……怎麼樣?」她為他拉好袍子。

    「什麼?」隋曜琰一臉的茫然。

    「水芯,就是剛剛進來的丫環,她今年十四歲,上個月才入府,人長得白淨,手腳利落——」

    「哪兒利落了?」他不屑的冷哼一聲。「地上的水就是她闖的禍。」

    喜福為他繫上腰帶。「那是因為她讓少爺嚇著,平常她挺伶利的——」

    「做什麼老是談她?」他沒興趣聽別人的事。

    「奴婢說了,再兩年——」

    「我現在不想說這些。」他皺眉打斷她。「你的約還兩年才滿,那就兩年後再說吧!我現在不要其他的丫環,我只要你。」

    他的話再次讓她心驚,她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

    「還有一件事。」她拿了玉珮掛飾繫在他的腰間。「少爺已十六了,奴婢不好再睡在這兒,總要避嫌——」

    「是誰嚼了舌根?」他截口道,一臉怒氣。

    「沒人嚼舌根。」她急忙解釋,深怕他去拿下人們出氣。

    「量他們也不敢!若是讓我曉得,非封了他們的嘴趕出府去不可。」他最討厭下人們說些無聊的是非。

    「是奴婢自個兒覺得不妥。」她蹙眉,心想,絕不能再讓昨晚的事發生。

    「有什麼不妥的?」他不悅地道。

    喜福抬眼望他,隨即又低下頭。「難道少爺從沒為奴婢想過嗎?男女畢竟有別,夫人生前已顧慮到這一層,所以才要奴婢搬到僕役房去;後來夫人過世,奴婢念著少爺還小,所以才又搬回,但如今少爺已長大——」

    「我就是不許。」他的口氣不容她反駁。「我就是要你同我一起。」

    「可是——」她一臉的為難。

    「沒有可是,我是主子,你要聽我的,不是我聽你的。」他面露不悅之色。

    喜福蹙緊眉心,沒再多說些什麼。

    「好了,這事不許再提。」他已經習慣這屋子裡有她的感覺,不可能讓她離開。

    喜福輕擰眉心,無言以對。

    「少爺。」屋外站著另一名奴婢可卿。「大少爺要喜福過去內廳。」她穿著淺藍色的半臂襦衣、粉紫色長裙,下巴尖削,鳳眼菱唇,臉蛋白淨,年十八,三年前才入府邸為婢,跟在隋曜權的身邊服侍。

    「大哥?」隋曜琰皺起眉。「為什麼要喜福過去?」

    「奴婢不清楚。」可卿並未多言。

    「可能是為了繡品的事吧!」喜福走進內室,將昨天完成的絹布拿出來。

    隋曜琰皺著眉頭,臉色頗不以為然。大哥從不曾為了這種事特地要喜福過去,所以一定有什麼蹊蹺。

    ???

    一進內廳,喜福就瞧見裴邗,雖然心中有些訝異,不過,她仍規矩地福了福身子。

    「見過裴少爺。」

    裴邗笑著搖動扇子,對同時進入花廳的隋曜琰說:「你的奴婢可是愈來愈美了。」

    隋曜琰聽了並無高興之色,反而皺起眉頭,有種想把喜福給藏起來的衝動。

    喜福並未搭理裴邗的話語,只是上前將繡好的絲絹遞給隋曜權,站在一旁的可卿上前接過。

    隋曜權正在品嚐著熱茶,他抬起眼說道:「裴府要你的繡品。」他是個冷峻的男子,五官線條剛硬,不帶一絲笑容。

    喜福愣了一下,聽見裴邗接著道:「這事還是由我來說的好。前些日子,萃心無意中瞧見吳夫人衣服上的繡樣,於是讚賞有加,吵著非要你替她縫製嫁衣不可。」

    「奴婢怕不能勝任。」喜福直覺地想拒絕。

    「你這話可是謙虛了,誰不曉得你的針黹功夫了得,許多官夫人的衣裳都是出自你的巧手。」裴邗微笑道。

    喜福有些為難,似乎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因為裴萃心是大少爺未來的妻子,照理說她該幫忙才是,否則,他日裴萃心若嫁入府裡,定會百般為難她;再者,說不定會因此而惹得隋裴兩家不愉快……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工作似乎不接比較好……她在心裡歎口氣,現在不是顧慮她「感覺」的時候,畢竟這是兩家的喜事,她既然能出一份力,就沒有理由推辭。

    「若是小姐不嫌棄,喜福願意試試。」她終於答應了下來。

    「如此甚好,萃心一定會很高興的。」裴邗咧嘴而笑。「那就請你明日來裴府一趟吧!」

    喜福頷首。

    隋曜琰見事情已談妥,便要喜福離廳,他不想她在這兒,不想裴邗多看她一眼。

    喜福立刻道:「奴婢告退。」她轉身欲走出大廳。

    「等一下。」裴邗叫住她,自腹帶掏出一隻白瓷瓶。「這是昨兒個才從榷貨務買來的『薔薇水』,就當是謝禮。」

    喜福還未開口,隋曜琰已搶先一步說:「不用了。」他不高興地皺眉。「喜福不需要。」

    裴邗愣了一下,有些詫異隋曜琰陡升的怒氣。

    「這是喜福份內之事,裴公子不需要如此。」喜福連忙客氣的開口,想借此沖淡隋曜琰的無禮。

    「下去吧!」隋曜權開口道。每次只要是關乎喜福的事,曜琰的腦袋就變得不太管用了。

    喜福鬆口氣的欠身告退。

    「沒想到送份禮卻惹得三少爺不高興。」裴邗自討沒趣地聳了聳肩。

    「喜福在這裡什麼都不缺,不需要其他東西。」隋曜琰仍是不悅的回答。

    裴邗微微一笑,倒是沒再說什麼,只是轉個話題。「對了,生意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過一陣子再說吧!」隋曜琰說道。

    原本一直漫不經心的隋曜權在聽見「生意」兩字的時候,眼神忽然變得凌厲起來。「什麼生意?」

    裴邗詫異地道:「曜琰沒同你說嗎?我以為……」

    「我已經決定要緩一陣子,所以就沒跟你提。」隋曜琰聳聳肩,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裴邗要我考慮跟他一起做香藥買賣的生意。」

    隋曜權沒說話,只是皺著眉瞄了裴邗一眼。香藥生意?

    現今香藥同鹽一樣,只有少數的量交予商人販賣,其餘皆由朝廷專營。

    若商人想經營香藥生意,只有兩種方法,其一是以現錢或茶鹽向「榷貨務」購買,其二則是憑「交引」換取。

    因北方諸國的威脅,朝廷北部及西北設置重軍防守,在如此的情勢下,「糧草」的消耗量必大,直接地便影響了財政,朝廷光是負擔糧草,國庫的收入便會一再減少。

    為此,朝廷希望民間能出資將糧草運至北方,以減輕國庫壓力,即所謂的「入納糧草」,而能大批入納糧草的非商賈莫屬,可又因朝廷現錢不足,所以,當糧草運至北方後,將官除了給一分現錢外,其他的就常用香藥象犀、茶、鹽三物代替貨幣,好償還商人入納糧草的價值。

    這時,將官會給予商人「交引」,讓他們憑此在回中原後,至各地方州郡換取所需的香藥象犀、鹽,或是茶,這時,商人再將香藥、茶、鹽販賣至民間。

    「為什麼要緩一陣子?」裴邗不解的開口問:「其實,做生意時機很重要,若錯過了,可要捶胸頓足,我敢同你打包票,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隋曜琰正打算開口時,忽然一抹低沉的聲音響起。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答應?」

    隋曜權與隋曜琰轉向內廳入口,起身喚道:「爹——」

    ???

    因為隋稷侖的一句話,事情有了轉變,隋曜琰立刻投入與裴邗合夥經營的香藥生意中。

    喜福在知道這件事後,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並未說什麼,畢竟這件事老爺已親自應允,她相信老爺自有他的考量,或許這不失為是一個讓三少爺歷練的機會。

    而且,老爺還特意將一直在大少爺身邊幫忙的駱管家撥給了三少爺,要他在三少爺身邊提點指導,如此一來,她幾乎已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或許該說只剩一件事讓她不安,那就是裴少爺。她覺得他似乎在打什麼主意,可又說不上來,因為,她實在不懂他為何要送她謝禮,雖說是替裴家小姐做嫁衣,可她畢竟是個奴僕,這是她份內該做的事,他毋需如此,更何況,他從來不是一個懂得感謝下人的人,這……這實在是讓她難以理解。

    第二天,在三少爺的陪伴下,她上府為裴萃心裁量嫁衣,原本是青兒要陪她一同去的,可三少爺執意要與她一塊兒去,說正好他要到裴府去商談生意細節。

    一到裴府,三少爺便至內廳與裴少爺見面,而她則被帶至隔壁的偏廳。

    「我什麼都要最好的。」裴萃心開口。「什麼都馬虎不得,我要京城的人全都瞧見我風風光光的出嫁。」

    她穿著一身棗紅色的綾羅衣裳,覆以紫紅色的背子,顯得貴氣逼人。

    喜福頷首。「用河北所產的綾絹可好?它的經緯一等,所以無背、面之分。」她由紅盒中拿出一塊精緻的絹布。「這是二少爺在河北親自選的。」

    裴萃心的奴婢接過,然後遞與裴萃心,裴萃心摸了摸順滑的質地,點點頭。「可我聽人說『東絹』也挺有名的。」

    「東絹與河北精絹齊名,是京東所產。」喜福自盒中拿出另一塊布。「在單州還出產『薄縑』,每匹重才百銖,人說『望之若霧』,不過,雖然極為輕薄,卻十分堅固耐用。」

    裴萃心瞄她一眼。「你這奴才懂得倒挺多的嘛!」

    「謝小姐過獎。」喜福客套地說。

    裴萃心自椅子上起身,上下打量她。「多年沒見,你這奴才倒長得人模人樣了。」她永遠不會忘記十一歲那年在隋府受她與喜樂兩姐妹的窩囊氣,後來,她雖想給她一點顏色瞧瞧,可隋曜琰事事都護著她,讓她什麼便宜也沒佔到。

    後來過了及笄之年,父親說她已不適宜再到隋府走動,得待在閨房裡直到出閣之日,但誰曉得,在她十六那年,隋夫人過世,婚事也因此而耽擱了下來,而這一等就是三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幾乎要悶壞她了。

    好不容易現在隋曜權已服滿孝期,婚事自然沒有再拖下去的理由,一想到她即將成為隋府的女主人,她就壓抑不住愉悅的心情。

    說實話,她對隋曜權是懼怕多於喜歡,若讓她挑,她寧願選擇隋曜衡,雖然他倆是孿生子,面貌長得一模一樣,可性子卻完全不相同,隋曜衡比隋曜權多了一份「人性」,哪像隋曜權老擺著一張臭臉,表情冷淡,她實在無法想像自己將與一個「冰人」共度後半輩子。

    不過,看在他們是京城首富的份上!她已不在意自己的丈夫是「冷」還是「熱」,只要能讓她過好日子便行了,更何況,她還擔著一份責任,父兄希望她能為兩家的生意往來多出一份力。

    「哪天我倒是要向你好好請教一番。」裴萃心微微一笑。

    喜福微覺訝異,不知裴萃心所指為何,只覺她話中有話。

    「這魅惑男人的本事,你可是內行。」她嘖嘖讚歎。「不知你是用了什麼辦法讓三公子對你死心塌地的,啊——」她故意摀住嘴。「不會是什麼妖術吧?」

    喜福面無表情地回視她,沒說半句話。

    裴萃心嬌笑一聲,想著她進府後,便是喜福的少夫人,到時還怕沒機會整治她嗎?

    「不過,基於同是女人的立場,有些話我還是先提點你的好。曜琰是年少不懂事,所以才會被你所迷惑,再過幾年,那可不同了,現在他在外頭做生意,遇到的女人只會愈來愈多,不會少,那些女人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她們是什麼來歷?伺候男人可是她們的拿手本事,到時候……」她故意搖搖頭。「你可要讓他冷落在一旁了,說不定哪天他厭倦了你,將你隨便配給一個不三不四的下人,唉——可憐喔!」

    喜福冷冷地回道:「多謝小姐關心,不過,奴婢的事奴婢自己會打理,小姐還是多為自己想。」

    「哎喲∼∼惱火了嗎?」裴萃心又故作姿態的掩嘴嬌笑。「你可別生氣,我是誠心誠意向你請教的,討男人歡心的事我可不會,而你應該算是箇中高手吧?」

    一旁的奴婢聞言,也忍不住掩嘴笑開了。

    「奴婢想,青樓的姑娘或許可以傳授小姐。」喜福冷聲道。

    裴萃心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你說什麼?」她尖叫。「你竟然拿我同那些下賤的女人相比?!」

    她一揚手,便打向喜福的臉。

    喜福驚訝得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裴萃心見狀,又氣憤難抑地賞了她一個耳光。

    一旁的奴婢嚇住了,連忙上前想阻止。「小姐——」

    喜福被裴萃心打退一步,骨子裡的倔強性子陡地浮現,她冷冷地抓住裴萃心又揮過來的手。「小姐不要太過分。」喜福慍怒道。

    「你……你這個死奴才,你要造反了嗎?」裴萃心用力地抽回手,氣憤地又想甩她一耳光。

    「我不是你的奴才。」喜福扣住她的手,語氣始終冰冷。

    「你放開小姐。」旁的奴婢著急地叫著。「來人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

    「現在咱們第一要務就是找間好的店面。」裴邗的腳板隨著樂伶彈奏的琵琶聲打著拍子。

    隋曜琰有些受不了的翻翻白眼,聽在他的耳中,那不是樂聲,反而是噪音。

    屠藩嗑著瓜子建議道:「東華門外一帶的商業區如何?聽說米行的張老頭不做了,想收店。」他也是這次出資的富商之一。

    裴邗搖搖頭。「那兒是市井之地,做不了幾成生意。」

    「東——」隋曜琰頓了一下,皺眉道:「要她別彈了,聽得人煩死了。」他不高興地瞪了樂伶一眼。

    裴邗與屠藩對看一眼,隨即相視大笑。

    「桑蝴可是城裡首屈一指的樂伶,她的彈奏卻讓你入不了耳,這……」裴邗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桑蝴停下手上的動作,淺笑道:「是妾身技不如人、學藝未精,讓三少爺見笑了。」她生得極美,穿著窄袖衣裙,身段玲瓏窈窕。

    「不關你的事,我本就不愛聽這些東西。」隋曜琰實話實說。

    裴邗抬手示意桑蝴退下。「就外貌而論,桑蝴同喜福可是不分軒輊?」裴邗笑問。

    隋曜琰皺起眉。「做什麼扯出喜福?」

    「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裴邗笑著搖頭。其實,他十四歲在隋府第一次見到喜福時,就心折於她的容貌,後來發現她的本性外柔內剛,就更為欣賞,只是她是隋曜琰的心頭肉,動她不得,否則,他實在很想將她納為己有。

    隋曜琰斜睨他一眼。

    屠藩立即打圓場道:「方纔談到店面一事,不知三少爺有何意見?」

    「東角樓街巷一帶極為繁華,尤其界身巷是金銀彩帛的交易場所,每一次交易動輒千萬,是個上選之地。」隋曜琰說道。

    「曜琰所說極是,那兒也正是我屬意之所,可唯一的難處是界身巷已經商店林立,沒有店面了。」他喝口熱茶,近來天氣寒冷,也到了喝參茶的季節。

    「這不是什麼難處,昆財在那兒有家茶葉鋪,咱們同他商量去。」屠藩說道。

    「曜琰,你覺得如何?」裴邗詢問他的意見。

    隋曜琰想起上回見面的申昆財,他皺眉思考了一下,一會兒才道:「如何個商量法?」

    「咱們向他租鋪子,至於他的茶葉……」屠藩轉了一下眸子。「還是能在鋪裡賣,我想,茶葉同香藥,倒是不會相牴觸。」

    「這也算是個好法子。」裴邗點頭讚許。「曜琰,你可有其他意見?」

    隋曜琰正要回答,忽然,就聽到隔壁的偏廳傳來一陣叫嚷聲。

    「來人——來人啊——」

    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子,腦中只想著喜福就在隔壁,只一瞬間,他已衝向偏廳,身後跟著裴邗與屠藩。

    一踏進偏廳,眾人便呆愣了一下,因為瞧見喜福正扣著裴萃心的手。

    奴婢衝到裴邗面前叫道:「少爺,她抓著小姐不放——」

    「你這臭奴才,還不放開我?!」裴萃心揚起左手掃向喜福的臉。

    喜福正欲退後一步,但有個人卻比她更快,伸手緊揪住了裴萃心的左手。

    「你做什麼?」隋曜琰生氣地瞪視她。

    「啊——」裴萃心吃疼地大叫出聲。

    「少爺。」喜福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了她。

    「下次讓我瞧見,我就不客氣的折斷你的手!」隋曜琰生氣地一把甩開她。

    裴萃心讓他甩開,尖叫著幾乎要摔倒在地,裴邗眼明手快地扶住裴萃心。

    隋曜琰冷哼一聲,轉向喜福,卻在瞧見她泛紅的雙頰時,怒火一下爆發了出來——

    「你打了她?!」隋曜琰咆哮一聲,眸子幾欲要噴出火來。

    他狂怒地就要抓住裴萃心,卻讓裴邗擋了下來。

    「曜琰——」裴邗話尚未說完,就已被迫出手與他拆招。

    裴萃心嚇得躲在奴婢後頭尖叫道:「來人啊!」嚇死人了,隋曜琰的表情好像要殺了她似的。

    一旁的屠藩也不敢上前,緊張得退到小拱門後,他沒想到隋曜琰會為了一名奴婢狂怒到這般地步。

    「少爺——」喜福上前,再這樣下去說不定要鬧出事來了。

    隋曜琰出手不留情,一掌就打向裴邗的胸口,裴邗悶哼一聲,撞向桌椅,發出震天聲響,人則重重地摔在地上。

    「少爺——」喜福上前抱住他的手臂。「住手。」再打下去,親家都要變仇家了。

    「你別攔我!」隋曜琰扯開喜福,尋仇似的走向裴萃心,雙眸燒著怒火。

    「救命啊——」裴萃心慌張地跑向門口。

    這時,僕人聽聞叫喊聲,陸續跑了進來,裴萃心立即躲在他們身後。「去叫爹,他要殺死我了——」她尖聲叫嚷。

    隋曜琰一拳打飛上前的護衛。

    「住手!」喜福攔在他身前。「別把事情鬧大了。」她緊皺眉心。

    「曜琰,你該適可而止。」裴邗自地上起身,腰際疼痛,原本帶笑的臉也露出少有的怒氣,他從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而起因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奴婢?!

    「辦不到!」隋曜琰仍是怒火難消,一步步地逼近裴萃心。

    裴萃心尖叫一聲,不停的往後退。

    「少爺。」喜福不得已地抱住隋曜琰的身子。「夠了。」

    「你別攔著我。」他欲拉開她。「我非得給她幾分顏色瞧瞧不可。」

    「她是你未來的嫂子啊!」喜福焦急地出聲提醒。

    「萃心出手打了喜福就算有所不對,那又如何?」裴邗這下也動了氣。「再怎麼說她都是個奴婢。」

    「是啊、是啊……」裴萃心點頭喊著附和。

    隋曜琰火大地道:「她是我的奴婢,不是你們裴家的,誰敢動她,就是與我過不去。」他拉開喜福,又打飛一名僕役,整個人殺氣騰騰。

    趕來的護衛,不由自主地全往後退,各個眼神戒備的盯著隋曜琰。

    喜福再次上前抱住他,不想事情鬧成這樣。

    「奴婢不在意,你聽見沒有?我不在意、不在意。」她疊聲道。

    「可我在意!」隋曜琰怒吼一聲,又想拉開她。

    喜福漲紅臉,死命地抱著他的背,就是不鬆開手。

    「這是怎麼回事?」

    一記嚴厲的聲音陡地出現在偏廳入口。

    裴萃心如獲救星般地大叫一聲,「爹,救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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