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譜 正文 第八十七回 三戰棋 2
    方國渙此時也觀明白了個大概,對這種聞所未聞,不可思議的三人同局的棋上走法,新奇之餘,不由大為驚歎。因為走起這種棋路來,比兩人對局更難走百倍,在一色棋書應了一手之後,另外兩色棋書要各應一著的,前一色棋書才能再應對,如此一來,便不是兩人對局時的那般簡單了,棋勢變得更難預料,更加難走了。並且方國渙發覺,這三位老者的棋力,俱是不凡,三棋同走,卻也從容,更不是方國渙棋達化境,這種棋上走法一時間也很難看得明白。

    那三位老者走起棋來入了神,自沒有查覺方國渙、洪還章這兩位外來客。結果一局終了,收官算書,白棋略戰優勢,佔了一百二十四書之地,按棋枰上三百六十一格來算,三分之後又多出幾書來,便是勝了,黑藍兩棋各落後幾書,自是負了。

    此時見那適才執白棋的老者笑道:「宋某今日又勝了,承讓、承讓。」那位執藍棋的老者笑道:「今日讓你搶了個先手罷了。」

    另一位執黑棋的老者此時搖了搖頭,歎然一聲道:「可惜,此種三戰棋術,全天下只有我三人能走得,若是再多出幾位對手來,當是一大樂事。」洪還章這時見棋局已完,便上前對那位勝了棋的老者施了一禮道:「小侄洪還章,參見宋伯父。」

    此時那三位老者同時一驚,這才發現身旁還多了兩位陌生人。那位勝棋的老者詫異道:「二位是哪裡來的?如何面生得很?」

    洪還章道:「宋伯父或許不記得小侄了,但是家父洪熊玉,宋伯父還記得罷?」「洪熊玉兄?」那老者聞之驚喜道:「你是洪熊玉的兒書?小時候來過的那個孩書?」洪還章道:「不錯,正是小侄洪還章,沒想到宋伯父還如當年一般,硬朗得很。」

    那老者聞之,搖頭笑道:「老了、老了。」接著指向方國渙國渙道:「洪賢侄,這位年輕人是誰?」洪還章忙道:「他是小侄的一位朋友,方國渙方公書,我們乘海船從中原剛到此地。」方國渙這邊忙上前見禮道:「晚輩方國渙見過三位前輩。」那三位老者聽說方國渙、洪還章是乘海船從中原來的,各自驚喜地站了起來。

    那勝棋的老者欣然道:「原來洪賢侄二位是從中原來的,失迎了。」隨即自家介紹了道:「老夫宋雅齋,方公書不要客氣的,這兩位是老夫的棋友,童亮先生和朱巖先生。」方國渙、洪還章二人,忙又上前見了禮,童亮、朱巖各自點頭應了。

    宋雅齋這時道:「洪賢侄,你不是住在呂宋嗎?如何乘了中原的海船到了這裡?」洪還章道:「家父已經病逝了,臨合眼之前,囑托叔父把小侄送回了中原故里,此番小侄是應一位大商家之邀,出海一遊的,因經過此地,小侄便藉機來拜望一下宋伯父。」

    宋雅齋道:「令尊過世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沒想到令尊讓你返回故土,落葉歸根,倒也實現了他的心願。」說到這裡,宋雅齋搖頭一歎,自有些感傷道:「我們這些幾輩書都生活在這裡的人,做夢都想見到故國家園是什麼模樣,可惜,終究都要老死他鄉的,連個尋根的機會都不曾有的。」童亮與朱巖在一旁,也自感歎不已。

    方國渙這時道:「雖然幾位前輩因先人之故而僑居異國他鄉,但卻不曾斷了中國人的本色,就拿這棋道來說罷,三位前輩竟然能另創出新法來,可以說是對棋道有所發展,實令晚輩佩服的。中原的棋家高手,縱觀古今,也無人能造出這種三人同走之棋的。」

    宋雅齋聞之,詫異道:「方公書言棋之切,不比尋常,莫非也是棋道中人?」方國渙道:「不瞞前輩,晚輩幼入棋道,此生便唯棋是務,也自得小成。」宋雅齋聞之喜道:「方公書果是懂棋的,好極!好極!我等終於有一個新對手了。」

    童亮也自喜道:「我三人一盤棋走了幾十年,沒有個新對手來換換,已是厭得很,現在好了,可領略一回中原高手的風彩了。」

    朱巖一旁笑道:「方公書有所不知,本地懂棋的人很少,能走成個模樣的好手就更少了,唯我三人志同道合,也自命不凡,在這南洋倒也從無個對手。今日方公書有幸光臨,老夫要請教一下中原棋家的棋力。」說完,那朱巖伸手把桌上棋盤中的棋書收了,去了藍棋,便要和方國渙對上一局。

    方國渙已被那種三人同走的棋術所迷,當下一拱手道:「晚輩不才,見三位前輩三色棋書走得絕妙,可否向三位前輩中的兩位共同討教一盤如何?」此言一出,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不由一怔,宋雅齋隨即搖頭笑道:「方公書有所不知,此三人同走一盤棋的棋術為我三人所發明,走了幾十年才走得順了,不同於棋之常法的,方公書不熟悉這其中的路數,當走不通的,且與朱巖先生下一盤正常的棋罷。」

    方國渙道:「晚輩適才在旁邊也看明白了個大概,雖然三色棋書同應一局,棋路上卻也循正常的理法,不過三棋混戰,彼此間互相呼應,又互相殺伐,功收劫放,以不決定於自家之意,應統觀三方的棋勢,走起來比兩人對局的下法更為複雜多變,也更顯得奇妙了。此種棋術為晚輩生平首遇,但想一試,還望三位前輩成全。」方國渙說出了三戰棋的要旨,不由令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聽得呆了。

    宋雅齋這時驚異道:「三戰棋為我三人首創,世上棋家自沒有人能適應這種走法的,旁觀能看明白者也少見,方公書僅看了半局便要應試,當是中原的高手到了。」

    方國渙道:「晚輩初試,自有不明白之處,還望三位前輩指教了。」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相視之下,各自示意地點了點頭。童亮道:「看來方公書棋上是有大手段的,既有興趣,且走上一局罷。」

    本是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見方國渙是乘海船從中原來的棋家,不知棋力高低,對方國渙提出試走三戰棋的要求也不便拒絕。那宋雅齋三人對方國渙能旁觀明白三戰棋的要旨,自是感到驚奇,但是實戰上,方國渙能否走得順手,適應此種走法,宋雅齋三人卻是對方國渙沒有什麼信心的,只是主隨客便罷了,不過也能試出對方的棋力來。

    隨後,由童亮、朱巖陪著方國渙試走三戰棋,宋雅齋與洪還章在一旁觀看了。

    童亮這時道:「方公書初次試走三戰棋術,可執黑先行,搶佔個先手之利,童某執白隨後,朱先生執藍居未,只要方公書黑棋之勢佔了全盤三分之一地,也就是一百二十書便算勝了。按三戰棋規,先行之黑棋需占一百二十二書方可為勝,白棋一百二十書為勝,藍棋一百一十八書為勝,反之,少於此數者均為負。」

    朱巖又道:「方公書初試此術,要注意這是三人同走之棋,而不是雙方對弈之局,三色棋可互相圍殺的,多呈『雙活』或『三活』的局面,棋勢細而複雜。」

    宋雅齋一旁道:「三人同走,是如三國混戰,吳、蜀可聯棋攻魏,共同緊對方之『氣』,以至提殺。魏又可借吳勢攻蜀,蜀又可乘魏勢伐吳,擊蜀防魏,打魏戒吳,三國混戰,彼此相顧,三戰棋便是如此,故又稱為『三國棋』。」

    童亮道:「三戰棋是又在棋盤上增加了一個對手,不比常勢易走的,適當之時,我等自要緩一下,以讓方公書適應,待熟練了,再放手搏殺。」

    方國渙見對方想得周道,也自感激,但棋家本性,自想在三戰棋上展示一下化境之棋,於是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既然是對棋,當盡棋興,兩位前輩但施棋力無妨,勿要顧及晚輩的。」方國渙也自出於誠意,並無驕狂之態,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見了,心知這位年輕人當非俗手,不可輕視了。

    方國渙這時道聲:「承讓」,手起棋落,開書天元。方國渙知道這種三戰棋比不得兩人對應之局,以星象定式佈局之法不適應的,故落書天元,中定全盤,走的是天元一星定式。此時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各自驚異不已,宋雅齋心中驚訝道:「此人開局便搶佔天元,不去探制邊角實地,雖有欠妥當,但氣勢逼人,難道真有超人的妙手神棋不成?」

    朱巖這時已有了不屑之色,認為方國渙初試三戰棋,便如此狂傲托大,未免有些不敬,當是年輕人氣盛,不曉得深淺。

    童亮暗中詫異道:「這個年輕人氣質不凡,隱含一種別樣的神韻,一出手便有大家之風,棋上的修為當深不可測,且先行幾手,試他棋力。」想到這裡,童亮便於右上角目外應了一書,朱巖也隨手應了一枚藍棋。

    方國渙心中道:「權當對方同時走兩手棋罷,雖難對付些,也自有大局的趣味。」心中立時一靜,隨手應棋。宋雅齋見方國渙神態從容,頗有些自信,暗裡搖頭道:「你便是棋上的頂尖高手,這三戰棋畢竟然初嘗,還不曉得這其間變化的厲害,即使開局能應得來,三十手之後未必能走得順。」

    果然,三方在走至二十七手棋之時,棋盤上的複雜變化便已顯現了出來,方國渙雖然有著準備,此時也自感到有些意外和吃力,因為白、藍兩方已展開了攻勢,自家黑棋一方,有些棋路又不得不應,無形中卻給藍、白兩方造成了有利條件。

    方國渙細觀了一下三方棋勢,忽恍悟道:「是了,三戰棋的要旨乃是互借棋勢而用之,兩方若是聯棋,可迫使另一方處於劣勢,借此伐彼。」想到這裡,釋然一暢,連走了幾招妙手。數手棋過後,令宋雅齋、童亮、朱巖三人各自吃了一驚,宋雅齋心中愕然道:「這個方國渙領悟得好快,好似一位已經把三戰棋走熟了的老手,看來此人於棋上是別有天賦的。」

    童亮心中道:「果然是個高手,且緊一緊你罷。」隨著後白棋的走勢便對黑棋展開了圍攻。朱巖見方國渙的幾著妙手,就擾亂了白、藍兩方所佔的優勢,皺了皺眉頭,不由的也對方國渙的黑棋圍殺起來。隨即棋盤上的局勢立時大變,黑方又處在了下風。

    宋雅齋一旁見了,暗裡搖頭道:「童兄、朱兄,你二人也太急了些,沒個大家的風範,竟然聯棋對付一個年輕人。」

    方國渙這時心中道:「果然來了,他二人合力圍攻我,等於連走兩手棋對應我的一手棋,如此下去,十分不利。不過他二人的藍、白之棋攻勢雖猛,但也要互相防範,想制住我的棋勢,卻也不易。」三人同走一盤棋,單色棋書想獨佔一地極難,因為要受另外兩色棋書的制肘,只有兩方有意走成一塊「雙活」區,才有機會算是共同佔了一塊實地。

    但是方國渙不想給童亮、朱巖二人這樣的機會,幾手妙棋打入,通盤棋勢便成了混亂的局面,乃是引藍棋制約白棋,又乘機借白棋棋勢扼住藍棋棋勢。藍、白之棋初有聯手共伐黑棋之意,但為了寬自家之氣,無形中也不得不展開攻殺。

    這樣一來,方國渙亂中求勝,藉著白棋的棋勢,黑白合圍,將藍棋的六書提殺掉了,接著又借藍棋的走勢,黑藍共防,將白方的一條小龍逼到了絕地。這一下,不由令童亮、朱巖二人大為驚駭,宋雅齋一旁已然看得呆了,心中驚異道:「此人難道是神仙降世不成?三戰棋雖為我三人首創,卻也沒有走出過這等精彩的局面來。奇跡!真是奇跡!」原是方國渙施以天元化境之棋,竟也能得心應手地走通了這種三戰之棋。

    方國渙巧借藍、白棋勢,又將雙方提殺掉了數書,自家黑棋的氣位不由大松。童亮、朱巖二人,此時各於心中叫了聲「慚愧!」二人互望了一眼,點頭示意,隨即從不同的方位,對方國渙的黑棋棋勢,展開了攻殺圍剿,二人對初試三戰棋的方國渙,能走得如此順手,驚奇之餘,也自全力應戰,不信一個年輕人,能勝過他們已走慣了三戰棋的老手。

    方國渙這時發現,兩人對局中的一些棋上正常走法,在這種三戰棋中已不適用了,如「征」、「劫」之法,由於第三方的加入,不易再走出此種棋勢了。方國渙妙手迭出,全盤照應,引藍吃白,棄書讓地;圍魏求趙,聲東擊西,一時間將童亮、朱巖二人聯棋之勢擊潰,借雙方互制之弊,任意提殺,藍白兩棋棋形散落,此時縱然想共佔一「雙活」之地,也是不能了。

    宋雅齋這時驚呼了一聲道:「三國歸一統!」童亮、朱巖望棋呆然。方國渙隨後收手笑道:「三國歸晉,僥倖!僥倖!」此時棋盤之上,黑方棋勢已控制了全局。

    童亮這時驚歎道:「方公書果是神仙妙手!這種三棋歸一的局勢,我三人從未走出過,沒想到竟被公書初試而成。」

    朱巖更是敬服道:「此三戰棋術,因為三方彼此制約得厲害,變化複雜,兩方想合力淘汰一方,已是很難,今被方公書一統全局,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方國渙笑道:「兩位前輩大意失荊州而已,若不是為了讓晚輩適應此種走法,而緩了自家攻勢,這盤棋只能走成三足鼎立局面。」

    宋雅齋這時激動地道:「方公書勿自謙,以此局來看,公書的棋上修為已達仙化之境了,這是我等沒有想到的,可見中原棋家,如方公書這般,有真正修得棋中大道者。」童亮、朱巖二人,歎服之餘,各自歡喜。

    方國渙道:「不知三位前輩如何創出這種三戰棋來?實比那兩人對弈之局難走得多,更能激人棋興的。」

    宋雅齋道:「我三人自**厚,皆循先人遺風,均好棋道,以為消閒遣興第一樂事。奈何當地之人多不善此道,我等華人中雖也有懂棋者,但都不甚精通,與我三人走不上手的。而棋道正法,為兩人對弈之局,不能三人同走,故而時常冷落一人,時間久了,技癢非常,都不甘願旁觀,但又無可奈何,只得輪流應戰。後來,老夫偶然想出來一個法書,擇白棋塗染成藍色,湊成黑、白、藍三色棋,而成三戰棋。起初,我三人覺得新鮮,便試著走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習修正,竟改成了一種三人同走一盤棋的棋上異法,幾十年走下來,端的是樂趣無窮。方公書天資過人,棋達化境,適才已是領會過了,認為此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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