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五義 正文 第七十九回 智公子定計盜珠冠 裴老僕改裝扮難叟
    且說智化、兆蘭、兆蕙與小爺艾虎送了北俠、玉堂回來在廳上閒坐彼此悶悶不樂。艾虎一旁短歎長吁。只聽智化道「我想此事關係非淺。倪太守乃是為國為民如今反遭誣害;歐陽兄又是濟困扶危遇了賊扳。似這樣的忠臣義士負屈含冤仔細想來全是馬強叔侄過惡。除非設法先將馬朝賢害倒剩了馬強也就不難除了。」丁二爺道「與其費兩番事何不一網打盡呢?」智化道「若要一網打盡說不得卻要做一件欺心的事生生的訛在他叔侄身上使他贓證俱明有口難分訴。所謂『奸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我雖想定計策只是題目太大有些難做。」丁大爺道「大哥何不說出大家計較計較呢?」智化道「當初劣兄上霸王莊者原為看馬強的舉動。因他結交襄陽王常懷不軌之心。如今既為此事鬧到這步田地何不借題發揮一來與國家除害二來剪卻襄陽王的羽翼。話雖如此說然而其中有四件難事。」丁二爺道「哪四件?」智爺道「要皇家的緊要之物這也不必推諉全在我的身上。第二十要一個有年紀之人一個或童男或童女隨我前去誆取緊要之物回來。又要有膽量又要有機變又要受得苦。第三十件我等盜了緊要之物還得將此物送在馬強家藏在佛樓之內以為將來的真贓實犯。」丁二爺聽了不由地插言道「此事小弟卻能夠。只要有了東西小弟便能送去。這第三十件算是小弟的了。第四十件又是什麼呢?」智化道「惟有第四十件最難必須知根知底之人前去出首;不但出首還要單上開封府出首去。別的事情俱好說惟獨這第四十件是最要緊的成敗全在此一舉。此一著若是錯了滿盤俱空。這個人竟難得很。」口裡說著眼睛卻瞟著艾虎。艾虎道「這第四件莫若徒弟去罷。」智化將眼一瞪道「你小孩家懂得什麼如何幹得這樣大事!」艾虎道「據徒弟想來此事非徒弟不可。徒弟去了有三益。」

    丁二爺先前聽艾虎要去以為小孩子不知輕重。此時又見他說出「三益」頗有意思連忙說道「智大哥不要攔他。」

    便問艾虎道「你把『三益』說給我聽聽。」艾虎道「小侄自幼在霸王莊所有馬強之事小侄盡知。而且三年前馬朝賢告假回家一次那時我師父尚未到霸王莊呢。如今盜了緊要東西來就說三年前馬朝賢帶來的與事更覺有益。這是益。第二十別人出首不如小侄出首。什麼緣故呢?俗話說得好『小孩嘴裡討實話』。小侄若到開封府舉出來叫別人再想不到這樣一宗大事卻是個小孩子作個硬證此事方是千真萬真的確無疑。這是第二十益。第三十益卻沒有什麼一來為小侄的義父二來也不枉師父教訓一場。小侄兒若藉著這件事出場出場大小留個名兒豈不是三益麼?」丁大爺、丁二爺聽了拍手大笑道「好!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的志向。」智化道「二位賢弟且慢誇他。他因不知開封府的厲害他此時只管說到了身臨其境見了那樣的威風又搭著問事如神的包丞相他小孩子家有多大膽量有多大志略?何況又有御賜銅鍘倘若話不投機白白地送了性命那時豈不耽誤了大事。」

    艾虎聽了不由地雙眉倒豎二目圓翻道「師父特把弟子看輕了!難道開封府是森羅殿不成?他縱然是森羅殿徒弟就是上劍樹登刀山再也不能改口是必把忠臣義士搭救出來。又焉肯怕那個御賜的銅鍘呢。」兆蘭、兆蕙聽了點頭咂嘴噴噴稱羨。智化道「且別說你到開封府就是此時我問你一句你如果答應得出來此事便聽你去;如若答應不來你只好隱姓埋名從此再別想出頭了。」艾虎嘻嘻笑道「待徒弟跪下你老就審看是如何?」說罷他就直挺挺地跪在當地。

    兆蘭、兆蕙見他這般光景又是好笑又是愛惜。只聽智爺道「你員外家中犯禁之物可是你太老爺親身帶來的麼?」

    艾虎道「回老爺只因三年前小的太老爺告假還鄉親手將此物交給小人的主人。小人的主人叫小人托著收在佛樓之上是小人親眼見的。」智爺道「如此說來此物在你員外家中三年了?」艾虎道「是三年多了。」智爺用手在桌上一拍道「既是三年你如何今日才來出首?講!」丁家弟兄聽了這一問登時發怔暗想道「這當如何對答呢?」只見艾虎從從容容道「回老爺小人今年才十五歲。三年前小人十二歲毫無知覺並不知道知情不舉的罪名。皆因我們員外犯罪在案別人向小人說『你提防著罷多半要究出三年前的事來。你就是個隱匿不報的罪要加等的;若出首了罪還輕些。』因此小人害怕急急趕來出首在老爺台下。」兆蕙聽了只樂得跳起來道「好對答好對答!賢侄你起來罷。第四十件是要你去定了。」丁大爺也誇道「果然對答得好。智大哥你也可以放心了。」智爺道「言雖如此且到臨期再寫兩封信給他也安置安置方保無虞。如今算起來就只第二十件事不齊備。賢弟且開出個單兒來。」

    丁二爺拿過筆硯鋪紙提筆。智爺念道「木車子一輛大席簍子一個舊布被褥大小兩份鐵鍋杓、黃瓷大碗、粗碟傢伙俱全老頭兒一名或幼童幼女俱可一名外有隨身舊布衣服行頭三份。」丁大爺在旁看了問道「智大哥要這些東西何用?」智爺道「實對二位賢弟說劣兄要到東京盜取聖上的九龍珍珠冠呢。只因馬朝賢他乃四執庫的總管此冠正是他管理。再者此冠乃皇家世代相傳之物輕是動不著的。

    為什麼又要老頭兒、幼孩兒和這些東西呢?我們要扮做逃荒的模樣到東京安准了所在。劣兄探明白了四執庫。盜此冠需連冠並包袱等全行盜來。似此黃澄澄的東西如何滿路上背著走呢?這就用著席簍子了。一邊裝上此物上用被褥遮蓋一邊叫幼女坐著人不知不覺就回來了。故此必要有膽量、能受苦的老頭兒和那幼女。二位賢弟想想這二人可能有麼?」丁大爺已然聽得呆了。丁二爺道「卻有個老頭兒名叫裴福。他隨著先父在鎮時多虧了他又有膽量又能受苦。只因他為人直性正氣而且當初出過力到如今給弟等管理家務。如有不周不備連弟等都要讓他三分。此人頗可去得。」智爺道「伺候過老人家理應容讓他幾分。如此說來這老管家卻使得。」

    丁二爺道「但有一件若見了他切不可提出盜冠。需將馬強過惡述說一番然後再說倪太守、歐陽兄被害他必憤恨。

    那時再說出此計來他方沒有什麼說的也就樂從了。」智爺聽了滿心歡喜即吩咐伴當將裴福叫來。

    不多時見裴福來到雖則六旬年紀卻是精神百倍。先見了智爺後又見了大官人又見二官人。智爺叫伴當在下首預備個座兒務必叫他座了。裴福謝坐便問「呼喚老奴有何見諭?」智爺說起馬強作惡多端欺壓良善如何霸佔田地如何搶掠婦女。裴福聽了氣得他擦拳摩掌。智爺又說出倪太守私訪遭害歐陽春因搭救太守如今被馬強京控打了掛誤官司不定性命如何。裴福聽至此便按捺不住立起身來對丁氏弟兄道「二位官人終朝行俠尚義難道俠義竟是嘴裡空說的麼?似這樣的惡賊何不早早除卻?」二爺道「老人家不要著急。如今智大爺定了一計要煩老人家上東京走一遭不知可肯去否?」裴福道「老奴也是閒在這裡何況為救忠臣義士老奴更當效勞了。」智爺道「必須要扮作個逃荒的樣子咱二人權作父子還得要個小女孩兒咱們父子祖孫三輩兒逃荒。你道如何?」裴福道「此計雖好只是大爺受屈老奴不敢當。」智爺道「這有什麼呢逢場作戲罷咧!」

    裴福道「這個小女兒卻也現成就是老奴的孫女兒名叫英姐今年九歲極其伶俐。久已磨著老奴要上東京逛去莫若就帶了他去。」智爺道「很好就是如此罷。」

    商議已定定日起身。丁大爺已按著單子預備停當俱各放在船上。待客廳備了餞行酒席連裴福、英姐不分主僕同桌而食。吃畢智爺起身丁氏弟兄送出莊外瞧著上了船方同艾虎回來。

    智爺不辭勞苦由松江奔至鎮江再往江寧到了安徽過了長江至河南境界。棄舟登岸找了個幽僻去處換了行頭。英姐伶俐非常一教便會坐在席簍之中。那邊簍內裝著行李臥具挨著把的橫小筐內裝著傢伙額外又將鐵鍋扣在席簍旁邊用繩子拴好。裴福跨絆推車智爺背繩拉縴一路行來。到了熱鬧叢中鎮店集場便將小車兒放下智爺趕著人要錢口內還說「老的老小的小年景兒不濟實在的沒有營生你老幫幫啵。」裴福卻在車子旁邊一蹲也說道「眾位爺們可憐啵。俺們不是久慣要錢的那不是行好呢!」英姐在車上也不閒著故意揉著眼兒道「怪餓的俺兩天沒吃飯啦。」口裡雖然說著他卻偷著眼兒瞧熱鬧兒。真正三個人裝了個活脫兒。

    在路也不敢耽擱。一日到了東京。白晝間仍然乞討到了日落西山便有地面上官人對裴福道「老頭子你這車子這裡擱不住呀趁早兒推開。」裴福道「請問太爺俺往哪裡推呀?」官人道「我管你呢。你愛往哪裡推就往哪裡推。」

    旁邊一人道「何苦呀那不是行好呢!叫他推到黃亭上去罷那裡也僻靜也不礙事。」便對裴福道「老頭子你瞧那不是鼓樓麼過了鼓樓有個琉璃瓦的黃亭子那裡去好。」裴福謝了。智爺此時還趕著要錢裴福叫道「俺的兒呀你不用跑了咱走罷。」智爺止步問道「爹爹啊咱往哪去?」裴福道「沒有聽見那位太爺說呀咱上黃亭子那行行兒去。」

    智爺聽了將纖繩背在肩頭拉著往北而來。走不多時到了鼓樓果見那邊有個黃亭子便將車子放下。將英姐抱下來也教他跑跑活動活動。此時天已昏黑又將被褥拿下來就在黃亭子台階上鋪下。英姐困了叫他先睡。智爺與裴福哪裡睡得著一個是心中有事一個有了年紀。到了夜靜更深裴福悄悄問道「大爺今巳來至此地可有什麼主意?」智爺道「今日且過一夜明日看個機會晚間俺就探聽一番。」

    正說著只聽那邊噹噹噹鑼聲響亮原來是巡更的二人。智爺與裴福便不言語。只聽巡更的道「那邊是什麼?哪裡來的小車子?」又聽有人說道「你忘了這就是昨日那個逃荒的。

    地面上張頭兒叫他們在這裡。」說著話打著鑼往那邊去了。

    智爺見他們去了又在席簍裡面揭開底屜拿出些細軟飲食與裴福二人吃了方和衣而臥。

    到了次日紅日尚未東昇見一群人肩頭擔著鐵掀、鋤頭又有抬著大筐、繩槓說說笑笑順著黃亭子而來。他便迎了上去道「行個好罷太爺們捨個錢罷。」其中就有人發話道「大清早起也不睜開眼瞧瞧我們是有錢的嗎?我們還不知和誰要錢呢。」又有人說「這樣一個小伙子什麼幹不得卻手背朝下和人要錢也是個沒出息的。」又聽有人說道「倒不是沒出息兒只因他叫老的老小的小累贅了。你瞧他這個身量兒管保有一膀子好活。等我和他商量商量。」你道這個說話的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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