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俠五義 正文 第七十八回 紫髯伯藝高服五鼠 白玉堂氣短拜雙雄
    且說白玉堂見湯生主僕已然出廟去了對那大漢執手道「尊兄請了。」大漢道「請了。請問尊兄貴姓?」白玉堂道「不敢。小弟姓白名玉堂。」大漢道「啊呀!莫非大鬧東京錦毛鼠的白五弟麼?」玉堂道「小弟草號錦毛鼠。不知兄台尊姓?」大漢道「劣兄複姓歐陽名春。」白玉堂登時雙睛一瞪看了多時方問道「如此說來人稱北俠號為紫髯伯的就是足下了。請問到此何事?」北俠道「只因路過此廟見那小童啼哭問明方知他相公不見了。因此我悄悄進來一看。

    原來五弟在這裡竊聽我也聽了多時。後來五弟進了屋子劣兄就在五弟站的那裡。又聽五弟發落兩個賊尼劣兄方回身開了廟門將小童領進使他主僕相認。」玉堂聽了暗道「他也聽了多時我如何不知道呢?再者我原為訪他而來如今既見了他焉肯放過。需要離了此廟再行拿他不遲。」想罷答言「原來如此。此處也不便說話何不到我下處一敘。」北俠道「很好正要領教」

    二人出了板牆院來至角門。白玉堂暗使促狹假作遜讓托著北俠的肘後口內道「請了。」用力往上一托以為將北俠搡出。誰知猶如蜻蜒撼石柱一般再也不動分毫。北俠卻未介意轉一回手也托著玉堂肘後道「五弟請。」白玉堂不因不由就隨著手兒出來了暗暗道「果然力量不小。」

    二人離了慧海妙蓮庵。此時雨過天晴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時有初鼓之半。北俠問道「五弟到杭州何事?」玉堂道「特為足下而來。」北俠便住步問道「為劣兄何事?」白玉堂就將倪太守與馬強在大理寺審訊供出北俠之事說了「是我奉旨前來訪拿足下。」北俠聽玉堂這樣口氣心中好生不樂道「如此說來白五老爺是欽命了。歐陽春妄自高攀多多有罪。請問欽命老爺歐陽春當如何進京?望乞明白指示。」

    北俠這一問原是試探白爺懂交情不懂交情。白玉堂若從此拉回來說些交情話兩下裡合而為一商量商量也就完了事了。不想白玉堂心高氣做又是奉旨又是相諭多大的威風多大的膽量!本來又仗著自己的武藝他便目中無人答道「此乃奉旨之事既然今日邂逅相逢只好屈尊足下隨著白某赴京便了何用多言。」歐陽春微微冷笑道「紫髯伯乃堂堂男子就是這等隨你去未免貽笑於人。尊駕還要三思。」

    北俠這個話雖是有氣還是耐著性兒提拔白玉堂的意思。誰知五爺不辨輕重反倒氣往上撞說道「大約合你好說你決不肯隨俺前去。必須較量個上下。那時被擒獲休怪俺不留情分了。」北俠聽畢也就按捺不住連連說道「好好好!正要領教領教。」

    白玉堂急將花氅脫卻摘了儒巾脫下朱履仍然光著襪底兒搶到上首拉開架式。北俠從容不迫也不趕步也不退步卻將四肢略為騰挪止於招架而已。白五爺抖擻精神左一拳右一腳一步緊如一步。北俠暗道「我盡力讓他他盡力的逼勒說不得叫他知道知道。」只見玉堂拉了個回馬式北俠故意的跟了一步。白爺見北俠來得切近回身劈面就是一掌。北俠將身一側只用二指看準肋下輕輕的一點。白玉堂倒抽了一口氣登時經絡閉塞呼吸不通手兒揚著落不下來腿兒邁著抽不回去腰兒哈著挺不起身軀嘴兒張著說不出話語猶如木雕泥塑一般;眼前金星亂滾耳內蟬嗚不由地心中一陣噁心迷亂實實難受得很。那二尼禁不住白玉堂兩手白玉堂禁不住歐陽春兩指。這比的雖是貶玉堂然而玉堂與北俠的本領究有上下之分。北俠惟恐工夫大了必要受傷就在後心陡然擊了一掌。白玉堂經此一震方轉過這口氣來。

    北俠道「恕劣兄莽撞五弟休要見怪。」白玉堂一語不發光著襪底「呱咭」「呱岵」竟自揚長而去。

    白玉堂來至寓所他卻不走前門悄悄越牆而入來至屋中。白福見此光景不知為著何事連忙遞過一杯茶來。五爺道「你去給我烹一碗新茶來。」他將白福支開把軟簾放下進了裡間暗暗道「罷了罷了!俺白玉堂有何面目回轉東京?悔不聽我四哥之言。」說罷從腰間解下絲絛登著椅子就在橫楣之上拴了個套兒。剛要脖項一伸見結的扣兒已開絲絛落下;復又結好依然又開。如是者三次。暗道「哼!這是何故?莫非我白玉堂不當死於此地?」話尚未完只覺後面一人手拍肩頭道「五弟你太濁了。」只這一句倒把白爺嚇了一跳。忙回身一看見是北俠手中托定花氅卻是平平正正。上面放著一雙朱履惟恐泥汗沽了衣服又是底兒朝上。玉堂見了羞得面紅過耳。又白忖道「他何時進來我竟不知不覺。可見此人藝業比我高了。」也不言語便存身坐在椅凳之上。

    原來北俠算計玉堂少年氣傲回來必行短見他就在後跟下來了。及至玉堂進了屋子他卻在窗外悄立。後聽玉堂將白福支出去烹茶北俠就進了屋內。見玉堂要行濁志正在他仰面拴套之時北俠就從椅旁挨入卻在玉堂身後隱住。就是絲絛連開三次也是北俠解的。連白玉堂久慣飛簷走壁之人竟未知覺。於此可見北俠的本領。

    當下北俠放下衣服道「五弟你要怎麼樣?難道為此事就要尋死?豈不是要劣兄的命麼。只好你要上吊咱們倆就搭連吊罷。」白玉堂道「我死我的與你何干?此話我不明白。」北俠道「老弟你可真糊塗了。你想想你若死了歐陽春如何對得起你四位兄長?又如何去見南俠與開封府的眾朋友?也只好隨著你死了罷。豈不是你要了劣兄的命了麼?」玉堂聽了低頭不語。北俠急將絲絛拉下就在玉堂旁邊坐下低低說道「五弟你我今日之事不過遊戲而已有誰見來?

    何至於輕生。就是叫劣兄隨你去也該商量商量。你只顧你臉上有了光彩也不想想把劣兄置於何地?五弟豈不聞『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又道『我不欲人之加諸我者我亦欲無加諸人』。五弟不願意的別人他就願意麼?」玉堂道「依兄台怎麼樣呢?」北俠道「劣兄倒有兩全其美的主意。五弟明日何不到茉花村叫丁氏昆仲出頭算是給咱二人說合的。五弟也不落無能之名劣兄也免了被獲之丑彼此有益。五弟以為如何?」白玉堂本是聰明特達之人聽了此言登時豁然連忙深深一揖道「多承吾兄指教。實是小弟年幼無知望乞吾兄海涵。」北俠道「話已言明劣兄不便久留也要回去了。」

    說罷出了裡間來至堂屋。白五爺道「仁兄請了茉花村再見。」北俠點了點頭又悄悄道「那頂頭巾和泥金折扇俱在衣服內夾著呢。」玉堂也點了點頭。剛一轉眼已不見北俠的蹤影。白爺暗暗誇獎「此人本領勝我十倍真不如也。」

    誰知二人說話之間白福烹了一杯茶來聽見屋內悄悄有人說話打簾縫一看見一人與白五爺悄語低言。白福以為是家主途中遇見的夜行朋友恐一杯茶難遞只得回身又添一盞用茶盤托著兩杯茶來至裡間。抬頭看時卻仍是玉堂一人。白福端著茶納悶道「這是什麼朋友呢?給他端了茶來他又走了。我這是什麼差使呢?」白玉堂已會其意便道「將茶放下取個燈籠來。」白福放下茶托回身取了燈籠。白玉堂接過又把衣服朱履夾起出了屋門。縱身上房仍從後面出去。

    不多時只聽前邊打得店門山響。白福迎了出去叫道「店家快開門我們家主回來了。」小二連忙取來鑰匙開了店門。

    只見玉堂仍是打扮搖搖擺擺進來。小二道「相公怎麼這會才回來?」玉堂道「因在相好處避雨又承他待酒所以來遲。」白福早巳上前接過燈籠引至屋內。茶尚未寒玉堂喝了一杯又吃了點飲食吩咐白福於五鼓備馬起身上松江茉花村去。自己歇息暗想「北俠的本領那一番的和藹氣度實然別人不能的。而且方才說的這個主意更覺周到。

    比四哥說的出告示訪請又高一籌。那出告示眾目所觀既有『訪請』二字已然自餒那如何對人呢?如今歐陽兄出的這個主意方是萬全之策。怨得展大哥與我大哥背地裡常說他好我還不信誰知果然真好。仔細想來全是我白做聰明的不是了。」他翻來覆去如何睡得著。到了五鼓白福起來收行李馬匹到了櫃上算清了店賬主僕二人上茉花村而來。

    話休煩絮。到了茉花村先叫白福去回稟自己乘馬隨後。離莊門不遠見多少莊丁伴當分為左右丁氏弟兄在台階上面立等。玉堂連忙下馬伴當接過。丁大爺已迎接上來。玉堂搶步口稱「大哥久違了久違了。」兆蘭道「賢弟一向可好?」彼此執手。兆蕙卻在那邊垂手恭敬侍立也不執手口稱「白五老爺到了恕我等未能遠迎虎駕多多有罪。請老爺到寒舍待茶。」玉堂笑道「二哥真是好玩小弟如何擔得起。」連忙也執了手。三人攜手來至待客廳上。玉堂先與丁母請了安然後歸座。獻茶已畢丁大爺問了開封眾朋友好又謝在京時叨擾盛情。丁二爺卻道「今日那陣香風兒將護衛老爺吹來?真是蓬蓽生輝柴門有慶。然而老爺此來還是專專的探望我們來了還是有別的事呢?」一席話說得玉堂臉紅。丁大爺恐玉堂臉上下不來連忙瞅了二爺一眼道「老二弟兄們許久不見先不說說正經的只是嗷嘔作什麼?」玉堂道「大哥不要替二哥遮飾本是小弟理短無怪二哥惱我。

    自從去歲被擒連衣服都穿的是二哥的。後來到京受職就要告假前來。誰知我大哥因小弟新受職銜再也不准動身。」丁二爺道「到底是作了官的人真長了見識了。惟恐我們說老爺先自說了。我問五弟你縱然不能來也該寫封信、差個人來我們聽見也喜歡喜歡。為什麼連一紙書信沒有呢?」玉堂笑道「這又有一說。小弟原要寫信來著後來因接了大哥之信說大哥與伯母送妹子上京與展大哥完姻我想遲不多日就可見面又寫什麼信呢?彼時若真寫了信來管保二哥又說白老五盡鬧假套了左右都是不是。無論二哥怎麼怪小弟小弟惟有伏首認罪而已。」丁二爺聽了暗道「白老五他竟長問了比先前乖滑多多了。且看他目下這宗事怎麼說法。」回頭吩咐擺酒。玉堂也不推辭也不謙讓就在上面坐了。丁氏昆仲左右相陪。

    飲酒中間問玉堂道「五弟此次果是官差還是私事呢?」玉堂道「不瞞二位仁兄實是官差。然而其中有許多原委此事非仁兄賢昆玉不可。」丁大爺便道「如何用我二人之處?請道其詳。」玉堂便道「倪太守、馬強一案供出北俠小弟奉旨特為此事而來。」丁二爺問道「可見過北俠沒有?」玉堂道「見過了。」兆蕙道「既見過便好說了。諒北俠有多大本領如何是五弟對手。」玉堂道「二哥差矣。小弟在先原也是如此想誰知事到頭來不自由方知人家之末技俱是自己之絕技。慚愧的很小弟輸與他了。」丁二爺故意詫異道「豈有此理!五弟焉能輸與他呢。這話愚兄不信。」

    玉堂便將與北俠比試直言無隱俱各說了。」如今求二位兄台將歐陽兄請來哪怕小弟央求他呢只要隨小弟赴京便叨愛多多矣。」丁兆蕙道「如此說來五弟竟不是北俠對手了。」

    玉堂道「誠然。」丁二爺道「你可佩服呢?」玉堂道「不但佩服而且感激。就是小弟此來也是歐陽兄教導的。」丁二爺聽了連聲讚揚叫好道「好兄弟丁兆蕙今日也佩服你了。」便高聲叫道「歐陽兄你也不必藏著了請過來相見。」

    只見從屏後轉出三人來。玉堂一看前面走的就是北俠後面一個三旬之人一個年幼小兒。連忙出座道「歐陽兄幾時來到?」北俠道「昨晚方到。」玉堂暗道「幸虧我實說了不然這才丟人呢。」又問「此二位是誰?」丁二爺道「此位智化綽號黑妖狐與劣兄世交通家相好。」原來智爺之父與丁總鎮是同僚最相契的。智爺道「此是小徒艾虎。過來見過白五叔。」艾虎上前見禮。玉堂拉了他的手細看一番連聲誇獎。彼此敘坐北俠坐了首座其次是智爺、白爺又其次是丁氏弟兄下首是艾虎。大家歡飲。玉堂又提請北俠到京北俠慨然應允。丁大爺、丁二爺又囑咐白玉堂照應北俠。大家暢談彼此以義氣相關真是披肝瀝膽各明心志。惟有小爺艾虎與北俠有父子之情更覺關切。酒飯已畢談至更深各自安寢。到了天明北俠與白爺一同赴京去了。

    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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