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丈夫 第一卷 第五章
    ?的交情,這還是首次聽說他們柯家有這麼不堪回首的秘密。

    「可是你是怎麼認出來的?你明明說和那女孩素未謀面!」

    「也是湊巧,她要跌倒水裡去了,我伸手拉了她一把,無意中看見了她手腕上的梅花胎記……」

    「梅花胎記?」萬里忍不住打岔。

    「我不是說那對夫婦半路臨盆嗎?那是在一片梅花林中,生的是個女兒,而她的手腕上,竟然就有個梅花形狀的胎記!」說到這裡,他努力保持的冷靜開始瓦解了,手勢越來越多,語氣越來越急:「你說,這樣特殊的女孩兒,天底下找得出第二個嗎?她姓袁,名叫樂梅,而這名字還是我爹取的呢,當我喊出她的姓名,看見她臉上那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時,更證明我沒有認錯人!還有後來她那個表哥,我說出他是四安韓家的二公子,目的也是進一步確認,因為他們當年投靠的親戚,正是四安韓家啊!」「好好好,你別這麼激動,我相信她是!好不好?」萬里聽得昏頭轉向。「你認對了人,那她呢?她知不知道你是誰?」

    這句話像是一盆冷水,當頭淋了起軒一身,把他那些熱烈的手勢和語氣全潑掉了。

    「她問啦,可是我怎麼敢說?」他鬱悶而沮喪的。「我只能故作神秘的搪塞過去了。」

    萬里起身走向起軒,以一種充滿興味的研究眼光,端詳著他的朋友。「我是不是聽到一種惋惜、抱憾的聲音了?」

    起軒瞥了萬里一眼,苦笑著搖頭。

    「你是無法體會的,也難以想像這個悲劇對種們家所造成的影響,十八年來,它就像一塊巨大的黑幕,如影隨行,揮之不去,雖然大家盡量不提,但誰都能感覺到那份可怕的壓力。聽我娘說,我爹以前是個豪邁又直爽的人,可是自我解事以來,所看見的卻是一個沉默寡言、鬱鬱寡歡的父親;我還聽說返鄉之後的頭幾年,他一直鍥而不捨的造訪韓家,努力的嘗試贖罪,但對方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所以,當我發現面前的女孩兒竟然就是袁樂梅時,我……我有一種衝動的感覺,真想不顧一切的為她做任何事!」他停頓了半晌,歎出一口絕望而幽長的氣:「可是我甚至連自己的姓名都不敢對她說!多年來,我只能默默的同情我爹,直到今天,在那一瞬間,我才忽然懂得他心底那種刀割般的痛苦。」

    萬里望著起軒,眼前浮起的卻是柯士鵬高大而憔悴的身影,那是個正直溫和、樂善好施並且深受敬重的鄉紳,但也是個最不快樂的好人,他的眼中恆常有一種空洞而的神情,而現在,起軒的眼裡也有類似的神情。

    「聽著,」萬里不忍的拍拍起軒的肩。「人說父債子還,可那得看是什麼債。金錢之債,總有清結的一天,但恩怨之債就沒轍了。既然使不上力,你多想也無益,不是嗎?」

    「那倒未必!」起軒的臉上忽然浮現出某種奇異的表情。「據我所知,我爹的彌補之道就是寄托在我身上。」

    「怎麼說?」「他曾經反覆向對方請求,希望履行結親的約定,把袁樂梅許配給我。可不是嗎?只要能聯姻成一家人,咱們就可以照顧人家母女一輩子了!」

    萬里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再度以那充滿興味的研究眼光,更仔細的端詳他的老友。「我是不是聽到一種蠢蠢欲勸、躍躍欲試的聲音了?」

    起軒雙眉一揚。「是又怎麼樣?」

    「那麼據我的診斷,你是得了失魂落魄症,外加異想天開症!」萬里一揮手,大聲說:「處方十二個字:萍水相逢,過往雲煙,拋到腦後!」(2)如果過往真能輕易的拋到腦後,映雪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煎熬、怨恨和苦楚了。她永遠也無法忘記懷玉臨死時的那一幕!雖然當時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有太多的聲音和影像相互重疊,讓驚慌失措的她來不及接收,但她記得很清楚,當那個強盜頭子、懷玉和柯士鵬糾纏搶奪匕首,最後終於分開時,那把沾滿鮮血的匕首,是握在柯士鵬手上的!

    青春守寡,而且又是在這樣心碎的情況下,焉能不恨?十八年來,每當她閉上眼睛,懷玉那副渾身是血的慘死情狀,就會出現在她的眼前。她的恨,未曾因時間的累積而稍減,反而在一遍又一遍的反芻中,更深,更苦,也更濃烈。她是被心碎折磨得夠了,如果沒有樂梅,她不知道該如何熬過這些黯淡的日子。日子是黯淡的,樂梅卻是一顆發光的珍珠,從小就靈巧美麗、善解人意。為了教養這唯一的女兒,映雪付出全副心神,身兼嚴父與慈母,該罰則罰,該疼則疼,絕不叫人看輕了她們寡母孤女。雖然韓家上上下下都真心疼惜樂梅,但這裡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情分再濃,也是有隔,照顧再多,也揮不去那種寄人籬下的感覺。

    上天待她並不厚,先遇因為一場洪水奪去了家園,使她不得不在臨盆之際跟著丈夫跋山涉水,到四安村來投靠姐姐和姐夫;接著又因為一場劫掠奪去了丈夫,使她年紀輕輕就注定了孤寡終老的命運。可是,上天待她也不薄,一連串的天災人禍並沒有讓她失去心愛的女兒,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樂梅,她總算不是一無所有。回想起來,映雪還是覺得感謝的。樂梅不僅是她心之所繫,更是她的生命之所以的唯一理由,所以,當她赫然發現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不但瞞著她出門遊玩,竟然還負傷回家時,震怒與傷心便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這會兒,淑蘋忙著給鼻青臉腫的兒子上藥,伯超忙著數落兒子對樂梅未盡保護之責,宏威忙著要取家法來教訓弟弟,怡君則忙著替小叔求情。身處風暴中心的宏達眼見只有怡君同情自己,哭喪著臉嘟囔:

    「還是大嫂明理!」伯超原已火冒三丈,這麼一聽,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你還強嘴?自己胡鬧也就算了,還帶著樂梅去冒險!既然帶了樂梅,怎麼會白白讓她挨了一箭?樂梅是你舅媽的寶貝女兒,也是咱們全家的掌上明珠,你這樣對得起你舅媽,對得起你娘和我嗎?哼!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不可,省得你明天幹出更離譜的事來!」

    說著,他便作勢朝宏達衝去,宏威和怡君趕緊攔著父親,淑蘋也趕緊護著兒子,當下又是一團混亂。這時,一直灰白著臉坐在一旁的映雪,忍不住霍然站起身來,顫聲道:

    「姐姐,姐夫,請你們聽我說!」

    一時之間,眾人都安靜下來,一齊轉過臉來望著她。

    「要說教訓,怎麼也輪不到宏達的頭上,這件事歸根究底,就是樂梅不對!」映雪含淚注視著垂首站在身邊的女兒,痛心的說:「她如果懂得自我約束,任宏達怎麼慫恿,她也應該不為所動。但她不僅沒有約束自己,還任性到這樣不可原諒的地步!她簡直是丟了韓家的臉,也丟了我的臉……是我這個做娘的教導不嚴,我愧對你們!」

    話還沒說完,她已雙膝一屈,直直一跪。大家都駭了一跳,樂梅更是驚痛不已,緊跟著也跪落在地。一時之間,眾人又勸又扶,到底是把映雪拉起來了,但樂梅只是默默的低著頭,不願起身,懊悔而內疚的淚,撲簌簌流了一臉。

    「唉呀,這件事沒有這麼嚴重嘛!」怡君見扶不動樂梅,只好轉向去勸映雪:「宏達和樂梅年紀輕,有時難免玩心重些。不過這一回,他們都算得到相當厲害的教訓了,咱們就是不講不罵,他們自個兒也再不敢淘氣的,舅媽您說是不是?」

    伯超也氣急敗壞的對映雪直嚷:

    「真是的,還分什麼你家我家,說什麼愧對不愧對?真要說教導不嚴,那也絕不是你一人的責任,我和淑蘋擔的責任更重大呀!」映雪黯然的搖搖頭。「我這會兒心情很激動,不想多說,以免失言,只想請姐夫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事兒,你只管說。」

    「請姐夫給樂梅換個丫頭!從今以後我要更加嚴格的看管樂梅,需要個伶俐的幫手,小佩不成!」

    原本縮在門邊偷偷抹眼淚的小佩丫頭一聽這話,頓時跑到映雪跟前噗通一跪,不顧一切的嚎啕大哭起來。

    「舅奶奶,您別氣我呀,我雖然有點兒傻,可我會想法子變聰明些,好不好?只要能讓我繼續和小姐在一起,以後我一定會聽舅***話,會聽老爺的話,會聽太太的話,還會聽大少爺、二少爺、大少***話,也會聽……」她慌慌張張的環顧了週遭一遍,發現全體已被她點名完畢,再沒人可求救時,立刻哭得更大聲了。「反正我會聽你們大家的話嘛!」

    然後她就沒頭沒腦的磕起頭來了,把一屋子的人都弄得不知所措。那副可憐的模樣讓樂梅心疼極了,她一面緊緊把小佩攬在懷裡,一面對母親哀求:

    「娘,我知道我的行徑令您失望,任您怎麼處罰,那都是我應當領受的,但請您千萬別遷怒小佩吧,她八歲就跟了我,這麼多年來,我們早已情同姐妹了呀!今天這件事全是我的錯,我不該行為失檢,不該要小佩替我遮掩行蹤,不該惹是生非,最最不該的是讓自己受了傷!我明白,爹是在一場意外中喪生的,對您來說,那是個致命的打擊,而您為了我,咬牙熬了過來,並且把全部的愛都給了我,那麼,我也應該為了您好即珍重自己,保護自己,可是我沒有做到,反而傷了您的心。哦,娘,我真的好抱歉,請您原諒我吧!」

    她哀懇的仰望著母親,眼中滿是自責與懺悔,映雪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輕輕撫去女兒臉上的淚痕,自己的淚水卻禁不住淌了一臉。淑蘋也濕了眼眶,息事寧人的勸著映雪:

    「好了,你心裡很清楚,樂梅是何等乖巧的孩子,你就開口說句原諒的話吧!她還受著傷呢,快別折騰她!」

    映雪哽咽著點點頭。「娘不怪你了,起來吧。」她扶起樂梅,看著哭成淚人兒的小佩,歎了一口,又說:「你也起來,咱們不換丫頭就是了。」

    雨過天晴,風波平息。樂梅抽噎的抱住小佩,一面安慰她,一面也安慰自己:「沒事了,沒事了……」

    風波是平息了,表面上,樂梅仍舊一如往或,過著無事無憂的閨秀生活,但她心裡,卻隱隱浮動著一片若有似無的雲霧。那片雲霧雖然清清淡淡,卻也一直揮之不去,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困擾,讓她在獨處的時候怔忡失神,寫詩滴心情,作畫無情緒,成天除了發呆,一事無成。這種感覺前所未有,樂梅懷疑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一種時而恍惚、時而臉紅的怪病。

    哦,都是那個奇怪的人不好!他為什麼會知道這麼多與她有關的事?又為什麼要那麼神秘?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樂梅想著他摘下面具時,那副清俊斯文的模樣,也想著他那近似蠱惑的低沉聲音:想知道答案嗎?五天後是你們四安村的趕集日,我會在南門市場等你……她不禁撫著微燙的臉頰,輕輕自問:「這算是一種邀約嗎?」

    話一出口,她立刻把自己嚇了一大跳。天啊,她又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為了一個根本連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如此思緒縹緲,如此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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