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紅袍傳 中卷 縱橫 第四十二回 絕谷鏖兵 (2)
    景略道:「好!柳將軍願往,自然再好不過!」從懷中取出寫給「雍王」軒轅佑國的書信,讓他收好,道:「你先回營做好準備,養足精神,明日卯初,我親自率部掩護你突圍!」柳誠志領命,轉身出了大帳。景略和眾將又協商了片刻,方才宣佈散會。待眾人離去,小雲從帷幕後走出,道:「柳誠志此人心胸狹小,熱衷功名,此行難免有辱使命,或許會對你有所不利!」

    景略見他躲在幃幕後,行為鬼祟,先已心中不喜。並不知二人原是素識,待聽他背後無端指責柳誠志品德,更增鄙視之心。雙目一翻,冷冷道:「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雲微微點頭,不再多言。當日晚間,景略將士兵編為六隊,每隊約有一千人,從戌時開始,輪番衝擊叛軍陣營,直至黎明時分,方才作罷。叛軍士兵一夜未睡,已是疲憊不堪。

    景略見時機成熟,親自率領三千人,前往攻打敵營。激戰一個多時辰,損傷士卒一千多人,終於掩護柳誠志順利突圍。返回軍營後,小雲見他渾身浴血,隨行士兵也是人人有傷,不禁心下黯然。戰爭如此殘酷,世上為何有許多人偏偏要無故挑起紛爭?可見,名利害人不淺!

    柳誠志脫困後,一路馬不停蹄,午時前後,抵達朝廷軍隊的大營。顧不得休息,直奔中軍大帳,面見雍王軒轅佑國。大小將領,一眾士兵,見他汗流浹背,血染征衣,不禁悚然動容。如此勤勞王事,可謂國之良臣。軒轅佑國看罷書信,毫不猶豫,便拒絕了景略的請求。理由是如果發兵前往相救,導致大營空虛,被叛軍所破,豈不是因小失大?如此重罪,又有何人能夠承擔?

    柳誠志聲淚俱下,再三懇請,旁觀眾將深為感動,紛紛開口代為求情。軒轅佑國迫於壓力,決定讓柳誠志直接前往京師求救。如果皇帝陛下認為此事可行,他便立即發兵相救。柳誠志只是一名小小的「騎都尉」,要想面見皇帝,原本絕無可能。但軒轅佑國挾私洩憤,見死不救,反為他創造了條件。此番得以進京面君,說不定會有特殊際遇,他不禁心中狂喜。但神情卻是一片憤激,眼含熱淚,和眾將拱手作別。出了大帳,逕往炊事營討了十幾張麵餅,以備路上充飢,然後縱馬趕往京師。全營將士見他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卻仍不肯休息片刻,無不為之感佩不已。

    柳誠志前行一百多里,在驛站更換了一匹戰馬,繼續趕路。策馬狂奔,一路數次更換坐騎,於次日丑初時分,抵達京師。此時皇帝正在酣睡,他不顧值夜侍衛的阻攔,奮力撞響了景陽鐘,催請「正統皇帝」接見。半個時辰後,軒轅翊國在寢宮單獨接見了他。聽他述說完景略被困經過,道:「你是何人?」

    柳誠志道:「微臣柳誠志,現在奮威將軍麾下擔任騎都尉。」軒轅翊國道:「你不辭勞苦,星夜兼程,趕來京師搬請救兵,不愧是獨孤將軍的愛將!」柳誠志叩首道:「臣食朝廷俸祿,官爵皆為陛下所賜,是國家之臣,陛下之臣,絕非某位將軍的私人!臣心中只知陛下,不知有他人!」軒轅翊國緩緩點頭,沉默有頃,方才道:「獨孤景略是何等樣人?」

    柳誠志暗中偷窺一眼,見他臉上不露喜怒之色,不禁心下遲疑。權衡再三,將心一橫,道:「奮威將軍是守義之臣!」軒轅翊國不動聲色。道:「何為『義』?」柳誠志道:「社稷為重,百姓次之,君為輕!是為大義!」軒轅翊國冷冰冰道:「你言下之意是不是說,獨孤景略只忠於江山社稷、百姓福祉,並非忠於朕本人?一旦朕措施失當,失去民心,他將捨朕而去,或起兵造反,或另立新君?」說到最後,語氣已頗為嚴厲。

    柳誠志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默不作聲,連連叩頭。軒轅翊國哈哈大笑,半晌方才停下。從內監手中接過一碗銀耳蓮子湯,用銀匙輕輕攪拌,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緩緩道:「你又是何等樣人?」目光如兩道閃電,直視柳誠志雙眼,道:「你站起回話!」柳誠志道:「謝陛下!」又叩了一個響頭,方才站起,道:「臣是求利之臣!」

    軒轅翊國冷笑道:「求利必然忘義,此等勢利小人,豈能忠於朕躬?」柳誠志並不驚慌,侃侃而言:「人生所圖者,不過名利而已!臣出身卑賤,軍前效命,奮勇殺敵,所謀者不過衣食!從軍半年,陛下屢次加恩,不次超遷已至騎都尉。知遇之恩,養命之德,臣不曾有一日忘懷!陛下貴為九五之尊,撫有華夏,天下財富盡歸一人,豈能吝於賞賜?臣追隨陛下,日後少不了加官進爵。光宗耀祖,封妻萌子,自也不在話下。如此大恩,臣敢不以死報之?有犯陛下天威者,臣必誅之後快!」

    一番話頗為婉轉,含義卻極為明瞭。求利者,高官厚祿足以使之滿足,決不會再有異心。守義者,重義輕利,難以用財富拉攏,所以極難駕馭。軒轅翊國聞言暗暗點頭,起身踱步,過了一會兒,道:「你是聰明人,日後該如何做,想是心中有數,不必朕再多說!這就下去吧!」

    柳誠志行禮後出了寢宮,返回驛館。按理說連續奔波,一日目不交睫,早該感到疲累。誰知躺下後,輾轉反側,竟是難以入眠。伸手一摸,見懷中還有二十多兩碎銀,便起身出了館舍。找到一家門庭破舊的妓院,吩咐老鴇找一名半老徐娘陪睡。此時他衣衫上儘是血跡,渾身散發出刺鼻的汗臭味,儘管儀態邋遢,但神情異常亢奮。雙目精光閃閃,猶如一隻正在覓食的野獸。老鴇見他身穿甲冑,知是現役軍官,不敢怠慢,很快喚出一名風韻猶存的中年妓女。交待了幾句場面話,便退出房間,順手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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