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盞花 第十一集 落英篇 第三章 一潰百裡
    黑騎軍正如眾人所料在第二天的凌晨再次開出了神族駐扎在城外的大營,在聯軍大營的營牆之外大聲邀戰。但是,聯軍這一次卻四門緊閉,堅守不出,似乎再也沒有了決一死戰的勇氣。所有大型連環炮和投石車都已經裝備在了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魔槍手嚴密地鎮守住了每一個角落。

    一直在黑騎大陣最前方叫陣的黑騎軍將領靜靜聽著自己的麾下用最尖酸刻薄的污言穢語嘲諷著龜縮不出的聯軍士卒,但是這些天下大陸的抵抗軍無論神族如何辱罵都不肯獻身相見。在一刻鍾之後,他似乎失去了耐性,他策騎著胯下的地獄騅朝著天都的方向走了數十步,接著勒住馬頭,轉回身來。

    看到他的動作,熟悉他的神族黑騎軍戰士們紛紛開始歡呼叫好起來,似乎一場大戲就要開始上演。守在營寨牆頭上的聯軍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耍什麼把戲。

    就在他們疑惑不解的時候,這位神勇無比的黑騎軍將領忽然用力打馬揮鞭,地獄騅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堅硬的聯軍營寨寨牆風馳電掣地沖來。

    「放箭,快擋住他!」「魔槍隊開火!」看到他一往無前的勢頭,所有聯軍長官都知道大事不好,忙不迭地下令道。

    暴風驟雨一般的飛箭和魔槍光束重重擊打在這位黑甲戰將的身上,但是卻沒有造成一絲損壞,他仿佛地獄之底而來的魔神,披著滿身的火焰,隕星一般重重撞擊在高聳的寨牆之上。厚實的寨牆被他連人帶馬撞出了一個四馬並行的巨洞。寨牆上守衛的弓箭手和魔槍手紛紛慘呼著飛上了半空。

    看到他的壯舉,所有神族戰士都興奮地歡呼了起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黑騎軍潮水一般從這個巨大的破洞沖入了聯軍營地,開始了肆無忌憚的殺戮。

    天下大陸的聯軍士兵似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奇襲毫無准備,在進行了一段毫無秩序和效率的盲目地抵抗之後,只得派出一支軍隊殿後,其他部隊略作整合便朝南方敗退而去。黑騎軍在聯軍營地裡勢不可擋地殺入殺出,死在他們手下的士兵甚至超過了第一天的十萬人,聯軍的貴重器械來不及帶走都被他們毫不客氣地擊毀,損失最沉重的首當其沖要屬侏儒族戰士的攻城器材。這些昂貴的機械是熔巖地府費盡心力制造出來的心血精華,卻被黑騎軍的巨斧大錘冷酷地砸成了一地碎片。都蒙和都德氣得七竅生煙,率領著侏儒族的戰士對黑騎軍進行了堅決的反抗,侏儒族戰士死傷無數,都德也被打成重傷,被人抬入了地道。

    都蒙眼看著自己精心設計制造的大型連環炮,投石車和攻城雲梯被燒成了灰燼,氣得頭腦發昏,揮舞著自己只有匕首大小的砍刀,朝著黑騎軍首領發了瘋似地沖去,直到沖到半路才忽然清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周圍黑壓壓的黑騎軍戰士,心中一緊:「我這一次真是氣糊塗了,這下小命不好。」他連忙一轉身,撒開雙腿,朝著南方不要命地逃去。

    看到他滑稽可笑的樣子,所有黑騎軍士兵都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一個黑騎軍士兵高高舉起手中的黑金巨斧,信馬追在跌跌撞撞地拼命奔跑的都蒙身後,舉斧輕輕一揮,本來戴在都蒙頭上搖搖欲墜的頭盔立刻被一斧打飛,高高沖入了空中。

    這個舉動更加引起神族士兵們的哄堂大笑,所有人都覺得戲耍這個忙於逃命的侏儒是一件賞心悅目的美事。

    「殺了他,我們還有正事要做。」隨後趕到的黑騎軍首領冷然道。

    「是!」持斧追在都蒙身後黑騎戰士應了一聲,高高舉起戰斧,對准了都蒙的後腦狠狠地劈去。就在這時,遠處一聲震耳欲聾的弓弦聲乍然響起,這名黑騎軍戰士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支鐵羽箭射入了咽喉,身子後仰倒去。因為他的雙腳還沒有離鐙,他那高聳的身軀帶動著胯下神駿的獨角獸一起仰天倒下,摔成了一地血污。

    與此同時,在都蒙面前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只容一只野兔進出的小洞。他驚喜地歡呼一聲,把手中的砍刀隨手一丟,身子仿佛弄潮兒一般高高躍起,一個魚鷹入水勢「噌」鑽入了這個小洞。

    追失了都蒙的黑騎軍戰士們並沒有在意他的去向,卻紛紛把目光聚焦到遠遠擋在他們面前的天雄身上。射出了剛才那強猛一箭的天雄,此時再次拔出了數桿長箭,搭在手中的千裡弓弦之上。

    「殺!」黑騎軍首領厲聲道。

    此時聚集在他身側的十數個黑甲猛士同聲應是,紛紛策騎著胯下的獨角獸,宛如十數道觸目驚心的黑色閃電,四面八方地朝著天雄圍了過來。

    此時天雄的腳下忽然傳來都蒙焦急的聲音:「喂,天雄,情況不妙,你也進地洞吧。」

    「你們快走!」天雄低聲道,他的手一松,四支利箭電射而出,沖在最前面的四名黑騎戰士同時慘呼一聲滾倒在地,他們的倒地帶動了胯下的獨角獸橫躺成了一堆,把後面士兵的去路也擋住了,本來鋒銳無比的沖擊陣線一剎那間變得狼狽不堪。

    天雄趁著這個機會,飛快地彎弓搭箭,又准確地射倒了六七個凶猛的黑騎戰士,本來威風凜凜沖向他的一批黑騎軍士兵在他的四面八方橫七豎八地躺成了狼藉的一堆。站在屍堆正中間的天雄在神族人眼中顯得格外猙獰可怖。就在這時,那位黑騎軍首領催動戰馬仿佛一片烏雲一般朝著天雄飄舞而來。

    他來不及閃身避開,只得彎弓搭箭,對准這位首領的頸項一箭射去。這一箭凝聚了他全身的力氣,箭矢瘋狂地撕扯著空氣,雷電一般飛向敵人的咽喉。

    就在這時,這位黑騎軍首領猛地一揮手中的黑斧,這把仿佛附了魔神的黑色巨斧居然神奇地擊中了天雄例不虛發的神箭,這枚神箭倒轉了一個方向,朝著天雄倒射而來。天雄大驚失色,連忙從腰中拔出佩刀朝身前一擋。「錚」地一聲,倒射的飛箭把他手中的長刀擊成了兩段,一枚刀頭向下飛射,深深地刺入了天雄的左腿外側,鮮血濺滿了他的戰袍。

    天雄悶哼一聲,左腿忽然之間失去了所有力道,他不得不軟軟地跪倒在地,用手中的斷刀杵在地上,艱難地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天下大陸的傳奇,無人能擋的戰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雄所擁有的本領嗎?」一個冷峻的聲音忽然從天雄的頭頂傳來。

    天雄抬起頭來,只見剛才擋回自己神箭的黑騎軍首領此時正策騎著地獄騅,靜靜地站立在自己的身前。

    「你讓我失望了,天雄,我本以為,我們可以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決戰,沒想到……」說到這裡,這位魔神一般的勇士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你……你是誰?」天雄劇烈地喘息著,低聲問道。

    「我叫黑煞,地獄騅騎士黑煞,聖殿十二騎之一,你最好牢牢記住我的名字。」黑煞傲然道,「因為這將是殺死你的猛士所擁有的名字。」

    就在這時,一匹白色的獨角獸翩然而至,策騎它的是一位一身金色甲胄的神族將領。

    「黑煞,立刻殺了他,殺了他這場戰爭就結束了!」這位神族將領激動地說。

    「為什麼現在殺他?」黑煞的嘴角微微一陣抽搐,「這裡沒有別人會看到他的失敗,即使殺死了他,他仍然是天下大陸的傳奇,而我們不過是他的陪襯,人們只會關心他的死亡,而不會關心是誰殺了他。為什麼不讓他走,讓我有機會在堂堂正正的沙場上親手取他的首級,這樣,千秋萬代的人們將會牢牢記住黑煞的名字。」

    「黑煞,我了解你的心情,但是這個敵人已經讓我們神族人流了太多的鮮血,我們不能再任他活著離開,為了神族人的未來,我請求你……」在他身邊的金甲戰將沉聲道。

    就在這時,天雄腳下忽然破開了一個碩大的洞口,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著地洞中落去,一剎那間就消失了蹤影。

    「啊!」所有神族的戰士們都意外地驚呼了起來。只有黑煞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想不到他還有這一招,也好,他日疆場再見的時候,就是我一舉成名之時。到時候,神族的英雄黑煞就可以當之無愧地迎娶魔法學院的第一天才美女海芙蓉。我們的聯姻將會成為神族歷久不衰的優美傳說。」

    聯軍的部隊朝著天骨山脈以南連續敗退了上百裡才勉強穩住了陣形。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慘敗當中聯軍戰士幾乎損失了所有的攻城器械還有近十五萬的各族生力軍。如果不是天雄帶領著敢死隊死死拖住了敵人的攻勢,損失將會成倍地增多,很多在第一天作戰中負傷的重傷員來不及轉移,只能點燃營寨和敵人同歸於盡,聯軍和神族的仇恨進一步加深了。現在幾乎每一個聯軍的士兵都迫切地希望找出對付黑騎軍的方法向神族報仇雪恨。

    帥帳中的長明燈火一直燃燒到午夜,急切地想要找出對付黑騎軍辦法的各族將領們絞盡了腦汁,很多異想天開的方法都被紛紛擺上了台面,最後又被一個又一個否決。天雄一如既往地雙手抱頭,一言不發,似乎已經魂游物外。看到他的模樣,夜歌公主終於狠狠地一拍桌子,厲聲道:「算了,今天的軍事會議也不會有多大的名堂出來,咱們散會吧。」

    雖然列席的將領們並不滿意於會議的結果,但是看到天雄和夜歌的神情,大家都看出了一些不妙的苗頭,紛紛告辭離去。

    天雄木然抬起頭顱,雙手一撐桌案,一瘸一拐地站起身,也准備離席而去,卻聽到夜歌公主冷然道:「你最好給我留一下。」

    天雄微微一愣,低聲應了一聲,重新坐回了座位。

    當帥帳中只剩下夜歌和天雄兩個人的時候,夜歌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天雄,落霞和我談到了你的心情。」

    「啊,」天雄有些手足無措,支吾著說,「夜歌,我……」

    就在這時夜歌公主忽然伸出手輕輕按住天雄攤放在桌案上的雙手手背上:「我很感動,天雄,真的。我想任何一個別的女孩子聽到你的心意都會感到非常幸福。你會是一個非常非常貼心的戀人,一個好男人,好丈夫。」

    「夜歌……」聽到夜歌公主溫柔的嘉獎話語,田雄幾乎感到自己如在夢中,激動得不能自已,他不顧一切地反握住夜歌的素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是,天雄,我們現在在戰爭之中,我們在作戰,並不是在游山玩水。」夜歌公主的話語漸漸變得激昂了起來,「誰也不能指望在戰爭中你能夠保住什麼。戰火隨時會讓人失去朋友,失去戰友,失去親人甚至戀人。這就是戰爭。你什麼都做不了,只有去爭取勝利,不顧一切地爭取勝利,好讓這一切盡快結束,哪怕付出任何代價都在所不惜。你無法永遠地保護我,如果我注定要戰死,就算你天天夜夜守護在我的身邊也難逃此劫。我不想看到自己成為你身上的枷鎖,讓你舉步維艱的桎梏,如果是這樣我寧願去死。」

    「夜歌,不,你怎麼能這麼想?」天雄震驚地大聲說,「你從來都不是我的枷鎖,從來都不是。」

    「但是你已經連續兩天毫無作為了,天雄。」夜歌大聲道,「這兩天我們損失了近三十萬的士兵,很多優秀的將領。這就是你猶豫不前的結果。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之處:當你想保護什麼的時候,你只能失去更多。」

    「但是黑騎軍實在太凶猛,我們根本想不出任何辦法來對付他們。」天雄低聲道。

    「是你想不出,還是你不想去想?」夜歌厲聲道。說到這裡,她也感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激動,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柔聲道:「天雄,你知道嗎,從神獄脫困到現在,我一直對你沒過什麼好臉色,其實我的心底非常崇拜你。不只因為你勇猛,無私,善良,也因為你能夠創造奇跡,你是那種能讓勝利來臨的天才。你知道嗎,當年你在浮雲之戰裡沖上敵人彩雲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你會戰死,但是我心裡總是帶著一絲淡淡的希望。即使你從萬裡長空往下墜落,我也相信你能夠重新飛回雲端之上,因為我堅信為了取得勝利你能夠創造任何奇跡。你讓我相信希望終將來臨。」

    「夜歌,你的這些心情,我以前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天雄激動地說。

    「當然不能讓你知道,否則你豈不是得意地飛到天上去了。」夜歌的秀臉微微一紅,接著說道,「我希望那個我崇拜的天雄重新回來,我希望你忘記對我的感情,讓我重新成為你可以依賴的戰友而不是包袱。讓我們一起結束這場戰爭。」

    「夜歌,」聽到夜歌的話,天雄的臉上似乎重新恢復生機和活力,他微笑著沉聲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從今以後,讓我們作回戰友和好兄弟。」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露出一絲淡淡的悲傷,輕輕一拉夜歌的身子,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裡,接著用手在她的後背重重拍擊了一下。這是戰友之間互相激勵時應有的姿勢,當天雄做出這個姿態的時候,夜歌心裡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已經放下了心中對自己的情意,把自己從兒女情長中徹底地解放了出來。雖然對於這樣的結果夜歌十分滿意,但是她的心底深處卻湧起一股莫可名狀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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