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問吹簫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惜乎!
    李世民有些慶幸,幸虧自己準備了素服。首發本來考慮到路上可能遇上的危險,他是穿了軟甲在身的。可到了這兒,還甲不離身,未免讓人小瞧了。

    「你叫什麼名字?」李世民並不急著趕路,反而和那親兵邊走邊說。

    「小人徐順。」那親兵答道。

    姓徐?「你是萊國公的…?」

    「小人曾是徐氏家族的家丁,自幼便跟隨我家少爺。」

    「喔,那還真是親信。」只是這個徐順禮貌是沒什麼讓人挑剔的,人卻木訥了些,問一句才答一句,想引他多說點什麼可真難。

    「公渥窪龍種,凡穴鳳雛,降列象之元精,稟成形之秀氣,雲生五色,一日千里,起家左親衛府東宮千牛備身,趨馳武帳,暈映廊廡,出入龍樓,光生道路。隋文帝精華已竭,義不斷恩,始開陵長之源,將致覆宗之禍。公見機而作,謝病言歸,優遊經史,晦明藏用,風塵靡雜,賓友簡通,交必一時之俊,談必霸王之略。尚書令景武公楊素,崖岸峻峙,天資宏亮,壁立千仞,直上萬尋,嗣關西之孔子,追陝東之姬旦,深謀遠鑒,獨步當時。公年甫弱冠,時人未許,景武一見風神,稱其傑出,乃命諸子,從而友焉。並結以始終之期,申以死生之分。暨有隋二世,肆虐黔首,三象霧塞,五嶽塵飛。妖災所臻,匪唯血落星隕;怨讀所動,寧止石言鬼哭?轍跡遍於天下,舶戍窮於海外。冤魂塞宇宙,白骨蔽原野。墳壟發掘,城郭邱墟,萬里蕭條,人煙斷絕。公與楚公協契,共拯橫流,未息溟海之波,幾及昆岡之火。」

    魏征念到這裡,幾個自從楊玄感起兵時便跟隨李密的老部下心潮起伏,想起逃亡時大家吃的苦頭,再想想李密如今的淒涼,忍不住哭出聲來。

    魏征聲音也有點哽咽,頓了頓,他接著讀道:

    「亡自道中,竄身草澤,奮臂大呼,群雄向起,豹變梁楚,鳳翔鞏洛,據敖庾庚而塞圜轅,登太行而臨白馬。九服諸侯,四方豪傑,或跨州連郡,或稱帝圖王,合從締交,爭亡秦族者,莫不驅茲青犢,背彼黑山,擊長谷以雷奔,望高旗而電集,不期而會者以百千數。遂大開幕府,肇啟霸圖,敷七德以宣威,掩八*而取俊,鱗羽畢萃,草澤無遺。於是發人文以化之,播仁義以乘之,應時機以鼓之,總群策以決之。九野風馳,**雷駭,彈壓趙燕,振驚江漢。世充甚昆陽之敗,煬帝同望夷之禍,化及師殲於黎陽,建德稽顙於河朔,七國之地,四為我有,五都之所,三在域中。胡騎千群,長戟百萬,餘馬則河洛可竭,作氣則嵩華自飛,近無不懷,遠無不肅,聲溢寰宇,威懾華夷。屬人神乏主,以天下為已任,荒裔佇來蘇之望,遺黎有息肩之所。」

    那是李密最威風地時期。也是瓦崗軍最威風地時期。眾人被魏征帶到那「七國之地。四為我有。五都之所。三在域中。」地威風中。就連徐茂公也心嚮往之。那時地他們。還真是安逸啊。那也是他最快樂地日子。因為。紫煙還在

    不是告訴自己不要想了嗎?徐茂公苦笑。胸口又痛上了。她還真是自己不能碰觸地禁忌。

    趁魏征停了停。徐安悄悄走近徐茂公身邊。低聲稟告:「王世充和竇建德都派人送奠儀來了。」那兩人畢竟是敵方首領。該怎麼應對。不是他能做主地。他也不敢怠慢。

    什麼!?徐安地聲音雖小。徐茂公周圍地人還是有不少都聽到了。

    頓時。這邊就像炸開了鍋。

    「他們還敢來!?」

    「黃鼠狼給雞拜年,他們能安什麼好心!?」

    「我去宰了洛陽那邊的人!」

    眾人七嘴八舌,但幾乎都是針對王世充,顯然因李密的戰敗對王世充恨極。

    「好了!」徐茂公出言喝住眾人,「這是什麼地方,你們這樣大呼小叫,要報仇,到戰場上去!」

    他平日從未這樣動怒過,不少人還是給面子閉了嘴,畢竟這是人家的地盤。

    「你去看看。」徐茂公對郭孝恪道,「奠儀收下,替我致謝來人,然後送他們離開。」

    聽了這話,有些人還是忍不住嘀咕:「就這麼讓他們走,太便宜了…」

    「來得又不是王世充本人。」徐茂公冷冷地道。然後對魏征點頭示意:「你繼續。」

    魏征輕咳一聲,繼續讀道:

    「雖實下民伊賴,然非上帝所臨,壯志展於人謀,雄圖屈於天命,始先鳴於大樹,終垂翅於群孽。乃眷西顧,舉茲東夏,載驅周道,來謁承明。帝曰念功,降茲休命上柱國邢國公,拜光祿卿。」

    你說王世充他們怎麼來得這麼巧,祭文正讀到李密戰敗投唐,剛被壓住的人群又有騷動的跡象,魏征加快速度,他和徐茂公的想法一致,這哪有在葬禮上鬧事的?

    「公威雖未振,主自為謀。蓋當世舊部先附,多出其右;故吏後來,或居其上。懷漁陽之憤憤,恥從吳耿後列;同淮陰之怏怏,羞與絳灌為伍。負其智勇,頗不自安。俄屬元帥秦王,經營*洛,亦親承秘策,率卒先行。既出雞鳴之關,方次休牛之塞,詔命施號,更盡嘉謀。公想*夢之偽游,慮青衣之詐反,心辭魏闕之下,志在江湖之上,慕范蠡之高蹈,追赤松之遠遊。熊耳峰危,羊腸路險,降吳不可,歸蜀無路,短兵既接,修途已窮。陰陵失道,詎展拔山之力?騅馬不逝,徒切虞兮之歌。臨陣喪元,時年三十有七。故吏上柱國黎陽總管萊國公徐世績等表請收葬。有詔許焉。」

    魏征努力把眾人的注意力拉到唐國這邊。

    郭孝恪走出沒多遠,就看見徐順領著一行人過來。

    知道徐順是去接李世民他們,加上他見過房玄齡,不用說,那走在中間,身著暗色蟠龍袍的年青人定是秦王無疑了。

    不敢怠慢,郭孝恪上前施禮:「黎陽徐世績座下長史郭孝恪見過秦王殿下。」

    聽了這話,房玄齡不僅在旁皺眉,郭孝恪的自稱用得可還是舊官職啊。

    「陽翟公免禮。」李世民卻好像根本沒注意這問題,依然神態親切,「孝恪兄這是要去哪兒?」葬禮應該還沒結束吧?

    「王世充和竇建德派人來弔唁,徐將軍讓我去招呼來人。」郭孝恪如實做答。

    「噢,那孝恪兄忙去吧。」看來王世充和竇建德對瓦崗軍仍不死心,那自己親自跑到黎陽還真是來對了。

    「我陪殿下過去吧?」郭孝恪有些猶豫,怎麼說他們現在名義上還是李唐的臣子,禮貌上不能讓人挑剔。

    「不用了,你幫你的。反正我等一會兒才會過去。」李世民往墓地那邊張望,隱隱傳過來的好像是魏征的聲音,「是玄成兄在讀祭文吧?我這時過去打攪也不好。」

    「那卑職先告退。」郭孝恪也不強求。他現在更擔心的王世充那邊的使者,可別出什麼亂子,還是早早送走才好。

    「公體質貞明,機神警悟,五行一覽,半面十年,雅善書劍,尤精文史,輕一夫之勇,學萬人之敵。至於三令五申之法,七縱七擒之功,出天入地之奇,拔幟擁沙之策,莫不動如神化,應變無窮。負縱橫之才,遇風雲之會,望紫氣以驤首,凌扶搖而振翮,總不召之眾,問獨夫之罪,從我如流,三分將二,遂有囊括四海之志,併吞**之心。既而神器有歸,朝宗天闕,率從義之旅,為勤王之師。更以名重自疑,功高是懼,將遠遊以避難,翻途窮而及禍。」

    徐茂公和眾人一樣,面容肅穆,心中卻在著急,魏征的這篇祭文未免太長了,什麼時候才能讀完?

    不是他生性涼薄,可要他明知李密還活著,卻仍對他的悼詞痛心疾首,也未免太難為人了。

    更讓他擔心的是自己的身體狀況,剛才真不該發什麼脾氣,害得現在胸口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王世充又怎樣,反正瓦崗早和他撕破臉,也不差這一遭。算算時間,徐順該把李世民接來了,這人,才是他需要打點十二分精神應付的…

    「惜乎!高鳥未盡,良弓遽折;敵國猶梗,謀臣已喪。天子過細柳以興嗟,聞鼓鼙而軫慮,雅重事人之節,方申詔葬之禮。粵以武德二年某月日,葬於黎陽山西南五里之平原,禮也。故吏徐世績等,或同嬰世網,共涉艱難,感意氣於一言,托風雲於千載。所恨並發唐代,不列元凱之功;俱為漢臣,獨漏山河之誓。是以慟深欒布,悲甚向雄。慮陵谷之推移,勒斯銘於泉戶。庶使神遊楚國,無慚項羽之臣;魂往齊都,不愧田橫之家。」

    李世民站在附近,有意不讓徐順去通報,魏征的祭文正說到李密歸唐的後果,他可不會這時候過去給人當靶子。

    魏征的祭文是寫得文才並茂,雖然李世民並不認為李密當得了如此贊喻,心中仍是感歎:「瓦崗眾人,到不乏忠義之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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