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水手 正文 第六章 裁員
    998年,全國上下實行「下崗再就業」。付濤上船後不久,他所在的遠洋公司東施效顰,也開始大搞減員增效。可是,一條船只有30幾名船員,一個蘿蔔一個坑,減掉誰都不合適。

    畢竟,遠洋是一種特殊行業,它不同於陸上企業。陸上的工人下崗了,可以再就業。而船員的舞台在海上,一旦下崗,就等於和大海脫離聯繫,從此英雄無用武之地。況且,隨著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加入世貿組織,進出口貿易急劇攀升,大大小小的航運企業都在盲目增資擴股,加大運力。船多了,人相對少了,遠洋人才青黃不接,供不應求。在這個時候讓船員下崗,無疑有悖於減員增效的初衷。

    總裁,顧名思義,「總」是「裁」員。裁員,是大勢所趨,雷打不動。這既是響應政府的號召,也是「總裁」的頭銜賦予總裁的神聖使命。裁是一定要裁。但是,怎樣裁?裁掉哪些人?被裁的人會不會因此而滋生事端?裁員後船舶安全有無保障?會不會顧此失彼,甚至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對於裁員可能引發的一系列難題,總裁心裡「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當然,為了避免承擔責任,公司總裁不可能指名道姓地說讓誰誰誰下崗,而是選擇「踢皮球」的方式,將難題一腳踢到船上來。船員部總經理根據總裁的旨意迅速草擬一份電文,將其發往公司屬下的每條船,要求各輪船長立即召開裁員大會,討論商榷裁員一事,並且美其名曰「發揚民主,集思廣益」。既是發揚民主,自然可以暢所欲言,言者無罪。於是乎,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在「海上幽靈號」上悄悄拉開帷幕。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次船員換班後,船長都要組織全體船員召開一次見面會。這次,正好碰上公司要求召開裁員大會,船長決定化繁為簡,將兩次會議合二為一,一舉兩得。

    會上,船員們唇槍舌劍,誓死悍衛自身利益。誰也沒有直接說誰該裁,只是變著法子說自己不該裁。說自己不該裁的人,當然得拿出確鑿的理由,讓事實來說話。

    每次開會,都是由船長率先發言。船長照例來一段開場白:「為了響應政府號召,公司決定在遠洋船上進行一次大裁員。當然,裁員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增效,增效的目的當然是促進社會發展。所以說嘛,只要是對社會有用的人才,是絕對不可能被淘汰的。今天的這個會,大家可以暢所欲言,既可以主觀地介紹自己,也可以客觀地讚揚別人。最後,我們會將結果上報公司。至於誰該裁誰不該裁,我看還是由公司來決定比較好!」

    船長停下來,呷了一口茶,接著又說:「至於我本人該不該裁,我想在場的船員自有公斷。大家都知道,大至國家,小至船舶,群龍不能無首。船長的作用,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在這裡,我也就不想浪費口舌了。」

    「海上幽靈號」雖是一條老舊船,但價值也在兩千萬元人民幣以上,相當於一個不大不小的工廠。船長相當於廠長,而政委就相當於黨委書記。能和廠長平起平坐的也就只有黨委書記了。船長話音剛落,躍躍欲試的政委接著侃侃而談:「在船上,我身兼多職,既是政委,又是黨支部書記,還是安委會主任。諸如防偷渡、防走私、防販毒、防嫖娼之類的大小事務,全都由我負責一手抓。為了堅持黨的正確領導和路線,政委的地位也是不容忽視的。」

    政委故意咳嗽一聲,藉以清清嗓子,接著提高嗓門說道:「相信大家都早有耳聞,我年輕的時候在834部隊擔任過警衛。834部隊是用來保衛毛主席的,就相當於過去皇宮裡的御林軍,一品帶刀護衛。我曾經在中南海保衛過江青,在北戴河和林彪一起洗澡……」

    幾十年過去了,張政委一直念念不忘昨日的輝煌,每每提及這些,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對於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舊事,船員們早已耳熟能詳。

    政委沉思片刻,又問:「對了,你們知道834部隊的來歷嗎?」

    為了證明自己來自834部隊的情況屬實,政委又披露了一件鮮為人知的傳說:「早在遵義會議以前,就曾有算命先生預測毛主席將來能活到83歲,在位時間長達4年。在位時間當然是從遵義會議開始起算的。所以,就將我們的部隊命名為834部隊……」

    不過,對於政委所說的這件事情,船員們將信將疑。畢竟,這只能算是一種巧合。

    接下來,輪機長和輪機員你一言我一語,相繼發言。他們的共同論調是:船上只要還有機器,就缺不了他們這些輪機管理人才。

    大副說:「即使將來船舶自動化程度再高,也少不了我們這些駕駛員。」

    二副接著說:「大副已經說了我想說的。」

    三副跟著說:「我想說的全被二副說了。」

    船長被三副的話逗樂了,誇道:「三副畢竟是文人,說話真『油墨』!」

    和三副同過船的大管輪接上話茬:「最近,我正在拜讀三副的散文集,名叫《艾鳴文集》。寫得真好!以後大家有空多看看。我們這些遠洋船員的生活,外人瞭解得不多。希望我們的大作家能夠好好寫寫我們的船員生活,讓更多的人來瞭解我們,關注我們。我們船上需要的就是像艾鳴這樣的人才!和許多人一樣,我也很欣賞艾鳴的文學才華,就連我老婆也都是他的忠實讀者。不怕你們笑話,我老婆曾經說過這樣一句我不愛聽的話,她說她從來都不知道公司總經理叫什麼名字,但她卻知道有位海員作家名叫『艾鳴』。」

    這時,周圍有人嘰嘰咕咕:「作家還來跑船,真是大材小用!」

    大管輪反駁道:「據我所知,艾鳴目前正在創作一部描寫船員生活的長篇小說。為了體驗生活,以便將小說寫好,艾鳴才不得不延長他的航海生涯。」

    經大管輪這麼一說,船員們紛紛向艾鳴欠身致敬。生性靦腆的艾鳴,紅著臉站起來,朝在座的船員一一鞠躬,連聲說:「過獎!過獎!」

    一時間,船員們針對艾鳴評頭論足,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未等會場完全沉寂下來,水手長急不可捺地站了起來,掰著指頭數落著:「船長、輪機長、水手長……凡是帶『長』字的一個也不能少!」說畢,朝四周輕蔑地笑笑,頗有些自鳴得意。船長、大副、付濤,還有其它憎恨水手長的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搖搖頭,繼而又低下頭,臉上寫滿了譏諷與不屑。

    「很早以前,海上跑的都是木船,木船自然離不開木匠。可現在科技發達了,海上跑的都是鐵船。雖然鳥槍換了炮,但是我的稱謂一直沒有換,還是叫『木匠』。鐵船和木匠,又有什麼聯繫?乍一聽上去,有點風馬牛不相及。在這裡,我想糾正一下。我現在真正的身份是『鐵匠』。」頓了一下,木匠又補充了一句:「鐵船,需要鐵匠!」

    一水陳青山說:「在一水當中,我年齡最小。不是說年輕就是資本嗎?公司要裁也不能先裁我們這些『資本家』!」言外之意,要裁就先裁那些老傢伙。陳青山說畢,那些老船員們面面相覷。

    人稱「大喇叭」的一水胡謅說:「我也算是公司的老員工了。相對來說,老員工有著更豐富的工作經驗。我覺得公司沒有必要因為扶持新員工而讓老員工下崗!」

    見大喇叭和自己針鋒相對,陳青山氣憤難忍,但又不好發作。

    一水老孔自我介紹說:「我姓孔,來自湖南,人稱『孔夫子』。有些剛上船的船員可能不怎麼瞭解我,但一定聽說過孔子——春秋末期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創始人。孔子向來倡導德治教化,反對苛政……」

    孔夫子像對待學生一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坐在孔夫子身旁的二水於學文,拽了拽了孔夫子的衣角,輕聲說:「扯遠了!」

    孔夫子尷尬地笑笑,說:「不好意思,我扯遠了!其實,這是我的職業病。跑船以前吧,我在一所鄉下中學做語文教師。那時候,教師待遇不佳,我就只好跳槽做了水手。現在吧,覺得做水手很辛苦,但是再想跳回去又倘何容易!直到現在,我才明白,腳下之路有千萬條,但是有的路是單行道,走過去就別想再回頭。」

    當孔夫子說到最後一句時,船員們的目光猶如利箭朝他齊刷刷地射過來。孔夫子當下意識到自己詞不達意,遂補充說:「既然沒有回頭路,我也就不想再回頭了!」言畢,四周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接下來發言的是付濤。付濤可憐兮兮地說:「不瞞大家說,我現在離了婚,一無所有,是船上最慘的一個。再怎麼裁員,也不應該裁到我。我比誰都需要錢,需要這份工作!鋤強扶弱,是公司的優良傳統。公司總不至於要『槍斃』我這樣一個弱者吧!」

    二水洪興文,來自河南,邋裡邋遢,瘋瘋顛顛,人送外號「丐幫幫主洪七公」,簡稱「洪幫主」或「洪七公」。洪七公說:「我三十好幾的人了,現在還是光棍一條。沒有女人,沒有孩子,下半生的日子怎麼過?我也需要這份工作!謝謝!」說罷,四周又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同情的掌聲。

    之後,其它水手和機工以及大廚二廚,都七嘴八舌地發了言。他們眾口一詞,誇自己如何如何重要,又如何如何需要這份工作。電報員,將船員們所說的話一字一句記錄下來。會議結束後,船長又召來政委、輪機長和大副,舉行一次船舶領導班子會議,專門針對每名船員的工作表現、身體狀況、家庭背景展開討論,然後將其整理成材料,連同會議記錄一併寄往公司船員部,等待公司裁決。

    其實,船員們心裡都明白:公司要裁員,肯定先從普通船員下手。這幾天,普通船員個個「手拿雞蛋走滑路,提心吊膽」。付濤更是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殊不知,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就在召開裁員大會的第二天下午,機房油管發生破裂,修理工在沒有請示輪機長,也沒有完全切斷油路的情況下自作主張,對爆裂的油管進行明火作業,從而引發了火災。火災發生後,修理工緊張之餘手足無措,將平時演習過程中要求掌握的滅火要領忘得一乾二淨。當時,火勢並不大,而且附近就放有滅火器,只要修理工沉著冷靜,運用已經掌握的滅火技巧,就能輕易將火撲滅,避免一場災難。

    等到船員們聽到火災警報趕到尾甲板集合時,整個機房內煙霧瀰漫,人根本無法進入。與此同時,由船長擔任總指揮、輪機長擔任現場指揮的救火程序迅速啟動:首先,封閉通向機房的所有通風口,並切斷各電氣設備和油路;接著,派探火員進入火場探火;然後,根據火場情況採取相應滅火措施。如果火勢不大,直接由探火員使用火場附近的滅火器進行滅火。倘若火勢太猛,就只好啟動大型二氧化碳進行滅火。

    這兩名探火員,一個是甲板部的二水小朱,一個是輪機部的機工小嚴。本來,這次輪到機工小彭穿防火服,可小彭一想到自己將有可能葬身火海便打起了退堂鼓,於是慌稱自己身體欠佳,當起了逃兵。一向工作積極的機工小嚴,當下自告奮勇。

    倆名探火員很快背上空氣瓶,穿好防火服,繫牢信號繩(也稱安全繩),在皮龍噴出的水霧的掩護下從機房入口進入火場。作為協助人員的付濤和小彭,迅速掩上通往機房的防火門,避免因空氣流通而引發助燃。這時,防火門要盡可能關嚴,但又不能關死,必須留一道縫隙讓信號繩從其間通過,以便讓留在外面的協助人員通過信號繩與裡面的探火員保持密切聯繫。信號繩一端繫在探火員身上,另一端則由協助人員握在手裡。探火員每向前走一步,協助人員就鬆出一段,但始終要保持信號繩處於繃緊狀態。探火員可以通過拉動信號繩來表明自己的意圖。信號繩的信號是約定俗成的:一進,二到位,三撤退。即探火員拉安全繩一下,表示前進;拉兩下,表示已經到位;拉三下,表示準備撤離火場。

    機工小嚴對機房的格局比較熟悉,理當衝鋒在前。水手小朱則抓牢繫在小嚴身上的信號繩緊隨其後。倆人在濃霧中摸索前行,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抵達失火地點。接著,倆人拿起附近的滅火器開始滅火。一瓶瓶液態二氧化碳,源源不斷地噴在火焰根部,吸熱昇華,毒蛇般狂舞的火苗漸漸收斂了囂張氣焰。

    然而,就在一場大火即將被撲滅的節骨眼上,小嚴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哨笛聲。原來,這是從背後空氣瓶瓶頸處的報警裝置上發出的報警聲,說明瓶內空氣不足。正常情況下,滿瓶的空氣只能使用30分鐘。而一旦探火員穿著時沒有關緊減壓閥,就會出現空氣洩漏,使用時間必然少於30分鐘。不一會,小嚴就明顯感覺到呼吸困難、胸悶、頭暈。小嚴本能地抓住信號繩,連拉三下,旨在讓守候在機房外面的協助人員拉緊信號繩,引導自己安全撤離火場。誰知身為協助人員的付濤和小彭只顧著聊天,早將信號繩松垂到地板上,自然也就無法接收從信號繩那頭傳來的信號。他們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時疏忽將會造成怎樣的嚴重後果。

    小朱發現小嚴暈倒後,趕緊不停地拉動信號繩,但信號繩的另一端毫無反應。小朱遂扶起小嚴,踉踉蹌蹌往外逃。穿上沉重的防火服,本來就行動不便,更何況攙扶著一個傷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煙霧中摸索前行。這時的小朱如同一個受控的機器人,身不由已,舉步維艱。在上到第五級樓梯踏步時,小朱重心不穩,身子一斜,和小嚴一道摔了下去。身疲力竭的小朱,忍著巨痛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又重重地趴下了。小朱索性棄下小嚴,獨自沿著樓梯往上爬。最後在空氣瓶中的空氣即將耗盡時爬出火場,一頭栽倒在甲板上。甲板頓時被鮮血所覆蓋,如同新刷了一層甲板紅。

    當船員們奮不顧身地衝進機房,將圍困在火場裡的小嚴救上甲板時,小嚴已經停止了呼吸。就這樣,小嚴走了,永遠地走了——去向每個人遲早都要去的地方。小嚴走得安靜而從容,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痛苦表情。看上去,他似乎已不再留戀眼前這個世界。

    每個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注定要經歷風吹雨打的人生況味,飽嘗生離死別的煉獄之苦……面對苦難的人生,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活著和放棄活著。而大多數選擇活著的人,說到底都只是為活著而活著。於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活著也是一種負擔。小嚴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選擇與「活著」背道而馳的方向,視死如歸,這在他看來或許算是一種大境界。

    一位愛國愛民盡忠盡力的有志青年,在集體財產與個人利益產生牴觸時,義無反顧地選擇擇了犧牲,獻上了他年僅2歲的寶貴生命。小嚴的死,令草木為之含悲,風雲為之變色。整個世界頃刻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誰應該對小嚴的死負責?是違章操作的修理工?是臨陣脫逃的機工小彭?是玩忽職守的付濤?還是管理不力的輪機長……

    一場本不該發生的火災,使得機房設備被燒燬,並且導致一死一傷。此事引起了公司領導的極大震驚。公司方面認為:這起事故屬人為事故,主要是因為個別船員思想麻痺、安全意識淡薄、違章操作嚴重、應急反應能力太差……

    小嚴因公犧牲的先進事跡,很快被擅長寫作的艾鳴整理成詳細材料,上報到公司。公司領導經過研究,決定追封小嚴為「英雄模範人物」,並且將他的先進事跡作為典型在船員中間展開宣傳。

    對此,船員們議論紛紛。付濤說:「人都死了,就算封個『玉皇大帝』,又有何用?」

    孔夫子說:「自古以來,英雄人物都沒有好下場——生前被人看輕,死後才會被人看重。」

    艾鳴也深有感觸地說:「這是英雄人物由默默無聞到轟轟烈烈的必經之路,沒有終南捷徑可走。畢竟,一個健康和諧的社會確實太需要這樣的先進典型!」

    小朱摔成了骨折,在船上作了簡單處理,準備待船抵港後轉移國內治療。後來,在小朱住院養病期間,公司領導還特地按圖索驥,不遠千里來到小朱在東北農村的老家登門慰問。不久,領導慰問小朱的事跡作為頭題頭條見諸報端。領導關心下屬固然值得大肆宣傳,只可惜寫這篇報道的人對小朱因公受傷的來龍去脈隻字未提。等到船員們看到這個報道時,自然又免不了感慨一番:「文藝要為政治服務,但也不能離譜啊!盡扯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為什麼要避實就虛,掩蓋事實真相呢?真不知道這些辦刊者本該秉持的真理與正義都跑到哪兒去了……」

    小嚴犧牲了,小朱因為傷勢嚴重即將被遣送回國,船上一下子缺了倆名船員,這讓「總是裁人」的人正中下懷。一直為這事絞盡腦汁的公司總裁拍案叫絕:「真是天助我也!就裁這倆個人。」

    總裁一錘定音,令沸沸揚揚的裁員風波從此落下帷幕。虛驚一場的船員們又開始報怨起來。水手長撇開與公司副總裁的裙帶關係,站在唯心主義的立場上替船員打報不平:「對於這起傷亡事故,『總是裁人』的人要負全責。搞什麼他媽的裁員計劃,結果把小朱裁了,把小嚴也害死了!」

    按照唯心論的觀點,物質世界是意識和精神的產物。意識和精神是第一性的,物質是第二性的。

    政委則站在唯物主義的角度替公司喊冤:「這事不能怪公司!儘管公司裁員在先,小嚴犧牲在後,但兩者沒有因果關係。」

    按照唯物論的觀點,世界就其本質來說是物質的,是不依賴於人的意識而客觀存在的。意識是物質存在在人腦中的反映。

    政委和水手長各執一詞,針鋒相對。不過,大多數船員還是願意放下與水手長的私人恩怨,站到水手長身邊,與他同仇敵愾。儘管水手長與公司副總裁有裙帶關係,但他畢竟是在為船員說話,和水手長站在一邊就等於和自己站在一邊。當然,也有人考慮到和政委以及公司的利害關係,違心地站到政委這邊陽奉陰違。

    通過這次裁員,一條船的額定成員從原來的35人減為33人。以一條船為例,精簡後的編制如下:船長名,政委名,輪機長名,駕駛員3名,輪機員3名,電報員(兼管事)名,電機員名,水手長名,木匠名,一級水手(一水)5名,二級水手(二水)5名,機工長名,機工(職務相當於水手)5名,修理工名,大廚和二廚各名,大台(服務生)名。加上名實習船長、3名駕駛實習生、2名輪機實習生、3名船員家屬,全船總人數達到42人。

    全體船員,按級別劃分,可分為「高級船員」和「低級船員」。高級船員,又稱「幹部船員」,包括船長、政委、輪機長、駕駛員、輪機員、電報員、電機員;低級船員,又稱「普通船員」,包括水手長、木匠、水手、機工長、機工、修理工、大廚、二廚、大台。

    按部門劃分,又可分為甲板部、輪機部和管事部。甲板部部門長是大副,成員包括二副、三副、水手長、木匠、一水、二水、駕駛實習生;輪機部部門長是輪機長,成員包括大管輪、二管輪、三管輪、電機員、機工長、機工、修理工、輪機實習生;管事部部門長是管事,成員包括大廚、二廚和大台。

    在船上,船長是一船之長,主管船上的一切大小事務;政委協助船長工作,主要負責政治宣傳,在關鍵時刻發揮先鋒模範帶頭作用;駕駛員專門負責駕駛船舶,相當於陸地上開車的司機。三名駕駛員按職務大小可分為:大副、二副、三副;輪機員專門主管機器設備,按職務大小可分為:大管輪、二管輪、三管輪。

    在「海上幽靈號」上的39名船員當中,除船長來自香港,輪機長來自澳門,電報員兼管事來自寶島台灣外,其它船員全部來自大陸。在這條船上,只有政委、電機員是從部隊轉業過來的,其它高級船員都是從航海院校畢業後分配過來的,而普通船員全部是由公司從偏遠山區招來的合同制船員。這些船員來自五湖四海,生長環境不同,生活習慣迥異、身體和心理素質也都千差萬別。這些愚賢不等、良莠不齊的人湊在一起,演繹出來的故事絕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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