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傳 第六部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哎呀。」觀測手極為惋惜地叫喊著:「劍先生,投石車開始逃跑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盛特拉姆突然詢問道:「先生,您能夠擊毀剩下的兩輛投石車嗎?」

    敵人投石車慌張地撤退,或多或少會導致全軍士氣降低。如果能夠將剩下的投石車全部擊毀,對打擊敵方士氣會更有幫助。可惜想要將撤退中的投石車擊中,難度實在太高。

    我瞥了一眼盛特拉姆。「投石車正在移動中,我無法擊毀它們。對了,你還是下去休息一下吧。帶著內傷硬撐著,對身體損傷很大的。」

    盛特拉姆以略帶嘶啞的聲音回答:「先生,我撐得住,不要緊的。」

    這時我才意識到,盛特拉姆沒有稱呼我為劍先生,而是直接尊稱我為先生。一直以來自然開朗的盛特拉姆,現在面對我時表情卻顯得頗為拘謹。看來,我的表現已經令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盛特拉姆深深折服了。

    一絲危機感竄上心頭。原本打算老老實實地蟄伏一年,但是在生存危機的壓力下,我無法再藏拙。這一仗結束之後,有心之人肯定會對我投入更多的關注。這樣一來,我的身份就很有可能會暴露。

    臉上的刀痕可能被殺神劍給弄沒了,但是這種小小的變化,並不足以令我的外貌產生實質上的改變。盛特拉姆之前之所以沒有認出我,多半是因為先入為主的原因。可是以盛特拉姆現在對我畢恭畢敬的態度看,說不準他已經產生懷疑了。畢竟他曾經見過身為蘭特的我,而且現在佈雷西亞公爵又失蹤了。結合那些情況看,我的真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也許,這一仗打完之後必須離開比茲堡。

    想到這裡,我多少有些沮喪。我已經越來越習慣羅德曼家高級貴賓的身份了,離開羅德曼家之後,一切又得從頭再來,實在是不爽。況且,我為「窮凶極惡」耗費了一個蠱蟲,還沒來得及收服他呢。那種意志堅定的人,即便承受酷刑也不可能在短期內向我臣服。

    搖搖頭,將頭腦裡亂七八糟的思緒甩開。我盯著盛特拉姆的眼睛緩緩說道:「盛特拉姆,你還是先下去用鬥氣療一下內傷吧。雖然短時間內被聖鬥氣傷害的經脈無法恢復,但是療一下傷多少還是有些好處的。對了,你到內城去通知蒂絲,要她好好休息。等會兒反擊的時候我會通知她上城的。」

    「……好的。」盛特拉姆猶豫了一會,點頭答應之後旋即轉身離開。

    看著盛特拉姆畢恭畢敬的背影,我愈加擔心。如果他沒有懷疑我的身份,對我應該不會這麼順從。

    小火顯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典型,一點都沒有察覺我的苦惱。它正在沒心沒肺地快樂玩耍著。令人好笑的是,小火現在象條小狗似的咬著自己的尾巴轉圈玩。按道理說,火焰獅子這種高智商的魔獸不應該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才對。不過想想小火才生下來沒幾天便被娜弗麗給綁架了,也沒有別的小火焰獅子陪它玩。以前雖然經常被娜弗麗欺負,但是好歹還有個玩伴。現在,未成年的小火確實很孤獨可憐啊。我沒有制止小火玩那種幼稚的遊戲,缺少玩伴的小火,現在似乎只能找到那樣的樂趣。

    透過觀察孔觀測敵情,我發覺敵軍的弓箭手並沒有因為投石車的撤退而降低太多士氣,仍舊毫不停歇地朝著城頭上射箭。

    將拋石器的控制權交給那名拋石兵,我開始思考怎樣才能給予敵人最沉重的打擊。

    敵方投石車的主要作用其實是打擊我軍的士氣,實質上可以造成的傷害反而不如弓箭手。現在投石車撤離了戰場,但是弓箭手仍然進行壓制性的射擊。為了保存戰力,現在並不宜展開全面反擊。

    我*著城牆坐下,等待著時間一點一滴地逝去。

    雖然敵人正在逐漸填埋護城河,但是我軍的小型拋石器也忠實地完成著殺傷敵人士兵的任務。每一分鐘過去,都至少有一名正在填埋護城河的士兵被四、五十斤的石塊砸死或砸傷。這種固定的,沉悶得令人窒息的殺人節奏,像磨盤一般慢慢地磨損著敵人的士氣。重要的是,敵方弓箭手不停地射擊,不僅精神上一直保持著緊張,在生理上,同樣也會吃不消。在普通的戰鬥中,一名弓箭手往往來不及射完一壺箭,敵人已經衝到陣地前。可是現在,敵人的弓箭手卻不停地射擊。長時間撥動弓弦,即使最有經驗的弓箭手,手指也不可避免地會被割傷。

    我耐心地等待敵軍弓箭手身心俱疲的那一刻。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敵人不可能總是保持著那種士氣和良好的射擊狀態。

    一個小時過去了,待在城上而又沒有中箭的,只剩下我和小火。受傷較輕的士兵咬著牙堅持著,受傷過重或犧牲的戰士則被抬了下去,換上別的士兵。我背*城牆坐著,那兒是射擊的死角,即便睡著了也不至於被敵人射中。而小火沒有被射中,一方面是因為它無所事是,將躲避流矢看成了一種遊戲。不像別的戰士,在全心全意完成自己的職責時,對躲避流矢所投入的注意力不夠。另一方面,憑火焰獅子對危險超常的感應本能,實在很難有流矢能夠射中正在一心一意玩躲避流矢這種遊戲的小火。

    德魯戈家此次來襲準備得確實很充分。這麼長的時間裡,他們的弓箭手竟然幾乎沒有減低射箭的頻率。按一名弓箭手一分鐘裡射出六箭的平均速度算,一分鐘內敵人就向比茲堡射出了一千八百支箭。考慮每名弓箭手射完一壺箭之後,必須去附近的大車上取箭,大約一個小時差不多五萬支箭吧。雖然想要將箭恰恰射城牆上頗為困難,但是一個小時內,仍舊有超過兩萬支箭落在長不過一百五十米,寬不過四米的城牆道上。這種程度的攻擊確實令人心悸。我不由地慶幸:幸虧已經命令大多數士兵退下了城牆,不然就會產生更多毫無意義的傷亡。

    苦笑。一個擁有兩支弓箭手聯隊的常規兵團,所配備的箭支也只不過十萬。城下那些弓箭手射箭的興致仍然那麼高,那麼德魯戈家為了攻克比茲堡準備的箭支,自然遠遠不止五萬之數。

    不過,我苦苦等待的時機終於來臨了。從「嗖嗖」的弓弦聲判斷,敵軍弓箭手射擊的頻率並沒有降低多少,但是能夠落在城牆走道上的箭支卻已經並不多了。而且,即便是落在城牆上的箭支其力道也嚴重不足,甚至連皮甲也無法射穿。

    我趕緊要求傳令兵傳達我的命令,讓躲在城內的兩百名戰士到城牆上來。

    過了一會兒,蒂絲來到我的身旁,壓低聲音對我說:「劍,盛特拉姆說你操縱拋石器射了兩下便擊毀了兩輛投石車?盛特拉姆現在對你崇拜極了。」

    「沒有,只是擊中了投石車罷了。那種程度的損毀,大約只需要修復幾個小時,投石車就可以重新工作了。」

    蒂絲的興奮依然不減。「那就是說,你確實兩發兩中了?!」

    我不得不轉移話題。「等會兒我們該發動反擊了。那時候,你好好發揮自己的優秀箭術,多射殺幾個敵人。那個狙擊手就交給你對付了。你的射術在比茲堡內現在是最高明的。」

    我的恭維顯然令蒂絲非常舒服。蒂絲將可愛的瑤鼻一皺,那雙閃閃動人的大眼睛現在顯得漂亮極了。「那當然了。等會兒瞧我的!」

    待操縱床弩的士兵和輔助人員準備完畢後,我一聲令下,比茲堡的戰士立即展開了反擊。

    比茲堡內物資準備得非常充足,武器庫裡弓的數量比比茲堡現在的總人數還多。士兵以及那些雙臂健全的殘疾軍人全都拿起弓,朝著城下措不及防的敵方弓箭手亂射。

    客觀地說,敵人真正的弓箭手使用弓箭的水平確實比普通士兵要高出許多。雖然敵人的弓箭手經過連續一個小時高強度的射擊而感到疲憊,但是他們射擊的姿勢和速度仍然比我們的士兵要快上許多——幸好,大多數敵方弓箭手的手指已經被弓弦割傷了,他們的手臂早已酸痛無力。能夠射上城頭箭支並不多,能夠射中目標的,比我所預想的還要少。至於偶爾能夠射中目標的箭,由於力量不夠,所能造成的傷害也相應減輕了許多。

    為了更好地保護比茲堡的戰士,我跳上城牆上的箭垛,吸引著敵人的注意。當然,我這麼做主要還是因為並沒有太危險的緣故。現在除了少數幾個人外,其餘的弓箭手對我射的箭根本就談不上任何威脅。

    這一次,蒂絲借助特製合成弓的幫助,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心願。

    蒂絲射出的箭與空氣發生劇烈的摩擦,發出異樣的尖嘯聲。隨著那令人心悸的「嗖」聲剛落,已經有些疲憊的的狙擊手已然被蒂絲射中了。那名狙擊手馬上被他的幾名扈從拚命抬回了大部隊。在這種情況下,城下已經幾乎沒有能夠對我產生威脅的弓箭手了。

    我一邊以奇異的步法踩在箭垛上跳來跳去,閃避飛來的利箭,一邊以連株箭法飛快地殺傷敵人。

    有些官職較高的弓箭手大喊「堅持住」,士兵們聽到了長官的吼叫,試圖穩下自己的陣腳,但由於遭受我軍狂猛的攻擊,他們的武勇只是曇花一現,很快就徹底喪失了抵抗的決心。也許是因為弓箭手的首領受傷撤退,也許是因為在極為不利的對射中敵方弓箭手確實撐不住了。一分鐘不到,那些弓箭手就開始混亂地撤退了。

    小火耀武揚威地站在城頭的箭垛上長嘯,給予了敵方魔法師極大的心理壓力。這種情況下,他們只得凝聚所剩無幾的魔法力製造結界,無奈地緩緩後退。由於有專職的持盾手保護,我方沒有對撤退中的魔法師浪費箭矢。又由於魔法師布下了結界,所以小火只是神情傲然地瞧著魔法師們,一動也不動。這個時刻,年紀尚幼的小火看起來,倒也頗具王者之相。

    在弓箭手和魔法師相繼撤退之後,正在填埋護城河的士兵見勢不妙,連忙開始逃跑。對於這些倉皇奔逃的敵兵,守城的戰士們按照相應的禮節送給了他們利箭作為禮物。

    待最後一名敵兵跑出蒂絲的射程之後,城頭上歡聲雷動。因為,我們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進攻。而且,按一般的情況分析,至少今天敵人是無法將護城河填埋了。

    與比茲堡士兵歡悅的心情相反,敵人主旗旁那個披著純白披風,黝黑壯實的首領卻拎著長劍,像一頭憤怒的野狼那樣不停地轉著圈子,並不時大聲地咆哮著。

    通過口型,我譯出他正破口大罵的內容。

    「是哪個狗娘養的那麼厲害,把老子的魔法師殺害了大半!那***『窮凶極惡』不是號稱塞維爾第一殺手嗎?怎麼現在搞得生死不明?!」

    「兩個玩弓箭玩得最好的混蛋現在一死一傷,弓箭隊的士氣也低得一時半會無法上場。這個仗還怎麼打?!」

    雖然明知道幸災樂禍是不道德的行為,可是我無法按捺自己的喜悅:雖然我實在想不出援軍在哪裡,可是那個托爾波只是詐降於你,萬一不知哪路的援軍來了,你連退路也沒有!

    我不由地期盼德魯戈家家主趕緊撤退。

    這個仗不好打就不要打了嘛。你的大軍一撤,我們大家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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