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節少年天子·計劃
    第二百七十二節深藏於地下的秘道,正如法刀所講的那樣,彎彎曲曲時寬時窄,不過幸好土壤乾燥而且通風良好。岳震他們把馬匹留在菜園子,沒有卸下沉重的盔甲,一行三人早晨出,回到天寧寺已是午飯時分了。秘道的出口位於迦藍葉的住處之中,所以他們在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國師離開時留給岳震的字條。

    字條的內容很簡短,卻涵蓋了不少信息,這讓岳震對興慶的局勢又多了幾分瞭解。

    迦藍葉是聽聞金國出兵的訊息後,才決定往東北邊境一行的。岳震揣測,師兄肯定是要去會晤那些相熟的將領,目地自然不言而喻。

    師兄一筆帶過的現狀介紹,讓岳震的頭又開始疼了。根據天寧寺可靠的線報,如今的西夏皇帝完全被架空在皇城裡,除了少數的一兩人,其餘的文武官員都被『龍體染病』的理由擋在了外面。

    最後迦藍葉交代了天寧寺暗線的資料,說明了他們上門傳信的聯絡方式。

    看著岳震放下字條,陷入了思考,拓跋月在一旁靜靜為丈夫解下戰甲,法刀和尚沒有打擾他們,開門走了出去。

    「吁···」脫下甲冑,岳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聽著遠處隱隱約約的梵音,他微微闔上了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好的想一想,目前這種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困局。他先面臨的,就是一個艱難的抉擇,是等師兄回來,再斟酌如何行動?還是要搶在局面繼續惡化之前,有所動作?

    等師兄回來,固然安穩妥當,可是任德敬既然已經軟禁了西夏皇帝,必然已經緊鑼密鼓的開始了各個步驟,威逼誘導皇帝當其衝。假如西夏皇帝稍有畏懼,一旨詔書昭告天下退位讓賢,師兄的種種努力便化為泡影。

    不行!他猛地睜開眼睛,卻想到了一個最關鍵的空白之處,自己對這位西夏的仁宗皇帝一無所知。

    脫去戎裝的拓跋月看到丈夫眼中的光彩,她抿嘴靜靜的笑了。她知道他這個人,從來不會把主動權拱手讓人,情勢愈危急,他的鬥志就愈昂揚。

    還好法刀僧沒有讓焦灼的岳震等待很久,和尚就提著大食盒推門進來。

    拓跋月趕忙上前幫著從食盒裡取出素食飯菜,法刀說及他們夫妻的到來還不宜曝光,所以他還要像平常照顧國師一樣,一日三餐將由他親自送來。三個人圍坐桌前,岳震先問起了皇帝其人。

    「皇上···」法刀抖抖眉頭,抓起一個饅頭道:「我只知道他去年登基時,剛剛年滿十六歲。還有就是他與國師甚為相投,只要國師在京,三不五時的就會被召進皇城,而且一談就是徹夜不歸。」

    「哦,這麼年輕啊。」岳震一邊細嚼慢咽,一邊暗自思量。難怪任德敬第一步就是要打壓天寧寺,因為小皇帝對師兄這位大國師甚為倚重。

    「法刀**,你進過皇宮嗎?」

    「唏,國師幾次要帶我去見見世面,我都沒去。」和尚撇撇嘴道:「那個地方規矩多,進去還不能帶刀,我才不稀罕去呢?」

    「那,咱們寺裡的暗線有沒有在皇宮當差的呢?可以聯絡到宮裡的親朋好友也行。」

    岳震圍繞皇宮的諸多問題,終於引起了法刀的警覺,和尚的饅頭停在了嘴邊。「震少你不是要打皇宮的主意吧?我可聽說那裡戒備森嚴,不但分為內城和外城,而且內外城的侍衛也各不相干,各司其職。除非國師回來帶咱們進去,要不然,咱們這些生面孔根本沒辦法接近大內皇城。」

    「呵呵,那可不一定。」岳震輕笑搖頭說:「我師兄不會這麼大意,他一定在小皇帝身邊安排了最可靠的人,你去試試把這個人找出來。嘿嘿,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現在一定也在想盡辦法聯絡天寧寺。」

    他的一句小皇帝把拓跋月逗笑了,妻子忍不住嗔道:「還敢說人家小皇帝,你剛幾歲啊,人家可是一國之君,這種話你還是忍忍吧。」

    「唏,皇帝又怎樣?要不是看在師兄的面子上,我才懶的管他哩。」

    法刀和尚狼吞虎嚥的迅吃過,打個招呼就往外去,岳震在他身後補充道:「如果方便的話,搞一張皇城和國都的精確地圖。」

    晝伏夜出的行軍讓他們的生物鐘有點混亂,外面還是亮堂堂的後晌時分,他倆卻不約而同的打起了哈欠。想想反正這裡也沒人會來,兩個傢伙索性就拉開被褥蒙頭大睡,法刀再次推門進來驚醒他們的時候,岳震抬眼望去,外面已是漆黑一片。

    「怎樣。聯繫上沒有?」岳震一骨碌爬起來,問著點亮油燈的法刀和尚。

    光亮乍現,岳震不知覺的收縮瞳孔,瞇起了眼睛。可是他清楚的看見法刀轉身走來,滿臉的凝重。

    「又被你說中了,國師安插在皇宮的暗線,已經冒險聯繫了我們。地圖我也給你弄到了,過來看看。」說著,和尚掏出一卷絲帛鋪在桌上,岳震跳下床套上靴子跑過來。他們說話的聲音也驚醒了拓跋月。

    「震少你看,這是外城,裡面這一圈子是內城。」指點著地圖,法刀沉聲道:「早在半月之前,內城侍衛的統領被突然撤換。新任的內城侍衛統領有三個,就是上次挑戰天寧寺的祁連山大小鐵衣和石抹智。」

    披衣湊過來的拓跋月和丈夫一起,端詳著皇城地圖,他倆誰也沒有注意,法刀說起石抹智時,眼中閃過的熾烈。

    「鐵藝兄弟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集合全體內城侍衛,宣佈禁止外出。然後才說大家的親屬已經被控,不聽號令者,將株連全家大小被屠。內線說,與此同時內城還進駐了很多祁連武人,眼下的皇宮內城已是飛鳥難渡。」

    拓跋月**來問道:「哪還有外城吶?從圖上看外城要大的多,侍衛人數也一定比內城多。要把這麼多人的親眷家屬看管起來,肯定是滿城風雨,人心惶惶,怎麼可能做到像現在這樣悄無聲息?」

    岳震搖頭間解開了妻子的疑惑。「法刀**不是說了嗎,內外城侍衛各司其職,就算內城鬧翻了天,沒有長官的命令,外城侍衛也不敢擅進內城。任德敬只要把外城的指揮官換成親信就可以,我想他早就不露痕跡的做到了。」

    說罷,他低頭凝視著地圖,手指在圖上輕輕的叩擊著,沒頭沒尾的問道:「這就是皇宮內城最高的建築,瞻星樓?法刀**,你知道皇宮距離那一座城門比較近?」

    法刀歪著頭想想說:「應該差不多,皇城位於興慶府的最中心。」

    「這樣啊,那皇城四門外的街道,那一邊最寬敞,阻礙物最少呢?」

    丈夫的幾個問題讓拓跋月豁然明白,忍不住驚問:「你是帶騎兵強攻皇城,把皇帝從他們手裡搶回來!會不會太冒險了?」

    「啊!」法刀和尚這才醒悟,皺緊眉頭說:「是呀,假如任德敬狗急跳牆,傷害了大夏皇帝,我們可就是好心辦壞事了。再說強攻皇城談何容易?兩千鐵鷂子怎麼進到興慶府?算上皇城,三座城門,那一座都是重兵把守,刀槍如林···」他雖然沒有直言否定,但話語間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拓跋月又緊跟著道:「就算能把皇帝搶回來,敵軍怎肯放咱們從容離去。一旦陷入重圍,咱們一支孤軍不能堅持太久的。」

    「呵呵,你們都覺得困難重重,任德敬更不會想到,會有一隻騎兵強攻國都、皇城!這一點我們就佔了先機。不過,這需要多方的配合,還有準確的情報。」

    轉過身去,岳震來回踱了幾步,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法刀**你要盡快聯絡咱們的內線,讓他務必查到小皇帝的確切位置。你告訴他,那裡的戒備最嚴,尤其是不許他們原班侍衛接近的地方,就最有可能。」

    法刀張嘴欲說什麼,岳震擺手阻止說:「你的顧慮我知道,不過以我推斷,任德敬不會給小皇帝很大的活動空間,而且他也很有可能就在小皇帝身邊。」

    「哈哈,任德敬在宮中最好,如果咱們的運氣夠好,把他活捉,群賊無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哈哈···」

    看到拓跋月和法刀依舊一臉狐疑,岳震知道這些話言之過早,也就收起笑容道:「第二,我要盡快見到寺中僧兵的頭領大師,我想知道有多少僧兵可用。再有就是,給我們準備兩套不起眼的衣服,我要出去勘察確定行動路線。」

    「震少你,你是想用僧兵從裡面打開城門,放正乾兄弟進來去攻擊皇城?」法刀和尚眼睛一亮,隱約猜到了岳震的大概計劃。

    「不錯,但這只是其中一個環節,你們來看。」岳震回到地圖旁,指點說:「我們選擇一座城門,由僧兵突襲守城的軍隊,迅打開城門放鐵鷂子進來。騎兵沿著事先勘定的路線衝向皇城,我們的任務就是先後打開皇宮的內外城門,讓騎兵進來製造混亂,這樣咱們趁亂搶回皇帝,如果順手抓了任德敬,行動就可以到此結束,大功告成。」

    「如果只能搶回皇帝,而不能制止叛軍圍追,我們就從皇城對穿而出,保護著皇帝趕回天寧寺。」

    聽到這裡,拓跋月這才收起將信將疑的神色,恍然道:「噢,你是要故作無路可退,任憑敵軍把天寧寺重重包圍,其實咱們早已從秘道把皇帝送出了城。」

    「如果一切順利,結局就是這個樣子的。」岳震雖然點頭,臉上還是浮現些許憂色。「可是世事難料,縱然機關算盡,也免不了會出現種種變數。但是不管皇城外鬧得如何熱火朝天,整個計劃的重頭戲還在皇城之內,所以這兩天咱們除了查探地形,就是要與統領僧兵的諸位大師好好合計合計,怎樣才能萬無一失。」

    說道萬無一失這幾個字,他自己都不由得連連搖頭。他深信世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到天衣無縫,成敗的關鍵,是看執行計劃的時候,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變化。

    一陣沉默後,岳震這才抬頭,漫無邊際的問出了一句。「法刀**,在你印象中,任德敬是怎樣的一個人?」

    法刀和尚一愣,頗為謹慎的反問道:「他的脾氣個性,對計劃的影響很大嗎?」

    「當然,如果他是一個相當自信,自認雄才大略,萬事盡在掌握的人,咱們計劃成功的幾率就很高了。因為但凡這種人,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放棄,就算鐵鷂子衝進皇城,他也會相信自己能控制事態,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等到他需要和咱們面對面時,就算他再想做些什麼,弓箭在手的月亮,是不會給他機會的。」

    拓跋月含笑點頭,暗自興奮的想到,只要能拖到那個時候,任德敬就是悔之晚矣,丈夫這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計劃,就真的會成功了!

    「假使他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那就糟了。你們想,騎兵馬蹄隆隆全城都能聽到,如果任德敬為了安全,押著小皇帝離開皇城,不論躲到興慶府的任何一個地方,咱們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再假設,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梟雄。」岳震突然硬生生停下來,看著法刀的眼睛裡,竟是那種毅然決然的笑意。

    「倘若皇城混亂的時候,任德敬動手殺了小皇帝,然後栽贓給我們。到那時,咱們就變成整個西夏國的公敵,師兄、天寧寺所有僧人,還有李正乾兄弟和他們手下的兩千兄弟,都會被咱們連累。動作快的亡命天涯,動作遲緩的人頭落地。」

    與他對視的法刀和尚,先是一臉蒼白的垂下了頭去,無的頭頂被油燈鍍上了一層亮亮的的光暈。再抬起頭時,潮紅已經取代了蒼白,出家人一臉大徹大悟的笑容。「呵呵,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這些年在國師的庇護下,和尚我太安逸了,早已忘記熱血賭命的滋味。呵呵,就讓咱們賭一賭運氣,豈不快哉!」

    岳震有些明白,是漸漸迫近,帶著血腥味的殺伐,讓他想起了曾經喋血的江湖。又或許太多的未知和不確定,反而能夠刺激一個人的決定。

    三個人也都明白,到了這一步,幹不幹已經不再是討論的話題,怎樣完成這個足以改變西夏命運的計劃,才是未來的幾天裡,他們需要一起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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