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岳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節
    大片大片的農田里,所有站立的東西都被割倒了,趁著晾曬莊稼的空暇,大族長拓跋朔風召集了各部族長。

    拓跋朔風並沒有把事情想得很順利,畢竟要把生死攸關的大事,交給兩個十幾歲的娃娃全盤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理解的。

    可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本來以為阻力最大的韃靼、野利兩個最有份量的部族,卻毫無異義的異口同聲的支持他。剩下的那些個小部落,看到拓跋和韃靼這樣的大部族都不擔心,他們自覺更沒有理由反對了。

    有些莫名其妙的大族長拓跋朔風,特意留下了野利大嬸和古斯,只是問問他們為什麼這樣信任那個外來的小羊倌?

    野利大嬸笑笑說:「我知道那個吐蕃小姑娘,並不是他的親生妹妹。我還知道為了報答恩情找到妹妹,孤身走進死亡沙漠,這只是他所做事情中最輕鬆的一件。」說罷大嬸站起來向外走的路上,頭也不回的說道:「小月亮選的男子,天下無雙,老族長您該休息了。」

    古斯也隨著野利大嬸離去,這位韃靼人族長的回答更有趣。「呵呵,我一拳可以打倒一頭牛。卻奈何不了那個娃娃,我們韃靼人信服強者。」

    嗚,嗚,嗚···悠揚低沉的號角響徹天空,烏蘭綠洲的男人們紛紛放下手裡的工作,離開農田和晾場,離開草灘,向南邊的城牆。大步前進的身影越聚越多,他們服飾各異,頭髮和膚色也各不相同,但是他們目標只有一個。

    前行的隊伍中,年輕的面孔佔了大多數,有些消息靈通的少年已經隱約知道了些什麼,興奮的低語聲,漸漸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南城牆下的空地上慢慢的站滿人,大家都自覺地停止議論,靜悄悄的抬頭仰望著高大的土城牆。各部族的族長已經等在了那裡。

    擺擺手,示意孫女不要再吹號角,拓跋朔風走到了土牆的邊緣。

    「每年的秋天,我們都要吹響這支號角,把大家召集到這裡,準備保護我們辛勞一年才得來的果實。我知道,你們中間的很多人來的時候都很氣憤。你們不明白,不明白我們烏蘭綠洲有昆都倫最好的箭手,有韃靼族最強壯的漢子,還有各個部族最勇敢的少年,為什麼還要向那些強盜低頭?」

    老人有些難過的停下來,仔細的巡視著空地上每一個年輕的面孔,好像是要把他們都記在心裡,看了好一會他才接著說道。

    「你們心裡的屈辱我懂,在過去的歲月裡,我們曾向紅髮韃靼人屈服,向契丹人屈服,向白馬室韋人屈服。你們都曾屈辱的看過,強盜們丟下幾匹可憐的瘦馬,然後得意洋洋的拿走我們的糧食,其實我們這些老傢伙心裡比你們更難受。」

    「我們這些老傢伙,不是要為自己的軟弱辯解什麼。我們只是想讓你們明白,正是因為有了那些屈辱的過去,你們才能平安的長大,才能真正的撐起烏蘭綠洲未來的天空。」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你們才是烏蘭人的希望,所以我們決定有所改變,把應付那些強盜的擔子交給你們。」

    私下流傳的消息被證實,土牆下的人群立刻有些動,拓跋朔風奮力的提高的聲音,才讓他們重新安靜下來。「烏蘭綠洲上每一個人都不會忘記,十年前我們和庫莫奚人的戰爭,十年過去了,你們長大了,庫莫奚人的年輕一代也長大了!我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我們不會害怕他們的到來!烏蘭綠洲人和庫莫奚人一定會有一個了結的!」

    「所以我希望在和庫莫奚人決戰以前,你們能夠真正的學會戰鬥,不但要學會搏殺敵人,更要學會怎樣保住命。」

    「所以我和你們各部族的族長,為你們選擇了一位和你們一樣年輕的領袖,希望你們在這段的日子裡,向他認真的學習保衛家園的本領。他就是···哎!人呢?」

    拓跋大族長回身,準備向大家介紹岳震時,這傢伙和拓跋月卻失去了蹤影。

    「朔風爺爺,我在這呢!」聽到聲音在土牆下面響起,拓跋朔風急忙探身往下看,可不是嗎,趁著老人長篇大論的時候,岳震和拓跋月已經手牽手的走下了城牆,此刻他們已經站在牆下人群的前面。

    笑嘻嘻的和土牆上的拓跋朔風揮揮手後,岳震回過身來說:「呵呵,我不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而且我也沒有朔風爺爺那麼大的嗓門。」

    人群裡立刻響起一陣哄笑,岳震成功的化解了那個無形的尷尬。

    等笑聲漸漸平息,他提高了聲音:「我也不大喜歡『領袖』這個說法,我只是在外面闖蕩的多了,經驗比你們多一些。但是我想說的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戰友,就是兄弟,我們將要並肩戰鬥,保衛這片美麗的家園。」

    「諸位兄弟、叔叔伯伯們,大家好,我叫岳震,是一個漢人。」岳震笑嘻嘻的面對人群,拱手作了一個羅圈揖。

    「我落難吐蕃青寧原,幸得恩人阿爸和小妹相助,才沒有凍死荒原。卻不料,恩人一家突遭慘變,阿爸被賊人所害,阿妹流落在外。也算我那阿妹運氣好,遇到野利大嬸如此善良可敬的大好人,大嬸雪中送炭救我阿妹於危難,我也是因為這一段機緣才來到綠洲。所以,綠洲對我們兄妹的恩德,我不敢忘記,任何人路過要侵犯烏蘭綠洲,我也決不答應!」

    城牆上的拓拔朔風不動聲色的暗自點頭稱道:好小子,明白先把動機交代得清清楚楚,省得我再費唇舌。

    這時候眾位族長也湊過來,看著下面空地上的情景。古斯和野利大嬸意味深長的瞅著大族長,意思不言而喻。小娃娃說的義正言辭,我們可不,這娃娃和綠洲的關係未必這麼簡單吧?恐怕將來還會越來越密切。心知肚明的拓拔朔風只好裝糊塗,用眼神示意他們認真聽岳震講什麼。

    岳震一番自我介紹後停下來,他巡視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群,觀察著大家的反應,也在找尋著想找到的那個人。

    「好,大家認識我就行了。」眼前一亮,他把目光停在一個人身上說道:「我們這一次的目地很明確,就是準備迎擊庫莫奚人。但是我需要幫助,這個人才是你們真正的領袖。」

    有些奇怪的拓跋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之間,芳心裡又是一陣歡喜。情郎不但本領過人,而且看人的眼光也這般毒辣,原本有些擔憂的少女頓覺信心倍增。岳震和拓跋月的視線一起落在那個少年的身上,少年身前的那些族人也閃開一條路,金髮的韃靼少年昂首闊步的走出人群。

    「我是札比爾,韃靼族長古斯是我老爹。」高大魁梧的金髮少年人走到岳震跟前,比岳震整整的高出了一頭。

    不等他開口,札比爾跟著問道:「你為什麼一眼就能認出我?還有你說是迎擊庫莫奚人,那如果紅髮韃靼人來了怎麼辦?」

    「呵呵,札比爾大哥好壯實啊。」岳震笑著後退了兩步,他覺得仰著脖子說話實在是有些費勁。「紅頭韃靼人只是想要糧食和牛羊,只要交易公平,咱們也沒損失啊。若是他們還想欺負人佔便宜,我保證是會讓他們後悔的!」

    「至於我是怎麼從人群裡認出札比爾大哥的,呵呵···現在我不告訴你,等到我們打過這一仗後,假如大哥你還是不明白,到那時我再告訴你怎麼樣?」

    札比爾點點頭,卻又忍不住想抬頭土牆上的老爹,岳震立刻大笑道:「哈哈,札比爾大哥是不是還有點不習慣啊?朔風爺爺剛剛說過了,這一次有咱們這些年輕人說了算,是不是還要請示古斯族長呢?」

    「當然不用了!」札比爾的臉龐微微一紅,躍躍欲試的笑道:「不錯,這次咱們做主!需要我做什麼,兄弟你說。」

    岳震見激將法得逞,心裡暗笑著臉上卻一本正經的說:「札比爾大哥,我要你馬上組建一支千人的隊伍。十人為一班,以班長為首,十個班為一隊,選出一位隊長指揮,札比爾大哥你就負責指揮十個隊長。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要看到這只隊伍。」

    「沒問題!」札比爾乾脆的答應回身就走,岳震一直看著他在人群中高聲吆喝起來,這才笑嘻嘻對拓跋月道。

    「月亮,咱們拓跋族能夠參加戰鬥的弓箭手有多少人?」

    少女對部族的情形很熟悉,不加思索的脫口回答說:「應該有三百人以上,具體的數字沒有統計過。」

    「這麼少啊?」岳震立刻皺起了眉頭,數量這麼少的弓箭手,實在是難以組成犀利的遠程打擊。他想像中,萬箭齊發的壯觀情景也就變成了泡影。

    「瓜!弓箭手可不是以多取勝呀。」看到他變成一付苦瓜臉,拓跋月不滿的戳著他腦門教訓道:「別忘了我們是三百神箭手,箭無虛發,一個箭手可帶六十支箭,如果你能為我們準備合適的掩護,根本不用札比爾他們,我們就可以解決戰鬥。」

    「噓,噓,你個丫頭就不能輕點。」岳震緊張兮兮的拉起她走向一旁,輕聲道:「這樣的話只能咱們兩個悄悄的說,讓他們聽去了不好。」

    拓跋月也自知有些失言,一邊和他回頭看著,一邊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俏皮可愛的少女神態看的岳震是又憐又愛,那還捨得再責備她。

    「月亮,你的任務和札比爾大哥一樣。」拉著少女離開鬧哄哄的空地,他們走進土牆下高大的門洞,岳震說:「只不過,弓箭手的分組搭配應該更加細緻,我猜想,每個箭手的臂力有所不同,射程也是各不相同。五六個人搭配的小組,是最靈活機動的組合,最好是男女各半,還可以彌補體力上的差異。」

    認真傾聽著情郎的佈置,聰慧的拓跋月很快就領回了他的意圖,暗自歎服的同時,少女不由想起兩人在臨山原水窪旁的情景,想起他們關於弓箭的討論。

    「小羊倌,你可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偷眼熱鬧的空地那邊,並沒有人注意他們,拓跋月往岳震身邊靠靠,玲瓏有致的身體貼在了他的臂膀上。

    聽到心愛女孩甜膩膩的聲音,感覺著她的溫度,岳震心頭一陣熱浪翻動,也有些做賊心虛的看向空地那邊。就看到札比爾的周圍已經是一片熱火朝天,看情形札比爾好像是在挑選那十個由他直接領導的隊長,年輕人們爭先恐後的向札比爾揮動著臂膀,根本沒有在意躲進門洞的他們兩個。

    「當然記得了,我怎麼能忘記被你打得一敗塗地呢?」

    趁人不注意,岳震飛快的在少女的臉頰上啄了一口,又壞壞的笑道:「呵呵,這就是對你的懲罰,看你還敢不敢贏我。」

    情郎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大膽,拓跋月又羞又急嬌軀一陣酥軟,卻又不放心的四下張望,確定幸好沒人發現,她這才芳心暗定。雖然不像私下的親熱那般濃烈,光天化日之下,偷偷的有些驚慌的親暱,卻是另有一番噬骨的滋味。

    「壞傢伙,還小心眼,不理你了!」嘴裡嬌嗔著少女卻貼得更緊,搞的岳震心猿意馬卻又不敢造次,很是香而辛苦。

    聽的空地那邊漸漸安靜,拓跋月趕緊脫離了情郎的身體,穩穩心緒問道:「兩支隊伍很快就能建起來,你有什麼具體的打算呢?」

    岳震也把心思放回了即將面對的難題,輕輕的搖頭說:「腦子裡有了大概,可是很模糊很亂,還談不上什麼具體的打算。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一定要把戰場擺到外邊,絕對不讓任何敵人靠近烏蘭綠洲,這才算完美的勝利。」

    「哦?」拓跋月眼睛一亮,被情郎的思路所吸引,眨著大眼睛思索著。

    「你去忙吧,我想去外面實地。還有啊,月亮,你去告訴大嬸,這兩天阿妹就拜託她多多照顧了。」

    揮揮手岳震走出了城門洞,走向城外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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