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然封神 正文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秋夜微寒
    窗外滂沱夜雨遮掩了城市,室內昏暗無光,像擁有幾分寂寥。

    獨自*坐窗旁,微濺入的雨帶著涼意,放空的腦袋才剛想起自己坐在這的原因,已有一人自門外衝入。

    「喂,沒人教過你,淋雨會讓人生病的嗎?」

    沒聽過的女孩子嗓音,讓紀雲曉當場一愣,而她大步走來,砰一聲關上窗,失去屋外路燈光亮的此刻,他看不清她……

    「你就是我老哥口中的紀雲曉吧?」她驟然彎身,讓習慣黑暗的紀雲曉驚愕於二人之間的距離,而她突然一笑向後抽身遠去。

    方還疑惑她是誰,上方的燈閃了閃後,大放光明。

    「紀雲曉?」她站在電燈開關前,輕佻的瞥來一眼。

    原本的問句,在望見她和莫書懷相似的容貌後,讓紀雲曉暫時安心,只是,她怎會在這?書懷不是說,除了他以外,不會有其他人來嗎?

    「你一定很奇怪,我老哥把你藏在這,而我又怎會出現,對嗎?」

    紀雲曉點點頭,他等著她的解釋。

    「原因很簡單,當然是我偷偷的來。」她邪謔一笑,那張帶著成熟與些微稚氣的笑臉,是算不上明艷動人,卻有一定比例的吸引力。

    感覺上,她像是十三、四歲,應該是書懷的妹妹吧?

    一想到她的身份,紀雲曉是沒啥好怕,可他沒遇過這樣的她,一時間愣在那,而她走到對面的椅子落坐,「我叫莫書晴,是我哥最大的妹妹,你叫我小晴就好。」

    還無法適應她的直來直往,紀雲曉才剛點頭,她又接著說了,「我一直很好奇,能讓我那個變態老哥看重的你,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就算偷偷來不是件好事,我還是闖進來了。」

    再點頭,紀雲曉腦中正消化剛才的話,她更不客氣的續道:「喂,你到底幫過我老哥什麼?」

    「我幫過?」紀雲曉不懂,而她煞有其事的點頭,「廢話,不然我老哥對你這麼好幹嘛,每次我問他,他總說欠你一份情,不報恩會讓他很難過,所以,說,你到底幫了我哥什麼?」

    能夠讓那個有壞心惡魔別稱的傢伙,這麼努力想報恩的他,究竟是對老哥做過什麼?

    莫書晴被這問題困擾了二年,因此一打聽到,他正借住在郊外別墅養病,為了不錯失大好良機,馬上搶了管家的鑰匙,飛快衝來一探究竟。

    原以為能幫老哥的,一定是個高頭大馬,不然好歹也是一臉精明,可眼前的傢伙,「總覺得該是我老哥幫你才對──」

    「是他在幫我。」紀雲曉不否認,應該說在她的話之後,他腦中滿是問號,「我幫了書懷什麼?」

    他一直都覺得書懷對他太好,可沒想過居然是因為自己幫過他,但是,為啥他腦海中,壓根就沒自己幫他的畫面?

    「不是吧!喂,你居然不清楚?」莫書晴傻眼中,是他在誆她,還是他連自己什麼時候幫過人都不記得?

    紀雲曉非常認真的望著她,「我不清楚。」

    「真不清楚?」莫書晴再問一次,他依舊只能答,「不清楚。」

    「怎麼可能?」她蹦起身,不信的又是問一句,「你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紀雲曉難得這麼肯定,而她一臉失落的跺腳歎氣,剎那間她拿在手上的相片飄落在地。

    雖不是故意,紀雲曉仍瞄到了照片上的人,那張臉是?

    「那是我嗎?」

    「誰?」莫書晴失神的望來一眼,再順著他的視線看回照片,「你說這個?這是我哥很寶貝的照片,他總放在書桌前,我是想好歹要能認出你才帶過來的。」

    「感覺很舊──」紀雲曉看著照片上那人的服裝,總算是想起來了,「那是我國一時的照片。」

    可是,他拍過照嗎?他怎對自己的過去一無所知的樣子?

    弄不懂他的震驚,莫書晴倒忍不住,「你真不曉得,你哪時幫過我哥?」

    雲曉用力點頭,而她撿起了照片,「你一直和我哥是同校的欸!」

    「是嗎?我沒印象。」他答得太認真,害莫書晴滿是疑問。

    她的只眼來來回回的在他與照片比對,「你沒有只胞兄弟?」

    ──不然這傢伙怎一問三不知,他真是老哥記掛的紀雲曉嗎?

    「我不曉得。」紀雲曉只知道自己不是紀家的孩子,更是被領養的,關於自己最初的家,他是一無所知。

    「不會吧?你怎什麼都不知道。」莫書晴被打敗了,她收起照片,坐到他身旁,「既然你不清楚,我問你也沒用,其實我來見你之前,我還以為你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

    「為什麼?」

    「因為我哥從不需要人家幫忙,而你有辦法幫到他。」

    「嗄?」紀雲曉不懂,莫書晴卻笑了,「我哥很厲害的,像是什麼都有辦法解決,我沒看過他示弱或失敗的樣子,其實你在我們家是個傳說,因為你是唯一幫過我哥的人。」

    「可我卻不曉得我幫過他什麼……」

    「就是啊,所以我在想,該不會是我老哥暗戀你,才故意編這種故事?!」

    「暗戀?」紀雲曉大腦瞬間停止運作,他剛聽見什麼?

    「你不相信?」莫書晴振振有詞的瞪他,「那你告訴我,我哥幹嘛對你那麼好?幫你處理醫院的事、學校的事、你家裡的事,甚至是你住在這後,我們家的人連這都不能上,你說說看,究竟是為什麼?」

    完全無法回答,這是紀雲曉的唯一想法,可書懷感覺上不像喜歡自己,有時他眼中還會顯著「你無可救藥了」之類的眸光,這樣的他怎麼可能呢?

    「你在想什麼?」莫書晴看著發呆的他,而他搖搖首,「也許你該去問書懷,他才是唯一有答案的人。」

    「廢話。」莫書晴沒好氣的冷哼,「如果我哥會答,你以為我還需要來問你嗎?那只壞心惡魔才沒誠實這項美德,而且啊──」

    「而且他還真是標準住在地獄裡的生物,一點人性也沒。」

    異於紀雲曉與莫書晴的嗓音,這個接話的人正*在門框上,往他們看來。

    「大哥?」莫書晴慌張失措的蹦起身,害紀雲曉被她嚇了一跳。

    只見一步步走來的他,表情似笑非笑,「我不是說過,誰都不能來?」

    「可是我好奇啊!」莫書晴既被當場逮獲,表情也隨之一變。

    而他一哼,「好奇是你的事,你來就是不對,更何況你還背著我說我壞話,哼哼,人贓俱獲,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沒有話說。」莫書晴別過頭去,他卻笑了,「少來這套,小心別嚇到人。」

    「說我嚇人?大哥你太過份了喔!」

    「哪過份?」莫書懷挺好奇的,至於她在瞧見紀雲曉別有興味的眼光後,腳一跺人往門口走去,與自己老哥擦身而過時,「老哥你暗戀紀雲曉!」

    「什麼?」被耳旁大吼的聲音弄慢了理解力,莫書懷直到她離開房間,大腦才將話解讀完畢,對於腦中分解出的訊息,他看向他,「我有沒有聽錯?」

    「你沒聽錯,倒是我覺得她可能說錯。」紀雲曉也不願相信,莫書懷對他真有異樣想法,畢竟他是唯一能讓自己放心交談的朋友。

    「你和書晴到底在說什麼?」莫書懷一臉無力,紀雲曉誠實的把話說清,而他正搔著頭,不知該如何反應。

    「至少讓我知道,我曾幫你什麼。」紀雲曉要求。

    莫書懷遲疑的看去,此刻他是難得執著,最後只好妥協的點頭,人往床上一坐,「這個故事挺可笑的,雖然我學到某些事,卻不見得你能理解,這樣你也要聽?」

    「我當然要。」紀雲曉再次確定,莫書懷一歎後清清喉嚨,思緒更回到好久以前,大概是二年前吧?

    那時候,他們僅是同一間國中的學生,並不是同班同學……

    =========

    西岐城樓上,一樣的四人圍成一桌,聞仲正與黃飛虎談著底下叫戰的那人,姜尚則看向趙公明,「他的法寶?」

    「他沒有法寶,只練有一項奇術。」趙公明隨意一瞧,如數家珍的回答引來聞仲的一眼後又道:「他的術法很特殊,很難叫人不在意。」

    「哦?」聞仲質疑,「可鄭倫的軍功卻不顯著,官位也不高。」

    「聽說鄭倫與蘇護的交情就像兄弟,於是習慣屈就他之下。」黃飛虎還是比聞仲多清楚點屬下的事。

    「既然如此,蘇護沒辦法要他降嗎?」姜尚疑惑的插話。

    黃飛虎大聲歎氣,「當年崇黑虎為妲己之事在冀州城下,亦曾被他一怒所擒,若非西伯侯出面,那年戰事絕難善了,再加上鄭倫是個死腦筋,在戰場上是有名的戰死不降。」

    「這樣的話,就只有一個方法。」姜尚伸手向前,「黃飛虎,你去。」

    「我?」他愣愣指向自己,姜尚更偏頭看向一旁,「天化,你也去。」

    天化躬身領令,人等在那,至於黃飛虎則疑惑起身。

    聽他指派的趙公明嘖嘖二聲,「派他倆是不成的。」

    「我既不是要他們獲勝,那又何幹成不成?」姜尚微露邪笑,「所以你們要做的事,就是一定要敗,更要被擒。」

    「嗄?」黃飛虎不懂,聞仲倒懂了,「讓你做內應,負責探探蘇護的真心,若他真有打算降周,必會放你二人回來。」

    「沒錯,因此天化你法寶別太早用,免得完成不了任務。」姜尚本屬意黃飛虎一人而已,可又怕他出事,才加上黃天化幫忙。

    「知道了,師叔。」黃天化應聲一答,黃飛虎攬著他走下城樓。

    一刻後,二人率著三千兵馬出城,與鄭倫遙遙相對。

    「來者何人?」鄭倫提著降魔杵,趕著座騎金睛獸上前,黃飛虎拱手行禮,「官拜周朝開國武成王,人稱黃飛虎。」

    不知他名還好,鄭倫一聽不屑冷笑,「好個鎮國武成王,今日倒成開國功勳。」

    「總比你助紂為虐的好。」黃天化聽不慣他的嘲諷,一旁插話回罵,而他瞪來一眼,「你又是何人?」

    「黃飛虎長子、黃天化。」

    「全是一丘之貉。」鄭倫不屑冷哼,手往前一擺,「烏鴉兵,還不快上。」

    他沒喊,黃家父子倒沒發現,場上穿了黑衣的三千人,並不是尋常人類,他們全是由烏鴉修練成形,還保有了幾分鳥模樣。

    聽著鄭倫呼喝,三千烏鴉兵拍著翅膀上前,黃天化眼見烏羽遮天,士兵們慌張不知所措,手上火龍鏢蓄勢待發。

    天空中大批飛撲而下的人形烏鴉,手上尖爪總往對方頭部攻擊,持刀拿槍的士兵們光躲閃都來不及,就在一道紅影白煙飆過後,一陣撲鼻而來的焦味伴著哀嚎出現。

    定睛一看,凡是黃天化手上火龍鏢過處,一隻隻人形烏鴉被火紋身倒地。

    心疼於士兵的傷亡,鄭倫一聲尖哨召回烏鴉兵,手持著降魔杵衝上前來,黃飛虎一趕五色神牛,手上刀往他劈下。

    二人對擊數招,黃飛虎已大略掌握勝機,可不料他眼神一定,鼻子一哼,噴出二道白光,擊得黃飛虎一頭栽下牛背,被鄭倫一抓,往回扔到烏鴉兵前,轉眼被捆。

    沒想到父親敗的如此乾脆,黃天化剛擊出的火龍鏢一回手,鄭倫又是一哼,二道白光飛撲而上,一被白光擊中,腦中昏沉的他往旁倒下。

    「把他給我抓回。」鄭倫一拍金睛獸大喊,烏鴉兵聽話上前。

    首戰得勝,他心滿意足的意圖鳴金收兵,更在此時西岐城門再開,土行孫夫婦受命領兵攻來,「放回黃家父子──」

    「憑你們?」鄭倫一看對方像是個女人帶小孩出戰,不屑的再哼一聲,白光倏然飆出,下一瞬間,土行孫摔落地面,而鄭倫領著烏鴉兵一趕。

    鄧蟬玉意圖救下自己丈夫的行動被迫一停,與鄭倫相對數招,惹得他咦了一聲,「想不到你這婆娘,還真有二下子。」

    「廢話少說,還不快把我丈夫還我?」

    「你丈夫?」鄭倫聽得此話,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那僅是個孩子,居然說是你丈夫,未免笑死人了?」

    「你懂什麼,成年人就不能矮嗎?無知的粗人。」鄧蟬玉連連只刀揮砍,將鄭倫的金睛獸逼退二步,可土行孫已被烏鴉兵帶回……

    當下急得她拿出五光石就往前扔,但見五色光芒引人心魂,砰然聲裡,鄭倫被打中鼻樑的落地怒吼,「你這潑婦、賊婆娘。」

    捂著濺血的鼻子,鄭倫方站起身,西岐一方竟鳴金收兵,鄧蟬玉再不滿,卻依舊聽著號令帶兵回城,一剎那間,前方人去場空,鄭倫一站起身就忙著破口大罵。

    可西岐任他如何喊戰怒罵,仍是高掛免戰牌不予相理,氣到一口氣怎樣都吞不下,鄭倫上了金睛獸,趕回商營。

    營內蘇護正在煩該怎麼處理俘虜三人,鄭倫衝了進來,「老大哥,我這輩子沒求過你,是不?」

    「是啊!」蘇護呆呆點頭,而鄭倫一手扯上土行孫的衣領,「那這矮子任我處置,行嗎?」

    「是可以。」反正不要動到黃家父子,蘇護也沒話說。

    一得到他同意,鄭倫拖著仍暈眩的土行孫出營,更帶了刀斧手來到西岐城下,「兀那賊婆娘,你再不出來,我就在這宰了你丈夫!」

    聽著城下的他如此喊話,鄧蟬玉才想動作,姜尚卻站起身,將擺在身旁的水缸抱起,往下一倒……

    被水淋得一頭濕,鄭倫甩著遮目的發,一旁被拖來的他也被淋醒,「我怎會在這裡?」

    「你被我抓來,怎不會在這?」鄭倫沒好氣的瞪他,他卻笑了,「咦,倒有趣兒,喂,我要回西岐送信去,你有無話說?」

    「送信?你到地府去才是對的吧?」鄭倫順便恐嚇起他,讓一旁刀斧手將刀往他腦門子一放,「快把你那婆娘喊出來與我一戰,不然我殺了你。」

    「要我妻子與你一戰?」聽到這話,連土行孫這好性子的人都有火,「竟敢對我妻子不客氣,我不理你了。」

    「不理……我?」鄭倫話說到一半已經結巴,誰叫就在自己眼前,那矮小的他一半身子慢慢沒入土裡,那張怒容更在下瞬間消失。

    完全被土吃下,連一絲塵土都沒揚起,更惶論拱起地面,簡直就像毫無痕跡,鄭倫還摸著地,城樓上竟出現一人,「你就自個兒在那玩,不理你了!」

    相同的嗓音,讓鄭倫抬首一觀,驚詫於他的出現,鼻子因剛才的碰撞再加一上一下的動作,血緩緩流出,讓他更為之一怒,「收兵。」

    此仇不報,他就不叫鄭倫,恨恨跟著軍隊轉身回營,一日之戰終告結束。

    ============

    外頭雨聲不停,就像記憶裡第一次碰面的時刻。

    那時亦是大雨時分,他站在三樓教室內,而底下的他坐在花圃中的涼亭內,前方站著隔壁三班的女導師。

    總是這樣的場景,身為二班班長,莫書懷反常見三班的紀雲曉被班導叨念,其實他不是功課不好,相反的,人人都知道他是個天才,只是……

    這個天才只對自己有興趣的項目認真,國文、歷史零分比上數學、英文滿分,這種落差也難怪他班導快被他逼瘋。

    帶著興味的眼光瞧著底下一動一靜的二人,莫書懷的視線卻突然對上他的,其實說「對上」也不盡然,因為底下的他那只眸子裡並沒映出自己。

    ──那是一隻空然的眼,像什麼都看不見!

    「紀雲曉!」被漠視太久,班導氣急敗壞的一吼,而他卻連視線都沒動。

    受不了他的無動於衷,班導忍不住揮出一巴掌,隨著清脆的聲音響起,他的眼終回到了她身上。

    那隻眼仍是平靜無波,下一秒,她咬著唇,淚滾滾流下,十多年的老師生涯,她沒這麼失落痛苦過,因為一向不主張體罰的她,居然對學生動手?

    眼見她突來的淚,紀雲曉猛站起身,而她害怕的退了二步,雖說從沒見他有什麼特殊行動,可剛剛自己打了他一巴掌,就怕他會還手。

    誰知,紀雲曉站起身,卻是閉起眼,恭敬的向她一鞠躬。

    他仍是無聲、仍是沒有感情波動,可班導捂著嘴,淚更飆然淌下,她不懂他的行動,可是這是第一次,見到他在課堂外對自己有所反應。

    該說是感動還是什麼,她不曉得怎麼形容,可她打從心底感到安慰,就在一鞠躬之後,他仍是那副平淡無緒的神色。

    而大雨簾幕外,三樓上的莫書懷卻差點掩不住將出口的驚呼,看到一向溫柔的隔壁班班導打人是挺嚇人沒錯,可他的反應與舉動才讓人驚心。

    身為天才就是這麼變態嗎?他總像沒看見任何事、任何人,可在淡然的表情下,卻依舊給了班導一分尊重,望著一向被人詬病的他,莫書懷思考著。

    回憶到此暫時中斷,莫書懷的眼調向他,「你知道我想些什麼嗎?」

    他當然不知道,而莫書懷接了下去,「你與同學甚或老師們都格格不入,可你活得像是很平靜,那種平靜無波的感覺,說是淡然到嚇人也不為過,而我被你的淡漠吸引。」

    「被我的?淡漠?」他仍是不懂,莫書懷也不指望他懂,眼神一瞟,思緒又往過去浮動,那是另一個雨天,感覺裡他見到他的日子都在雨天。

    他是一個不曾失敗過的人,也不曾失意,在精英家庭中長大,莫書懷不容許自己有情感上的失落,可不容許並不代表就會沒有。

    當疼他的奶奶過世,那一天裡,他是依然在學校扮演好班長的身份,可到了回家前,在無人看見的校舍後,他終忍不住坐在那放聲大哭。

    原以為,是沒人會走這條路出校門,於是他才能放心的宣洩情感,可就在他正盡情的哭時,有一人踏著雨聲走來。

    當他不滿抬首,卻再次與他對上視線,因淚水矇矓的眼中,第一次看見那只空然的瞳眸內像是印染上一層自己。

    視線交集的二人,淚意不知在何時消失,他望著他,而原本邁步準備離校的他卻停步在那亦沒離去。

    時間就此停格,直到良久後雨開始下大,連坐在那哭泣的他都被雨水打濕。

    而面對什麼都沒帶,一心躲到無人處痛哭的他,紀雲曉做了件直到今日,仍讓莫書懷抱持疑問的事……

    「我一直很疑惑,你那時為什麼要把雨傘留給我?」莫書懷很認真的問,可紀雲曉腦中一片空白,「我不記得。」

    自己能記得的一切,除了自己就沒有他人,因此紀雲曉答不出來。

    莫書懷沉吟半晌,倒是笑了,「不管你當時為什麼把雨傘塞進我手中,當我接過傘時,你竟轉身一步步緩慢在雨中離去,隔日聽說你淋雨病了,連著好幾天沒來上課──」

    又晃回當時,在他空等了好幾天,紀雲曉終於來上課的時候,當他將雨傘遞到他眼前,那只空然的眼依舊靜默。

    沒有疑問也沒有任何一句話,當他收回了傘,莫書懷怎樣都等不到他開口,最後,「謝謝你。」

    在道謝聲裡,他抬首任莫書懷望著他,那時是他們第三次眼神聚合,不一樣的是,他眼裡沒了自己,仍是那份空然。

    從那一天之後,莫書懷再沒和他說過話,可關於他的事,卻全數收集,面對一個願意幫他的人,他實在無法漠視紀雲曉繼續封閉自己。

    只是隨意更動他的生活,可能對他才是一種傷害,因此二年多的日子過去,紀雲曉一直都不曾發現,有道人影跟在他身後跟了近七百多個日子。

    ============

    憋了一晚悶氣,鄭倫等天一亮,又是興沖沖帶著軍隊出營叫陣。

    看著秉信「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的他,西岐城樓上是一票沒睡飽的人與四個精神奕奕的怪胎。

    姜尚、聞仲與趙公明都曾是負責過大組織的人,於是習慣淺睡與短眠,至於哪吒則是不需太多睡眠,因此面對喊戰,姜尚只有一句話,「哪吒,你去。」

    「又我去?」哪吒這好戰者第一次反彈,「姜尚,你近來好像懶了點?」

    總是與聞仲、趙公明、黃飛虎共四人,一起在城樓上泡茶看他們在底下殺來斗去,怎麼,當他們是點心用來配茶的嗎?

    「哪吒,你錯了,我是想給你表現的機會──」

    「少來。」哪吒不客氣打斷他的話,而他摸摸鼻子,「我是說真的啊,這鄭倫的術法就像張桂芳的一樣,除了你,沒人是他對手。」

    「真的?」也不能怪他質疑,誰叫一票睡眠不足的人中獨他清醒,害他以為姜尚是單純為這理由選他。

    「我當然是說真的。」姜尚指著自己眼睛,「請看我善良無欺的只眼──」

    「我只看到帶著幾分算計的邪惡眼神。」哪吒不客氣拆他的台,讓他忍不住拍桌,「一句話,去不去?」

    「哼哼,腦羞成怒了?」故意回問的這句,僅得到他夾雜笑意的冷然一瞪,最後哪吒仍是領令下城樓帶著軍隊出城應戰。

    眼看另一個毛頭小子出現,鄭倫一開口就沒好話,「小子,你該不會是昨天那婆娘的姘頭──」

    話說到一半,由城樓處竟飛來一道五色彩光,仍是來不及也容不得人躲,頃刻間,鄭倫又被五色石砸中鼻樑摔下座騎。

    當他倒地同時,城樓上傳來了恐怖的嘲笑聲,那種「哦呵呵呵」的聲音,還真讓哪吒也聽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被五光石奪去施術的行動能力,鄭倫火大的蹦起身,「可惡的婆娘竟敢暗算!」

    拖延時間的大罵聲中,鄭倫總算回到金睛獸身上,而哪吒的風火輪、火尖槍頃刻飆到他的面前。

    只想和那婆娘動手,不想與其他人多費功夫的鄭倫,等法術恢復,更是直接一哼,二道白光由歪斜的鼻中竄出,卻在到達哪吒身前後,穿過他的身體逕自消失。

    被白光穿過,哪吒僅是搖了搖身子,又恍若無事的站在那。

    面對第一個不被術法影響的他,鄭倫不信的又連哼二聲,可哪吒厭了被白光穿過的不快感,「你鼻子有毛病嗎?老是哼?」

    發現術法真對他失效,鄭倫持起降魔杵殺來,哪吒一祭起乾坤圈,就將他打得筋斷骨折,扳鞍逃回。

    哪吒眼見大獲全勝也不去追,興高采烈的帶著軍隊回城。

    商營裡,難得見鄭倫吃敗仗,蘇護趁此機會遊說他早日降周。

    他卻怒聲大嚷,「老大哥,你不必看不起我,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我們冀州軍敗,你大可不必想讓軍士們少受點皮肉苦而受委屈。」

    可蘇護卻是私心意圖降周,眼看勸不動他,只好哄他早些去睡,更在一更時分,命兒子蘇全忠,將黃家父子請到大廳擺宴款待。

    「蘇將軍,你究竟降不降?」黃飛虎身在牢中等了一天多,他們也該說出自個兒想法了吧?

    「武成王大人,我亦不需瞞你,自打從接到聖旨征伐,我就是打算來這投誠,可鄭倫是個實心眼的人,怎樣都不肯答應。」

    三人坐了一桌,蘇全忠此時正在門外把守,蘇護頭疼的要死,手上酒壺往桌上三個酒杯一巡連倒。

    持杯與他手中杯一撞,黃飛虎明白那感覺,「若當日我兄弟們要我不叛商,說不定我也走不到今日此時,那種為難我懂,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要不,約定個時候劫營,讓我們把鄭倫抓住,再問他歸順不歸順,交由師叔來發落。」黃天化提出建議。

    蘇護覺得可行,只是,「他是個好人,必得護他周全。」

    「不傷他性命就是。」黃飛虎給予保證,蘇護也再無話說,約好若是時間敲定,就以箭將書信送入城中,三人談定,他便要蘇全忠送黃家父子回城。

    卻在那一晚上,有幾縷黑雲遮掩了天上明月,五道人影立於黑雲之上。

    「就是這了。」白額虎上的他如此道,妲己更往下一指,「呂岳,我可是教會你舞藝,你得說到做到。」

    「沒問題,說到滅西岐助朝歌,我是無二話好反駁。」呂岳更拍著胸口保證,「至於我的實力,相信你該瞭解。」

    除了手腳笨了點,呂岳絕沒有其他缺點,玉石卻大搖其頭,「欠缺和諧。」

    呂岳師徒都是那種自視甚高的人,跳起群舞,簡直就像在打一場混戰,又被玉石罵這句,呂岳也沒話可說,只好摸摸頭傻笑。

    「對了,你徒弟們呢?」喜媚張望許久,還是看不到人。

    他此時方想到,「完了,完了。」

    「怎完了?」妲己被他一嚷,連心也定不下,誰知他卻答,「完了,我那幾個徒弟和我一樣都是路癡──」

    所以跟著妲己前來的他準時到了,另外四個徒弟卻依舊行蹤杳杳。

    申公豹真被他打敗,「算了,你就在這等著,明日就先行入營,至於妲己、喜媚和玉石,我們四人依著白額虎的情報去找,看何時能將四人找齊。」

    「我也──」呂岳本想說自己也去,玉石卻瞪他一眼,「萬一你又走丟了,要我們怎辦?」他們可沒那麼多工夫,去負責處理一票路癡.被她這麼一說,呂岳只好揮手目送四人遠去。

    隔日天一亮,蘇護才想終於可以投到西岐時,營外卻有一名道者求見。

    「我是九龍島聲名山的練氣士呂岳,由申公豹推薦,前來助將軍共伐西岐。」

    聽這穿了一身大紅袍服,面如藍靚,發似珠砂,三目圓睜的道者如此說話,蘇護尚未答覆,他直走到裹有重傷的鄭倫前遞出一丹,「以水化了塗在患處就好。」

    鄭倫半信半疑的一試,丹一化開敷在傷處,果然立時痊癒,眼見奇效,他當場跪地一拜,就認了呂岳當師父。

    蘇護一見二人相處甚歡,更說定何時再出兵,就覺得一陣暈眩,明明是那麼簡單的投降,為何發生在他身上時,竟這樣難如登天?!

    連約好的劫營都不能冒然行事,蘇護只有暗自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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