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 正文 第十七章 一門忠烈
    兩人上了樓,推開門。一進寢室就看到秋無言呆呆躺在揉成一團的被子裡,跟以前的嚴整相比,也可以說他躺在豬窩裡。曹子渝歎口氣。而對於一個已經穿了將近20多年軍裝的滕孝義來說看著這樣的情景真是難受,可他已經學會了容忍。

    秋無言像是被什麼驚醒,不是因為曹子渝他們兩人進來。因為秋無言並沒有因為曹子渝他們兩人推門而入有一絲動容,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

    滕孝義走到床邊,輕輕的將那團亂糟糟的被子展平鋪在秋無言身上,「樓下的綠化帶裡開了些小花,很是嬌艷欲滴。」立在一旁的曹子渝不明白滕孝義抒發感想。

    滕孝義毫不在意曹子渝注視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逕自惆悵萬分地歎息:「再也看不見她們綻放了!」直接命中秋無言此刻的軟肋。秋無言細微的神情變化反映出滕孝義這一下是最有效攻擊!曹子渝見狀,立即幫腔道:「幾朵花而已!大隊長您沒必要這麼感慨吧?花開花謝很正常,凋謝以後還會再開的。」

    「罌粟花就不要再開咯,害人吶。」

    曹子渝看著滕孝義與自己一唱一合,一副感慨良多的模樣,沒笑。估計沒那心思。最後曹子渝說要把花從土裡挖出來給秋無言看,卻被滕孝義制止了。因為秋無言終於鬆口說要去看看。絕對不會放過這一絲難得的機會。曹子渝幫著整理被子,滕孝義更是扶著秋無言起了床。

    走到樓下那空地上,望著那花兒。曹子渝笑得比花兒還艷,大喊一聲:「美啊!」甚至都沒打聽這花兒叫什麼名字。滕孝義看著手舞足蹈,興致勃勃的傢伙,只能招呼他「行了行了!還沒完了你!」兩人偷偷瞄了一下秋無言,沒有像以往被逗笑。依舊是一臉木色,看著這幾朵花怔怔出神。

    「隊長。」

    難得秋無言張了張那略有些乾裂的嘴巴,滕孝義兩人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想上去休息下。」

    得到滕孝義點頭默許後。看完花兒的秋無言又回到了他那個蒼白而委靡的世界繼續睡覺。而滕孝義和曹子渝先回去訓練。

    「生命在他手裡凋謝。而魏陽春在他眼裡就這樣失去了生機。這兩樣對他打擊都很大。」走到半路。滕孝義突然停住腳步說道。掏出一包內供地中華。甩了一根給曹子渝。接住滕孝義丟過來地煙和打火機。曹子渝點燃把打火機遞回給滕孝義。「那3號和21號呢?」

    滕孝義吸了一口煙。把煙頭掐滅。摁進土壤裡。抬起頭說道:「等下吃過中午飯。你去把他們三人找來。我在射擊場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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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地訓練結束。在操場解散各回寢室。

    曹子渝、尚昆和陳忠霈滿身大汗地進到寢室。望了一眼秋無言。被子被他壓在身下。整個人癱開個大字趴在床上。誰都沒有出聲說話。曹子渝三個人拿出換洗衣服跑去洗漱間洗了個澡。剛把換掉地衣服洗好。開飯集合哨就吹響了。

    午餐時間。曹子渝和滕孝義匆匆吃完。一前一後地出了食堂。曹子渝拎著秋無言地「病號飯」正要走上樓去。

    「23!」

    「到!」是滕孝義。曹子渝見狀轉過身提著餐盒一陣小跑,站在他面前。

    「這個不是命令。」滕孝義沉聲道:「但是我會一直等著他們。」不再多說。滕孝義擺了擺手,轉身往射擊場走去。

    曹子渝走進寢室,第一眼就看到秋無言依舊躺在那裡。無奈地發現早上那心理疏導工作似乎也毫無用處,秋無言依然消沉萎靡。只好看滕孝義的了。曹子渝看看秋無言,把餐盒放在床頭櫃上。說道:「隊長在操場上等你。他說這不是命令,但他會一直等著你。」

    秋無言一聽,抬起頭猶豫。顯然不想去面對滕孝義。

    曹子渝將餐盒打開,筷子擺正,「去吧,你這樣不僅你難受,我們更難受。難道你想隊長在那等你等到花兒也謝了?」終於,秋無言憂慮重重的雙眼盯著曹子渝十來秒,就下床往外走。秋無言穿的衣服還是回來時那身衣服,一直沒脫過,就這樣窩在寢室裡。身上的裝備還是陳忠霈和尚昆幫他取下來的。

    「又不吃飯?」

    曹子渝急忙將餐盒蓋上,抓起餐盒跟了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服,「你回來到現在都沒吃過,你怎麼得吃點。我去叫3號和2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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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要下雨了,天空有些陰沉。滕孝義在射擊場上,剛把煙叼嘴裡。一個人影遠遠的從食堂那邊走過來,近了才發現是馬輝。

    抖了抖煙灰,滕孝義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你先回辦公樓去吧。」馬輝不放心地看著滕孝義沒有馬上抬腳,而是注視著他:「隊長,別責怪他們。這種任務對我早不是第一次了,可我到現在也沒恢復過來。對,我們這些人都有使命感,有心理準備,早在行動前就開始自我調整。可他們呢?充其量就是在學校裡見過打架鬥毆,在電影見過這些。可現在是他**裸地面對面,看著一個個人抽搐著,呼吸消失。其中還有一個是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

    滕孝義沉默了一會兒:「怕我虧待他們幾個?」

    馬輝顧左右而言他:「是不是太早讓他們面對了?如果可以,我真想承擔。」

    「要負責幫他們娶老婆不?」滕孝義輕輕搖著頭:「總會有這一天的,這是我們都得過的關。本來有幾天假,想回家陪老婆和虹虹,可我沒法兒用一身的血污去粘到她們身上……你現在不怕我虧待他們了吧?」

    接過滕孝義遞過來的煙,馬輝略略輕鬆了點:「我知道你不會虧待他們!都是最讓你操心的人嘛!你只會虧待我這個老實人……」不待滕孝義抬腳,他自己已經迅速地跑遠了。當他轉身走去辦公樓時正看到曹子渝、秋無言他們四個走過來。

    「23你不用過去了。」馬輝看了曹子渝一眼,再看旁邊毫無生氣的三個人,心中微歎。道:「你們自己過去吧,隊長在等著你們。」剩下曹子渝與馬輝倆人相對,眼神裡是一樣的擔憂與不安。曹子渝問道:「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嗎?」馬輝一聲歎息:「有些是在地方部隊錘煉過也經歷過。而有些……」似乎不願提起。

    「讓隊長蛻變的那個男人是誰?」

    聽曹子渝這麼一問,馬輝定定的看著曹子渝,隨後把目光投向射擊場。良久才緩緩的張開了嘴:「那個人是他父親,也是我們的教官,這裡的老隊長。」說完,眼圈竟然有點紅了。曹子渝看出馬輝神色有異,不由得瞳孔一緊,「難道……」

    「在一次執行任務中,為了掩護自己學員犧牲了。」馬輝沒有任何掩飾的打算:「那個學員就是我。」

    「當槍支上夜視鏡裡清點的一個個消逝生命,多數人甚至都沒有看清模樣。他們的父母家人會怎樣?不知道。但是我們救了更多的家庭更多的生命。這點很清楚。而且我只是盡到了軍人該盡的職責。」滕孝義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道:「軍人…戰友…無論那些離去或者分開的戰友,都是為了一個信念,一個保家衛國的信念。碌碌無為的老死輕如鴻毛。人吶,總該做點什麼。」

    秋無言三人看著面前這個訴說著自己往事的隊長,有點落寞,但是更有堅定與平和。

    曹子渝聽著馬輝說著,望著射擊場那個背影。突然覺得有點痛,轉頭回眸。馬輝正閉著眼睛仰著頭,「孝義抱著老隊長的遺體返回營區,一個人坐在台階上,肩膀聳動著,把頭埋得很深。第二天不聽任何人勸阻,把他剛滿十八歲的弟弟滕阿桂應徵入伍帶來基地培訓。半年後就送出去執行任務。」

    「說的這些狗屁大道理你們都比我懂!你們都是高才生。當那一個個罪惡生命的凋謝,戰友的犧牲,但是我們救了更多的家庭更多的生命。你們也肯定這樣暗示過自己吧?」滕孝義陡然加重了聲調,聲音似乎有些哽咽沙啞,高聲質問道:「你們心中所渴望,一直堅持著信仰著那個單純天真的世界其實才是我們存這樣的人存在,甚至為之犧牲的真正意義。不是嗎?」

    天空中似乎有雙大手將蓋在地面的鍋撕裂出一道大口,沉悶的空氣為之清爽,滂沱大雨傾洩而下。任憑雨水澆在頭頂,順淌而下模糊了雙眼。馬輝喘了口氣對著曹子渝問道:「你或許不知道滕阿滿這個名字,更不用說滕源、滕豪毅這兩個名字。但是楊家將你應該聽過吧?」

    看著曹子渝點了點頭。馬輝用平靜如常的語調接著說道:「在戰爭年代、和平年代,孝義的爺爺,大伯和父親都為國捐軀了。但是他們兩兄弟依然義無反顧的投身軍營,為的只是骨子裡流淌著的是炎黃子孫的血。」

    曹子渝扭頭看了馬輝一眼,再望向雨幕中滕孝義屹立的身影時,在面目上滑過的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快捷鍵:←)(快捷鍵:回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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